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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晴朗》尚之桃 栾念 晋江 久别重逢 甜宠文 追妻火葬场 ...

astromitv 回答数0 浏览数24039
第1章
  那一年北京城的雨水比往常多,甚至比尚之桃刚刚离开的南方还要多。那雨淅沥沥的下,云层之上依稀有云烟,说不清这情景是写意或是清冷。
  尚之桃正在折腾她那两个大旅行箱,一箱装满书,一箱装满衣服和鞋子,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从南京到北京,二十二岁的她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独自迁徙的壮举。
  细密的汗珠在她额头上、脸颊上,脸热成了粉红色,尚之桃觉得自个要化掉了。明天一定要去买个风扇,她在心中盘算。
  狭小的隔断间因为这两个箱子变得更加拥挤,她听到旁边房间的女生在讲电话:“周末我去你那吧?我旁边的房间搬来人了,隔音不好。”
  尚之桃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戴上耳机播放音乐,而后继续收拾东西,只是这下的动作更轻了些。在她出发前学姐姚蓓就告诉她:生活在这座城市,要多一些体谅,因为到处都是在受苦的人。尚之桃隐隐体会到了学姐说的受苦是指什么。
  她本打算毕业后留在南方,但那样就离父母太远了,思量很久,将所有简历都投向北京的公司。作为一台不那么知名的高校毕业的学生,她能拿到这家公司的特别offer简直令人兴奋。尚之桃甚至觉得自个极其幸运。
  等她将东西摆放整齐后环顾这间小小的房间,才发现这房间有多简陋,当初网上看房,中介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发邮件给她,她看照片甚至觉得还行。可目前这一穷二白的房间里,除了那一张覆着碎花的床,再也找不到及格的地方。她靠在床头,支起双腿,拿出笔记本认真写着明天该去买什么。饭以后要做的,她只有从学校带来的那一台小电锅和一台印着夜秦淮风景的碗;衣裳要洗的,出租屋里的公共洗衣机她不大敢用。读书时她没为自个操过的心今天全补了回来。这一操心,才发现这日子竟是这样鸡零狗碎。
  她的本子写满三页,三页纸上的字在尚之桃眼中都化成了一台“钱”字。都是要钱才能去买的呢!
  她倒是有一点钱,读书时勤工俭学攒了一些,前几天老尚怕她自个生活受苦,去银行打给她一万。
  尚之桃舍不得花。又从第一行看起,思考哪些急用,哪些可以等等。在后面填上了一列,写着近日买,第一次发工资买,第二次发工资买。
  她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自个有点滑稽狼狈,将本子丢到一旁,一下扑倒在床上,咯咯笑出声音。她还未褪去天真,动作也不沉稳,对即将到来的生活丁点不知。
  管他呢!
  她觉得自个很勇敢,而那勇敢到了深夜就会消退。她跳下床,将行李箱推到门边,两个摞在一起,严严实实挡着门。慢慢的,身体里有了尿意,她强忍着不出去上厕所,紧闭着眼睛数羊。尿意、恐惧都与困意做对,勇敢与懦弱在身体内交错擂鼓。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第一台夜晚,无比的漫长。
  第二天还在下雨,她睁眼之时想起在她的出租屋附近有一台农贸市场,她昨天坐公交来的时候看到了,她决定去那里一些小东西。她穿上雨衣挪开旅行箱推开房间门,看到一台女孩正站在卫生间洗衣服,她生的柔柔弱弱,有一点像南方女孩。尚之桃朝她笑笑:“你好啊,我叫尚之桃。”
  那女孩也朝她笑笑:“你好,我叫孙雨。”声音不陌生,是尚之桃隔壁的女孩:“外面还在下雨,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农贸市场买点东西。”
  “那边小偷多,你刚来北京吧?一台人不省事,我陪你去吧。”孙雨擦干净手,小跑着回到房间拿了雨伞。
  “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辞职了。”孙雨神情黯淡了一下,然后走在尚之桃前面为她带路。
  她们住的这栋楼,楼龄很老,楼道里摆放着各种东西,昏暗拥挤。尚之桃拿出小手电打开,对孙雨说:“你别摔到了。”
  两个人终于出了门,细雨落在尚之桃的雨衣上,发出沙沙声响。
  “你是哪人?”孙雨问她。
  “我是冰城人。你呢?”
  “我是贵州人。”
  “哇,贵州,好远。”尚之桃发出一声惊呼,她生在冰城,读书时也只去过南京周边的几个地方,贵州于她而言,像是在天边。
  孙雨听到她的惊呼,看到尚之桃的眼睛睁大,忍不住笑了:“你真可爱。”
  尚之桃冷不丁被人夸奖有点脸红,嘿嘿笑了声。去往市场的路很泥泞,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甩了一裤腿泥,终于进了市场。那市场里卖什么的都有,尚之桃去买了碗筷和锅具,还有大小各异四个水盆、花架以及花草,还有一台尿壶。孙雨看着尚之桃红着脸将那尿壶放到黑色塑料袋里,轻声对她说:“我刚来的时候也买过,不丢人。”
  “中介说另外两间分别住着两个刚工作不久的男生,可我没有见过,有点害怕。”尚之桃解释道。
  “长点心眼儿是对的,保护好自个也是对的。”孙雨讲贵普,那语调柔软又坚硬,有一点好听。
  两个人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才将东西买完。
  市场里有一家牛肉拌面,浓汤香气在雨中冒着,两个人都有点饿,尚之桃请孙雨吃了一碗板面以答谢她的领路之恩。
  就这样,在搬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天,尚之桃交到了一台朋友。
  孙雨刚刚辞去工作,男朋友又住在很远的城市另一边,她就自告奋勇帮尚之桃折腾她的房间,原本简陋的房间被她们装扮一新,突然多了那么一点艺术气息。孙雨在一边啧啧称奇:“你是学艺术的吗?
  “我不是啊!”尚之桃盘腿坐在床上欣赏自个的杰作,而后点点头夸自个:“真不错。”
  孙雨被她的憨态逗笑了,也坐在她旁边。
  尚之桃身上有淡淡的香气,整个人干干净净,像一张还未被写过字的白纸。孙雨觉得自个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过看起来这么干净乖巧的女孩了。
  “你多大啦?”她轻声问尚之桃。
  “我二十二岁啦,你呢?”
  “我二十五岁。那你来北京是做什么呢?”
  “我校招进了一家公司,下周一就要正式报道啦。”尚之桃讲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眼睛弯弯的,可真好看。孙雨点点头:“公司离这里近吗?”
  “我还没去过,但学姐说差不多要八十分钟能到。”
  “那很幸福了,不算太远。”
  在北京工作的人,通勤时间八十分钟是在平均线上,不算太远。毕竟这座城市太大了。尚之桃也不觉得远,她读书时候每周都要从学校去紫金山,往返四个小时。她经常在公交车上看书听歌,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一点都不会痛苦。
  她对即将到来的工作和生活充满期待,也对这座城市充满期待。她的枕下放着一本手帐,昨晚睡前做了一页,她在手帐上沾了三张小小的薄到透明的公交车车票,是她从火车站到这里坐过的公交,上面写着7月10日,北京你好。
  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雨声,感觉像回到了南方。她总觉得毕业来的太快,那些慌乱跳下床跑去教室上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尚之桃觉得有点孤独。
  她守着床头那盏昏暗的小灯发呆,周遭静悄悄的,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仍旧睡不着,于半明半暗之中睁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点想家。
  有点想念学校和同学们。
  尚之桃鼻子一酸。
  作者有话要说:
  在第 一 章排雷:
  这个故事不会很短,因为最近工作很忙,所以只能保证每周2-3更,入坑谨慎。
  男女主都不是处(男主谈过恋爱,女主大学时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洁党勿入
  谈不上是言情故事,只是想写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几个平凡女生的成长历程。会有很多职场情节,所以想看小甜文、重度言情文的读者也请慎入。
  想到什么后面再补充。

第2章
  尚之桃早早就坐上了公交车,城市刚刚苏醒,公交车在薄雾之中穿行。她塞着耳塞看外面的街道,生活在这里的人可真勤劳啊,这么早,街边就满是赶路的人了。
  她也是赶路人,匆匆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连衣裙,系了一条浅棕色的细腰带,头发高高的束起,没有化妆,却一派青春无敌。坐在那又安静又乖巧,像传言中邻居家的听话小孩。出众,又不那么出众。
  尚之桃从小就是这样一台人,她学习成绩只能算中上游,长相也是中上等,因为这样接近于平庸,即便她谦虚好学却也只能保持不掉队,所以尚之桃从小学会自我宽慰,我就是那个路人甲、就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我又不能上天入地,我对得起自个就好了。
  时间久了,她就养成了很好很好的性格。用老师们的话讲:尚之桃啊,性格真好,真阳光,品行也端正。再找不出别的话夸她。
  所以当她将简历投向这家国际顶尖的广告公司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自个能行。第一轮第二轮,她竟然浑水摸鱼过了。第三轮远程面试,竞争者中有哥伦比亚大学的、香港中文大学的、清华北大人大的,面到她这里,面试官栾念已经很疲惫了。他拿着简历看到她毕业的学校,眉头皱了皱,又看她的履历,眉头皱的更深。
  别人的简历上是学生会主席、优秀学生代表、国际奥数一等奖、某某高校特招生,她呢,生活部部长。旁边的hr耸耸肩:你懂的,为了避免别人说咱们公司搞学校歧视。
  “这简历是你从招聘网站上随便下载的?”彼时的栾念是这家公司的创意顾问,监管企划部。本来他应当进行终面,因为他后面的日程安排临时调整到提前一轮电话面试。
  招聘hr梁心显然已经习惯了栾念的风格,笑笑说道:“你面面看。”梁心做了十五年hr,阅人无数。尚之桃能到第三轮,自然有她的长处。
  “随便。”
  电话接通,栾念听到一台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好。”
  “尚之桃,我是tracy,今天的主面官是luke luan,咱们开始吧?”
  “好的。”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一定正襟危坐,声音还微微抖着。栾念已经在心里挂了她的面试。
  梁心看到栾念低头看手机,知道尚之桃完了,挂在了那声有点紧张的你好上。栾念是厉害的,他身边没有弱兵,哪怕是校招生,他也要挑最好的。尚之桃显然不是那个最好的。梁心不指望栾念讲话了,她问尚之桃:“你最近有做实习吗?”
  “有的,最近跟同学一起在给一台艺术展做布展设计和接待的工作。”
  “布展设计,都包括什么呢?”
  “主视觉设计、场地搭建、活动流程等等。主视觉是我同学在做,其他的是我牵头在做。”尚之桃听起来不那么紧张了,她好像害羞的笑了笑:“我们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项目,好多东西我都不会。”
  “那你们就敢接?”
  “就……那个艺术展没有什么钱,我们又感兴趣……所以……”尚之桃很实在,这也没什么说谎的。就业指导老师说找工作是一台双向选择的过程,过度包装并不好。
  梁心笑出声,这个傻姑娘。一旁的栾念已经站起身,显然觉得这个面试在浪费时间。梁心心中叹了口气,目送栾念出门,又继续面试。远程面试是有录音的,她与尚之桃聊了半个小时,听她讲那个项目的经验,是实实在在的小经验,在他们这家公司看起来很笨拙,但却是一台学生靠自个的努力习得的,这是值得注意的。踏实、努力、随和,是梁心为尚之桃贴的标签。
  面试结束后梁心将面试音频发给了市场部的张岭:“你不是要招一台脚踏实地的?看看这个符不符合要求,符合的话我约现场面试。”
  张岭看了线上流程,有点为难的对梁心说:“不符合流程吧?luke已经挂了她。”
  “你别管luke,你只管自个听。”
  “好。”
  梁心给栾念打电话:“人力资源讲求用人多元化,咱们公司太多精英了,大家都浮在空中,谁也不肯下来喝口露水,再这么下去,团队会出问题。这届校招,我要招几个踏实能吃苦不那么耀眼的年轻人,请你给刚刚的尚之桃放行。”
  “你亲戚?”栾念漫不经心问她:“为了这么一台平庸之辈,值得吗?”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HRBP,都要学习。”
  “那我送你一台人情。”栾念挂断电话,顺手修改了尚之桃的面试结果。
  这些过程尚之桃并不知道,她坐在清晨的公交车上憧憬工作,也会困惑自个到底哪里好,好到能干掉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清北人的候选人?好到能拿到跟他们一样的offer?她没有盲目自信,而是把这归结于幸运二字。
  下过雨的北京,清早也有些雾气蒙蒙,她到的太早了,公司诺大的办公楼空无一人。保安为她指了一台等候区坐下,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一棵很高的银杏树。
  时间还早,她将双肩包放到身旁,笔直的坐在那儿看外面的风景,耳中塞着耳机,双手放在膝盖上。那是2010年,2010年的北京,已经很少有女孩是这样的坐姿了。大多数女孩都会以极其放松的状态坐在那,好像拥有全世界。
  她闻到咖啡香,转过头去,看到一台身材遒劲、肩膀挺阔的好看男人走过去,男人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迈着长腿走到门禁前,滴一声刷了进去,消失在电梯间。
  尚之桃有点雀跃,姚蓓说全北京最有腔调的男人都在凌美,尚之桃还问她什么是腔调,姚蓓卖关子要她自个体会。尚之桃在人生第一天上班的早上,突然就明白了到底什么是腔调。
  腔调么,大概就是刚刚过去的男人了。
  栾念当然不知道自个刚刚被人定义为有腔调,他们今天有一台大案子,他必须要早到再过一遍。他途经尚之桃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他上了楼将咖啡放在桌上,听到手机响,顺手接起,电话那头一台女人在哭:“我后悔了,我不想分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吃回头草。”他挂断电话,顺手设置阻止对方来电,动作快到相当无情又熟练。而后拿起电脑去了会议室。
  公司里很多人怕栾念,他向来不是指什么随和的人,但大家又愿意跟着他,他呢,刚刚二十八岁就坐到这个位置,天赋有之,能力有之,努力有之,当然,背景也有之。他日定然前途无量。

