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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安陵容长得和纯元一模一样,其他条件不变,故事会如何 ...
髦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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髦愛琳
如何
假如安陵容长得和纯元一模一样,其他条件不变,故事会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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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2022.04.22更新
楔子.
“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分量足够的苦杏仁足以让我丧命。我并不觉得难过,只觉得解脱。这条命,这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终于可以由自己做主一回了。
殿内逐渐归于平静,我带着些微的笑意合上了眼,最终陷入冗长无尽的黑暗。
Chapter1、云意春深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我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云意殿中。
是梦,还是现实?我茫然地盯着四周,试图从周围人身上获取些信息。身旁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清一色的秀女服饰,似乎是在等待殿选。
唱名的太监打破了我的思绪,也终于使我意识到,我回到了雍正三年,选秀之际。
是上天给了我重生一次的机会?我强自打起精神,尽力不让纷乱的思绪打扰自己,当前的头先大事是结束选秀,其余的事情放到后头在说。
身旁人群熙攘,多得是锦衣华服、淡妆浓抹的佳丽。三两相熟的秀女围在一块儿说话。
“夏姐姐可还认得妹妹么?”有女子的声音入耳,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眼见一位珠翠满头的秀女谄媚地对着另一位笑,那位被称为夏姐姐的女子背对着我,我瞧不见她的容貌,但是我认得她身上的绣样。
那是上好的苏绣。
是夏冬春。
面对眼前人明显的示好,夏冬春也只是应了一句,算作听见了。前世无论是选秀之时还是入宫之后,夏氏都处处轻贱于我;但如今重活一世,我已知她的下场,本无谓与她多做纠缠,可是我尚有一桩心事未了,今日还须借她一用。
我端起滚烫的茶盅向她走去。
对不住,今日之事同前尘都无关,有件事只能你来帮我。
我行至她身边,装作不经意地脱手,半盏滚烫的茶浇在夏冬春身上。
她不防被我浇了一身,又惊又怒,“你是哪家的秀女,将这么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想作死么!”
和前世一模一样,甚至连她说得话都一般无二。从前觉得无比屈辱的事,如今看来却只觉得她浅薄张狂,连在御前都敢对旁人颐指气使,也难怪被华妃赐了一丈红。
我此刻或许该装着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可我对眼前这位夏氏再了解不过,即便我如何百般退让,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索性正视她,“我叫安陵容,家父是松阳县丞安比槐。”
她的嘴角勾一抹鄙夷的笑,“果然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门小户的,何苦把脸丢到宫里?即便是让你面圣,也不会被留用的。”
身旁有一位秀女凑过来,“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包衣佐领家的小姐夏冬春。”
我尽力思索着上一世的回答,努力将事情的发展回归到原本的走向,“陵容初来宫中,一时惶恐才将茶水泼在夏姐姐身上,并非存心,还望姐姐原谅陵容的无心之失。”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个胆大的女孩儿说道,“你听,她敢这样同夏冬春说话。”我不解,这不是我前世的原话么?却没有意识到这话乍听是道歉,可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回话,因此一番话说来不仅看上去毫无愧色,反倒显得从善如流,倒像是我有意要与她杠上一般;更因为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从最末流的答应,到位列四妃,再到被幽居延禧宫、自缢而亡之前,到底过惯了十数余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气度和仪态自不是如今十七岁的夏冬春可以比拟的。二人对视间,我不仅毫无愧色,甚至隐隐在气势上压了夏冬春一头。
这无疑让她更加恼怒,她怒斥,“明明是你有错在先,竟敢对我颐指气使!”
我不卑不亢,“妹妹不敢。姐姐若是实在生气,妹妹赔姐姐一身衣裳就是了。”
夏冬春似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我这身衣服可是苏绣,就凭你也赔得起?你是要拿你头上的素银簪子赔,还是要拿你手上那两只送人都没人要的鎏金镯子赔?也罢,你若是即刻向我叩头请罪,我便大人大量,饶恕了你。”
人群中多的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一位站在前头的小姐似看不过眼,刚要上前一步,却被她身旁的另一位拉住,低声劝道,“你糊涂了,松阳县丞的女儿也能入选么?我瞧着夏氏入选的可能性大些。你又何必为了她得罪夏氏。”那人只犹豫了一下便退后了。
自此,再无人敢为我出头。
是呵,哪有人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得罪权贵?何况我与夏氏的出身乃是云泥之别。夏氏轻蔑地笑着,“还不向我叩头请罪么?”那针脚细密的衣裳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晃了起来,上头密密的金线实在有些晃眼。
我冷眼瞧着夏氏的衣裳,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明知今日是我主动挑衅,只为激出甄嬛;明知重活一世,原不该与她在这些小事上计较;明知她下场凄惨,可看着她的衣饰,无端的想起娘亲。
她身上穿得是上好的苏绣,一匹值千金。这种料子我也曾摸过的,那是幼时娘亲为了铺贴家用,熬几日几夜绣出来的金贵料子;而我的职责,则是在天不亮时赶着将它送去织造局,以换些银子。那样好的东西,从前的我只配摸一摸,她却能裁成华服穿在身上;这也罢了,可再金贵也只是衣裳,难道比得上人的尊严么?为着这样一件衣裳,她便笃定别人会向她摇尾乞怜么?
也不知前世的我去世之后,一朝高楼塌,不知娘又会落到如何光景?总是我对不起她。夏氏不知我心中所想,半晌不见我讨饶,又开口讽刺道,“怎么?还不向我叩头请罪,还在等什么呢?”
我看着夏氏,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她说对了,我确实是在等,等一个人出现。
我笃定她一定会来救我。
那个人会救我,然后赠我钗环和秋海棠,助我入选。入宫后她会处处帮扶我、照顾我、打点上下,在父亲入狱时为我极力转圜,在眉庄失势后扶我上位,在华妃刁难时陪我一同受辱,在淳常在冒犯我时赠我玉簪赔罪。
最后她的孩子会被我害死,而我也将死于她手。
我闭上眼,片刻后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件衣裳罢了,夏姐姐宽宏大量,不值得生气。为一件衣服,因小失大岂非得不偿失,望姐姐三思。”
我霍然睁开了眼,一位穿着素净的秀女挡在我面前。她寥寥数语,便将夏冬春噎得说不出话。
她回头,做了一个口型,是“别怕。”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记忆中严妆丽服的她和眼前的清秀佳人的身影相互交叠,令我产生了一种极强烈的不真实感,逼得我几近落泪。
前世最后一面,她是高高在上的熹贵妃,而我已被囚于延禧宫,不见天日。她最终还是肯来见我,我絮絮地说了许多曾经,诉说着我的血泪。我有千般的委屈、万般的怨恨,也曾害了许多人,手上也不干净,旁得我都不后悔,临了只觉得对不起她。
所以我拼尽全身力气,朝她的背影喊出一句,“皇后———杀了皇后!”
她霍然回首,我向她抱歉,抱歉她的安稳人生终究被我毁了。
这是我最后的歉意,也不知她能不能懂得?
我仍沉浸在旧事中失神。她似乎瞧见了我湿润的眼角,只当我是被夏氏欺侮狠了,骤然得她相助从而喜极而泣,她握一握我的手,悄声道,“你别怕。”
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多谢姐姐。”
夏冬春一哼,“你是谁?”
甄嬛直面她,“家父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
她一顿,复又续上,“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夏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带了替换的衣裳,姐姐到后厢换过即可。今日大选,姐姐这样吵闹怕是会惊动了圣驾,若是龙颜因此而震怒,又岂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担的。况且,即便今日圣驾未惊,若是他日传到他人耳中,也会坏了姐姐贤德的名声,更丢了咱们汉军旗的脸面。为一件衣服因小失大岂非得不偿失,望姐姐三思。”
夏冬春忿忿,最终也只是撂下一句,“我会记住你的。”临走前她还特意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话带讥诮,“一样的容貌,只不过有人是鲲鹏,有人不过是禽鸟。”
一样的容貌?夏冬春浅薄却颇有姿色,甄嬛敏慧美丽,眉庄端方持重,我柔弱沉静,但没有人又有一样的容貌。她的话分明意有所指,但我也不愿深究。甄嬛对我略加安抚,随即向我引荐了眉庄,我心中有愧,不敢直视眉庄,她却只当我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来,反过来温言宽慰我。
三人絮絮闲话后,甄嬛果然如前世一般,为我折下一朵秋海棠,“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到哪儿都一样。姐姐衣饰略素雅了些,别人难免轻视姐姐些,这对耳环就当今日见面之礼。”
我略略推脱,最终还是收下了。甄嬛笑意盈盈,“祝姐姐心想事成,一朝扬眉。”我一怔,自她回宫之后,我再也没在人前见过她这样真心愉悦的笑容。或许她也在其他人面前这样笑过,只不过笑容不是对我。
眉庄亦带着笑意,“嬛儿清丽大方,陵容静默温柔,都是美人胚子。仔细瞧来还有几分相似,自然日后的福气也会一样好。”
甄嬛也仔细地打量着我的长相,“果真呢。”
相似?我不解,从前从来没有人觉得我和甄嬛相似,我也知道自己容貌并不如她。假如眉庄只是为了客套,何以连她自己都这样说?难道重来一世,我的容貌发生了改变?
夏冬春的话犹在耳畔,“一样的容貌,只不过有人是鲲鹏,有人不过是禽鸟。”我恍然,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这样说。
看着她的面庞,我想到了另一件更为要紧的事,皇上对她倾心的一大原因便是因为她肖似纯元皇后,假如我如今和她长相相似,我又有几分像纯元皇后?