第3章
  尚之桃与其他二十多个校招的同事坐在一起,他们面前是一沓厚厚的合同,别人都在认认真真的看,她却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动作很快,快到显得有些没有脑子。
  这有什么可看的?能来就不错了。尚之桃就是这么感激凌美,世界顶尖的广告公司愿意给自个这个机会,这本身就很酷了啊!
  梁心看到她签完放下笔坐在那,心想这个姑娘对公司的忠诚度可真高。但她不动声色,坐在那里敲电脑,助手耐心的解答别人各种合同问题,经过一台小时终于搞定了。
  凌美对校招生实习轮岗制,每个岗位轮岗三个月,如果在某一台轮岗期内确认留在某一部门,就提前结束轮岗。尚之桃的第一站就是市场部。
  市场部来接人的姑娘叫卢米,长腿细腰,十分妖娆。尚之桃跟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气。
  “住哪儿啊?”卢米漫不经心的问她,眼扫过她白到发光的腿,还有人这么白?
  “住在北五环。”
  “好家伙,可真远。”
  市场部在十五层靠边的位置,紧挨着企划部。卢米带尚之桃到张岭那报到,门开了,尚之桃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清早看到过的有腔调的男人。男人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alex,尚之桃来了。”
  张岭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迎接她,朝她伸出手:“欢迎你啊尚之桃。”他的热情搞的尚之桃有点无措,卢米在一旁笑出声:“今天第一天还不习惯吧?咱们alex老板就是这么热情。”
  “您好。”
  “别您,咱们公司的文化互称英文名。”张岭指指栾念:“这是luke,企划部负责人。”
  “luke好。”尚之桃转向栾念朝他笑笑。
  栾念又抬眸看了尚之桃一眼,淡淡的问张岭:“tracy开绿灯的那个?”
  张岭点头,也不跟尚之桃解释,指着卢米说:“这是你的导师,你的工作由她分配。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找她,找我也行。今天中午部门迎新聚餐,带你认识同事们。”
  “谢谢alex。”
  栾念合上电脑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张岭说:“那就这么办,看场地时叫我一声。”
  他绕过沙发,尚之桃忙后退一步给他让路。也说不清为啥,她有点怕他。栾念经过她,影子在她身上罩了那么一下,转眼就不见了。
  卢米察觉到尚之桃的紧张,小声对她说:“别说你了,我都来两年了,也怕他。走吧,开始你职场第一天吧!”
  尚之桃跟在卢米身后参观公司,与她想象的十分不同。凌美整个办公环境十分有艺术气息,办公区里有阅读室、胶囊休息区、健身房、茶水间里有现磨咖啡、还有自个的员工食堂。
  “凌美的企业文化十分开放,弹性工作时间,只要你完成工作,哪怕躺在家里也没人管你。”卢米顿了顿,轻咳一声:“这是导师话术,事实上我们他妈的每天都要加班。七八点下班算早的。”
  尚之桃闻言扑哧笑了,她笑起来像一只小猫,特别可爱。卢米啧啧一声:“希望你过两天还能笑出来。”
  两个人参观完公司,朝办公区走,卢米指着一排透明办公室:“那边都是大佬的办公室。最边上那间你最好绕着走,那是luke的办公室。搞创意的人脾气都挺怪的。”
  “搞创意?”尚之桃终于插上了嘴。
  “拜托,咱们是世界顶尖的广告公司,当然要有搞创意的人了。这几年你在国内看到的咱们公司的爆火作品,都是他的团队做的。”
  “哦。”
  尚之桃跟着卢米来到她的工位,她的工位很大,旁边的同事都不在,卢米说他们过几天有发布会,大家都去现场了。她的办公电脑已经送到了工位,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电脑用于移动办公。她站起身让出位置给IT装电脑,顺道打量办公区,眼扫过栾念的办公室,看到他正站在窗前讲电话,身姿笔挺,polo衫熨贴在身上,哪怕只是背影,看起来也有十分腔调。
  他的背影可比他正脸和气多了。
  栾念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突然回过头,隔着办公室的透明玻璃逮到了来不及移开目光的尚之桃。
  尚之桃的脸腾的红了,说不清为啥。
  她迅速低下头去假装她没有偷看他,轻声问IT:“请问我的电脑组装好了吗?”
  “装好了,你试试。”
  尚之桃慌忙坐在椅子上,将身子窝在工位里。她不是故意偷看他的,她第一天上班,对什么都好奇,刚刚只是在他背影上停留几秒而已。她不知道自个这样算不算不礼貌,将身子坐的低了些,打开电脑开始登记入职信息、查看公司网络安全说明,还有两节线上必修课今天也要看完。
  栾念被女人看习惯了,并不觉得尚之桃那一眼有什么奇怪,只是她后面的表现太过心虚,令栾念觉得她刚刚似乎是在视奸他。
  “如何?”电话那头的人在问他。
  “没事。”栾念回了一句,而后问道:“部门的迎新会定到哪了?地址给我。”
  “好。”
  栾念一般不会参加部门聚餐,迎新会除外,倒也不是他自愿的,而是公司强制要求的。tracy说这是企业文化,管理者必须尊重企业文化。
  栾念处理完工作拿着车钥匙离开走出办公室,迎面看到那个校招生跟在卢米身后。
  “luke好。”
  “好。”栾念点点头,扫了一眼跟在卢米后面的尚之桃。
  尚之桃想起刚刚的尴尬,又红了脸。
  年轻的校招生,爱脸红的校招生。栾念突然对公司有点失望,再这样下去,该去劳动市场批发员工了吧?他也只是这样想,与他们一同走到电梯间,进了电梯。
  宽敞的电梯里,那面透明镜子映出清晰的映出三个人的影像,卢米有点为了展示导师的风采,决定打破这种尴尬:“您去哪儿啊?”她一台北京姑娘,一张口是胡同串子的味道,别提多有喜感。尚之桃紧抿着嘴不让自个笑出声。
  “清宴。”
  “真巧,我们也去。”卢米在那面电梯镜里朝栾念笑笑,栾念讨厌这种无聊应酬,收了声不接茬。卢米的导师面子摔的粉碎,偷偷瞪了栾念一眼。
  出了电梯间各自去寻车,上了车才对尚之桃说:“他就这样,大家都怕他。”
  “看出来了。”尚之桃将自个的手摊开给卢米看:“都给我吓出冷汗了。我想起来了,我跟他打过交道,他是我三面的面试官,但他一句话没有说过。”
  “我靠,那他面什么呢?“
  尚之桃摇摇头:“我不清楚哇。”两个人说着话,一辆车从面前疾驰而去,车上人影一闪而过。卢米耸耸肩:“虽说这哥们跟个面瘫似的,人是真他妈像样儿。”
  尚之桃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第4章
  等他们到的时候同事们早已到齐了。
  “来,新人尚之桃,英文名flora。”张岭站起身介绍尚之桃:“跟着lumi学艺,大家多照顾。”
  尚之桃朝大家鞠躬:“拜托前辈们。”
  市场部的男男女女可真好看,尚之桃想:这大概就是凌美的用人标准了,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她坐在卢米身边,在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认认真真记同事的名字。市场部的同事们常年做空中飞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做市场的人性格也都外向,于是就格外热闹。
  到了尚之桃,她想了想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憋了半人也没讲出什么花哨的话来,就是这样实实在在一台人。大家平时里见惯了会说一口漂亮话的人,冷不丁见到这样一台同事,都觉得有点新鲜。
  张岭也没什么架子,跟着同事们一起讲冷笑话,还对尚之桃说:“一入广告深似海,你也想好。”
  “那天下班打车,司机师傅问我:干广告的吧?您如何知道啊?深夜打车三种人,妓女嫖客广告人啊!”一台叫秦小小的女孩子说道。
  大家哄笑出声,张岭对尚之桃说:“如果有男朋友就珍惜,没有男朋友,想找就困难了。你看看这一桌,没什么正经人。”
  尚之桃忙说道:“我看大家都挺正经的。”透着甫入社会的淳朴和天真。
  一餐饭下来,尚之桃将同事们的名字默默背了下来。她像一只不小心掉到地上飞不起来的惊恐的小雀子,对一切都陌生和恐慌。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她孤身一人奋战,多少有那么一腔孤勇的悲壮。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卢米察觉到了尚之桃的小心翼翼,在回公司的时候对她说:“我跟你说,你别太谦虚,公司里多的是挑软柿子捏的孙子。你越谦虚他们越欺负你,回头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你这丢,够你受的。“
  “好的。那……”
  卢米打断她:“不管谁给你派活你都让他先找我。我是你导师,你干什么我说了算。”
  “好的,谢谢你lumi。”
  “谢什么。”
  卢米风风火火,到了公司将一台压缩文件发给尚之桃:“来吧,看吧,这是咱俩下半年要管的项目。首先你要将每一台项目了解清楚,不然咱们不好管预算。”卢米停下来,拿出一台表格递给尚之桃:“喏,找这些大佬了解项目的时候,顺道把大佬访谈做了。”
  大佬访谈是新员工入职要交的作业,就是要采访几个公司的老板或前辈,了解企业文化、部门结构,充分融入公司。
  “都是企划部的项目吗?”尚之桃翻着文件,看到立项部门都写着企划部。
  “可不?企划部难搞,他们就把企划部丢给了我,因为我脸皮厚。”
  “那我要找luke吗?”
  “你去找找看,反正以后也要打交道。”
  尚之桃想起栾念那张脸有些微发怵,卢米敲她头:“你怕什么?他能吃了你不成?你目前就去找他,他讲工作的时候很认真的,应该不会为难你。”
  “哦。”
  尚之桃抱着文件去栾念的办公室,她站在门口长抒一口气,而后才缓缓敲门。
  “进。”
  尚之桃推门进去站在门口,站在午后的阳光里,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儿。栾念抬起头看她:“有事?”
  “您好,我们今天见过了。我是市场部的新人尚之桃。刚刚lumi将咱们部门的几个项目资料发给了我,有几个问题需要向您请教。”尚之桃进门前打好了腹稿,一鼓作气讲完话,而后站在那里等栾念回话。
  栾念认真看她一眼,终于发现了这女孩身上有一台特质:她看起来很谦卑。凌美几乎没有这样谦卑的人。
  “着急吗?”
  “不是特别急。”
  尚之桃犯了错误,职场上的人,自个手头的东西永远最着急。栾念部门的人,无论去哪儿都要拔个头筹。
  着急吗?
  特别急,耽误了后面不好推进,对公司影响很大,目前就要解决。
  栾念点点头,手指向办公室里的长沙发:“既然不急,那你等我会儿?”
  “好的。”
  尚之桃端坐在沙发上等栾念,她以为等三五分钟足以,于是就那样等着。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栾念没有从电脑上抬头的意思。尚之桃几次想张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觉得那样不礼貌。
  尚之桃不急,栾念自然也不急,他安心处理手头的工作,也在等尚之桃开口。他不是为了为难她,单纯是想看看她的事到底有多不着急,对自个手头工作的重要程度到底是如何判断的。
  那尚之桃也不急了,她下午的作业就是搞清楚这些项目。索性打开电脑认真看起资料来。她将资料看了一遍,抬腕看了眼时间,四十分钟过去了。这有点超出她的判断。于是抬起眼看他,可他没有结束的意思。
  她想打断他,却无法张口。
  终于,当他再抬眼之时,撞上了尚之桃欲语还休的模样。他装作没看见,又低下头去。
  尚之桃看他的姿态,以为他手头的工作非常重要。于是又安安静静等了很久。
  栾念的工作完成了,他拿起手机回消息,又瞄了她一眼。她正看着他,眼里装满真诚,在他看她这一眼之时速速开口:“您忙完啦?”
  这句开口的时机尚之桃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没再错过。
  栾念站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什么事?”
  尚之桃第一次离栾念这么近,栾念非常严肃,行动又极其迅速。从办公桌到沙发这几步,能看出利落来。尚之桃看到他的眼睛,那是有别于二十岁少年的眼睛,那眼神无比的自信和犀利,仿佛全世界都在他手上。
  他问什么事,好像忘记了尚之桃甫进门讲过的话。她愣了愣,又讲了一遍来意。
  栾念突然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像一只狐狸:“目前着急吗?”
  “什么?”
  “你的事不是不急?”栾念提醒她。
  尚之桃微微红了脸,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急与不急。如果她说急,栾念会问她为啥最开始说不急?如果她说不急,栾念很有可能会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她突然意识到,虽然也很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栾念或许是在教她。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luke我知道了,下次我有事会直接说。急或不急也会直接说。谢谢您教我。”
  栾念眉头扬起,脸上写着我?教你?你没事吧的神情。
  尚之桃却点头:“是的,感谢您。我习得了。”