我不知道。纯元皇后是从前宫中讳莫如深的话题,传言她容色倾城,又有温柔的性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舞更是一绝。我从前苦练歌喉,又经名师指点,最终得到的评价也不过是“有几分相似”。
可惜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亲妹妹的手下。
我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被太监尖锐的声音打断,“传,安陵容、易冰清、江如琳、戴莹、刘莲子六人觐见。”
多想无益,且顾眼下要紧。我向甄嬛和眉庄行礼作别,转身进了大殿。
chapter2、入宫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进殿前我已下定决心,即便刻意落选,回松阳后也未必能遇上如意郎君,更遑论攀上什么高门。我要自己过得好,也要娘亲过得好,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宫,然后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若说前世入宫搏得还是一个未知,今生既知结局,自然不必畏惧分毫。
我低垂着头,照例向太后、皇上行礼。短暂的沉默后,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撂牌子,赐花。”
果然和前世一般无二。我未露任何不满的神色,如常谢过太后和皇上。太后最欣赏端庄持重之人,譬如敬妃、譬如眉庄。她见我被撂了牌子之后神色如常,略赞扬了几句,我还未回话,一只蝴蝶恰好落在了鬓边。
皇上似乎有了些兴致,“鬓边秋海棠不俗。”转头向太后说道,“皇额娘,她都带着花了,就别赐花了。”
宣旨的太监如何不懂得他的意思,立刻乖觉道,“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我恰如其分地掩藏住自己的情绪,“多谢皇上。”
经过一世,我知道是自己得体的表现赢得了太后的青睐,但却无法否认这朵秋海棠对我的帮助。
这是甄嬛送给我的。她和皇上有一样的偏好和审美。平心而论,她有太多的优点,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出众的才情,即便没有和先皇后相似的面容,皇上或许也会爱上她。
有一张和先皇后相似的面容,反而是她最大的不幸。
我的思绪飘得更远了些,直到听见最后一位秀女也被撂了牌子,终于是时候离开了。我依旧低垂着头,天子座下不得直视,这些规矩我都懂得。自然,我也不愿见到他,即便不是他亲口赐死,却也是他下旨将我幽禁于延禧宫,日日命人掌嘴。我不爱他,他从来也只把我当作玩物,可我不得不借他的力往上爬,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然后尽力弥补前生的过错。
他从来不是我在乎的人。
他能欣赏秋海棠、能欣赏芍药、也能欣赏杏花。他以为世间女子都是温室里的娇花,尽可供人攀折把玩,却唯独忘记了有些人可以是雪后的梅、秋风后的菊、甚至是傲雪凌霜的松柏常青。她们有气节,也有高贵的头颅,即便皇权难违,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他的位份和尊荣。
身后的落选秀女凑过来耳语,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失落的神色,由衷说道,“你福气可真好。”
我报以微笑,“是呵。”
出了宫墙来,我左右张望,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萧姨娘,“姨娘,我入选了。”她甚至比我还激动,一把抱住了我。我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却实在抗拒不得,只能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外头风大,我先随姨娘回客栈吧。”
直到真正坐在客栈里,喝下我倒来的茶时,姨娘也没有平复下来。她一边用手绢拭泪,我仔细观察她的眉眼,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她的五官依旧姣好,但眉梢眼角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也正是随着年岁渐长,她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已不如从前,加上无儿无女,所以成了陪我进京选秀最合适的人选。
可我入宫之初只是个答应,慢慢升为了常在、贵人、嫔,她也没有因我而享受到半分的好处。即便后来怀孕封妃,也没有娘家人来看我,父亲被释已是天大的恩泽,我也不敢奢求别的。我甚至不知道我被囚禁、父亲受贿被杀之后她怎么样了,娘亲还有一个嫡夫人的名头,她只是个姨娘,又不知会落到怎样的境地?总是我对不起她。
姨娘自然看不出我心中所想,还以为我只是疲累了,“饿不饿,姨娘带你去客栈吃顿好些的饭菜。这几日风尘仆仆的,可要累坏了身子了。”我笑着应承了她的好意,用过晚饭后姨娘便去休息了,还嘱咐我早些休息。
终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略略平复后,我也有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因着盘缠不多,姨娘特意选了一家便宜的客栈。好说歹说才让小二拿了一面镜子来。透过镜子我大约可以看清自己的脸,完全不是我从前的长相,确实和从前的甄嬛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长相更清丽倔强,镜中人则比她多了三分温婉和柔情。
我无法判断这张脸有几分像纯元皇后。但是如果没有猜错,几日之后甄嬛就会邀我去甄府同住,而负责教引的姑姑是芳若,她是宫里积年的老人,届时我大概能从她的表情中得出结论。
再说宫中局势。此刻皇后、华妃分庭抗礼,齐妃一心只在三阿哥、端妃称病、敬嫔久居人下、丽嫔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曹贵人还未与华妃离心。若甄嬛称病,则眉庄会最先夺得盛宠,然后一枝独秀,直至成为华妃的眼中钉,一系列事件才有假孕事件,然后眉庄被囚,才有我的机会。
我其实可以主动争取,只是我太了解皇后了。她可以容忍华妃的放肆,却无法容忍和姐姐一样的面庞的甄嬛。即便甄嬛从未见罪于她,但怀璧其罪,她痛恨那张相似的脸,自然希望她登高跌重。如果这一世让她见到我,只怕也会除之而后快。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投靠皇后。而华妃大厦将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太后愿意接纳我,那自然好;只是她明知是皇后害死了先皇后,在看到同自己侄女的相似的面庞时,又不知会作何感想?总算我对她的喜恶有一些了解,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若她愿意接纳自然最好,否则我也只能另谋出路。
还有能改变的就是蒋文庆押送西北军粮一事。若按照上一世,军粮被敌军劫走,蒋文庆也临阵脱逃。若这次能提前控制住敌军自然是最好,但父亲毕竟是文官,又没有行军的智慧。如若不然,只要能防止蒋文庆带着银饷叛逃就算是成功,这样身为随军的父亲也能逃过一劫。这事须得提前书信告诉他,但如何让父亲相信,又是一桩难题。
他从来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或许在知道我流产时,他也曾经历过和我一样的痛苦?是他的懦弱和贪婪为自己掘好了坟墓,我从来不欠他什么,我只是对不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他本不该来到世界上的。也幸好他也没有来,否则一个被处斩的外公、一个被圈禁的额娘,只会给他的后半生蒙上无尽的羞辱。
父亲对我不好,对娘也不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如果能救他,我还是会尽力而为。但我不可能一次一次地包容他,真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以我的能力,提前为娘和萧姨娘铺好后路不是难事。
脑中的思绪如乱麻一般纠缠,多想无益,我合眼就寝,静候第二日的到来。
Chapter3、入宫前夜
流朱来得比我预想的更快。次日清晨,我还未下楼就听见了她与客栈的小二在争执,店家知道我已中选,自然不欲放人。流朱快人快语,亦不甘示弱,“你也知道安小主是天家宫娥,那你可听说堂堂妃嫔要居住在小小客栈的道理?若一传十、十传百,今后安小主在宫里怎么立足?何况小主是客,只要把银子结清了,你还敢强留么?”
流朱口齿伶俐,三两句便噎得店家说不出话来。我也不愿让他们太下不来台,于是及时调停了这场口舌之争,并额外给了小二几钱碎银。他们见了银子,也就不再多纠缠了。
流朱向我福了福身并说明了来意。我一笑,“多谢甄姐姐挂念,且等我上楼将姨娘一并请下来。劳烦姑娘稍等片刻。”
姨娘知道有人愿接我过去同住,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唯恐自己出身不高,去了府邸惹人笑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总是处处为我着想。
甄府离客栈有些脚程,我却宁愿马车行得慢些再慢些。平心而论,我还没有准备好和所有的故人相见。流朱察觉了我的异样,但她不知我心中所想,只以为我是骤然要去了新的地方所以无所适从,不仅将甄府的人事一一说与我听,还变着法地哄我开心。却不知她表现得越殷切,我越是觉得愧疚。她从前帮过我许多,我也并不恨她,只是若不是先皇后故衣一事,她也不会撞刀而亡。
即便我不是始作俑者,但联想到她前世的结局,我终究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到甄府时已是中午,浣碧早早地在门口等候,说是下午宫里的教引姑姑就会过来,这会子还有时间躲会儿懒。我依着她的指引先去见了甄嬛,甄嬛少年时本就为人宽和大方,我又有意讨好,三两句间聊得格外投机。
宫里的旨意来得也快。如前世一般,甄嬛仍是常在,封号“莞”,我是答应,眉庄封了贵人,其余入选秀女的名单也如一般无二,只是汉军旗是最晚一批入宫的,所以还有很多时间来学习宫规。
芳若是午后来的,我原以为芳若作为宫中积年的老人,即便是看到我们也不会表现得过分惊讶,但或许是两张相似的面孔给她的冲击太大,她的表情即便是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都显得有些古怪了,“两位小主……长得有些相似,但都是美人坯子,奴婢一时之间看出神了,还请小主莫要怪罪。”
我装作不知情,“多谢姑姑夸奖,只是甄姐姐美丽动人,陵容多有不如。”
芳若的神情已经自然了许多,“安小主美貌,不必妄自菲薄。”于是此节算是揭过,接下来的几日她依旧尽心尽力地教导礼数,也愿意将宫中的宫殿、嫔妃、皇嗣对我们一一道明。我对一切都熟记于心,也没有必要过多聆听,只是想到一节:从前住在碎玉轩的是芳贵人,后来芳贵人无故小产,又因言语冲撞了华妃,最终被打入冷宫。
诚然,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世上哪有那样多的无故小产?无非是天灾人祸而已。华妃善妒凶悍,却不擅用腌渍手段害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只有景仁宫那一位了。只是不知她用了怎样的手段,是药物、饮食,亦或是在住处做了什么手脚?若是害人的东西仍留在碎玉轩,日后甄嬛住进去,又不知会对她有怎样的影响?
我怔怔地出神,芳若轻咳一声,算作提醒。我略有不好意思,芳若也没有过分苛责,只是继续教着礼仪,直到日落时分方才离去。
今日是在甄府的最后一日。甄嬛自有体己话同父母说,我也存了私心,入夜后请了萧姨娘来房中交代事宜。
萧姨娘只当我是舍不得她,面上难过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唯恐勾起我的伤心事。我却克制住情绪,从怀中掏出一包物什,“姨娘,这是我最近调得出来香。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但胜在量多,你在回松阳之前将它们尽数出手了,约莫十二三两总是有的。等拿到了钱,您回去的路上就可以选些脚程快的车马,投宿的客栈也不要选太过偏僻的,千万少走夜路。”
萧姨娘不防我是来说这个的,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容儿,你…….”
我打断她的话,“姨娘先听我把话说完。”
“咱们之前带来的盘缠,我需要拿一部分进宫去打赏下人,剩下的部分您全部带回去,回松阳尽量多置办些宅子和田地,把地契和房产都握在自己手中,千万别告诉我爹。我娘年纪大了,眼睛又不是很好,这些事还多劳您费心,只待事成之后告知她一声就成。”
我将剩下的盘缠退还给她,姨娘一惊,“我如何用得了这么多,你在宫中处处都要使钱,都留给我了你可怎生是好。”
她总是处处为我考虑,可这一次不必她担心了。即便前路再难再险,我总不会回头了,“我有自己的方法,姨娘不必担心我。您只需相信我,陵容日后总能出人头地,让您和我娘都过上好日子。”
萧姨娘愣住了,只能怔怔地点着头。我不知我的话她听进去几分,复又说道,“还有一桩事有些难办,但我希望姨娘尽力一试。无论成败,都请你着人递封信入宫,让我知道结果,好不好?”
“您去找一个擅长武艺的人,最好还能懂一些行军打仗。若有符合条件的,就让他去父亲门下毛遂自荐。如果父亲愿意直接将人收下自然是好,若是不愿,得劳烦姨娘多吹些枕头风了。日后我会从宫中着人寄银两回乡,他的俸禄也全由我来出。目前不需要他做什么,日后若有任何吩咐,我都会提前书信告知他。”
父亲庸碌,又是靠捐香料挣来得官位。蒋文庆的事绝不能重演,即便我知道事情走向,他身边无将可用也只能坐以待毙。只是萧姨娘是妇道人家,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我的要求未免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了,甚至在她看来一定有些荒谬,但她连理由都没有问便直接应承下来,“好,我尽力去做便是了。”
我有些意外,“姨娘不问为什么吗?”
她摇摇头,“你若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也不必去问。姨娘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孩子,总之你要我去做,我尽力一试就是。”
我再抑制不住心里的感动,一把抱住了她。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的气味,灵敏如我也难以分辨,让人想到松阳县一到夏天,铺天盖地的水田之上的满山新茶,放眼过去仿佛一块通透的凝脂翡翠。闻到这幽幽清香,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亲爱前程和银两远甚过爱我,母亲深爱我却没有能力,姨娘是世上唯一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却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我向她保证,“姨娘,前程只在我自己手里,我未来一定能能挣出来。”
她摇摇头,“我只要你平安。”
Chapter4、入宫
入宫那日天气清明,甄嬛照例被分到了碎玉轩,而我仍住在延禧宫,同住的还有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倒是与前世一般无二。我没有陪嫁侍女,延禧宫中候着的有宝鹃、宝鹊等人,还有两个小的宫女,今年不过十二岁,也指望不上她们做什么。敬事房提前将我的包袱送了过来,现下由宝鹃归置。我冷眼瞧着她做事。
平心而论,我不可能不怨恨她,但是一来毕竟曾经主仆一场,二来折在我手上的性命已经够多了,不必再生杀孽。即便早知她有二心,但现下我人微言轻,也不能奈她何。日后若得了机会,随便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去。她没了利用价值,皇后也不可能对一颗弃子赶尽杀绝。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五岁,她总有机会出宫的。
她不知我心中所想,归置完行装后就自觉退下了。不多时,皇后和华妃的赏赐就下到了阖宫。我居于末位,收到的赏赐自然不算丰厚,只是未曾想到剪秋竟亲临延禧宫,为夏常在送来了皇后的赏赐。夏冬春自然喜不自胜,连带着炫耀到了我的门前,言语间也是极尽刻薄,“出身微贱呢,就别怪别人不待见你。这点赏赐,真叫人寒酸呢。”
我本不欲与她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可她犹嫌不足,甚至直接对着未曾离去的宫人说道,“华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再好,也不如皇后娘娘的。把皇后娘娘赏的料子赶一身衣裳出来,等阖宫觐见的时候我穿上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她竟愚蠢到如此地步,也是世间罕见。我总以为华妃是不满她在宫中作威作福,所以下旨处置了她,却不知隔墙有耳,定是有人将这话传到了华妃的耳朵里,所以才有御花园之祸。
且再让她在得意几日。我索性离了延禧宫,去了碎玉轩拜访甄嬛。眉庄先我一步来,现下她住在咸福宫的常熙堂,主位敬嫔也是个好相与的人;而碎玉轩本身地处偏僻,又鲜少有人来,惟甄嬛和淳常在被分在此处。虽然冷僻,但好在没有主位,不必日日去拜见,也算省了一桩烦恼。
眉庄有些关切地问我,“你并没有带贴身丫鬟进来,如今伺候你的宫女有几个?服侍的好不好?”我照实说了,甄嬛也如前世一般将菊清指给了我。
菊清……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总想尽力地摆脱和甄嬛有关的一切,即便知道她已远在甘露寺,即便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来,却仍然控制不住地摆脱和任何与她有关联的事物。菊清于我而言更像是一根横生在心中的刺,时刻提醒着我这是甄嬛施舍给我的,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杀死了她。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自己的心魔。
甄嬛看出了我神色有异,温和地问我,“怎么了?今日你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以同住的人不好相处搪塞了过去,甄嬛不疑有他,只劝我富察氏出身满军上三旗,夏氏又早和我有龃龉在前,自然都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想和她们相处,只管到碎玉轩来找她便是。
我心一软,乱如麻的思绪渐渐地沉了下去,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从前一是直记挂着我的,只是我的敏感多疑害了自己,总以为她的好心给予是施舍冷饭,枉顾了她的一番心意。
从前做过许多的错事,只能今生尽力弥补。
阖宫觐见是三日之后,我有意穿得素朴些,按理来说今日是皇后和华妃交锋,她们应该注意不到我。但枪打出头鸟,现下我又生了一张让皇后厌恶的面孔,自然是希望她越晚发现我越好。
我不愿惹人注目,于是刻意来得晚了些,这样方便藏在人堆里。我又有意提拔菊清,于是将宝鹃留在延禧宫归置物件,正好让菊清出来见见世面,日后也不至于遇事而怯。众嫔妃依位份而立,我居于众嫔妃之末。今日阖宫觐见,除了端妃外几乎所有人都到齐,唯独华妃姗姗来迟。她有意给皇后下马威,也想在新秀面前树立起威严,即便来了也不叫人免礼,只是和皇后谈论起翡翠,无非是讽刺皇后年老色衰。
皇后最不屑的就是逞口舌之快,何况她被华妃压制多年,早习惯了她这副作派,只是众人初来乍到,难免畏惧于她的威势。我冷眼旁观,年氏一日不倒,华妃就多重倚靠,大厦将倾之前,少不得要再做小伏低几年了。
也罢,从前能做得的事,如今自然也做得。
华妃有意指了夏冬春、眉庄、甄嬛三人问话。夏冬春浅薄,言语间得罪了华妃竟也浑然不知;眉庄被华妃抓住了话柄,幸得甄嬛解围。一番口齿交锋后,皇后又说了些体面话,无非是要求各位嫔妃不要争风吃醋、要以皇上为先、勤谨侍奉之类的。待话说尽了,众人也就散了。
我料想夏冬春今日必要生事,于是谎称脚疼,眉庄和甄嬛慢慢地陪着我走,还想择小道先陪我回延禧宫。一来二去的耽误了些功夫,夏冬春也就从后头追了上来,话里带刺,“两位姐姐真是口齿伶俐,奉承完皇后又开始巴结华妃,像搭戏台子似得左右逢源,真是叫人佩服啊。”
她的话说得刻薄,即便眉庄涵养再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于是有意让她先挑些好的赏赐回去把玩。她自然不会领情,言语间也极尽刻薄,气氛一时之间竟僵住了。
空中传来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灵敏如我立即辨别出了是华妃身上的欢宜香。她来了,这出戏也就能唱下去了。于是我照旧嘲讽她出身骁勇,她不解其味,还真以为我是在赞她的家门。待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都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她方才回过味来,盛怒之下直接朝我脸上掴来,甄嬛反应快,一把格住了她,“她与你同为嫔妃,你怎能打她?”夏冬春盛怒之下又举起另一只手,若非周宁海用力抓住了她,甄嬛免不了要受她侮辱了。
我本来带着嘲讽的笑,但看到夏冬春被牢牢地抓住手,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僵硬在脸上。众人皆以为我是受惊过度,却不知我生前日日受掌掴之辱,全因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而唯一生受下的一掌,来自于此刻护在我身前的女子。
她在知晓舒痕胶的真相时不曾发作,故衣事件时不曾发作,甘露寺受辱时不曾发作,滴血验亲时不曾发作,唯独在眉庄死时给了我一掌。重重的的一掌打得我眼冒金星,那时她已贵为熹贵妃,而我也是嫔位,她本不该亲自动手,可盛怒之下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当时又在想什么呢?不记得了。那时离此刻太过久远,久到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她也曾经为我挡了夏冬春的一掌。
一报还一报,我不欠她了。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耳边充斥着嗡嗡的声响,完全忽视了华妃和夏冬春的来回问话。华妃看也不看她,“皇后与本宫都不在了么?本宫竟不知后宫已是夏常在当家,竟要辛苦你来训诫宫嫔,本宫怕你承担不起这样的辛苦。”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妩媚,可是字字惊心,“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颂芝是何等乖觉的人物,“奴婢听说那枫叶要鲜血染就才好看。”
华妃一笑,“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众人皆不懂,连夏常在也未见害怕的神色,大约是无知者无畏。周宁海有意将刑罚的恐怖之处一一告知,听得夏冬春脸色发白,瘫软在地。我冷眼旁观,她以为自己是第一日见罪于华妃么?从她嘲讽华妃的赏赐不如皇后时,就已给自己掘好了坟墓。
任凭她怎样苦苦哀求,华妃依旧无动于衷,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等着她被拖下去,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女声传来,“慢—————”
我一凛,有人来搅局么?
Chapter5、夏冬春
我抬起头来,赫然看见皇后的仪仗,方才出声提醒的女子,不是剪秋又是谁?
这是为何?混乱的思绪在脑中纷杂,为什么皇后会出现?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后,她最喜欢容易掌控的女子,而夏冬春则活脱脱第二个华妃,美貌、狂妄、目中无人,皇后又怎能容她?
更重要的是,究竟是谁向皇后通风报信,才让她及时赶到,救下夏冬春的?容不得我多想,皇后已行至我们眼前,华妃气焰再盛,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太过造次,“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命令众人平身,随即将前因后果细细问了。华妃早不满夏冬春行径,又有意在众人面前立威,自不可能为她遮掩,“臣妾先前正要回翊坤宫,偏巧看到这夏常在同沈贵人、莞常在、安答应在前头。夏常在有意挑衅,三位妹妹倒也没有同她计较,本来只是女儿家的口舌之争罢了,偏生夏常在性子烈,伸出手来就要掌掴安答应。若非是臣妾来得巧,遣周宁海去拦了。安答应这张脸还不知要遭什么罪呢。”
我心一紧,华妃所言为实,但皇后一来,夏冬春多半是死不了了。这也罢了,但皇后佛口蛇心,又习惯在人前极尽姿态,若她有意关怀我的脸,看到我与纯元皇后生得如此相似,前些日子的隐忍和做小伏低算是付诸东流了。
好在皇后只是言语宽慰了我们几句,倒是夏冬春此刻回过了神来,边哭边求着皇后宽恕她。皇后只说同为自家姐妹,夏冬春的言行太过失当了,随即她撇了一眼华妃,语气中却并无任何苛责的意味,“妹妹掌协理六宫之权,平日为本宫操持宫务,从无错处。怎得今日气性儿这样大,夏常在固然有错在先,却也不至招来这样残忍的刑罚。”
华妃固然有脾气,却也不是蠢人,如何不懂得借着皇后的话往下说,“是。臣妾以为这是小事,本不欲惊动皇后,却不想处理不当,反惹皇后娘娘烦心了。”
最终皇后以夏冬春“冒犯宫嫔、言语失当”的罪过,降她为答应,禁足一月。新秀入宫就被降位禁足,于旁人是莫大的羞辱,但对劫后余生的夏冬春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之后皇后要向太后请安,华妃亦不欲久留,夏冬春由皇后身边的宫女送回延禧宫禁足,一时间御花园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们面面相觑,良久也没有人说话。又过了一阵子,我打破沉默,“若非姐姐相助,夏氏还不知要嚣张到何种地步,陵容今日恐怕要生生受她折辱了。”
装楚楚可怜、故作柔弱,这是我从前用惯的伎俩。甄嬛只当我害怕,将我揽住,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一边安慰着“都过去了”。靠得愈近,我甚至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她其实也有些害怕,她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女,乍见人命如草菅般,如何不怕?只是为了宽慰我,装作若无其事。她宽慰完我,又伸手去握眉庄的手,即便眉庄在我们三人中居长,也愣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若说景仁宫中皇后与华妃只是语带机锋,方才若不是皇后及时赶到,夏冬春一条人命便要折在御花园中。
眉庄压低声音,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说,“我早知华妃不是寻常宫嫔,却不想她有如此铁腕手段,夏冬春固然可恨,却实不至死。”甄嬛心思缜密,劝她小心隔墙有耳,眉庄也就噤了声。直到秋风渐起,身上有些发冷,我们才各自回了宫去。
从去皇后宫中请安不过两个时辰,延禧宫已换了一幅光景。夏冬春的居所由多位太监看守,非特殊旨意不得外出。富察贵人没同我们一块儿走,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素来胆小,也不敢多打听。
纷扰自由得它去。我只是不解,究竟是谁去通传皇后的?夏冬春自己派宫女去求助的?我瞧着不见得,她若有此等心机,即便不说平步青云,在宫中安稳到老死总是没有问题的;华妃身边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华妃有心拿她在宫中立威,且不说区区一个夏冬春了,以华妃目前的盛势,又有年氏一族为靠山,杀谁都是易如反掌。那还能是谁呢?
我思绪混乱,第一次觉得事态的走势脱离了上一世的发展,甚至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连无意间打翻了茶盅都不知道。直到淋淋漓漓的茶汤滴了下来,我才如梦初醒,脱口道,“宝鹃,宝鹃————”
进来的却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回安答应的话,宝鹃姐姐有事出去了。您有事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出去了?我豁然惊觉,难不成是她去向皇后通风报信的?只是这完全没道理。若皇后想在众新秀间押宝,以她的算计和手段,大可以一人宫中安插一位眼线。宝鹃既然是来监视我的,夏冬春那边难道没有她的人?有一位名面上我的宫女、实际为皇后尽忠的人替夏冬春向皇后报信,还要保证皇后及时赶到,这多少有些说不通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摇了摇头,暗怪自己如今太过多虑了。因为知道宝鹃有二心,所以事事分外留心她,却不该过分发散思维,让自己草木皆兵。我还没回过神来,宝鹃恰巧打帘进来了,她没注意到我冷淡的脸色,只是喜孜孜地向我汇报,她去内务府处取了好些香料和绸缎。我留心她的神色,确定她并无任何异样,打了赏就让她退下了。
宝鹃取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我扫了一眼,只觉得有些意外,父亲从前是做香料生意的,娘又是绣娘出身,所以对于香料和绸缎的品评,满宫之中即便不敢称第一,却也算得上是颇有心得。内务府呈上的东西的品质远比答应分例的好得多,我如今不得宠,不知他们何故送来这些?