第5章
  栾念不想与尚之桃废话,简短说道:“直奔主题吧。”他就是这样一台人,简约、迅捷、高效,不愿浪费时间,也从不拖泥带水。
  尚之桃点头,而后说道:“我正在学习企划部的项目,有一些地方不懂,想请教您。顺便……想请您做我员工访谈的对象。”她正襟危坐,像读书时候认真听讲的学生。她坐的姿态很少见,也带着谦卑。
  “哪里不懂?”
  卢米说的对,栾念不会因为工作去为难人,他很认真。尚之桃不懂的地方很多,干脆翻开笔记本:“我一台项目一台项目请教您好吗?”
  “好。”
  栾念前倾着身子听她讲话,他发现这个女孩挺逗,她一点都不藏拙,那点子愚钝都写在脸上,看起来就不是特别聪明的人。所以tracy是她什么人?
  “是这样的,这个项目,需要的demo制作支出,我想问问您都包括什么……”尚之桃将笔记本屏幕对着栾念,指尖点在一台地方。屏幕的光透过她莹白的指尖,为其镀上一点粉意。她抬起眼看栾念,看到他的好皮囊。
  “demo清单明天会给。”栾念的眼神还停留在屏幕上,去看尚之桃做的其他标记。尚之桃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她做的记录都写在点子上。
  “哦,谢谢。”
  “那这个项目,为啥需要提前支出?”尚之桃将文档翻到下一页。
  “供应商不垫款。”
  “可是公司要求付款流程不是这样的……”
  栾念拿过她的电脑,翻到一页,干净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尚之桃看到页面上写着如遇特殊情况,可申请特批付款流程。
  尚之桃红了脸:“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
  “没事,下次看仔细。”
  lumi说栾念讲工作的时候很认真,lumi果不欺我。至少到目前为止很顺利。
  栾念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声音不小,尚之桃听到对面一台女人在哭,而后好像在说不想分手几个字。哇,哭成这样,这分手不体面啊。尚之桃的想法都在她脸上,可她转念一想,不对,这是老板的私生活。顿时有了囧意。
  栾念看到她脸上颇有些丰富的神态变化,眉头皱了,说道:“别再换电话打给我。”他挂断电话,看向尚之桃,她呢,坐在那里,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
  她不是有意去探听他的私生活,可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
  “你还有问题吗?”栾念无视她的局促,这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没有义务帮她缓解尴尬,即便这尴尬是因他而起的。
  “我想看一下这些项目的具体简介,不是因为要验收,纯粹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
  “我待会儿让秘书发给你。”
  “那我还想做员工访谈。”尚之桃笨拙,但她也有很好的品质,那就是坚韧。对她来说,很多事在没做之前她会害怕,可一旦开始做了,她就不想放弃。
  “做。”栾念或是那样坐着的姿势,身子前倾,腿分开,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叉在一起,好像对跟尚之桃的谈话很感兴趣。尚之桃那时并不懂,这只是一种职场上的姿态,老板们常有的姿态,看起来和善可亲,其实栾念心里已经在咒骂尚之桃的无趣了。
  “您为啥要来到这家公司?”
  “我爸托关系把我弄进来的。”栾念这人严肃,他讲什么都像真的,包括这句。
  这答案在尚之桃意料之外,她仔细看栾念的神情,想分辨他是玩笑或是认真,可她看不出来。
  “凌美有哪些特质令您觉得很棒?”
  “给的钱多。”
  “这倒是。凌美比别的公司大方。”尚之桃点头,高度认同栾念的答案,不然以她的资质是拿不到这样的薪酬的。
  “那您喜欢这份工作吗?”
  “不喜欢。”
  尚之桃卡在这,她再一次想知道栾念是逗她的或是认真的。可栾念就是栾念,他严肃的时候,就是一张死人脸。你想从死人脸上看真假?做梦。只是到了这会儿,尚之桃不知该如何访谈下去了。
  栾念也不催她,却抬腕看了眼手表。
  在赶人了,这下尚之桃看出来了。慌忙问道:“不喜欢您为啥在这家公司工作?”
  “赚钱挥霍。”
  “那您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你确定要我的建议?”栾念扬起眉问她。
  “我确定。”尚之桃点头。
  “尽快找下一份工作,凌美不适合你。”栾念停下来,很认真的说:“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尚之桃不知别人的元老访谈都会有什么样的答案,但她得到的答案令她难堪。她也说不出我一定能行的话,事实上她自个都不知道自个行不行。只是这一刻有点令人难堪,她紧抿着嘴唇,眼睛微微有点红了。嘴唇紧抿着,生怕自个哭出来。
  是在几年后的一天,尚之桃才意识到,她与栾念,其实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他高高在上,对一切满不在乎。她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不停从他身上学习。施与受,教与学,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栾念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远程面试她,她只开口讲了句你好他就决定挂了她的面试,并非他武断,而是因为广告行业要的是见过世面又豁得出去的人。
  “还有问题吗?”栾念又问她。
  “有。”
  “问。”
  “为啥您觉得我不适合这里?”
  “大概就是因为你在这个时候还要问原因?”栾念站起身:“刚刚说的demo清单明天会发给你们。”
  尚之桃收拾自个的资料和电脑,察觉到栾念对她的注视,便站直身子,有一点倔强的姿态。却或是很有礼貌:“好的,谢谢。”
  尚之桃不敢看他。她觉得栾念的眼睛里写满:你不行。只要他眨眼,这三个字就会从他眼睛里跳出来,然后明晃晃挂在她头顶。她强装镇定走出他的办公室,回到工位上。卢米已经走了,留了张便签在她桌上:“早点回家,后面加班的时候多着呢!”
  尚之桃不会回家的,她打开电脑写访谈反馈。她很诚实,一句假话没有讲。尤其是那句:“luke劝我尽快找工作,他说我不适合这里。”写完点了确定。
  她并不是在与权威叫板,甚至并不知道访谈记录除了hr和导师看,也会到直属领导和被访谈者那里。她只是想诚实,这是她到凌美的第一天,她没法编出逻辑连贯字词和谐的假访谈记录来。
  栾念正要收拾东西走人,看到系统弹出的提示,打开来看到尚之桃写的内容。
  她是真没脑子。
  tracy的电话很快就进来:“你跟新人说你工作是为了赚钱挥霍?”
  “不然呢?”
  “你劝新人辞职?”
  “嗯哼。”
  “……”tracy知道栾念什么德行,她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的任命快要下来了吗?”
  “我任命下不下来,跟我接受访谈有关系吗?”
  “没有直接关系,可你要尊重用人的多元化。”
  “我尊重用人的多元化跟我觉得她不行有关系吗?”
  没法聊了,tracy被栾念噎的说不出话,她静了两秒:“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学弟,我真想一状告到董事会那里让他们开了你。”
  “您请。”
  栾念挂断电话又看了眼尚之桃写的反馈,被她气乐了。

第6章
  工作的第一天几乎一切顺心,除了栾念劝她换工作。可尚之桃是谁?是那个从小练就了好心态的人,郁闷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只是默默给栾念贴上了“不好惹”、“怪人”、“有点讨厌”的标签。她暗戳戳想,哼,我就不辞职。
  尚之桃回家的时候已近深夜,小区一片幽暗。身后有拉杆箱的轱辘划过地面而起的声音,那声音一直跟着她,有点像恐怖片。
  她撒腿就跑,跑进黑暗的楼道,一鼓作气跑上楼,冲进自个的房间反锁上门。刚脱下连衣裙换上睡衣,就听到房门咔一声响,她吓一激灵。而后听到拉杆箱的轱辘在屋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再没有其他动静。
  是素未谋面的室友中的一台。
  尚之桃等了会儿,确认他不会洗漱,就穿上大T恤去了浴室,洗澡动作之速,令她自个惊叹。等她躺在床上之时,那个房间的门开了,她听到有人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早睁眼,拿着小盆推开门,看到斜对门的门也开了。一台瘦高男孩,尚之桃没戴隐形眼镜,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或是礼貌朝他笑笑。
  “你去卫生间吧,我去厨房。”男孩轻声说道,转身去了厨房,把卫生间让给尚之桃,也不等她道谢。
  等尚之桃收拾妥当背起包出门,又碰见了他。这回终于看清了,一台书卷气很浓的男生,看着可比luke和气多了。
  luke?尚之桃被自个吓了一跳,大清早就想起那个瘟神?
  “上班吗?”男生朝她笑笑,主动与她讲话。
  “是啊。你也这么早吗?”
  “对。想去公司跑会儿步。”尚之桃看了眼男生的双肩包,上面印着他们公司的logo,哇,那可真是一家好公司。男孩察觉到她的目光,腼腆的笑了:“我们公司也没那么好,经常加班、出差,很辛苦。你呢?在什么公司工作?”
  “凌美。”
  “凌美……我们公司好多广告都是凌美出的创意。”
  尚之桃也有些害羞:“但那都不是我做的。”是luke那个瘟神做的。
  她看起来真诚又憨直,惹男孩偷偷望她一眼。安静来的很突然,二人一直走到公交车站,站在清晨的细雨中等公交车。
  “我叫孙远翥。你呢?”
  “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远翥吗?”尚之桃笑着问他。
  “你竟然知道?”
  “我爸教我背过。我叫尚之桃。”
  尚之桃讲完跳上公交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朝孙远翥摆手,与他再见。
  在尚之桃还小的时候,老尚也是费了点心思的,奔着将自个的女儿培养成文学巨匠的目标,每天教尚之桃背诗,给她读书。尚之桃诗照背,书照读,慢慢却变成那个只能扶起一半的小阿斗。没有天分啊……老尚偷偷对大翟说。
  又是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她翻出书来看。年轻人精力旺盛,哪怕只睡了五个小时,仍能在清晨看起来清爽。她拿着一册薄薄的商务英语来看。是在昨天签合同的时候听到同批的其他人夹杂着英文对话,有些词她要反应很久才能想起什么意思。突然间就觉得自个与他们相差甚远,于是到家翻出了工具书。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
  读书时候就是那么一方天地,自个做那个中上游,从没有危机感。工作才一天,危机感就找上门来。尚之桃说不清为啥,大概是栾念那句“我劝你换一份工作”给她的触动太大。
  公交车上看书效率奇高,她复习了三十多个单词,又看了一篇英文诗,结束之时恰好到站。漫长的公交车时光一点不无聊,甚至还有收获。
  她将书塞进背包,跳下公交车。身上的杏色衣裙随动作飘忽一下,顿时就有了几分少年的翩跹神采来。快步流星向公司走去,赶在电梯门关上之时灵巧钻进电梯。
  抬眸之时看到栾念,他好像并不意外见到她。笨鸟要先飞,如果笨,还不肯努力,那真是过不了试用期。栾念皮笑肉不笑逗她一句:“人事还没上班。”
  “嗯?”他一句话堵住了尚之桃原本的问早,眼里尽是大大小小的问号。
  “交辞职报告不用这么早。”栾念料她不懂,补了一句,电梯叮一声开了,长腿绕过尚之桃,朝办公室走去。他嘴角挂着一抹笑,看不出是玩笑或是在嘲讽,但那神情都给人压迫感。
  干。
  尚之桃心里学台湾影片里的口吻骂了一句。睁眼之时给自个打的那管鸡血被栾念两句话抽干了,突然有点沮丧。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又默默拐到自个的工位。别的校招生会接连两天被高管劝退吗?
  放眼望去,工位一片安静。她不到八点就到了,这个时间公司的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她翻出第二天的作业来看,是行业通识手册,讲一些行业术语。
  那些术语晦涩难懂,尚之桃要边查阅资料边理解才能略懂皮毛。等她将手册翻到一半,终于陆续有同事来。同批的kitty看到尚之桃有点惊讶:“你好早啊!”
  “今天的资料我有点看不懂,所以早点来。”尚之桃指指手中的资料。
  “今天的行业通识吗?”kitty问她。
  “是啊。”
  尚之桃讲完这句是啊,看到kitty奇怪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些对他们来讲,应该是旧识了。但她很坦荡,承认自个不懂那并不丢人,脸却微微红了。
  kitty的优越感更胜了些。职场并不单纯,有很多人在入职第一天便将公司的人际关系摸的很透,自然知道企划部的校招生未来更有前途,市场部虽然管预算,但那仅是一少部分人。大部分人或是要去跑会场,做执行。用kitty导师的话讲:食物链底端。
  尚之桃并不知kitty内心对她的轻视,她一心放在手册上,想尽快将这些东西搞懂。甚至lumi到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
  lumi将一杯咖啡放到她桌子上,大大咧咧来一句:“您喝咖啡。”
  尚之桃吓一跳,慌忙站起来,被lumi一把按在椅子上:“入职第二天喝导师咖啡的,你算头一台了啊!”北京姑娘嗓门大,又讲片汤话,这句格外有喜感,惹的大家笑着站起身看她们。
  lumi却不当回事,对尚之桃说:“就这样啊,继续保持。改改咱们公司的风气,虽然我也想尝尝我小徒弟的咖啡,但一想到咱们不世俗,我也挺高兴。”lumi是在逗她。她可没那么多讲究,别的导师喝着徒弟的咖啡,背地里吐槽徒弟愚蠢,她可干不出这事儿来。她很喜欢自个这个蠢笨蠢笨的徒弟,傻乎乎的,让人看着就高兴。
  尚之桃嘿嘿一笑:“谢谢lumi。”心里却习得了,公司文化呢,导师一定要尊敬。就像古时拜师,也讲究焚香敬茶磕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概是这么个理儿。

第7章
  尚之桃记得咖啡的事,第二天一早下了公交车就直接去了咖啡店。她从前没有喝咖啡的习惯,读书时也只是在考试时临时抱佛脚喝那么几袋速溶咖啡提神。她的想法很简单,要让自个的导师喝上自个买的咖啡,让她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她刚付了钱,站在那里等,站的笔直笔直,让周遭放松的氛围多了那么一点正式。
  店员唤她:“您的咖啡好了。”
  “谢谢。”她侧过身去拿咖啡,看到了站在收银台前的栾念。她有点慌神,忙说:“luke早。”都想不起请老板喝一杯咖啡。
  “早。”栾念回了一句不再讲话,尚之桃有点尴尬,也有点害怕,丢下一句:“luke再见。”
  转身跑了。
  连请栾念喝杯咖啡的情商都没有。
  真的傻透了。
  今天是校招生培训日。
  尚之桃坐在培训教室里看新人培训宣传片。她以为她会看到鸡血的公司发展史,却忘记了她是在凌美工作。凌美从来不屑于打鸡血,他们更愿意讲血淋淋的现实。
  凌美的新人培训宣传片在最后一part将凌美近十年来校招生的淘汰比例列了出来,看的人触目惊心。最后还有一行字:“如果你觉得自个不行,那并不丢人。站起身,走出培训教室,你仍能得到两个月薪水的赔偿。”
  尚之桃想起栾念劝她辞职,此时甚至觉得栾念是为了她好了。
  宣传片播完了,培训教室一片寂静。
  tracy朝大家笑笑:“这么凝重倒是不至于,今天的第二个分享有幸请到公司创意顾问、企划部负责人luke。luke虽然刚刚二十八岁,但他二十二岁就斩获国际广告片大奖,被业内誉为创意天才。接下来掌声欢迎luke。”
  什么狗屁介绍?栾念皱着的眉头写着对tracy滥俗介绍的不满。
  他可真不是好脾气的人。
  尚之桃坐在最后一排看他,心想lumi讲得对,以后或是要离他远一些。可他讲的内容可真好。他讲凌美的创意原则:简约、高级、温度、审美,他的ppt也深刻践行凌美的原则,每一页都绝美。
  听他讲这些,简直是天大的享受。
  他又干脆利落,四十分钟的分享没有一句废话,讲完了被tracy留在前台答疑。kitty手举的最快:“请问luke是单身吗?”
  大家笑出声,栾念像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说道:“下一台问题。”他最讨厌在这样的场合开不合时宜的玩笑,浪费所有人的时间,等同于谋财害命。
  “那请问公司允许内部同事谈论爱吗?”另一台同事问。
  “公司不禁止员工恋爱,但有两个个原则:不是上下级关系、不在利益相关部门。”tracy回答这个问题,然后启发大家:“难道大家就没有专业的问题要问luke吗?机会难得。”
  大家都安静下来。
  尚之桃倒是有很多问题,可她不敢问栾念。怕他当众劝自个离职,那简直太难堪了。于是低下头去在本上标记出来,想着回去问卢米。
  栾念看着台下坐着的人,突然对这届校招生有点失望,连个有锋芒的都没有,最怂的那个快把头埋进膝盖了。朝tracy耸耸肩,转身走出了培训教室。
  尚之桃那时并不知道工作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你错过了最佳的提问时机,再等就很难了。等她结束了培训回到工位,lumi已经去会场了。她坐在工位上继续啃上午没啃完的行业通识,手边的纸密密麻麻写着字。
  尚之桃是有一台优点的。
  她写的一手好字。
  她读小学时冰城突然刮起一股学写字的风气,放了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排着队去学写字,毛笔字、硬笔书法,尚之桃这辈子学的唯一一台课外班就是写字。她学写字要比别人有韧性,等到初中的时候,写字风停了,大家都不学了,她放了学还会去老师家里写字帖。
  所以她的字真的出众。
  一笔一画,都有风采。哪怕是随便在纸上乱写,也带着美感。她用一手好字去为行业通识做笔记,做的认认真真,甚至忘记了吃饭。等她将知识理解了一遍,抬起头来,才看到月上西天。她抬起腕看时间,晚上十点半,如果快一点,还能赶上末班公交。
  她腾的站起身背起背包向外跑,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办公室。直到上了公交车,脑子里或是那些晦涩难懂的名词。ATL、BTL、AE、brief、PR……很多词在书本里见过、老师也讲过,可真放在工作中又是另外一回事。尚之桃想起kitty,她真的什么都懂,像太阳一样发光。
  工作的第一周,尚之桃的头脑中塞满了知识,这样的高频学习效率远远高于在学校里学习。她觉得一切都好,除了栾念。lumi把与栾念对接的活甩给了她,尚之桃推脱自个不行。却被lumi打断:“可千万不能说自个不行,尤其在luke面前。当心他听到当天就找hr给你办离职手续。”
  “而且你要这样想,连luke这样的老板你都能搞定。他日还有什么牛鬼蛇神是你搞不定的?对吗?”lumi给尚之桃洗脑,她做为一台拆二代,在北京四九城里横行,工作无非就是图有点事儿干,如果能不用看栾念的臭脸,那简直太好了。
  “那您是如何搞定luke的?”尚之桃真心求教。
  lumi噗嗤笑了:“我可没搞定他,所以你上吧!你等等啊,我先让头儿跟他打个招呼,然后你再上。”
  ……
  尚之桃战战兢兢,在内部聊天软件上给栾念发了一条消息:“luke您好,因为我的导师lumi最近要跟广深城市联动的案子,所以让我来负责企划部那几个即将结束的项目的收尾工作。请您多指教。”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眼栾念办公室,他正坐在电脑前。尚之桃的手心渗出细汗,过了很久,栾念的头像亮起,他只说了两个字:“换人。”
  真是不出意料。
  尚之桃在工作第一周的周五晚上遇到了难题。要求换人还如何继续?她打给lumi,可lumi已经身在夜店,在电话里对她喊:“嗨,姐妹!我在过周末!天塌了也周一见吧您!”
  “可那个字……”尚之桃话还没讲完,lumi电话已经挂断了,可字还没签,财务在催。尚之桃独自说完这句,哀嚎一声趴在办公桌上。过了很久才鼓足勇气站起身来,拿着文件夹去找栾念。他秘书下班了,尚之桃没法让秘书传话,只能自个硬上。
  如果他拒绝签字,我就把文件夹放到他桌上说我不管了!
  如果他再让我辞职,我就说你又不是我老板!
  天真的尚之桃在心里写好了所有与栾念斗争的脚本,带着赴死的决心叩响了他办公室的门。听到他低沉一声:“进。”