正想着,有个小丫头搬了个花樽进来,我只当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又见她年纪小,不免多问一句,“你怎么一个人搬这么沉的东西?其他人呢?”她的笑意不加掩饰,“不妨事,奴婢搬得动。其他姐姐都忙着去夏答应处搬东西呢,莫说是咱们,就连富察贵人都派人去了。满宫都已经传遍了,夏常在成了夏答应,还得罪了华妃娘娘。她从前仗着出身高处处给咱们脸色瞧,现下有她好受的。”
我瞬间了然,昔年眉庄被冤假孕,连带着甄嬛和我也受冷遇。原本说定送回家乡的包裹也无人敢应承,华妃身边的颂芝更是将我殿内的好东西尽数取走。夏冬春今日的处境与眉庄当年一般无二,也难怪身边的人会拜高踩低。
内务府的人又是何等精明,定是也得到了消息,想来也是,一同入宫的只有甄嬛、眉庄、我、富察贵人、夏冬春和淳常在。淳常在年幼,夏冬春未侍寝已失君心,余下可侍寝的新秀不过四人,也难怪有人把宝押在我身上了。
我示意她不要去了,“富察贵人要搬是她的事,你就不要去了。内务府如果送来了用度,也不必和她去争,更不要克扣她的。”并非是害怕她复起,如今的羞辱对她而言已经足够,她愚笨、狂妄,却罪不至此。又或许是看到她就会想起前世的自己,同样是幽禁延禧宫,鹂妃的待遇可比夏答应好得多。我自嘲一笑,我总是在不该心狠时将事情做绝,该心狠时却会产生些无用的同情心。
仔细想来,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我可控的范围,今天若是绕着御花园再多走几步,到了井旁就会看到福子的尸体,华妃杀害宫女的事情也会不胫而走。现下少了我们推波助澜,还不知她何时才会被人发现。
也是可怜人。
我如是想着,直至暮色四合,才命菊清去传晚膳。用过晚膳后本想看些书,宝鹃却匆匆进来,我对她总存了三份戒心,面上却不愿意表露出来,“怎么了?”她却喜孜孜地,“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皇上今夜翻了小主的牌子。”
我一怔,拔得头筹的分明该是眉庄,难道时移势易,连这都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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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京
(已完结)
(一)
“你是哪家的秀女啊?拿那么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想作死吗?”
少女着一身艳阳色的宫装,上面绣满了大朵大朵的暖菊,举手投足间充斥着自信张狂的气息,不用问都知道出身非富即贵。
只可惜,我不是她。
我是安陵容,也是正低眉顺眼被她训斥那一个。
“问你呢?你是哪家的。”
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问话,拉回了我跑偏的思绪。
“我……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
短短的一句自我介绍,我说的磕磕绊绊。我知道,依着她这样厉害的性子,接下来的我将被公开处刑。
果然。
“难道你连自己父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吗?”
她瞪我一眼,似是拿捏死了我的家世不如她。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今天在场参选的秀女,哪一个不是绫罗绸缎,穿金戴银。
只有我,几个零碎的珠钗,一身小家碧玉的淡粉色衣裳,已经是母亲所有的身家。
“家父松阳县丞安比槐。”
提起父亲,不知他现在又在哪个姨娘处厮混,因为不是男子,从我记事起,就没得过好脸色。
若不是家中没有其他适龄嫡女,这入宫选秀的名额,怕是也不会落在我头上。
罢了,今日我是来选秀的,挨骂就挨骂吧,只要能见到天子,总是有一点点希望的,而我也只有这一点点希望了。
我把头压的更低,只希望她辱个痛快后能快快揭过此事,马上要面圣了,我还要抽点时间整理一下仪容。
又是劈哩叭啦的一顿数落加讽刺,在旁人嘴里,我知道了她的身份。
包衣左领家的小姐,夏冬春。
难怪这么跋扈,这身份,是我招惹不起的,又或者说,这在场的秀女背后,没有一个我能招惹起。
我老老实实的道歉,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将我贬的毫无容身之地。
越来越多的秀女围在我身旁指指点点,她们的窃窃私语,每一句都仿佛刀子扎进我的心里。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起。
终于有看不下去的秀女出来制止,她短短两句话,不仅缓解了我的无措,更怼的夏冬春无话可说,愤愤离去。
她叫甄嬛,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
对了,还有她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济州协领家沈眉庄。
“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到哪儿都是一样,姐姐衣饰略素雅了些,那些人难免会轻视姐姐。”
她唤我姐姐,这怎么担得起。
看我头饰简单,她将自己的绿翡翠耳环摘下送予我做见面礼,还为我折了一支海棠衬于发间。
真好啊,这样明媚温柔的性子,原来也会帮助我,把我称做姐妹。
选秀开始了,一批又一批的秀女进入内殿又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我还来不及感慨几句,就听得选侍公公念了我的名字。
“镇定些,安陵容。”我给自己打打气,深呼吸一口往前走,进入内殿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寰姐姐与眉姐姐,她们笑着朝我点点头。
“撂牌子,赐花。”
果然。
听见传达公公冰冷的声音,我知道自己落选了,我轻闭双眼,仿佛已经看见了父亲的不屑,姨娘们叽叽喳喳的嘲笑和母亲那双苍老混浊的眼睛。
我不敢想,也来不及想回到松阳县要面对的是何局面,两个小公公已经端着花过来了。
赤红色的芍药,我瞄了一眼,忽略它背后的含义,倒是十分明艳大气,是我这一生都在羡慕追逐的耀眼。
只能博一博了。
我跪在地上并未急着起身,反而高声虔诚道:
“安陵容辞谢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身体安泰,永享安乐。”说完我缓缓起身,绷直背站立原处。
上面传来威严沉稳的女声。
“旁人被撂了牌子都一脸的不高兴,你倒懂规矩。”
“陵容此生能有幸进宫见到皇上太后一面,已经是最大的福气。”
说完这句话,我微微的抬起下巴,却仍然低垂眉眼,于是看不见太后看清我脸庞时一晃而过的惊诧和帝王手中顿住的绿佛珠。
“退下吧。”威严沉稳的女声不复刚才的平和,这次只透露着冰冷与严厉。
我不知哪个词汇冒犯到了太后,正站在原地惴惴不安时,一直端坐上头甚少开口的皇帝突然说道:
“皇额娘,既然她都戴花了,就别赐花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不用回松阳县了吗?
在我看不见的上方,是一场母亲与儿子无声的较量,彼此沉默对视良久,终是母亲先败下阵来,她微微叹息,然后颔首不言。
“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传话太监的尖细声音再度传来,我只觉得无比动听。自我记事以来,从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我不自觉抬眸,厚厚的珠帘盖住了上方,我什么也看不清,却差点压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母亲啊,女儿终于出息了一回。
(二)
半天的选秀很快就落下帷幕,这座庞大庄严的紫禁城又寂静下来。
我摘下鬓间粉嫩的海棠花,轻轻捧在手上,心里的欢喜多的仿佛要溢出来。
寰姐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她随手折的一朵海棠,却带给我如此好运,该找个机会谢谢她才是。
穿过长长的宫道,来到准许车马家眷候着的地方,却遍寻不到晨时送我而来的那辆灰蓝色小马车。
真是眼皮子浅,我的眼神暗了暗,难道就一点也不看好我吗?
腹议归腹议,还是要想办法回客栈的,毕竟我唯一的包袱还在那里。
正在原地踌躇时,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拉着马车稳稳的停在我面前。
绣着银线的帷裳在夕阳下泛着流光,被一只雪白纤细的手缓缓挑起。
是寰姐姐!
向她道了谢后,她问我为何还在宫门口逗留。
我攥了攥手心,不好意思的告诉她原本应该接我的马车没有来。
“接下来还有宣昭和礼仪教导,外面的客栈做事马虎,人员也复杂,始终不方便。如果姐姐不嫌弃,可来我家暂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我只开了个头她就猜到了我的窘迫,不着痕迹的在下人面前维护了我的尊严。
真是个仙女一般的人儿。
“那就只好叨扰寰姐姐了。”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那里原本装着娘亲给我准备的赏钱。
马车里还坐了个她的丫鬟,叫流朱,大大的眼睛,两个高高扎起的发髻,看起来机灵活泼,十分可爱。
路上寰姐姐告诉我,她和眉姐姐都入选了,以后在宫里我们可以互相做伴,彼此帮衬。
只是说起此事,她眉目浅浅,仿佛有化不开的愁绪。
流朱拉着她的手臂,轻轻的唤了一声小姐,她回过神来,复又露出笑脸。
我不懂。
在我看来,能入宫是天大的好事。
待马车停在甄府门口,我在流朱的搀扶下下了车,看到寰姐姐父母亲人候在门口,将她护在中心嘘寒问暖时。
我想我懂了一点点。
甄府真气派,气派到我匮乏的词汇量难以形容。
连一个丫鬟,穿的服饰都比我体面。
丫鬟叫浣碧,在寰姐姐向众人介绍了我后,甄母让她带我先去歇息。
一路上,她调笑着同我讲话,活跃又亲切,仿佛我也是一个官家小姐。
哦,不对,我本来就是官家小姐,只是从没有过过好日子罢了。
甄府的人真好。
传旨的太监来了,寰姐姐封了常在,赐号莞,以后要叫她莞姐姐了。
我只得了个答应,没有任何封号。
但以我的家世,再加上今天差点落选的经历,现在能封答应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甄母拿出了提前备好的赏钱,说了几句体面话,塞给了传旨的太监。
我悄悄瞥了一眼,那赏钱的厚度,我全身身家也比不过其十分之一。
太监瞬间眉开眼笑起来,只夸甄父好教养,打趣着说:“方才领着另一位教引姑姑去夏常在家,那可是看了好大的脸色。”
夏常在,夏冬春吗?
是了,她那样的身份,入选也是理所应当的。
传旨太监说,来甄府的教引姑姑芳若自康熙年间就负责教导小主们的礼仪。
因着我和莞姐姐住在一起,所以芳若姑姑顺带也负责我。
芳若姑姑甫一进门,就盯着莞姐姐和我的脸看了又看。
太监刚介绍完,她就朝着我们行了大礼。
我还在思考该回一个什么礼时,莞姐姐已经笑着上前将她扶起。
“在教引礼仪期间不必行此大礼,我怎敢受姑姑的礼。”
莞姐姐还是这样伶俐聪慧,要是我像她一样就好了。
教引礼仪这几天,芳若姑姑告诉我们,当今皇上早年是王爷的时候就成了婚,娶的是当今太后的表侄女,乌拉那拉氏。
福晋温柔娴雅,与皇上鹣鲽情深,恩爱非常。
只可惜三年后难产而死,生下的小阿哥也没有保住。
皇上大悲,登基后追封为纯元皇后。
现在的皇后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也是当初王府里的侧福晋,深得皇上敬重。
除此之外,她还提到了宫中最受宠的是华妃娘娘,年大将军的亲妹妹。
“我听闻华妃娘娘倾国倾城,是汉军旗的翘楚。”
莞姐姐好奇的问道。
芳若姑姑笑了笑,开口竟带着淡淡的自豪。
“莫说汉军旗,就是满蒙八旗都加在一起,也不及咱们华妃娘娘仪态万千。”
“所以宠冠六宫?”
这次是我艳羡不已的声音。
还没等芳若姑姑回答,莞姐姐垂了垂眼眸,若有所思。
“李白说过,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三)
九月十五日寅时,两顶四人小轿抬着我和莞姐姐入了宫里。
一同随行的,还有她的两个丫鬟浣碧和流朱。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轿里,旗头上代表答应身份的珠花也随着微微颤动。
就像我静不下来的心。
宫里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
连我一个小小答应的服饰与珠花都如此秀丽,想必嫔妃娘娘们的更加璀璨吧。
当第一缕晨辉洒向大地时,轿子终于停在了顺贞门偏门,领头的太监告诉我们,接下来只能步行至各自宫室。
太监领着我路过一座又一座的宫室,红砖绿瓦,气宇轩昂。
这就是我后半辈子生活的地方了。
我被分在了延禧宫,还没开心几秒,就发现夏冬春也在,真是晦气。
更晦气的是她身为常在恰恰压了我一头,刚来就带着两个丫鬟对我好一阵阴阳怪气。
看来以后的讽刺刁难是不会少挨了,我得想个法子才是。
好在我的贴身宫女宝鹃看起来倒是机敏,对我也算尊敬。
翊坤宫的华妃娘娘和景仁宫的皇后娘娘先后遣太监宫女送了些赏赐过来。
景仁宫来的姑姑叫剪秋,她笑着跟我说刚从碎玉轩莞姐姐那儿过来。
待她走后宝娟打开锦盒,里面是好些小巧精致的玉器银饰。
惊得我赶紧命宝娟打开华妃的赏赐。
两盒胭脂,一块玛瑙。
“出身微贱呢就别怪别人都不待见你,这点赏赐真叫人寒酸呢。”
“华妃娘娘赏的东西再好那也不如皇后娘娘的,把皇后娘娘送的料子赶一身衣裳出来,等合宫觐见的时候,我穿上来再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夏冬春又在我宫门口叽叽歪歪。
我原以为她就是张狂了一点,没想到还是个蠢货。
如此大声,也不知说给谁听。
初入宫三日不能侍寝,我闲着在屋里绣花哼两句小曲儿也被夏冬春逮着借题发挥了一顿。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我刚好出门去拜访莞姐姐和眉姐姐。
“陵容见过两位姐姐,没想到眉姐姐也在碎玉轩,方才我去咸福宫还是晚了一步。”我笑着先开口。
“一点也不晚,妹妹今天好生娇俏,之前就觉得你和寰儿有几分相似,如今看着倒像亲姐妹般。”
“眉姐姐莫要调笑我了,能有莞姐姐半分美丽,陵容就知足了。”
我面上腼腆,心里却甜丝丝的,莞姐姐如此美丽聪颖,仅像她几分也是极好的。
在碎玉轩一坐就是整个下午,出来时天色稍暗,莞姐姐听我只有三人伺候,还将自己宫里的丫鬟菊青拨给了我,眉姐姐也派彩月送了几匹新得的绸缎到延禧宫。
有姐姐们的感觉真好。
第二日就是宫妃觐见皇后的日子,我醒的很早,宝娟找出剪秋姑姑昨日送来的银饰想给我戴上,我以初次见宫里各位娘娘不宜太过夺目拒绝了。
华妃娘娘最是威风,整套点翠头面配着粉黛紫纹宫装,端的是艳若彩霞风华无双;
请安来迟不说,句句话语中都透露着自己深受帝宠。
“哎,这华妃这样声势浩大的是作给谁看啊。”身后传来夏冬春的窃窃私语,似是在问她旁边的富察贵人。
这个猪脑子。
拖她的福,在集体给华妃请安时,我多蹲了半柱香,顺便听了一场神仙打架。
这宫里果然不是太平的地方,华妃与皇后之间你来我往,连简单的交谈也含沙影射,夹枪带棒。
只可惜夏冬春听不懂,上赶着在华妃面前使劲拍皇后马屁。
看来不用我想法子,她自己就能在作死路上撒丫子狂奔。
(四)
夏冬春死在了秋天。
我早知她绣花枕头一包草,结局总归不会太好,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早。
“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
前一秒,夏冬春还在嚣张跋扈的要揍我。现在她吓得跪地求饶、涕泗横流,看起来真可怜。
我看着太监冷漠又熟练的将她拖走。
我想我应该感谢华妃娘娘,但不知为何,我控制不住这颤抖的身子。
一直压着我的大山原来只是别人脚下的蝼蚁。
华妃走后,我们三人逃至御花园,迎面跑来几个尖叫的宫女,说水井里死了个人。
莞姐姐胆大,上去瞧了一眼,结果回去之后就病了。温太医瞧过说是邪风侵体,又兼心悸受惊,诱发时疾,需隔断静养,连她宫里的淳常在都迁到了别处。
三日匆匆而过,宝鹃告诉我新入宫的小主今晚已经可以侍寝了。
当敬事房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来给我贺喜时,我只觉得自己怕是活在梦里。
“恭喜安答应,在这些新进宫的小主中皇上的恩宠您是头一个呢。”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早已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敬事房公公带了一个司寝嬷嬷,司寝嬷嬷的嘴巴张张合合,接着凤鸾春恩车载着我来了一处偏殿。
早已等待在此的宫女们一拥而上,我就被剥了个精光丢进浴桶,五颜六色的花瓣将我包围,然后又不知被哪个宫女的手扒开。
厚厚的锦被裹住我的身体时,我没来由的开始害怕。
我要见的男人是天子,他掌握着整个王朝的生杀大权。
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片段,一会儿是华妃云淡风轻的笑脸,一会儿是夏冬春被拖走时的哭喊。
待太监将我放到龙床上时,我清晰的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想皇上也听到了。因为他准备掀被子的手瞬间顿住。
“你很怕朕?”
“臣……臣妾……”我的脑袋一团乱麻,发抖让我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皇上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于是我的颤抖越演越烈。
“改日吧,让嬷嬷再教教你侍寝规矩。”
他下了床,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苏培盛。”
我坐在小轿里,来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难堪。
“真晦气,从没当过这样的差事,送进养心殿的嫔妃,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我成了整个皇宫最大的笑话。
华妃第二日一早便邀我去看戏,台上放的是《完璧归赵》。
但她绝对想不到,三日后皇上又翻了我的牌子。
其实我也没想到。
(五)
这次没有出什么意外,皇上对我很温柔。
三日前的事情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不值一提。
侍寝后的宫妃次日一早须到景仁宫请安行大礼。
皇后娘娘温柔贤淑,温和宽厚。
“安答应生得这般如花似玉,皇上多怜惜些也是应该的。”
行完叩首礼后,她唤我至身前,将一只玉镯滑进了我的手腕。
回到延禧宫时,赏赐的队伍早就排起了长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答应安氏,蕙质兰心,秉信安和,仰承皇太后慈谕,晋常在,钦此。”
接过封赏的圣旨,我整个人晕乎乎的,像踩在了云朵上。
大落大起给我带来极大的不真实感,仿佛这一切本不应该属于我。
可菊青在我身边忙上忙下的招呼太监小心搬运赏赐,宝鹃在一旁点算清单,登记入库,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洋洋的。
内务府很快又拨了宫女太监各三名,我宫里也有了管事姑姑邵禾絮和首领太监徐得福。
这一切是真的。
皇上赏了我三匹浮光锦,光彩动摇,观者炫目,我自留了一匹,想着莞姐姐病中枯燥无聊,看见珍奇衣料会开心些,我立马遣徐得福给她送去一匹。
最后一匹我亲自带着去了眉姐姐的咸福宫,眉姐姐前两日已承宠,宫内摆满了绚丽多彩的菊花,甚至还有罕见的绿菊。
皇上对她颇为欢喜,见她喜爱菊花,索性将她的住所“常熙堂”改做“存菊堂”,还望她学习六宫事宜,为华妃分忧。
眉姐姐见到我也很高兴,我们姐妹三人,除了莞姐姐抱恙在身不曾侍寝外,皆得到了最先的恩宠。
晚上皇上又翻了我的牌子,他问我可曾读过书?有些什么爱好?
我告诉他不曾读过,但我唱曲儿有几分天赋。
未入宫时,母亲说我的嗓音似出谷黄莺,在那些被父亲遗忘、姨娘欺负的日子里,是我唱着一首又一首的小曲儿哄她开心。
一曲《金缕衣》完毕,我清晰的察觉到皇上看我的眼神又热了几分。
皇上在我宫中连歇了三晚,我在后宫出尽了风头,各种华丽的奇珍异宝如流水般送进了延禧宫。
敬事房的公公告诉我,那日不长眼嘲笑我的太监宫女已经被罚去倒夜香了,我眼波一转,宝鹃就给他递上了一锭银子。
原来打赏奴才是这样的感觉。
莞姐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却总不见好,我与眉姐姐便时常去看她。
宫中奴才趋炎附势,瞧着她身体没有起色,竟然连好茶好碳也用不上了。
我训斥了她的首领太监康禄海,但莞姐姐还是让浣碧给了他遣散银两,他早已谋好了出路,带着徒弟去了丽嫔那儿。
我劝莞姐姐莫要太心善,将我宫里的金丝碳分了一半给她。
反正敬事房总不会让皇上冷着。
入宫的第一场雪,我是和莞姐姐眉姐姐一起看的,大雪压弯了梅花枝头,我和她们在雪中嬉戏,打雪仗,冷了就去莞姐姐宫中围在一起烤火。
她的太监小允子在雪中摔了一跤,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冬至那天,皇上去了华妃宫里,我邀着眉姐姐去莞姐姐宫中包汤圆,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汤圆是酒酿桂花馅儿的,入口温热香甜,暖到了心里。
(六)
新年将至,皇后和华妃共同主持操办了合宫夜宴。
除夕之夜,除了生病的菀姐姐和端妃,所有宫妃都出席了宴会,共同参与的,还有王族宗室的皇亲贵戚。
满汉全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一片其乐融融。
皇后娘娘说,因着是众多姐妹入宫第一个新年,所以办的格外热闹隆重些,以慰藉大家的思乡之情。
我并不想家,只是很挂念自己的母亲,入宫已经半年,不知父亲看在我的份上会不会好好待她?可曾请医师医治她的眼睛?
我虽然颇为受宠,但总归只是个正六品常在,是没有资格召母亲进宫的。
酒过三旬,皇上看着瓶中的梅花突然触景生情,又听闻倚梅园之花凌霜而开,冒着风雪便想去倚梅园独自赏景,连苏培盛都不带着,皇后不放心只好命果郡王悄悄跟随。
大年初一,听闻昨夜倚梅园宫女余莺儿在园中祈福惊动了皇上,以一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成了官女子。
余氏样貌妩媚声音动听,唱的昆曲儿勾了皇上的魂,很快又被晋为答应。
呵,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眼看余氏得宠我这两日渐受冷落,华妃竟把我叫至她宫中为她唱曲儿解乏。
她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却不想皇上突然来了翊坤宫。
我目若秋水,秋波微转,一首《菩萨蛮》唱的娓娓动听,婉转绕梁。
皇上今晚翻了我的牌子,我和华妃的梁子结大了。
其实我也不想,只是她屡次三番奚落嘲讽我,再加上余莺儿的受宠让我有了几分危机。
我想只要我小心谨慎些,她必抓不着我的错处。
宝鹃告诉我,她午时路过长街时,看到眉姐姐与余莺儿狭路相逢,余氏恃宠而骄,竟让身为贵人的眉姐姐给她让路。
余莺儿来势汹汹,很快又被封为妙音娘子,还成了华妃党。
自持有华妃撑腰,她更加骄横无礼,顶撞眉姐姐,冒犯曾与莞姐姐同住的淳常在和在王府时就跟着皇上的欣常在,甚至把欣常在关进了慎刑司。
六宫皆惊。
太后震怒,褫夺了余莺儿的封号。
太后老人家素来喜静,很少过问六宫事。连入宫首次请安都免了,这次出手想来是不堪其扰已久。
禾絮说余莺儿被冷落了好些日子,皇上不愿见她,她便去求华妃,华妃自然是袖手旁观。
谁知她跪在养心殿外唱了半宿儿的昆曲儿,又把皇上的心唱软了。
不过皇上也没有忘记我,次日就派人送来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
如此。
我一直觉得皇上待我有几分不同,直到他遇见了莞姐姐。
莞姐姐还未侍寝就被封了贵人。
那日皇上当着众多太监宫女的面,将她从御花园抱回了碎玉轩。
余莺儿这次栽了个大跟头,她窥探皇上行踪,趁机欺凌在御花园荡秋千的莞姐姐还口出狂言,刚好被皇上撞见。
于是她被贬斥,连住址都被迁至远处。
莞姐姐晋升,我和眉姐姐去碎玉轩给她贺喜。大约是人逢喜事,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皇上近来爱去碎玉轩小坐,陪莞姐姐下棋闲聊,谈书烹茶。莞姐姐的病症逐渐痊愈,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终于。
皇上赐了莞姐姐浴汤泉行宫侍寝。
皇上赐了莞姐姐椒房恩宠。
皇上以民间嫁娶习俗“撒帐”讨莞姐姐欢心。
皇上一连七日独宠莞姐姐。
皇上与莞姐姐感情日益深厚。
皇上……
好像忘记了我。
(七)
帝王宠爱本就来去匆匆,我告诉自己要看开一点。
莞姐姐才情相貌样样脱俗,琴棋书画处处精通,得此宠爱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出双入对时,难免有点失落。
我索性称病不出门。
宫里却发生了大事。
眉姐姐掉进千鲤池差点丧命。
我赶去咸福宫的时候莞姐姐已经到了。
原来华妃这几日以学习六宫事宜为由将眉姐姐从咸福宫到翊坤宫差使得连轴转,每每到深夜才肯放人。
昨日同是夜深,眉姐姐行至御花园,华妃的贴身侍女颂芝出现以拿东西为由叫走了彩月。
眉姐姐想起皇上新修的千鲤池,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被推进了池子里。
眉姐姐说凶手定是华妃,奈何苦无证据只能暂时隐忍,但她势必要与华妃抗争到底。
唇亡齿寒。
我才意识到宫里危机四伏,我们姐妹三人接连得宠,可能坐不住的远不止华妃。
我的直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温太医发现莞姐姐的汤药被下了致人痴傻之毒。
这次很容易就查出了真凶,是早就失了宠的余氏。
余氏彻底翻不了身了,把嗓子唱冒烟也没用。
原来当日倚梅园中祈福的是莞姐姐。
皇上下令将余氏赐死。
但太监向我禀报,余莺儿不肯自尽。
于是我亲自看着太监勒死了她,还花了大价钱买通下人给她灌了碗药,好让她走的痛苦,哦不,是安心上路。
回到碎玉轩时,眉姐姐劝我何必手染血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余莺儿虽死,但莞姐姐总觉得背后还有主谋。
仔细想想也是,一个失了宠又被夺了答应位份的官女子,哪有本事把手伸进碎玉轩。
莞姐姐之前一向深居简出,并未与后宫妃子结怨。
唯一产生龃龉的,便只有丽嫔了。
康禄海转投丽嫔之后日子过的并不好,丽嫔宫里的小丫鬟都能给他脸色看。
没有人看得起轻易离主的奴才。
他候在御花园中求得宠的莞姐姐,结果碰见了丽嫔。
丽嫔这个人真有意思,竟然深信鬼神之说。
我让小允子扮做死去的余氏,她就吓得把华妃都供出来了。
鬼有什么好怕的?能比得过她这颗害人的心吗?