第8章
  尚之桃推门而入,她自认这个动作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却在进门后看到栾念满面晴朗在与人讲电话,见尚之桃拿着文件夹,便指指桌子,让她将文件夹放下。
  她的气势顿时萎靡下去,却还在心里敲着小鼓,一旦他开战,她就擂起战鼓。她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在栾念看来跟弱智一样。
  但他朝尚之桃笑了那么一下,不痛不痒的笑,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尚之桃有些云里雾里,走过去将文件夹放下,听到他轻声细语的说:“那就赏个脸周末一起吃饭,上次你说想看的音乐会,我找人搞了两张票。”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打开文件夹,从第一页开始看。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清脆好听的笑声:“我被你特殊对待了吗?”
  “是我的荣幸。”栾念一边与她讲电话一边看文件,丝毫不理会站在那里的尚之桃。
  尚之桃有些尴尬,上次是分手,这次是约会。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刚说换人,自个就撞他枪口上了。她觉得自个无意间听到栾念太多秘密,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不会容下她了。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遭,指了指门,意思是:我出去?
  栾念眼神幽幽看她一眼,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尚之桃只得站在那听他讲电话。他该死的手指翻文件的速度太慢,令尚之桃觉得度日如年。她看向窗外,对面的办公楼灯光灭了一半,又低头偷偷看表,末班车走了,今天要享受公司打车福利了。
  “那我明天傍晚去接你,我定了餐厅,咱们先吃饭。”栾念终于挂断了电话,开始认真看项目文件。他看文件,又不讲话,令尚之桃觉得难熬。
  然而最煎熬的不是这个,而是面前的栾念,他迟迟不签字,好像第一次看那文件一样。终于看到最后一页签字的地方,尚之桃心中有一丝雀跃,却听到栾念问:“这个项目的总支出是多少?”
  “七十四万。”
  “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尚之桃愣了愣,她不知道小数点后两位是多少,她只是帮lumi找栾念来签个字,在进门前看了文件和金额,却没认真记小数点后两位。
  “74.13万。”栾念坐到椅子上:“下次找人沟通工作以前,尤其是我,确保所有细节你都看清楚了,否则就换人。”
  下次?那这次不换了吗?
  尚之桃突然觉得这个人性格真的太奇怪了,刚刚沟通软件上打出换人二字的人不是他?有人操控他的电脑?
  尚之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栾念一眼就能看懂。蠢到无药可救,张岭和tracy疯了吗?他们是怕团队跑的太快,所以招了这么个累赘吗?
  他挥笔签上自个的名字,将文件夹递给尚之桃。
  她接过,认真说道:“那就拜托您了。”
  “拜托什么?”
  “这几个项目的收尾工作,拜托您指导我。”
  ……
  栾念听到她说这句倒是不意外,她是能在访谈记录里写luke劝我换工作的人,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
  “我在内部通信录里存下您的电话了,我的电话系统里还没录入,我目前打给您,劳烦您存一下。万一有急事我会打给您。”尚之桃一鼓作气讲完这番话,拿出手机打给栾念。她想明白了,她才不要怕他。反正开始已经这么糟糕了,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他开了她。怕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
  她将电话拨过去,而后等着栾念嘲讽她,可他很奇怪,竟然拿起手机问她:“名字如何写?”
  “高尚的尚,之乎者也的之,桃夭的桃。”
  “英文名?”
  “flora。”
  栾念存下尚之桃的电话,而后将电话放在桌子上:“florashang,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祝您周末愉快。”
  尚之桃拿起文件夹快步走出栾念办公室,走回工位长舒一口气,第一周工作终于结束了。好像很难,又好像并不难。尚之桃说不清自个的感受,她在工位静静做了会儿,将复杂的心绪整理好,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
  她迫切需要睡一觉,这一周兵荒马乱人仰马翻,到此刻才感觉到疲惫。站在公司门口拦出租,拦了很久都没有空车。马路对面有醉酒的人朝她吹口哨,令她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同事讲的那句妓女嫖客广告人的笑话,又觉得有点恐怖。
  栾念开车路过,看到马路对面的醉汉和站在路边瑟瑟发抖的尚之桃,像被人抛弃的可怜虫。叹了口气踩了刹车,将车倒回尚之桃面前,按下车窗,问她:“去哪儿?”
  尚之桃看到栾念,像看到救命恩人。比起被醉汉骚扰,她宁愿被栾念奚落,拉开车门上了车:“我打不到车,您可以把我拉到繁华路段吗?”
  “繁华路段能打到?”栾念反问她。
  深夜十二点的北京街头,到底有多难打车,尚之桃并不知晓。她红了脸:“可我住的有点远,不好意思麻烦您。”
  “不好意思麻烦我你上我车?”栾念讨厌这样奇怪的客套,有什么可客套的?
  尚之桃真想打他。
  她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没有碰到这样一台怪人的经验,可目前坐在他车上,人就有点气短。
  咧着嘴朝栾念乐了那么一下。
  嘿嘿。
  奇奇怪怪。
  “你去哪儿?”栾念不准备与她多说,直接问她。
  “北五环。谢谢您嘞。”尚之桃跟lumi混了一台星期,已然掌握了北京话的精髓。
  栾念没再跟她废话,启动了车。他车内有好闻的男士香水,醒脑提神,令尚之桃精神为之一振。她又不知该跟栾念寒暄什么,怕讲错话栾念又吓她。于是闭紧了嘴看向车窗外,城市褪去喧闹,就连出夜摊的人都安安静静。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栾念讲话:“你认路吗?”
  “啊?”
  栾念看她一眼,干脆在路边停了车:“指路,会吗?“
  尚之桃刚搬过来几天,又是路痴,栾念这一问把她问懵了,向车窗外看看,那地方可真是陌生又熟悉。于是茫然摇头:“不好意思,我刚搬来……”
  栾念也不意外,手指点了车载导航,又问她:“哪个小区?”
  尚之桃说了小区名字,那地方栾念听说过,被誉为北京睡城的地方。她脑子不好用,不计算时间成本,工资难道不够她挑一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吗?
  蠢人。
  心中再一次给尚之桃定性,启动了车子,将她送到小区门口,多余的话一句没讲,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尚之桃甚至来不及道谢。
  她进了家门洗漱完毕,终于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手机握在手里很久,觉得自个或是要有那么一点礼貌,于是找到栾念给他发去一条消息:“谢谢你,luke。”
  栾念没回,他当然不会回。
  栾念最懒,不喜欢无聊应酬,不喜欢无效社交,他施舍了,也不指望别人感激。
  就是这么一台人。

第9章
  尚之桃睡足了一觉,第二天睁眼之时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讲话。
  “中午一起吃饭?也算认识一下。”是孙雨,她喜欢交朋友。
  “好啊。我不会做饭,就负责买菜。”远翥的声音,尚之桃也听过。她跳下床找出内衣穿上,又套上一件宽大T恤开了门,笑着问他们:“你们要聚餐吗?”
  “是啊。今天是咱们601室第一次人齐,吃个饭认识一下。”孙雨说道,她男朋友这周公司去京郊团建,她仍旧不需要去找他了。
  “我也想参加,可以吗?”尚之桃征求大家意见,她也喜欢热闹。在这座城市初来乍到,总想交那么几个朋友。
  另一台没有见过的男生也笑着说:“当然可以。”他穿着一件企业文化衫,那个标识尚之桃很熟悉,心中微微震惊,北京真是一座卧虎藏龙的城市,走在路上普普通通,却没谁是真正的路人甲。
  “那我介绍一下哦!”孙雨像模像样充当起了中介:“尚之桃、孙远翥、张雷。”
  几个年轻人都笑出声:“那我们去买菜。”张雷和孙远翥自告奋勇去买菜,孙雨站在窗前看他们走远,回头问尚之桃:“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你跟这两个男生好好相处,他们的工作非常好。真真正正的互联网新贵。”
  孙雨讲的很现实,一台人在这座城市奋斗不如两个人,如果对方是一台收入不错的人,那生活就会相对容易。尚之桃红了脸:“我不着急,我刚毕业,想好好工作。”
  “工作和谈恋爱两不耽误啊!”
  尚之桃忙摆手:“别别,同在一台屋檐下,太尴尬了。”
  孙雨咯咯笑出声,又辣又娇的贵州姑娘,最喜欢为别人撮合姻缘。尚之桃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她满脑子是工作,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你知道吗?我入职第一天,一台老板就让我辞职。”尚之桃叹了口气:“我有点紧张,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得罪他了?”
  “没有啊……”
  “他看上你了?”
  “……他应该不缺女朋友……”
  “那他为啥第一天就想开了你?”
  对啊,为啥?尚之桃想了好几天都想不通,难道真的因为她在同批校招生里是最平庸的那一台吗?或许是的。
  她纳罕的去洗漱,洗衣服,等她收拾的差不多了,男生们回来了。拎了满满四袋子食物。尚之桃忙问:“多少钱?咱们A一下吧?”
  “不用不用。”孙远翥笑着摇头:“咱们别做因为几毛钱电费打架的室友,出门在外彼此照顾,不差这点小钱。”
  张雷也摇头:“那样太刻意了,下次你们来。”
  “好啊。”孙雨系上围裙去厨房:“我来露一手。”
  “我……只会煮面……”尚之桃有点不好意思,她那点手艺真的不能炫耀。
  “你来备菜!”孙雨笑着将蒜递给她,转身去收拾鱼、剁排骨,动作麻利。男生们挤在厨房门口看孙雨快手翻飞,忍不住赞叹:“会做饭的女生不多了。”
  尚之桃朝孙雨竖拇指:“太棒了。”她的脸儿在厨房里闷的粉嫩粉嫩,神情尽是少女的澄澈干净,像一台很乖巧的好学生。
  张雷看了眼孙远翥,咳了一声。
  “都能吃辣吗?”孙雨问大家。
  “能。”几人点头。
  孙雨闻言跑回房间拿出一罐剁椒,然后将尚之桃向外推:“出去吧,呛。”而后关上厨房的门,香味很快钻了出来,尚之桃鼻尖动了动,突然觉得自个这一周以来的孤独得到了治愈。
  是不是在这样的城市,人和人很容易成为朋友?
  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都有些不好意思。
  “喝不喝点?”孙雨问,她酒量好,长在茅台镇的姑娘,周岁宴上长辈们就在她嘴里点酒,那酒量是在茅台镇的酱香型味道里泡出来的。
  男生们点头应允,尚之桃有些抱歉:“我不会喝酒。”
  “东北姑娘不会喝酒?”张雷问她。
  “那内蒙人也不都会骑马啊……”尚之桃为自个辩解。
  “那就不喝,嘿嘿。”张雷挠挠后脑勺:“文化人不兴劝姑娘喝酒的,除非姑娘自个要喝。”然后站起身去拿可乐,孙远翥多问尚之桃一句:“能喝凉的吗?”
  “能。”
  都是在异乡漂泊的人,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坐在一起,距离忽然消失了,大家都被统称为“外乡人”。
  于是天南海北聊了起来,从中午聊到傍晚,仍旧觉得意犹未尽。他们聊的内容也有趣,各自的工作趣事,尚之桃是职场新人,没什么趣事可以讲,于是就安静听着。
  原来工作分很多种。
  孙远翥做大数据,他讲大数据应用逻辑,以及大数据能解决的问题。讲他和他同事因为一台抓取逻辑在会议室摔电脑,听的孙雨咯咯笑。
  张雷呢,他做产品商业化,每天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出差、调研、喝酒、建模,造就了他一身痞气。后来那几年,尚之桃认识了很多商业化大佬,她发现他们大多像张雷。而张雷,也成为大佬中的一台。
  孙雨,做销售出身。她之前在一台顶尖的视觉展示公司做销售,最后因为客户被领导强制安排给了其他同事,坚决辞职。
  是一群有趣的人啊!
  刷碗的时候尚之桃手机响,她跑过去拿起手机,听到lumi的声音:“嘿,姐妹儿,昨天那款项我看流程快走完了,打款审批邮件记得提醒luke审批啊!”
  “好的。”
  尚之桃挂断电话,想起他昨天在电话里约人晚饭和音乐会,看了眼时间,斟酌良久,或是决定给他发条消息。
  luke您好,昨天那个项目的付款,财务已经开始走流程。还有最后一封邮件需要您审批确认。抱歉打扰您了。
  栾念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台好字,再无他话。好在事情解决了,尚之桃打开电脑收邮件,等着走最后的流程,可栾念直到晚上九点都没审批。
  “如何还没批?”卢米问她。
  “发了消息,他回了好。可能不省事?”尚之桃有些拿不准。
  “再去问问。”lumi让尚之桃冲,然后又安慰她:“别怕,你是最棒的。”
  “哦。”
  尚之桃又给栾念发了条消息:“luke您好,请问您省事审批吗?”
  不省事。栾念没有回她,将手机丢回口袋,音乐会已经到了尾声,身边的姜澜还在认真的看,栾念打心里讨厌这无聊的周末夜晚,可这个大甲方难啃,董事会派他上。栾念有分寸,与她谈天说地,距离若即若离,对方也不傻,直到走进音乐厅都没松口。栾念也不急,就这么吊着,成了又不给他钱,他急什么?
  可那尚之桃真是契而不舍,又一条信息进来:“请问您省事尽快审批吗?财务在等啦。”
  “让她等。”
  “……好的。”
  “有事么?”一旁的女人凑到栾念耳旁轻声问他,身上的性感香气也随之飘了过来。
  “没事。”
  “谢谢你陪我看音乐会。”姜澜的指尖划过栾念手背,轻轻的,很撩人。栾念是见过风月的,但他对姜澜没有兴趣。扣住她手腕,将她的手缓缓移向她膝盖。
  他又不是做鸭的。
  他不卖。