丽嫔被打入了冷宫,华妃也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
可去圆明园避暑时,皇上还是带上了她。
眉姐姐想有个皇子傍身,有宠无孕,终究无依无靠。
听说宫中太医刘畚有生男秘方,恰巧是她的同乡。
眉姐姐笑着说如果有用的话让我与莞姐姐也试试。
秘方貌似有用。
在温宜公主生母曹贵人的宴会上,她被刘畚诊出了身孕。
皇上大喜,赐了封号“惠”。
温宜公主周岁宴上,我第一次见到了久病不愈的端妃,她亲手给公主带上一个精美华贵的银项圈,那是她的陪嫁之物。
宴会开始,曹贵人和眉姐姐是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围着她们。
我却总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曹贵人是华妃的人 ,必然想在宴会上给华妃找场子。
于是她提议以抽签游戏助兴。
果然,莞姐姐抽中了惊鸿舞。
这是纯元皇后生前最擅长的舞蹈,宫中无人不晓。
无论舞蹈跳的好与不好,都有大不敬的风险。
我以歌作伴,眉姐姐用琴相合,配合莞姐姐翩翩起舞,却还是得了个模仿纯元的评价。
好在果郡王以竹笛催发了莞姐姐的灵感,伴着悠扬的笛声,莞姐姐的舞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全场寂静,随后赞声不绝。
皇上赐莞姐姐坐于他身旁,华妃清咳一声,满脸哀怨。
“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
……
圆明园归来后,华妃又复宠了,瞧着架势更胜从前。
但我却无暇顾及。
我的父亲入狱了。
(八)
父亲随军护送西北银粮,半路却糟了劫匪。银粮没了,他也被皇上降旨关押。
消息传来后宫时,我第一时间去求了皇上。总归皇上对我还算疼惜,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苏培盛说皇上在陪华妃娘娘不许旁人打扰。
他只是不愿见我罢了。
我去找莞姐姐,莞姐姐让我莫要着急,她探过皇上口风,皇上意为寻到银粮时再作处罚。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她一定会想办法帮我规劝皇上。
后来我又去了眉姐姐处。
从咸福宫出来后,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禾猗姑姑为我精心梳了最典雅素净的妆容,宝鹃翻出了一身浅碧色的宫装。
正值夏秋交替,御花园内百花怒放,争奇斗艳,我无心赏景,只找了一处景色单调的湖边,湖边的几棵杨柳萧瑟单薄,就如我微涩的内心。
莞姐姐挽着皇上走过来了。
我并没有急着上前为父亲求情,柳眉微颦,只轻轻向他们行过礼,然后忧心忡忡的离去。
皇上今晚来了我宫里。
一个月后我在眉姐姐宫中闲坐时,不过吃了一块糕点,竟蓦地呕吐起来。眉姐姐喜出望外,忙请来太医刘畚替我诊治。
我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皇上大喜过望,再加上莞姐姐从中周旋,挥挥手便宽恕了我父亲,还给了一个更好的差事。
曹贵人直夸我们姐妹三人皆是有福之人。
我也很高兴,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属于自己的新生命,不论是男是女,都会在我身旁慢慢长大,奶声奶气的叫我安娘娘。
我激动得一宿未眠。
第二日又兴冲冲的拉着眉姐姐与莞姐姐一起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
我娘的刺绣技艺高深,我自小和她一起做些绣品补贴生活,倒也习得了几分。
宫里的夜格外长,失眠的时候我就用它来打发时间,故绣法愈加熟练。
针线在我手中起舞,傍晚时桌上便多了两双小小的虎头鞋,我将其中一双送与眉姐姐。
“一双虎头鞋要纳千针以上,容儿这手艺比起宫中绣娘来也不逊色,我这孩儿倒是沾了光。”
“眉姐姐惯会哄我。”
秋来气候凉爽,空气中飘满花草的芳香。
我以为能过一段安稳的日子,但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不好了小主,惠贵人那儿发生了大事,皇上传你过去呢。”徐得福急匆匆的来禀报。
“眉姐姐出了什么事?可曾有消息传来?”
“不曾,那边说小主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一头雾水的赶到咸福宫时,眉姐姐正满脸震惊的跪在地上。
太医刘畚不知所踪,眉姐姐来了月事,她的宫女茯苓当场指证为我们从刘畚处拿了假孕之药。
太医章弥和江诚双双把脉后发现眉姐姐竟然并未怀孕。
“如果臣妾有心以假孕争宠,为何要冒大风险拉上安常在。”
眉姐姐相信同乡,我相信眉姐姐,所以吃求子药这件事情,我们从未避讳过。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查验过,这药可推迟月信,制造呕吐困乏等孕相,需得每月一剂,按时服用,万不可断。”说话的是太医院院判章弥。
“断了会怎样?章太医可要仔细些,别又诬蔑了沈贵人和安常在。”华妃睨了章太医一眼,一副好心的样子。
“断了便会如惠贵人般……月信提前,且药中含有少量木通,连服六剂会……会产生自然滑胎之象。”章太医说完就跪伏在地,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埋入地底。
刘畚是月初失踪的。
“你还带着这簪子招摇什么?”在众人都未有反应之前,眉姐姐的黑发瞬间如瀑布般散在脑后。
原来是皇上伸手拔掉了她发间的银簪。
那簪子我认得,是眉姐姐查出身孕那天太后亲自给她带上的,眉姐姐一直将它视作一种认可,白日从没有摘下过。
“贵人沈氏,言行无状,褫夺封号,降为答应,从即日起,幽禁闲月宫,未经许可,不得探视。”
皇上缓缓把目光转向了我。
“还有你,品行不端,令朕失望,废除常在安氏位份,打入冷宫。”
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九)
都说冷宫日子凄苦,其实也还好,毕竟我还带了宝鹃。
不似从前在家,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
粥是稀的,饭是馊的。
肚子是永远填不饱的。
睡的是木板,盖的是粗布。
头顶的屋檐好大一个洞。
夜晚我躺在床上,有时候看见黑洞,有时候看见星空。
大概是因为吃不饱,我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常常梦见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皇上,皇上你看看臣妾呀……皇上”
梦里的声音也那么真实吗?
原来做梦也是从耳边听到声音的。
不,这不是梦。
我咻的坐起身来。
果然是隔壁传来的哭泣声。
宝鹃被我的动作惊醒,冷宫又黑又破,我总是害怕得难以入眠,她便搬了张小榻睡在我旁边。
因着只有我们两人,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小主怎么了?”她给我掖了掖被角,睡眼惺忪的问。
“这是……这声音……”我被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利索。
“皇上你终于来了,臣妾要封妃啦哈哈哈。”隔壁又开始狂笑起来。
“小主别怕,隔壁是芳贵人,从前住在碎玉轩的,许是待的太久得了癔症,白日也不见她闹,奴婢已经把门锁好了,睡吧小主,奴婢在呢,别怕啊。”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被子,像哄孩童入睡般。
我竟真的安心不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难过的日子也会一天天过去。
也不知道莞姐姐和眉姐姐怎么样了。
莞姐姐曾拖了个小太监悄悄捎来不少银两。
不管在哪儿总是要打点的,她怕我受宫人折辱。
但莞姐姐这次多虑了,皇上当日如此震怒,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眉姐姐,宫里的人都怕触了霉头,自然也不敢来冷宫。
就像我塞再多银子,负责送膳食的太监也不心动。
冷宫里有一个宫女叫小蝉,她专门负责给废妃送生活用品。
小蝉年方十八,长像一般但生性乐观,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夸我生的好看,似九天的仙女儿下了凡,于是总把最干净的布衣留给我。
和布衣一起送来的,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姹紫嫣红,甚是美丽。
在发现我们吃不饱后,她还会悄悄的藏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但馒头不是每日都有,宫里的食物总是有数目的。
“小主可是又乏了?”
大抵是饮食单一,近来身子异常疲倦,每日往往要睡上六七个时辰才够。
“安娘娘,您猜奴婢给您带什么来啦。”小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人还未至声音就先进了屋子。
“好香呀”宝鹃在一旁称赞道。
“再拿一个碗来我们一人一半吧。”
“不了小主,奴婢今日已经吃了个大馒头啦。”
饥饿感让我不再推脱,一碗菜粥下肚,肠胃顿时舒适许多。
天色渐晚,我躺在床上赏月,腹部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难道是稀粥剩饭吃的太多,一点蔬菜便不适应了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却感觉被子里有液体流淌。
我掀开被子,月光下是赤目又耀眼的红。
“宝鹃——”
……
“回禀皇上,冷宫的小蝉被发现时已经上吊自尽了。”
……
翻新过的延禧宫奢靡辉煌,但细看处处都透露着匆忙。
我躺在柔软的黄花梨木大床上,面前的锦被湿了一片,有几滴眼泪不小心顺着脸颊滑进了嘴里。
竟然是苦的。
我是真的怀了孕。
也是真的滑了胎。
小腹的坠痛还在断断续续,那里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寄托了我所有希望和期盼的生命。
禾猗说皇上在门口站了许久。
我升做了贵人,赐了封号盈。
莞姐姐常来看我。
有一回她说眉姐姐闻此痛哭失声,恨自己害了我。
我不怪她,真的。
我只恨自己大意,恨始作俑者,恨人心险恶,恨造化弄人。
宝鹃给我念了家中递来的书信。
父亲又升了官职,母亲的眼睛也好了许多。
……
日子总要继续。
在皇上第三次站于我宫门外时,我打开了门。
我成了后宫最受宠的人,连华妃都要避让几分。
(十)11月29更
“小主,这是今年波斯新进供的螺子黛,除了皇后娘娘,这后宫皇上独赏了小主与华妃娘娘呢。 ”宝鹃捧着一个珍贵的锦盒进了内室。
我正坐在铜镜旁,镜中的相貌如出水芙蓉,白璧无瑕。
“容儿天资绝色,以螺子黛相辅,必有沉鱼落雁之势。”
我一时看入了神,竟不知皇上何时站于我身后,忙起身行礼问安。
“臣妾多谢皇上赏赐,只是方才听闻这螺子黛稀有异常,臣妾受之不安。”
看着皇上的脸色没有变化,我又接着道:
“臣妾方才在想莞姐姐最爱画远山黛,眉如远山,眸若星辰,煞是好看。故臣妾斗胆请求皇上将其一分为二,我与莞姐姐各执一份。”
“你倒是大方。”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臣妾与莞姐姐相识于选秀,未入宫便多得莞姐姐相助,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莞姐姐近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臣妾也是想她开心些。”
“容儿知恩图报,纯真温厚,真乃朕之幸事。此事朕允了。”
“朕想起来还有其他事情,改日再来陪容儿。”
徐得福来报,皇上去了碎玉轩。
“小主,您这不是把皇上的宠爱分给他人嘛。”宝鹃颇有些不平。
“莞姐姐算不得他人。”
何况,我只是有宠无爱,皇上对我终究是愧疚怜悯居多。冷宫一遭,更让我明白君恩似薄雾,伴君如伴虎。
唯有姐妹抱团,才能窥得生机。
不一会儿,宫里传出内务府总管因怠慢莞贵人而被撤换的消息。
午休过后我去往碎玉轩,刚刚坐定莞姐姐便屏退了下人,有几分焦急的说道:
“陵容,刚刚小允子探得消息,眉姐姐在闲月阁病了,可身边无一人侍候。”
“我就是为此事而来,假孕之事我也牵连其中,为眉姐姐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
“而今唯有兵行险招,暂解眉姐姐困境。”
……
未过两日,敬嫔探访闲月阁,发现沈答应无人照料,膳食皆是残羹剩饭,夹过饭菜的银箸变成黑色,好在沈答应因病未食。
敬妃大惊,忙禀报皇上。皇上念沈氏父亲,下令派人照料沈氏,不得苛待。
温宜公主因夜宴上的一次吐奶被抱到了华妃宫中扶养,却反反复复吐奶,病势加重到令皇上日夜守在翊坤宫,忧心不已。
太医疑心公主肠胃有损伤,继而查出温宜公主日常所食的马蹄羹被换成了木薯粉。
御膳房木薯粉去向皆有记录,最近只有莞姐姐宫里的浣碧取过木薯粉,声称用来做珍珠丸子。
而前不久的宫中夜宴莞姐姐恰好离席良久。
当华妃揪着不放,势要治莞姐姐个谋害皇嗣之罪,我也急的手心发汗时。
端妃再一次出现了。
她微咳着为莞姐姐出面作证,说莞姐姐当晚是去了她宫中,一时投缘畅聊许久。
皇上相信了她们,把此事交与皇后全权处理。
众人散开时,我看到曹贵人怨怼不甘的脸庞。
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御膳房的太监小唐认了罪,还没审问就被皇上下令杖杀。
西北战事告捷,华妃愈发得意,听莞姐姐说皇上已经准备恢复华妃协理六宫之权,只不过被她暂时劝阻。
我提醒她小心身边人,她让我放心,说已有应对之法。
今日酉时,宫中传闻莞姐姐要私下探望眉姐姐。
华妃便擅自搜查闲月阁,结果一无所获。
皇上听闻盛怒,斥责其肆意妄为,将温宜公主归还曹贵人扶育。
一场闹剧落幕后,我随莞姐姐趁机探望眉姐姐,她看见我痛哭不止,末了又说自己孤苦难捱,此番对皇上的绝情失望至极。
蜀中上供了蜀锦,皇上将其制成两双玉鞋,一双赠了我,另一双赠了莞姐姐。
华妃醋意大发,穿着素净去给太后请安,从慈宁宫出来时发间戴着太后的凤穿步摇。
冬天到了,重回碎玉轩的淳常在得了宠幸,我去找莞姐姐时见过几回,瞧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十一)11月29更
富察贵人怀孕了。
怀孕前尚有几分谨小慎微,怀孕后活脱脱一个翻版夏冬春,连华妃也敢得罪。
因着太后看中此胎,暂时也没人奈何得了她。
初春之际,宫中时疫肆虐,不少太监宫女染病,我也不怎么敢出门。
当莞姐姐传来消息说眉姐姐染疾时,我正在延禧宫看着宫人打扫内苑。
我立马和莞姐姐动身去养心殿求皇上派遣太医救治眉姐姐,但苏培盛说皇上正为京城百姓安危和朝政之事烦心,无暇接见我们。
好在莞姐姐与太医温实初是旧识,温太医答应帮忙照料眉姐姐。
在眉姐姐得到救治的日子,莞姐姐父亲的人找到了太医刘畚。
刘畚亲口承认华妃为幕后主使。
华妃被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本以为可以借此打压华妃,没想到她凭着一张治疗时疫的药方再度翻身。
药方暂时控制了疫情的发展。
皇上龙颜大悦,不仅解了禁足,还恢复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
好在我从未想过用这些小事就能击倒她,又或者说,在她家世没有土崩瓦解之前,击倒她。
所以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眉姐姐被解了禁令,又恢复了贵人位份的结果总是好的。
华妃开始反击了,她联合哥哥找来大臣弹劾莞姐姐的父亲,又唤我去为她唱曲儿,还拉着我看了一出《南柯一梦》。
她所有的明嘲暗讽在我看来都不痛不痒,我早已不似从前,会因为几句轻飘飘的话语自轻自贱。
因为我明白。
宫中生活就如同这台上唱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
我们都是戏中人。
眉姐姐的身体逐渐康复,她偶然发现所用茶碗被人更换过,只是时过境迁,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富察贵人很快就为她的猖狂付出了代价。
她在赏花时被猫扑倒受惊小产,还连累莞姐姐脖颈被抓伤。
不过倒是带来了久违的好消息——莞姐姐有了身孕。
宫里没有人知道,我极擅长制香。
今日富察贵人赏花时,我闻到她身上香得异常的脂粉味。
但并不是我动的手,原因很简单,富察贵人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莞姐姐的伤口并不小,极有可能会留疤,我倒是有一物名曰舒痕胶,可快速除疤不留痕,还有护肤养颜之效。
不过此胶含了大量麝香,她是万万不能用的。
因温太医忙于时疫之事,我只好叮嘱章太医慢慢给她调养,刚好章太医也是皇后指来负责莞姐姐安胎的。
莞姐姐晋了嫔,我也很高兴。
也许我可以再绣一双虎头鞋给她的孩子。
皇上对莞姐姐极其宠爱,他为莞姐姐绘制的“姣梨妆”盛行宫内外,引得内外命妇争相模仿。
莞姐姐生辰之际,他大摆宴席,以满湖盛开的莲花为其庆生,又带莞姐姐放风筝。
生辰结束后,我看见人群中的华妃脸色铁青。
(十二)11月30日更
那个爱吃甜食,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淳常在死了,香消玉殒时年仅17。
听说皇上本来准备在几日后晋她为贵人。
她不过是在阳光明媚的普通日子里去捡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却再也没能回来。
御花园的池水那么冷,不知带走过多少香魂。
淳常在的宫女求莞姐姐做主,说淳常在自幼识得水性,怎么可能被淹死。
莞姐姐答应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西南战事大胜,年氏一族水涨船高,皇上更是答应晋华妃位份。
华妃一向咄咄逼人,近日更是屡屡让皇后下不来台。
她的哥哥也不是省油的灯,强行请走宫中所有御医为夫人看病。
皇后深夜头风发作,满宫竟找不到一个御医。
我想皇后的头风多半是被他们两兄妹气的。
莞姐姐近日惶惶不安,因为她父亲在朝中被年羹尧百般压制。
而我父亲却没传来什么消息,想来他惯会伏低做小拍马屁。
内务府前一日给华妃送了皇贵妃服制,第二日却宣了贵妃的旨意。
但这也足够她嚣张了,因为帝后不日就要离宫祈福,唯留下她大权在握,独掌六宫。
“女子以妇德至上,莞嫔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目无本宫,罚于翊坤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
华贵妃存心挑刺,要罚跪莞姐姐。
莞姐姐已经怀胎三月,身子笨重,我与眉姐姐求情不成也被罚跪。
烈日当头,翊坤宫外轻烟缭绕,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皇上特赐华贵妃的欢宜香,仅她宫室可用。
炎炎的夏日和莞姐姐泛白的面颊让我无暇注意其他,却因此埋下了祸根。
看着莞姐姐越来越无力,我出声哀求华妃,但她却满不在乎,说问过太医就算跪上一个时辰也不打紧。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莞姐姐就晕倒在我面前。
我看着果郡王闯入救走莞姐姐,看着莞姐姐跪处留下的血迹,看着碎玉轩一盆盆端出的血水,仿佛回到了被接出冷宫那日。
帝后闻迅策马赶回宫中,但一切都晚了。
莞姐姐小产了。
怎么会这样呢?
我的虎头鞋才绣了一半。
华贵妃大概是听了曹贵人的劝说,想着脱簪请罪。
她犯下的罪过又岂是脱簪就能饶恕的。
皇上夺了她的封号,废了她的贵妃之位,责罚她每日正午跪于翊坤宫门口两个时辰思过。
但我觉得远远不够,莞姐姐大概也这么想,所以她对皇上冷淡下来,整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我想劝慰却无从下口。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
直到温太医来给莞姐姐把脉,发现她体内有少量麝香,我才猛然反应过来。
欢宜香!
那欢宜香有问题!!
(十三)11月30更
我以为找出了原因莞姐姐就会振作一点,可她好似丧失了斗志。
每日黯然而醒,含泪睡去。许是愧疚自责,皇上去看过几次就再未踏足碎玉轩。
我与眉姐姐轮流去陪伴莞姐姐,有时还碰见敬妃娘娘,罚跪当日她也频频为莞姐姐求情。
在莞姐姐身体恢复到可以下床走动时,我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我曾住过的冷宫,头顶屋檐的大洞还未得到修补,芳贵人在隔壁咿咿呀呀的又哭又笑。
她的癔症现在连白日也会发作了。
我指着布满灰尘的木板床,告诉她我在那儿也曾没了一个孩子。
在这深宫,除非如芳贵人一般疯癫,否则我们总会被推着往前走。
为什么不自己主动走每一步呢?