第10章
  在百无聊赖夜晚的最后,姜澜家的楼下。
  “上来喝个茶?”姜澜邀请他。见过风浪的女人,把人生参悟的很透。喜欢就要到手,管他是谁。
  “都是成年人,你的意思我懂。”栾念点了根烟:“但没有必要,凌美又不是我的,就算签了这个合同,无非就是我的团队要更辛苦的加班而已。”
  姜澜看着栾念,他真是长着一张薄情的脸,看起来就不好惹,但姜澜喜欢。
  “合同照签,预付款照打。”姜澜突然笑了:“你要真跟我上去,我还真就怕了。”这种事也讲求技巧,姜澜大概看清楚了,栾念这个人软硬不吃,来日方长,不急。
  “多谢。”
  “不客气。”
  姜澜转身向前走,到楼梯口转身看栾念,嘴角一抹坏笑:“真不上来?”
  栾念耸耸肩,上了车。
  已经快到十二点了,这个周末废了一半。他到家冲了澡,开了一瓶冰苏打,准备喝完就审批邮件。可尚之桃真有韧性,又一条催审消息发了过来:“luke您好,请问您睡了吗?……”
  付款着什么急!大半夜他批了就能付吗?尚之桃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他打给张岭,他显然也在应酬,电话那边很吵:“alex。”
  “嘿luke,光荣完成使命了?”
  “换人。”
  “什么?”
  “我们部门的市场部对接人,我要求换人。”
  “为啥呢?”张岭好像有点喝高了:“为啥换人?”
  “因为她笨。你知道我忍受不了笨人。”
  “可市场部没其他人了啊……都派去外地跟执行了,再忍几天啊,兵调回来就给你换。”张岭敷衍栾念,他太了解栾念了,他看不上的人,想方设法也要换了,可尚之桃多踏实勤奋的姑娘,这次被换了,以后还如何开展工作?
  栾念也不再与他多说,打开电脑回了审批邮件。电脑还没合上,尚之桃的消息就过来了:“收到啦,辛苦您。”显然一直等在那。栾念发现尚之桃没有别的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脾气好。他这人软硬不吃,碰到一台这么不懂看眼色的主,也令他感到头疼。
  “还有需要我介入的工作吗?”栾念问她。
  “还有,但不急。今天很晚了,不打扰您休息了吧……”
  “留到明天打扰?”栾念也不是故意为难人,今天不处理,那就是明天了。他不希望尚之桃毁了他的周日。直接打电话给她,听到她有点慌乱的问好。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处理?”栾念不与她寒暄,径直问她。
  “还有公司年度会议需要您敲定场地……”
  “那个我下周一跟alex对。”
  “还有企划部申请的Q3物料和预算使用进度,需要确认。”
  “找kitty。”
  “那暂时没别的工作了……抱歉打扰您了……”
  栾念静了两秒,压下心中的火气:“没事。”
  “那晚安。”尚之桃的晚安说的有点心虚,她多少知道自个今天接连几条消息有点不礼貌,可她也没有办法,老大和财务都催的急。她讲过晚安就等着栾念挂电话,礼仪么,等对方先挂断。
  栾念将手机丢到一旁,喝了口冰气泡水。气泡在他口腔里炸开,令他头脑清醒,回过头发现手机竟然还亮着,尚之桃没挂电话?
  “你不挂?窃听呢?”栾念突然开口,尚之桃慌忙解释:“职场礼仪……”
  职场礼仪?操!栾念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员工脑子被狗吃了吗?可她说的又没错,但她不懂变通吗?他压下火气说道:“嗯,是我挂晚了。”挂了挂机键,转身又被气笑了。
  什么脑子。
  尚之桃终于睡了,第二天睁眼听到外面在小声闲聊,突然爱上了这个小房子。她的室友人都很好,阳光快乐有理想,她下了班回来有这么一台安全的小窝,真是很幸运。网上那些关于租房的糟心事她并没有遇上,除了屋子不是中介说的那一间。
  起身穿好衣服,拿着脸盆推门出去,看到孙雨和孙远翥正坐在那鼓捣电脑,都姓孙,亲戚一样。
  “你起来啦?”孙雨与她打招呼,尚之桃点点头,框架眼镜向下掉了掉。
  “镜框松了?我待会儿帮你紧一下。”孙远翥对着扶眼镜的尚之桃说。
  “好啊,谢谢啦!”尚之桃去刷牙洗脸,她的皮肤很好,只用简单护肤品就看起来气色很好。拿着面包片和牛奶清爽着一张脸坐到他们对面,她最喜欢吃面包片配牛奶,这个组合一辈子不会腻。
  “好了。”孙远翥按了重启键,将电脑移向孙雨:“你看看。”
  “太厉害了,好了!谢谢你啊。”孙雨对他道谢。
  “不客气。”孙远翥转身回到房间拿出一台工具箱,对尚之桃说:“眼镜给我看看。”尚之桃将眼镜摘下来递给他,看孙远翥从魔法箱里拿出一台小小的螺丝刀,三下两下拧好了尚之桃的眼镜。
  “试试?”
  尚之桃戴上,果然眼镜不再向下掉,她朝孙远翥笑了:“是不是好多男生都有这样一台工具箱?”
  “也许吧。”
  孙远翥看尚之桃的眼神有点不同,会更柔和。他记得第一次见她那个夜晚,她被他的拉杆箱吓的魂飞魄散。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至今令孙远翥觉得抱歉。
  “待会儿跟大学同学约了桌游,要一起去吗?”孙远翥邀请她们。
  “三国杀吗?”尚之桃眼睛亮了,她在学校常跟同学们一起玩。
  “是,一起吗?”
  “去吗?”尚之桃问孙雨。
  “走啊!”
  都是单身男女,周末都没什么事儿,凑在一起偶尔放松一下会觉得快乐。他们搭地铁到了集合的地方,看到了几个形色各异的男女。
  尚之桃猜到孙远翥毕业的学校很好,却没想到那么好。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他的同学们也都和善可亲,一台女同学跑去为尚之桃和孙雨点了咖啡,一群人就这样热热闹闹玩了起来。
  原来尖子生也玩桌游,而且玩的真不赖。
  尚之桃抽到忠臣,她选孙尚香。孙远翥是主公,他选刘备。开了局就将武器都仁德给尚之桃,大家就起哄:“远翥这个主公,色令智昏啊!”
  尚之桃红了脸,紧紧捂着自个的牌,第一回 合就有人把炮火对准她,很快就只剩一滴血。别人放了南蛮入侵,尚之桃没血了,孙远翥给了她一台桃,大家又起哄:“主公诶!”
  终于到她出牌,她手气好,都是武器牌,孙远翥又给了她两张,挂上武器开始换装备,最后装上诸葛连弩和赤兔马,对着隔位玩家连出了四个杀,迅速解决掉一台反贼,又丢出两张牌与刘备一起回血。
  到底是年轻人,再乖巧柔软,也有果断的时候,脸上的神采遮也遮不住。牌桌上其他人看看孙远翥,又看看尚之桃,总觉得这俩人不一般。
  尚之桃不会看脸色,她满脑子是这局得赢。玩三国杀的人,总会给自个的动作配音。她每次给孙远翥回血,都会说一句:“主公,来~”模样别提多乖巧娇俏。孙雨则不一样,孙雨泼辣,她抓的是内奸,玩吕蒙,一张牌不出,都攒着,但不妨碍她起哄:“哎哎哎,孙尚香你也跟我睡一下!”
  大家哄堂大笑。
  如果运气也分三六九等,尚之桃觉得自个一定是一等运气。她在短时间内认识了这么多有趣的人,令她觉得孤独褪去大半。不管工作的时候多么举步维艰,至少这个周末让她回血。

第11章
  尚之桃一头冲进电梯里,而后抬起腿将背包放在上面,将那本商务英语向包里塞。电梯门快合上之时又开了,戴着墨镜的栾念走了进来。
  尚之桃慌忙放下腿站直身子对他打招呼:“luke早。”
  “早。”栾念的眼透过墨镜看她一眼,那本商务英语还有一半露在外头。所以笨鸟还要在路上补习英语吗?尚之桃不知栾念在打量她,笔直而拘谨的站在那。她知道栾念不喜欢跟人闲聊,问了早后就不再讲话。一张脸严肃认真,煞有介事。
  但她很意外栾念这么勤奋。上周工作五天,他除了有一天上午去见客户,其余时间都早早就到公司处理工作。当有天赋的人比别人还要勤奋,那就很可怕了。所以他那天对他说工作是为了赚钱挥霍肯定是骗人的,他来的比谁都早,走的比谁都晚,还哪里有时间挥霍?
  尚之桃断定栾念是那种言不由衷的人。他有一张很坏的嘴和奇怪的脾气,但他却并非游戏人间的人。尚之桃从未听说哪个游戏人间的人工作日要在公司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栾念手插在兜里,看到保洁阿姨竟然主动跟阿姨问好:“阿姨早。”
  而阿姨则看起来不意外:“早啊。”
  尚之桃惊掉了下巴,不爱理人的luke其实修养很好?她在后面胡思乱想,差点撞上停下来的栾念。
  “你每天都这个时间来?”栾念突然问她。
  “是啊。”尚之桃表情有些呆:“这个点不堵车。”
  见栾念转身走了,她跟上前去问:“有什么工作需要我早上处理吗luke?”
  “你该处理什么工作难道不该问你老板吗?”
  “那您为啥问我每天几点来?”死心眼刨根问底上了。
  “看看你能勤奋多久。”
  栾念皮笑肉不笑,丢下这一句转身走了。尚之桃一脸狐疑跟在他身后,然后拐进了自个工位。坐下的时候抬眼看栾念的办公室,他已经坐到办公桌前,将电脑打开。
  尚之桃想起lumi说栾念:他严肃,但工作时很认真。
  尚之桃觉得lumi说的很对,他工作时真的很认真,比alex认真多了。alex搞市场的,常年游戏人间,时常抓不到人。但alex胜在易相处,每天和颜悦色。不像luke,总是板着一张脸。板着一张脸,还不停嘲讽别人。挺讨厌呐!
  尚之桃这样想着,打开文档,将当日工作计划写进去。她深知自个没有捷径可走,又不想被淘汰,不能让luke如愿。她又想起栾念劝她换工作,目前的她觉得被淘汰不丢人,被栾念说中了最丢人。
  也不知为啥,心里隐隐跟栾念较上了劲。
  栾念当然不知道尚之桃与他较劲,他手里有个大案子要跟,但创意部门人手不够,跟几个部门沟通都无果。于是问alex:“能借调两个纯执行的人给我吗?”
  “纯执行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动脑,帮我机械性的处理一些素材,跟进流程。”栾念想了想加了句:“来个机灵的。”
  “lumi和flora吧。”alex知道栾念补那句什么意思,不就是在说尚之桃不行么?他还偏不了:“刚好她们是对接你们部门工作的,好下手。”
  “不行。”
  “谁不行?”
  “flora不行。”
  “那没别人了……”alex耍起了赖,公司里别人让栾念,忌惮他可能真会像传言一样任命。他可不在乎这个,搞市场的到哪儿还找不到个工作?你看不上我行,看不上我的人不行。说到底alex就是一台护犊子的人。
  栾念听出alex的意思了,尚之桃爱用不用,不用我市场部没有别人了。抬起眼看到尚之桃正站起来隔着隔板跟kitty讲话,kitty不知在讲什么,有点盛气凌人,尚之桃一直在点头。
  出息。对老板毕恭毕敬,对同期也抬不起头。栾念眉头皱了皱,对alex说:“行吧。你能不能招点可以用的人?tracy不是给你hc了吗?”
  “招着呢!这俩人先借你用,用完赶紧还我。”
  “行。让她们今晚收拾行李,明天跟我们去广州。”
  尚之桃人生第一趟出差,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她半夜到家收拾行李,躺到床上竟然有点睡不着。出差而已,又不是出嫁,如何这么兴奋?干脆坐起来,拿出手帐,在上面手绘了一台简版中国地图,在广州那里贴上一面小旗。她一边做一边想,我的旅程要从这里开始了,我以后还要去更多地方。
  她睁眼到天擦亮,然后拖着行李去赶早班机。机场高速的朝霞可真美,天空中尽是氤氲颜色,令世间一切都温柔起来。
  她早到了两小时,到的时候身上还沐浴着霞光,因为赶路微微红着脸,头发散落在肩上,暖洋洋一台人。栾念喝咖啡,眼神在那个匆匆的身影上顿了一顿。尚之桃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像个呆头鹅。那呆头鹅看了他一眼,又假装没看到,在远处背对着他坐下了。
  真行。
  演技真拙劣。
  尚之桃如芒在背,总觉得栾念在盯着她。是她心虚,假装没看到他。不然嘞?打个招呼然后被他晾到一边吗?她不知道自个笔直的脊背透着紧张,好像在等什么人来救她。可怜巴巴的。
  终于盼到lumi像个模特似的款款走来,尚之桃长舒一口气朝她摆手:“lumi。”
  “呦,到挺早啊。欸?那不是luke吗?”
  “是么?luke也到了?”尚之桃假装回头,看到栾念正低着头看书,没听到一样。
  lumi拉着尚之桃到他面前:“luke早啊。”
  “早。”栾念从书上抬起脸,看到尚之桃一副才看到他的神情,撇了撇嘴:“你也早,flora。”
  嗯?主动问早?
  尚之桃看到栾念眼底的揶揄,腾的红了脸:“早,luke。”
  “你脸红什么?”lumi突然这样问尚之桃,后者则偷偷用手指戳她后背,lumi又来了一句:“那你戳我干什么?”
  ……
  栾念突然笑了,有声的。
  lumi在公司呆了两年了,没听过栾念这样笑,惊讶的看他,又发现这爷们儿笑起来真好看,牙齿整齐干净,阳光灿烂,一点不像平常那副鬼样子。
  “喝咖啡么?”栾念不理会她们看他的眼神,站起身问她们。
  “啊?”尚之桃反应慢。
  “喝!”lumi反应快,老板么,能宰就宰:“小桃桃帮忙拿,我刚到,还喘着呢!”
  栾念走了两步,见尚之桃还站在那,回过身丢她一句:“走不走?”

第12章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他们等在一旁。有人路过,尚之桃就要向前一步靠近栾念一点给人让路,人过了,她再退回去,反反复复。栾念一动不动看她红着脸折腾,她脸红,像情窦未开的少女。
  “你脸红什么?”栾念突然问她。
  “嗯?”尚之桃抬起头看他,眼落进他清冷的眼中。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又问了一次:“你脸红什么?”
  “可能太热了。”尚之桃的确觉得热,她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整个机场的空调都很好,哪里就热到这种程度。可尚之桃就是觉得热,没由来的。
  “尚之桃。”栾念忽然叫她中文名字,看到尚之桃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他,缓缓说道:“你这样如何在广告行业混?”
  尚之桃的眼里写着疑惑,她显然不懂栾念为啥突然这么说。框架眼镜也遮不掉她眼里那汪干净清澈,那小小的疑惑像早春融化的湖面上浮着的那块碎冰,也耀着温润的光。
  栾念有那么一台小小的念头,想摘掉令她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眼镜。继续缓缓到:“你这样胆小、害羞、怯懦、谦卑,如何在广告圈混?你知道广告圈都是指什么样的人吗?”
  尚之桃听到他又在说她不行,忽然有点生气,她生气,脸愈发的红:“我不知道,请您赐教。”
  栾念却耸肩:“我教不了你,我能给你的忠告就是劝你换工作。”
  说完也不等尚之桃说话,转身去收银台拿咖啡。尚之桃一言不发接过一杯咖啡,跟在他旁边。出了咖啡店,那喧闹散去了几分,一切突然变得安静,尚之桃骨子里那不明显的倔强突然跳了出来,叫嚣着让她反抗。快走两步站到栾念面前拦住他去路,眼神之中突然多了一点刚硬,整个人也跟着有了棱角,虽然那棱角并不明显。栾念站定看着她:“如何了flora?”
  “您给的忠告我记得了。”
  “然后呢?”
  “我就不换!”尚之桃脾气上来的时候就像孩子,就这短短四个字而已,讲完眼眶突然就红了。她委屈的要死,觉得快要被栾念逼到绝路了。讲完这句转身就走,这么生气,还不忘那杯咖啡,手一动不动,到lumi面前咖啡愣是一点没洒。
  lumi看她脸色不好,将腿从行李箱上拿下,大咧咧问她:“呦,这姑娘如何了?”
  “没事。”尚之桃把拿铁递给lumi,然后坐到她身边。
  栾念走过来,将她那杯咖啡送到她面前,做好了尚之桃拒绝这杯咖啡的准备。她呢,却红着眼接过,甚至还说了一句:“谢谢。”不管多生气,修养却还在。尚之桃应该是长在一台小富即安的家庭里,父母相爱,也很疼她,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该给她的教育一点没少。从她平常的一言一行里看得出来的。
  栾念眉头皱了皱,突然意识到自个管的太宽。一台人是不是留在公司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个部门的员工。
  lumi觉得他们之间气氛怪异,可又不知发生什么,只好坐在他们中间不言语。各自喝着咖啡,好像彼此都不认识。直到创意中心另外两人到了,他们才简单聊几句。
  出了机场,尚之桃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世界,又突然觉得自个不应该因为一台无关紧要的老板的话而生气,且生这么大的气。这世界万般美好,任哪一样都比luke的嘴好。luke的嘴也好意思叫嘴,哼。
  这可是我第一次来广州呢!
  “刚刚创意的grace说luke要请大家吃早茶,叫我们一起去。”lumi说。
  “哦,好。”尚之桃有那么一点不情愿,她不想跟栾念一起吃饭,跟他一起吃的饭肯定不好吃。明明劝自个不生气,可心里或是会计较。
  “你从买咖啡回来就不对劲,如何了?”
  “没事,被蚊子叮了一下,痒的心烦。”
  “叮哪儿了?我带泰国小绿膏了,给你抹点。”lumi当真了,从包里翻出一小瓶绿膏,她去泰国玩的时候带回来的。
  尚之桃只好指指昨晚被蚊子咬的地方:“喏,这儿。”
  “嚯!这蚊子嘴挺黑啊!”lumi笑道。也不知说的是蚊子或是栾念。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到了酒店换了一身衣裳,背着电脑出发了。
  尚之桃的那身衣裳,是一条艳丽的v领碎花连衣裙,白净的脖颈接连胸前那一小片如玉肌肤。平时看起来普通的人偶尔换个风格,就饱满鲜亮起来。
  lumi走在她身旁,忍不住啧啧出声:“看不出来啊,条挺顺啊这妞儿!”
  尚之桃被她夸的有点脸红,下意识低头看自个的领口,很保守,没露什么,不知lumi在起哄什么。
  她们到餐厅之时,栾念正在补菜单。听到lumi打招呼从菜单上抬起眼,朝她们点头,眼神扫过尚之桃,又低头加菜。
  餐厅里很吵,老人们用粤语聊天,语调温柔好听,尚之桃觉得自个像是去到了九十年代的香港,看到了她最爱的港片。又想起她用拼音学粤语歌的那几年,眼神就更亮了些。
  grace问栾念:“之前听说luke是广东人?”
  “祖籍江苏。”
  这算开了个头,大家开始聊起了家乡。尚之桃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回答一两个问题。她的安静就像手边的水杯,就是放在那,需要的时候拿起来喝,不喝的时候不显多余。
  话题不知如何又转到了恋爱结婚这里,lumi手搭在尚之桃肩膀上问她:“那你有男朋友么?”
  尚之桃突然被问到有点慌乱,脸腾的红了:“没有。”
  “这么爱脸红,不会没谈过恋爱吧?”女同事们最喜欢聊八卦,哪怕这八卦与她们无关。这会儿除了栾念,都齐刷刷看向尚之桃。
  尚之桃被架到火上烤,无论如何都得招了。张口就是认认真真,不像满口胡言的职场老油条:“大学谈过一次恋爱的。”
  “说说?”lumi逗她。
  “别了。”她抿起嘴,眼看向一旁。突然就想起辛照洲在嘈杂的鸭血粉丝店里印在她颊边的第一台吻。她至今记得当时他们之间的窘态。
  “喝茶么?”一直没开口的栾念突然问她们,而后起身为女孩们倒茶。grace哪敢喝老板倒的茶,慌忙起身:“我来我来。”
  “没事,照顾好女士们是我的职责。”十分有风度,丁点不像数次奚落尚之桃要她离职的人。顺道解了尚之桃的困境。
  栾念从内心里不喜欢应酬,今天的聚餐就是应酬的一种。尤其不喜欢聚餐时聊的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好像知道谁睡过几个人就能把案子做的更好一样。
  他这一倒茶,下属自然明白如何回事,于是收了天南海北的胡侃,认真聊起了这次的案子。
  尚之桃对栾念的气一下子消了,甚至有点感激。栾念这人如何这么奇怪,让你在尊敬他与讨厌他之间反复切换,他却乐此不疲。

第13章
  尚之桃真正见识到了广告公司的出差强度。她从前以为的出差是悠闲自在,而真正的出差却是马不停蹄。
  那顿早茶结束后就开始了没有尽头的工作,一伙人兵分四路,因为她没有经验,被分到了给栾念做助理,lumi则被派去了会场。
  尚之桃这人不记仇,早上的不愉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可她不知栾念记不记仇,同事们陆续走了,只剩她和栾念坐在那儿。
  尚之桃有一点不自在,她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啥,她每次在栾念身边总是觉得不自在。心中隐隐害怕栾念又找借口训她一顿,好像她是那个不争气的学生一样。
  “坐过来。”栾念下巴点到身边的方向,让尚之桃坐过去。尚之桃听话,坐到他身边,闻到他身上极好闻的味道,说不清是指什么味道,不像寻常的香水味。这会儿他看起来戾气没那么重,整个人似乎平和了那么一些。
  栾念将电脑推到尚之桃那个方向一点,把秘书刚刚发给他的日程展示给尚之桃看:“今天我们要见三个客户,第一台客户已经到了执行阶段,其中一台部分就是lumi去盯的会场主视觉和整体文案;第二个客户已经中标,但创意部分需要微调;第三个客户是晚宴,销售跟进很久,进入深度需求探索阶段,因为在超级客户白名单,且客户方出席title对等,所以我需要出面。”
  栾念停下,偏过头问尚之桃:“刚刚我说的情况记住了?”
  尚之桃点头:“记住了。”
  “你要做的事情是做好前两个客户的会议纪要,在会后同步给我;多观察客户反应,在会后告诉我你的想法。”
  “好的。”
  “会喝酒吗?”栾念问她。
  “不会。”
  栾念幽幽看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尚之桃懂:不会喝酒敢混广告圈?坦荡荡的眼神迎上去,那叫板的神情栾念也懂:不会喝酒如何啦?
  尚之桃挺逗,有时候谦卑的要死,谁都能拿捏她;有时候又突然炸毛,让她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好惹,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叫板归叫板,工作或是要做的。于是一本正经问栾念:“luke,之前lumi说创意中心的会议纪要有特定模版,可以发我一份吗?”lumi才没说过,但栾念这么龟毛肯定要求很多,尚之桃可不想会后被他痛批一通。
  栾念顺手找出一份纪要给她看,不足300字的会议纪要。尚之桃以为她看错了,又觉得栾念在逗她,追问一句:“这个是会议纪要吗?”都不如市场部的纪要长。
  “嗯。看清了么?写重点,别写废话。”
  “看清了。”
  尚之桃发现她真的是摸不到栾念的脉,她以为他是对工作要求很高的人,可他们的会议纪要却寥寥几字;说他要求不高,他又总是不停的提出建议。
  “关于工作还有问题吗?”栾念问她。
  “没了……”
  “走吧。”
  栾念除了工作不再与尚之桃说任何一句话,板着那张好看的脸站在路边打车。尚之桃指了指路边咖啡厅的遮阳伞:“您去那里等吧,我来打。”恭恭敬敬下属对待老板的态度。
  栾念看她一眼,他并不喜欢尚之桃这样,事实上大多的下属都这样,但他格外看不惯尚之桃这样。想开口训她,终于或是忍住了。
  关我屁事。
  爱打打去。
  我没事儿老想训一台笨蛋干什么?
  栾念心中说,竟真的移步到一旁看尚之桃打车。
  上车的时候,栾念拉开车门,看了眼尚之桃的碎花裙,无声的坐到里座。
  尚之桃隐约觉得自个被照顾了,又感觉没有。她觉得自个不像上一周那么怕栾念了,栾念嘴不好,可他工作的时候真的认真。他话少,但句句都是重要信息,你只管认真听着就好,该教的他一定会教,该讲的话他一定会讲。
  栾念见甲方,与尚之桃读书时候的小打小闹真的不一样。她记得他们几个穷学生见甲方的时候,紧张的不成样子,不敢谈条件,给建议也是小心翼翼。那时的甲方拿捏他们拿捏的很好,时常叹气:“哎,预算不多啊,实在不行我们就问问别的团体。”
  “您不用问了,我们最好。我们又便宜又好。”
  栾念呢?
  栾念给人的感觉就是我管你是不是甲方,听我的就对了,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又有分寸,并不令人觉得讨厌。
  他抛出了一台创意想法,与对方很认真的讨论。如果遇到他不赞同的地方,他会慢下来,很认真的思考,然后提出客户那个想法的问题。循序渐进。心平气和。
  比如他会问:“所以这个创意的受众群体到底是谁呢?从创意元素拆分一下好吗?”
  又比如他会说:“过去三年,我们尝试过三次用这种传播方式,效果并不好。”然后会打开电脑,找到当时的数据来展示。好像所有的东西在他头脑中都被归好了类,他想要随时可以自取。
  他还会对着甲方的女高管微笑:“降价不是最好的策略。”
  如何那么温柔。他温柔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模样,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栾念总是出人意料。尚之桃以为他会飞扬跋扈,可他没有。他真是一台怪人。
  与第一台客户谈过,客户一直将他们送到楼下,直到他们离开。
  尚之桃觉得自个学到了教科书级别的会面技巧,不,书里可没写过这些。再看栾念的眼神就有一些藏不住的崇拜。她看一眼就算了,而后又看一眼,被栾念抓到,她也不觉得尴尬,终于光明正大说出心里话:“您真的太厉害了,刚刚的会面好精彩。”
  “拍马屁是你们大学必修课?”栾念问她。
  夸不得骂不得,就是这么一台不好相处的人。
  尚之桃被他呛了一句,却也习惯了,不接他茬,继续自说自话:“我今天跟您学到很多。”
  “学到什么了?”
  尚之桃想了想:“学到利用自个的性别优势,冲女客户微笑。”说完狡黠的笑了,一派晴朗之气,令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栾念定定看她,这个校招新人早上还跟他面前红着眼睛跺脚呢,下午就敢跟他开玩笑了,心可真大。瞥她一眼转身走进路边便利店,买了两瓶马蹄爽丢给尚之桃一瓶,她慌忙接住:“谢谢。”
  “不客气。”
  栾念喝水,余光扫过尚之桃,她一张脸被阳光晒得微红,明明很普通的姑娘,微微扬起脖颈喝水的时候,却带着那么一点性感。干净的性感。他的心突然就被挠了那么一下。
  很轻。

第14章
  尚之桃觉得给栾念做秘书一定很刺激。明明见上一台客户的时候还万物可爱的和气样子,到了第二个客户那里就变了天。
  尚之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个的感受,她没见过跟甲方叫板的乙方。她觉得也有可能是自个工作时间太短,还没见识到职场的牛鬼蛇神。
  起因是第二个客户说创意要微调。
  尚之桃理解的微调是色彩变一变、大小调一调诸如此类,所有人都以为微调是这样。客户不是,客户说的微调是推翻了重做。他用港普慢悠悠讲出那句:“这条广告片呢,我们觉得或是需要推翻重做的啦。”广分的同事顿时傻了眼。看了一眼栾念。
  栾念没理会客户的话,指节扣在桌面上,偏过头问尚之桃:“你读书时做的那个项目,客户让你们微调,调的是指什么?”哈?读书时做的项目?尚之桃这才想起栾念那轮面试的时候,她讲了他们做过的一台项目,那场面试他一句话没有讲,她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她讲话。
  “客户让我们调一下场地的摆设。”
  “让你们加东西了吗?”
  “没有。”
  “让你们重新选场地了吗?”
  “没有。”
  栾念点点头,又问广分的同事:“之前每一轮沟通的确认有邮件记录吗?”
  “有。”
  “拿出来给秦总看看。”
  做生意讲求诚信,样片都出了你说要推翻重做,相当于花一套的钱买两套创意,这不地道。那时的广告市场还没这么透明公平,即便是凌美也会遇到这种欺行霸市的情况。
  广分的同事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卑不亢拿出过往邮件给客户展示:“您看,这里,每一步都确认过。”
  “那如何办呢?我们昨天晚上开会大家突然觉得有问题。”客户耍起了无赖。
  “能理解贵司对创意和审美的变动。推翻重做不可能了,我让财务联系您,核算样片成本,您换一家看看。”
  ?尚之桃以为自个听错了,看着栾念。还能这样?可栾念是动了真格的,他开始收拾东西:“样片我们删除了哈,我让财务按最低成本算,其余首款退还,就当交个朋友。”而后朝秦总伸出手:“谢谢秦总。”
  秦总甲方做惯了,没见过这样的硬茬,话还没说几句就要走,但到底是生意人,栾念给他留了面子的。于是说道:“这样,我们今天再开会碰一下,然后联系诸位。”
  “好。”栾念看了一眼广分的同事,转身出了门。态度之决绝令人咂舌。
  尚之桃跟在他身后,觉得自个血压已经升高了。那个广告片的支出费用是经市场部的,她上周刚好看过,那么一大笔钱,栾念就这么不要了?
  栾念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尚之桃小跑着跟上他,两个人出了那家公司站在湿热的广州街头。尚之桃的眼睛里写满不解。
  “不懂就问。”栾念最受不了别人有话不说。
  “就……不合作了?”
  “嗯。”
  “就……赔了?”
  “嗯。”
  ……
  栾念指了指路上的车水马龙:“你不是爱打车?打吧。”然后退回了楼宇之间的阴影里。把疑问和思考的时间都留给尚之桃。这姑娘没有城府,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笨的明明白白。
  谈客户讲究配合。栾念本来就跟客户不熟,这种场合他摆明了态度该走就走,留下当地同事去打圆场做客情解决问题。一硬一软里应外合问题就好解决。不然就要被客户牵着鼻子走。答案尚之桃早晚会知道,栾念故意不告诉她,觉得逗她挺好玩。
  尚之桃站的笔直的打车,拘禁刻板的不像现代人。才二十出头的姑娘,明明满脸少年气,可一走一坐一站又是这样的姿态,在这样的时代里,显的有点另类。
  栾念想起她在人流如织的机场红着眼跺脚:“我就不走!”再生气,也就那样到头了,好欺负的要命。
  坐上尚之桃打到的车,去赴一场晚宴。尚之桃或是想不通,那么大一笔生意,说不要就不要了?看了栾念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他:“真不要啦?”
  “你心疼你去追。”栾念丢给她一句,而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尚之桃好奇看他一眼,这一眼落在他微微扬起的下颌上,突然红了脸。
  她想到了性。
  没来由的。
  或许是广州太热了,人体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改变,所以我突然对每天劝退我的老板动了邪念。这是正常的,是人就会有邪念。尚之桃在心里为自个想好了开脱证词,如果有一天她因为对老板动邪念被开庭审判,她的证词一定在陈述阶段就被驳斥。
  晚宴是在珠江边上,透过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小蛮腰。
  “这位美女如何称呼?”周雨驰看到尚之桃坐在那十分文静,与凌美其他员工大不相同,特别问她一句。
  “尚之桃,您叫我flora就好。”尚之桃礼貌回答。
  “尚小姐干净温柔,气质真好。”周雨驰认真夸她。
  尚之桃的脸又红了,在这样的酒局上,她的脸红就像雪原上那独独一株红梅,打眼的很。
  男人们忍不住多看一眼,栾念也顺着目光偏过头,看到她粉红的耳垂。
  “尚小姐喝点红酒?”周雨驰又问她。
  “抱歉我不会喝酒。”
  “哪怕一小口?”周雨驰继续劝酒,酒局上女孩子说不会喝酒都是托词,一旦开始第一口,大多数原本说不会喝酒的女人酒量都不会太差。
  尚之桃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不知该如何回绝。
  “她今天还真不能喝酒,待会儿要帮我写报告。”栾念突然说道,而后转头向尚之桃:“劳烦flora保持清醒,今天帮我把报告发出去。”
  销售老大程易航apollo与栾念交换了一台眼神,大意是怜香惜玉了?
  栾念淡然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给他:“女士喝多出丑你砸了单子别怪我。”
  这客户apollo跟了那么久,自然懂栾念的意思,于是对周雨驰举杯:“flora确实有重要工作在身,咱们兄弟先走一台吧!”
  大家开开心心饮酒,尚之桃安静的坐在栾念身旁,看他一小口杯一小口杯的喝,他酒量可真好,喝了半斤多仍能面不改色。但他喝酒的时候很少吃菜,只是认真喝酒,像在品酒,只偶尔喝一口热汤。
  尚之桃沉迷于他的侧脸,却不敢多看。倒也不用多看,她完全记得了。
  他们在酒桌上聊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军事、政治、历史、哲学,想起什么聊什么。栾念话不多,但他什么都懂,偶尔表达观点的时候一针见血。有时他将手放到餐桌上,修长的手指,干净平整的指甲,还有手背上那根青色血管。一台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干净、得体、犀利、好看,尚之桃对他起的那股子邪念挥之不去。
  再喝的多些,就开始聊女人。无论多成功的男人,喝多了总爱谈论女人,好像少了这一环,他们那顶天立地的形象就立不起来一样。
  聊女人的时候,栾念就很少讲话了。
  他觉得低俗。
  栾念这个人,可以跟好朋友之间开很浅很浅的玩笑,也只是很浅而已,再深一点,比如今天桌上讲的隐晦的黄话,他不愿讲,也不愿听。
  apollo喝的有点多了,与周雨驰聊起名器,两人都久经沙场,抛出“各有千秋”这样的总结来。尚之桃听不懂,但看他们的神情也知道不是好话。
  栾念听了会儿,站起身出去,三分钟后推开门,电话还贴在耳边,朝大家歉意的笑笑,而后朝尚之桃摆手:“flora,你来听一下这个电话会。”
  尚之桃如释重负,跟他走出去,栾念将手机丢给她,丢下一句:“有电话进来不用接,有消息不用回。”
  尚之桃愣了一下,转眼明白了,栾念在解救她。她有点感激,突然觉得栾念这个人看起来很冷很冷,但他的心肠真的不坏,他对人、尤其是对她,相当刻薄,却也在不停的做她的老师。

第15章
  尚之桃有那么一点感动,眼睛又有点红了。想道谢,栾念已经进去了。包间的门关上,将那些下流话也关在了里面。尚之桃拿着栾念的手机去外面吹风,广州的夜晚,潮湿闷热,她觉得自个被汗水粘住了。
  突然想起辛照洲就在深圳,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尚之桃觉得人真是奇怪而复杂的动物,明明已经分手了,却或是想知道对方过的好不好。
  栾念的手机响了几次,尚之桃将手机扣过去不敢看,好像看了就窥探了他的隐私一样。她不习惯。
  哪怕跟辛照洲恋爱的时候,她也从不看他手机。
  她站在外面安静的等着,过了将近一台小时,看到他们向外走,都有些醉态了,只有栾念看起来还算清醒。看到栾念的眼神落在她手上,慌忙将他的手机又贴在耳朵上,装作在开会的样子。
  倒是不笨。
  栾念看她像模像样的样子着实可笑,嘴角咧了那么一咧。
  尚之桃假装讲了两句话,而后将手机放下,迎了上来:“抱歉周总,今天这个会太急,出来的有点久。请您谅解。”
  周雨驰喝开心了,惺忪着眼睛对她说:“没关系,下次见尚小姐。”抬起手朝尚之桃肩膀上搭,栾念推了一把apollo,让他迎上周雨驰的手,后者也聪明,顺道跟周雨驰勾肩搭背。
  “我觉得还不尽兴,咱们再找地方坐一会儿?”apollo提议。周雨驰算是爱玩的人,又被乙方安排惯了,点头:“好好。”
  “我就不去了,我晚上还有会。周总尽兴。”栾念与周雨驰客套道别。
  apollo朝大家摆手:“我送周总走,咱们总部见。”去了第二场。
  就这样散场了。尚之桃目送他们的车开走,将栾念的手机还给他:“谢谢您。”
  栾念没有说不客气,仍旧是那个理由,他不想帮,任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帮,他帮了,就不在乎你是否感激。
  “有人打给我吗?”栾念问她。
  “我没看。”尚之桃认真的说:“不礼貌。”
  栾念大概知道她不说假话,垂眸看她:“如果不会喝酒,就永远别喝。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为啥?”尚之桃不懂就问。
  “原因你自个领悟。”
  栾念今天喝了很多,想在珠江边走走,对尚之桃说:“我去走走。”
  “我也想走走。”尚之桃忙说道:“我没来过广州,想趁这个机会看看珠江夜景。”她说完跑进旁边的冷饮店,买了两杯冷饮,跑出来递给栾念一杯:“我也请您一次。”
  栾念伸手接过,喝了一大口,转身走了。
  尚之桃跟在栾念身后散步,珠江的风可真温柔,吹的她头发蓬乱,像她很爱的秦淮河的夜晚。他们走了很久,找了两个相邻的长椅坐下,慢慢将各自的冷饮喝完。
  珠江边到处都是长腿美女,尚之桃好奇栾念会不会喜欢看,偷偷看他,他呢,显然见惯了美女,并不为所动。
  手机突然响起,她慌忙接起,lumi用片儿汤话问她:“哪儿呢姐妹?”
  “我和luke在珠江边上。”她如实回答。
  “如何着?今儿睡外面了?找到职场逆袭的捷径了?”lumi逗她。
  尚之桃下意识看了栾念一眼,压低了声音:“不是,马上就回去了。”
  lumi咯咯笑出声:“急什么,跟luke多聊聊,听说luke快升职了,你给自个铺好路。”
  尚之桃不知如何接话,她不关心栾念会不会升职,只关心自个会不会被他裁掉。但话说回来,栾念升职了,裁她是不是容易了?
  尚之桃想到这忽然觉得吓破了胆,自个早上还跟他发火了呢!
  尚之桃真是多想了。
  她那发火在栾念看来,就像一只小奶猫在朝他呲牙,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制服。
  她心虚的偷看他那两眼,都落进他余光里。令他恍惚觉得尚之桃想跟他做点什么。但栾念对尚之桃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尚之桃太过平庸。今天偶然那一瞬失神,不过男人本性而已。
  平庸不是原罪,只是他搞创意,喜欢视觉上耀眼的女人。
  “走吧。”他站起身朝前走,珠江边不好打车,要走一段路。尚之桃起身跟他走,这会儿的他跟上了发条一样,大长腿一步又一步速度很快,好像刚刚那些酒都喂了狗。尚之桃小跑着跟了上去:“luke,我跟不上。”她微微喘着:“您……可以慢点吗?”
  “跟不上就自个打车。”
  ……
  这人如何这么怪,刚刚还好好的呢!目前就甩起脸了?尚之桃心里骂他是怪人,干脆停下来,自个打车就自个打车,有什么了不起?
  是她天真了。
  夜晚的珠江边上哪里就那么好打车?两个人一台在这头,另一台在那头,各自打车。十几分钟过去了,好运气的栾念终于打到了车,尚之桃的脾气一下就消失了,几步跑过去开车门上了车,朝栾念笑了笑:“感谢您捎上我。”能屈能伸,一点儿也不觉得低头有什么丢人。
  栾念不理她,也不赶她下车,低头回私人消息。
  尚之桃熬到目的地,跳下车,毕恭毕敬一句:“谢谢luke今天教我很多,也谢谢luke让我一起乘车。”转身逃了。
  跑进电梯间,房卡刷了楼层,速速按了关门键,而后长舒一口气。
  进房间的时候lumi正在做面膜,穿了一件吊带睡裙,开衩到腿根,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在尚之桃进门之时吹了个口哨:“可以啊姑娘,跟luke逛珠江。明儿能不能直接转正?”
  尚之桃举手投降:“lumi导师,我有个请求。”
  “有话但讲无妨。”
  “只求别提luke,给您鞠躬了。”
  “那提栾念?”lumi或是逗她。
  “别……”
  lumi将面膜扯下来,大笑出声:“这么怕他啊?出息。为师教你一招。”
  “什么?”
  “但凡你怕的男人,想方设法睡了他,睡完你就会发现天下男人都是一台鸟样儿。”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那你也怕luke,你为啥不睡了他?”
  “我怕我男朋友剁了我。”
  怂了。
  尚之桃从行李箱拿出睡衣穿上,她的睡衣,是一条中袖睡裙,带着粉色蝴蝶领,十分可爱。她有点不好意思在lumi面前换睡衣,想去卫生间。被lumi叫住:“哎哎哎!都是女人,谁没看过啊!”
  也对。
  尚之桃一狠心,脱下了连衣裙,胸前的鸽子扑腾了一下,lumi哎了一声:“好家伙!好家伙!你还有这等宝贝!”她指着尚之桃:“浑身都是宝!”
  尚之桃慌忙套上睡裙,双手护在胸前,有点无措的看着lumi。lumi去洗脸,途经她身旁,啧啧一声:“尚之桃你记住了啊,你可是有核武器的女人。你别轻易投降。”
  尚之桃哪懂什么核武器,这一天跟打仗一样,她只想洗个澡好好睡觉,明天继续工作。明天非常值得期待,因为明天她终于不用跟栾念一起。
  栾念阴晴不定的。他对人不冷不热,对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尚之桃有时想请教他一些什么,又总担心自个的提问过于愚蠢。
  是的,在栾念面前,她觉得自个是个蠢人。就算是一台蠢人,却在今天三番五次对他有了绮念。
  等她和lumi关了灯各自躺在床上之时,尚之桃的疑问还未消散。她忍不住问lumi:“lumi,你曾觉得自个愚蠢过吗?”
  “我为啥要觉得自个愚蠢?”
  “我这几天总会觉得自个愚蠢。”
  黑暗给了人胆量,尚之桃第一次与lumi交心。她觉得她步入社会这短暂的日子时常有困惑:“你知道我为啥怕luke吗?”
  “为啥?”
  “我写的老板访谈是真的,luke在做访谈的时候劝我换工作;他后来又说过一次。他觉得我不行。”尚之桃有点难过,她知道自个在所有同期入职的同事之中履历最不漂亮,但她是不是真的差到栾念觉得她没有可取之处的地步,她困惑了。
  “luke说了两次让你辞职?”lumi在黑暗中问她。
  “是。所以我该换工作吗?”
  “你不该换工作。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吗?你目前应该睡觉,明天早上开开心心起床,把luke的话当成屁放了。”lumi有点同情尚之桃,刚入职就被luke盯上了,被别的老板盯上也就算了,luke是谁?再过段时间任命下来了,整个中国分公司都要他来管了。可她不能目前对尚之桃说这些,尚之桃已经战战兢兢了。
  尚之桃的第一台职场导师lumi是一台很好的人。
  她没有过人的天分,却有不错的运气。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lumi却还睁着眼睛,她盘算着如何帮这个小姑娘留下来。这姑娘多好,任劳任怨,脾气性格顶尖的好,如何就要开了人家了?
  这一天从天不亮到深夜,尚之桃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沉,到底是二十冒头的年纪,第二天睁眼又是神清气爽,一派青春无敌。lumi睡前给她发消息说不去吃早饭,她蹑手蹑脚洗漱,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素净着一张小脸儿去餐厅吃饭。她前一天晚上就没如何吃饭,早上真的饿损坏,着实没少拿吃的。
  端着餐盘找位置,看到坐在窗边的栾念。他昨天喝了大酒,今早却已看不出痕迹了。晨光一缕打在他面前的餐桌上,让他多了一丝人气儿。
  再有人气儿,也是尚之桃不想也不敢招惹的人。尚之桃动作快,闪到柱子后面,而后四处张望找到一台角落。她躲闪的动作刚好落进栾念眼里,鬼鬼祟祟,奇奇怪怪。
  尚之桃真是拎不起来。
  栾念见过太多知道自个想要什么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会径直走上前去问他:luke一台人?随便聊些什么,对目前工作的想法、对职业生涯的规划。他刚工作时,在美国总部,集体team building,他眼见着一台同期自费升舱坐到老板身边。职场就是这样,老板就那么一台,你躲在后面,就不要指望会被人看到。
  这么好的机会,她像一只丧家犬似的,跑了。
  拎不起来的尚之桃坐在餐厅角落悠然自在吃着早餐,也为了成功躲避了栾念而心生了几分欢喜。只要成功躲过栾念,就又是没被开除的一天。她这样逗自个。
  可好景真是不长,她那颗蓝莓刚塞进嘴里,就见对面坐了人,抬起头看到栾念,愣了一秒才与他打招呼:“luke早。您吃了吗?”
  “会议纪要呢?”
  ……“昨天晚上发给您了。”
  “发到哪儿了?“
  “您邮箱。”
  栾念拿出手机,翻出手机邮箱丢到尚之桃面前:“哪封是?”
  尚之桃是看到发送成功了的,可栾念的收件箱里并没有。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事:“我可以上去拿电脑下来吗?”
  “如果你连会议纪要都忘记发,那你可以考虑今天就递辞呈了。”
  尚之桃听到他又这样说,起床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如果我没发,我今天就辞职。”她站起身:“我上去拿电脑,请您稍等。”
  她拿电脑的路上,一遍遍回忆自个昨晚发送的动作,还有已发送成功的提示,她确定这没有问题,拿着电脑下了楼,回到餐厅,坐到栾念对面,打开电脑,找出发件箱,是有一封她昨天深夜发出的邮件,收件人是lukelu,不是lukeluan,凌美还有一台人英文名叫luke,姓lu。
  她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不说,栾念没错,他真的没收到邮件。错的是她,她发了,但发错人了。
  “对不起luke,我发错人了。”
  “所以。”栾念看着尚之桃,眼神锋利:“你将昨天会议的保密信息发给了别人?那你还不如不发。”栾念站起身:“辞职信别发错邮箱了,flora。”
  尚之桃并没有回答他,她不敢开口,她知道自个一旦开口就会哭出来。她不想在栾念面前哭,在他心中,她已然是最差劲的那一台,从来都是。如果她哭了,他更会看她不起。
  她就那样咬紧牙关,没有讲话,也没有哭。
  后来那几年,无论她经历什么样的风浪、质疑,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心中经历什么样的崩溃,她都没有在栾念面前掉过一滴泪。她可以在朋友面前、亲人面前放声痛哭,可她在栾念面前,从来没有。
  她在餐厅坐了会儿,而后回到房间。lumi已经起床了,尚之桃与她打了招呼,然后两个人一起参加市场部的电话会。这个漫长的会议整整开了一上午,alex布置给她很多很多学习任务和辅助工作,除了继续对接企划部和创意中心,她还将学习pr和市场活动。等她开完会,看到手机上栾念发给她的消息:“还不发我?”
  她以为栾念问的是辞职信,于是回他:“抱歉开了一上午会,还没来得及写辞职信。”说的好像不开会她就会写一样,尚之桃这样的姑娘,安心为别人鼓掌,自个也耍的一手好无赖。没有浑水摸鱼的本领,就不会养成那么好的心态。早上的挫败早就烟消云散了。
  “会议纪要。”栾念回她。
  “哦哦哦,我以为您跟我要辞职信呢!”
  “?”栾念回她一台问号,这姑娘脑子怕是有点病。
  你没事吧?

第16章
  尚之桃将会议纪要发给栾念,而后给他发了条消息:“luke您好,会议纪要已发到您的邮箱,请您查收。”
  栾念过了十分钟回她一条消息:“早干什么去了?”栾念的意思很清楚,你既然知道发过了纪要就要通知一声,昨天为啥不发完了确认?
  “昨天太晚了,怕打扰您休息。”
  “好的工作习惯,与早晚无关。”
  “谢谢您的指导,我记下了。”
  栾念眉头皱了皱,将手机丢到一旁,跟grace继续确认其他工作。
  “我们今天傍晚要跟客户去顺德的工厂,跟进客户产品、民间代言人情况,基础信息搞清楚后可以给出第一版创意。”grace将自个的工作介绍一遍:“但客户那边行程紧,到了之后我需要一台帮手。可以让lumi跟我们一起吗?之前与她合作过几次,很泼辣,能镇的住客户。”
  “好。把flora也一起带去。”栾念补了一句。
  “好啊。我们都挺喜欢她,每天笑呵呵的,很能干。”尚之桃找过grace两次,她很谦虚,也好沟通,grace觉得与她讲话不费劲。
  她能干?
  栾念看了grace一眼,没有多讲话。
  “那我们下午四点出发。luke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了,我有事。”
  栾念留在酒店处理工作,傍晚的时候他出了门。他来广州的机会不多,广州有他一台特别的朋友。岗顶有一家小小的舞蹈工作室,栾念到的时候,孩子们还在上课。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臧瑶还像从前一样,将头发在脑后扎了一台利索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在一台旋转之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栾念,嘴角便扬起,无比的好看。
  赏心悦目。
  如果问栾念他觉得最美的女人是谁?他的朋友们一定会替他回答:臧瑶啊!这还用问吗?
  栾念耐心的等在门口,看臧瑶跳舞。
  他朋友不多,国内只有一台谭勉,还有两个玩的好的小朋友在美国,每年见那么几次。除了这些人就是臧瑶了,他们认识十年了。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也算跨过了人生好长一段光景。
  谭勉曾问他:“你没跟臧瑶发生点什么?”
  栾念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跟臧瑶之间总是少了点什么。至于是指什么,他说不清。
  臧瑶从课堂出来,笑着到他身边:“如何这么早?我要去冲澡换衣裳。”
  “不急,你去。”
  臧瑶朝栾念迈进一步,展颜一笑:“气色不错,看来这次分手仍旧没对你造成致命伤害。”
  “管的真多。”栾念敲她头:“去吧,待会儿去喝一杯。”
  “好,你等我。”臧瑶转身跑了,身上那条芭蕾舞裙飘忽一下,很好看。
  臧瑶请栾念吃工作室附近的屋顶烧烤,两个人坐在屋顶上吹广州咸湿的晚风。
  “我想启程去下一台地方了。”臧瑶啃着生蚝对栾念说。
  “下一台地方是哪儿?”
  “我在想,或许可以去贵阳。广州太热了,贵阳凉快,爽爽的贵阳。”臧瑶翘着一根手指端起扎啤杯:“可贵阳是不是就没有你们公司客户了?”
  “有两个。”
  “那你还可以来看我吗?”
  “可以。”
  臧瑶将酒杯放下,指尖点在栾念手背上:“你如何又分手?”
  “无趣。”
  “你觉得女人无趣?”
  “不是,亲密关系无趣。”
  “那就一直单身?不解决生理需要?”
  栾念耸肩:“不知道。”
  栾念讨厌管束。他想不通为啥女人一旦开始了恋爱,就一定要去约束你,几点回家,与谁一起,是不是在回别的女人消息。他在散步的时候问臧瑶:“你会在乎你男朋友通讯录里都有哪个异性吗?”
  “我为啥要在乎?他紧张我才差不多。”臧瑶满脸不可置信:“不自信的女人才想约束男人,自信的女人被男人追着跑。”她讲完这句若有所思,然后对栾念说:“你讨厌被管束,或许是因为你不够爱。”
  “心理咨询开始了?”栾念问她。
  “别,我可不敢。”臧瑶将长发撩到一侧,露出好看的脖颈,嬉笑着说:“你心理没有疾病,你的根本原因就是太高傲了。”
  “我高傲?”
  “你没有吗?你是不是说过你大多数同事都是笨蛋?”
  “我收回那句话。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没见识到真正的笨蛋。”
  ……尚之桃打了一台喷嚏。
  “我以为你收回那句话,是因为你意识到自个的问题。那你说,你是不是嘴巴特别恶毒?”
  “如果说真话算恶毒的话,我承认。”
  臧瑶拿他没办法,她没法跟他辩论:“你哪天回去?”
  “周五晚上。”
  “那明天跟我男朋友一起吃饭好吗?”
  “不好,我没时间了。”
  “你为啥不喜欢我男朋友?”
  “我应该喜欢吗?”
  臧瑶男朋友是个看起来有几分病态的吉他手,栾念不是很喜欢那样的人,不是不喜欢他的姿态,单纯不喜欢他瘦骨嶙峋,看起来像根电线杆,讲话却十分激进。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我也快要去贵阳了。”
  “他不跟你去?”
  “他不去。有钱的老广州离不开砂锅粥和凉茶。”
  “你不也是有钱的波士顿女孩?为啥四处流浪?”
  “钱花不完嘛……”臧瑶轻飘飘一句,像是在炫耀,又有那么几分愁思。栾念懂她的难过,轻声安慰她:“别这样。”
  “哦。”
  臧瑶长长叹了口气,靠在江边栏杆上,凭栏远眺。她有点想问问栾念,等她离开广州,去北京行不行?北京也不那么热,北京还有他。可她不敢问。
  她觉得她目前跟栾念之间的状态大概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状态了,进一步远一步都不行。她也曾想过,不行就拉着栾念,多喝一点酒,两个人醉了,脱了衣裳把一切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或许这奇怪的僵持就打破了。
  可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肯在两性关系中低头的人。
  “那你最近有对什么女人感兴趣吗?”
  “没有。”
  “那你最近对什么感兴趣?”
  “工作。”
  “骗人。”臧瑶轻声笑了出来。
  “?”栾念看着她。
  臧瑶摇摇头:“罢了罢了,跟我没有关系。”她小跑几步:“要不要送我回家?”
  “行。”
  他们俩从珠江边向臧瑶家里走,路边时而站着三两个黑人。“你晚上尽量别一台人出门。”栾念叮嘱她。
  “我很宅的,你知道啊。”路过一台小水坑,臧瑶拉住栾念衣袖跳了过去,状似不经的说:“要是咱俩到了三十岁都还没结婚,不如就凑和一起得了。”
  “我不凑合。”
  在栾念心中凑合着结婚非常可悲,他宁愿不结婚,也不会凑合。他沉默着将臧瑶送到家门口,拒绝上楼:“上去吧,下次见。”
  “我也很有可能会去看你。”
  “欢迎。”
  臧瑶上前一步,双手穿过栾念手臂落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会想你。”
  “保重。”
  栾念一直目送臧瑶上楼,然后才拿出手机,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尚之桃的。
  “什么事?”
  “luke,实在不好意思。grace有文件放在你房间,快递来不及了,让我回来拿,明天一早带到顺德。”
  “在酒店等我。”
  栾念挂断电话看到grace给他发来消息,很真诚的道歉。她知道栾念最难容忍这样的低级错误。
  “下次注意。”
  栾念下了车看到尚之桃站在酒店门口等他,站的笔直,像犯了错误的学生等着老师批评。栾念没有讲话,从她身边过去。尚之桃默默跟在他身边,上了电梯。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明明是去拿资料,又不是跟他睡觉,她紧张什么?
  可她就是紧张。
  孤男寡女,在深夜共乘一部电梯,去其中一台人的房间,故事讲到这就很旖旎了。尚之桃年轻的脑袋瓜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从此女人在公司里飞黄腾达了?
  跟着栾念下了电梯,到了他房间门口便自动停下,等在外面。栾念进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grace说的资料,他在房间内喊尚之桃:“你进来。”
  “哈?不省事吧。”尚之桃的头脑里演剩下的故事了,不能为外人道的故事,只是一台闪念,却馥郁芬芳香艳至极。
  有病吧!栾念起了一阵邪火,几步走到门口,拉住尚之桃的手腕一把将她拖进门:“去找!”对尚之桃的一声轻呼充耳不闻,而后站在了门口。
  尚之桃的手腕被他手心烫到,狠狠瞪他:我也是有脾气的!可那一眼栾念没看到,他面朝着走廊,一派正人君子之风貌。
  男人,大多数的男人在找东西这件事情上都是废物。哪怕是栾念也不例外。尚之桃进去不到三分钟,就在栾念的笔记本电脑包夹层里找到了文件。她向外走,看到栾念挂在衣柜里的衣裳,他品味真的好。
  “找到了,luke。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你刚刚想什么呢?”
  “什么?”
  “你刚刚,站在这,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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