那样至少还有选择。
我知道她听进去了,因为浣碧次日酉时来了延禧宫。
初雪缤纷,禾猗说倚梅园梅花经霜傲雪,争相怒放,我便邀皇上一同去赏景散心。
碰巧遇见莞姐姐在园中祈福,引来漫天的蝴蝶为其飞舞,宛如误入红尘的仙子。
看痴了我身边的帝王。
准格尔使者入宫求亲,皇上将朝瑰公主许了过去,莞姐姐提议曹贵人心细,适合协助公主准备嫁妆。
朝瑰公主嫁了不足三日,准格尔老可汗因病暴毙,她只好依据习俗再嫁老可汗之子。
这次曹贵人慌了,她主动找了莞姐姐。
宫中又疯了一个富察贵人。
莞姐姐请求恢复年世兰“华妃”的封号,宝鹃传来这个消息时,我一度觉得是她打听错了。
我恨毒了华妃,当年她陷害眉姐姐假孕,连累我没了第一个孩子,后来又害死了莞姐姐的孩子。
莞姐姐的恨意不会比我少,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去碎玉轩问缘由时,发现眉姐姐也在。
莞姐姐说她自有苦衷,但现在无法给出答案,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眉姐姐恼怒的样子。
她们两的关系逐渐淡漠,我只能来回的劝。
虽然我也不解莞姐姐此举何意,但总不能让旁人钻了空子。
华妃复了位,我看她却大不似从前张扬。
原来出身高贵、性格跋扈的凤凰有朝一日也会被拔了羽毛,训练成惊弓之鸟。
她竟然把近身侍婢颂芝送上了龙床。
芝答应也挺争气。
九州清宴的大殿宴席上,莞姐姐不过嘲讽了她两句,就被皇上贬去了蓬莱洲幽禁。
这么不寻常的事儿,我当然得跟着。
天气转凉,眉姐姐到底还是嘴硬心软,寄来了好些我们的衣物。
蓬莱洲景色清幽,我们来之前苏公公还特意命人打扫过,住着比宫里自在多了。
可莞姐姐总是蛾眉深蹙,朝着宫中的方位翘首远望。
我也并不多问,反正来这儿只为了陪着她。
该知道时自会知道。
不过月余,苏培盛来接我们回宫,顺便带来了皇上已平定乱党的消息。
(十四)11月30更
莞姐姐从不会让我失望。
年羹尧被革职,华妃磕破了脑袋也没能求皇上回心转意。
风水轮流转。
从前我在养心殿外求见,她与皇上执手并立;如今她跪地祈求,皇上依旧稳居高堂。
我们都是可怜人,却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不容本宫放肆,本宫也放肆多回了。”曹贵人在景仁宫揭发她的罪行时被她一脚踹倒,不愧是武将家族出身的女儿。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威风的样子。
年家彻底倒台了,年羹尧被赐死,曹贵人的背叛,周宁海不堪慎刑司的刑罚供认多项罪名。
她从华妃降为了年答应。
曹贵人倒因告发华妃罪行有功晋了嫔,赐号襄。
秀女大选年份已到,宫中纷扰未平,于是皇上只从平复叛乱的功臣家眷中选了四名适龄女子入宫。
新进宫的祺贵人住进了碎玉轩,容颜美丽,眼神中却藏着算计。
碎玉轩无故起火,还烧伤了去饮茶的眉姐姐。
莞姐姐告诉皇上是年答应因怨恨她而派人纵火。
皇上终于下旨赐死年答应。
年答应不愿就死,她始终不肯相信皇上如此绝情,于是莞姐姐去冷宫为她送行。
很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年答应撞柱自尽了。
我小心卑微,每一步都敬终慎始;她无所畏惧,爱的热烈却扑火而亡。
皇上赐她以贵妃之位入葬。
襄嫔未过多久也跟着去了,太医说是突发疾病,不过宫里没有多少人在乎。
端妃收养了她的女儿温仪公主。
皇上决定册莞姐姐为妃,我与眉姐姐也一同册封为嫔。
(十五)12月1日更
转折总是忽如其来的。
因为册妃正式且繁琐,菀姐姐就晚了我们两天。
仪式当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我始料未及。
菀姐姐因为误穿纯元皇后故衣引得皇上大发雷霆,不仅取消了册妃礼,还将她幽禁在碎玉轩思过,无召不得出。
菊青来报消息时我正在内室绣手帕,那是用作恭贺菀姐姐封妃的礼物。
绣针顺着手帕滑到手腕处,剌了一指宽的口子。
血珠从伤口处缓缓冒头,宝鹃看了惊叫一声,一边给我包扎一边指挥菊青去太医院拿些上好的金疮药来,免得留疤。
菊青回来时,顺嘴提了一句章太医告老还乡了。
“章太医?照料菀姐姐身孕的那位太医院院判?”
“不仅如此,芳贵人和富察贵人的胎也是章太医照看的呢,因为他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
这就奇怪了,温太医连体内有麝香这种小事都诊得出来,这位年岁最长医术最好的太医照料的胎儿却无一存活,还从未被问责过。
这宫里算起来只有三个正经主子,皇上、太后和皇后。
皇上对皇嗣的执着毋庸置疑,太后关心最多的也是嫔妃的身孕。除了这两个正主,剩下的就只有——
皇后。
皇后早年生下的大阿哥因病夭折,之后多年一直无所出。
看着后宫的嫔妃接二连三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怀孕,难保不会有其他心思。
……
希望是我想多了。
不过我清楚的记得章太医就是皇后指给菀姐姐的。
温太医后来也说,莞姐姐怀胎三月,胎像已稳,体内的一点麝香不足以致使滑胎。
想到此处,我便去碎玉轩找菀姐姐,可碎玉轩外戒备森严,不许出也不让进。
但我发现送饭的宫女太监是不会被拦的。
于是我不时在碎玉轩附近转悠,想着碰碰运气,说不定会遇见相识的送饭小宫女,好问问里面情况如何。
这天我刚靠近碎玉轩,就听见里面乱作一团,宫门口的守卫也松懈了很多。
我带着徐得福趁机进入大门,一眼就看见流朱视死如归的冲向禁卫的尖刀。
徐得福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他立马扑上去撞开了禁卫。
“住手!”
刚刚的画面让我心惊肉跳,我的喊声都在颤抖。
还好、还好差了一点。
禁卫被我喝得愣在原地,流朱已经跪在地上啜泣,哭诉菀姐姐病入膏肓,但禁卫却不让她们出去请太医。
“尔等只是奉命看守菀嫔,没有旨意说要让她自生自灭吧?徐得福,你带着流朱去请温太医,若有什么惩罚,只管算在本宫头上。”
徐得福带着流朱跑向太医院,我走进内室去看望菀姐姐,她脸色苍白已经昏迷不醒。
温太医来的很快。
菀姐姐竟然又有了身孕,我在碎玉轩待到她醒来,叮嘱她此胎务必让皇后作保。
回到延禧宫时,皇上已经传来了旨意,说我虽救菀嫔有功,但行事莽撞破坏宫纪,罚禁足三月思过。
(十六)12月1日更
思过的日子过得很慢,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为了打发时间,我找出之前收藏的古籍翻阅起来。
几柱香后……
还是让它去角落里吃灰吧。
我安陵容勤奋刻苦,能歌善舞,可偏偏对读书实在没有天赋。
我只好闲时调香,陶冶情操;誊抄诗经,修身养性。
三个月过去了,我解了禁,可宝鹃告诉我碎玉轩还是不许探望。
又过了三个月,我惊闻甄父被革职收监,其家眷圈禁府中。
得到消息我就赶往养心殿,到门口时苏公公拦住了我,说莞嫔已在里面。
“莞莞类卿……”
“能有几分像宛宛,是你的福气。”
“这到底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听着养心殿内的争吵,我心急如焚。
莞姐姐面如死灰的走了出来,脸上布满泪痕。
我正准备迎过去,她却再一次晕倒在我面前。
这次地上的血晕了一片。
莞姐姐因受刺激过度导致早产,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儿。
母女平安。
皇上第一时间赶来探望,但莞姐姐神色恹恹,并未理睬。
许是不想在我面前落了面子,皇上很快就走了。
“陵容,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莞姐姐说这话时,双目紧紧的盯着我,外貌果真与我很是相似。
“莞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垂下眼眸回避话题。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又重复一遍。
这次我沉默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那日我从冷宫被接出,内务府的宫女太监汲汲忙忙的布置延禧宫。
锦被床褥都换了新,待我准备歇息时,无意间摸到枕下有一张字条。
借着月色打开,上面仅有一个字——“纯”。
这个字太有代表性了,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纯元皇后。
第二日我正对着梳妆镜发呆,皇上赐了螺子黛,夸我容貌绝色。我随后提起菀姐姐愁眉不展,他便匆匆赶往碎玉轩。
那些平常不甚在意的往事渐渐浮上心头。
眉姐姐说我与菀姐姐容貌相似、家室最末的我入宫却得了头一份恩宠、皇上盯着我看时偶尔漏出的痴迷......
将这些细节抽丝剥茧,答案并不难得出。
不止是菀菀类卿。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相见却不能诉相思,
因为他想诉相思之人
不是我。
(十七)12月2更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莞姐姐……”
“不要再叫我莞姐姐”
莞嫔还在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
“安陵容,我对你很失望 。”
眉姐姐让我先回去,她会为我说情。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碎玉轩。
发现自己是纯元皇后的替身时,我是很高兴的,只要运用得当,这简直就是通往盛宠不衰的康庄大道。
我问过延禧宫满宫上下,只有禾猗的姑姑从前服侍过纯元皇后,但因着年岁渐长,被当今皇后安排到宫外谋了个闲职。
都不了解纯元皇后没关系,我可以从她最让人叹为观止的长处学起。
单纯善良,我在皇上跟前宽容大方不计较得失。
惊才艳艳,我命宝鹃收集了各式各样的古籍。
但我还是失败了。
也许世上大部分能力都能速成,但才情和气质不可以。
读书的效果得不到外在体现,强烈的目的性让我看不进任何古籍。
还是没关系。
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那就换一个法子。
正值莞嫔第一次怀孕,皇上待她如珠似宝。
她博古通今,皇上的任何话题都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她不谙世事,对皇上的爱意漫得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最重要的是,我猜我的容貌一定比她更像纯元皇后。
否则皇上也不会在拥有她之后还宠着我。
如此,
甚好。
……
“娘娘,这莞嫔太过分了,明明是娘娘您一直在帮她。”
回到延禧宫后,宝鹃开始打抱不平。
第二日,徐得福告诉我莞嫔执意离宫要去甘露寺带发修行。
她把女儿胧月托付给了敬妃。
我知她铮铮傲骨,所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为莞嫔送行那日,我没有出现,我想她大抵也不愿看见我。
眉姐姐早就对皇上心灰意冷,仅一心一意的侍奉太后,我们的交流也慢慢变少。
日子开始清净起来。
我发现自己好像失了宠。
也是,莞嫔因错穿纯元皇后故衣,孕中都被幽禁。
而我在养心殿外撞破君王最不愿提起的心思,失宠已算是恩典了。
秋高气爽,皇后携众嫔妃赴甘露寺进香,我看见祺嫔故意用脚踩住柱子后莞嫔不小心露出来的手,我很想帮莞嫔。
但我没有。
哦,她现在法号叫莫愁。
莫愁前路无知己的莫愁。
她被迫出现在众妃面前,看上去有些局促,她的手变粗糙了很多,想来甘露寺的日子也不好过。
(十八)12月2更
回到延禧宫后,父亲传来了信。
问我是不是惹怒了皇上,让他在朝堂之上屡被训斥,责令我赶紧想法子重获圣心。
我把信件烧掉,叮嘱宝鹃去库房找一找有没有绮丽明艳的衣裳。
宝鹃找来了五件,粉橙紫蓝绿各色一样。
第一日我穿着樱花粉的衣裳在竹林边漫步,没偶遇皇上。
第二日我选了青荷绿的宫装去御花园散心,也没碰见皇上。
第三日我一身嫩橘色的夹袄去养心殿送汤,皇上早被皇后请至景仁宫议事。
第四日我身披丁香紫的罩衫候在下朝必经的小道上,却被突然出现的祺嫔截走了皇上。
第五日我刚换上粉蓝色的裙褂出了门,一个小太监推着装满碎瓷片的独轮车直直冲我而来。
裙褂繁琐,我躲避不及反被绊倒在地,独轮车被控制住时,锋利的碎瓷片离我的脸颊仅仅一指。
小太监被拉下去打板子,内务府说他是新来的,运送宫里摔碎的瓷器时走岔了路。
我带着宝鹃打道回府。
是夜,漆黑一片的空间里。
我走了好久终于寻到一片暗淡的烛光,微弱的烛火下有一人背对我而坐,我下意识的靠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烛火灭了又亮,面前的人转过身来,原来是皇后。
不过她脸上常年挂着的温和宽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刚想询问这是哪儿,她就缓缓开了口。
“姐姐,本宫的好姐姐。”
她喃喃低语道:
“为什么要在本宫容颜衰败时又回来呢?”
她说完就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的向我走近。
烛光的反射晃到了我的眼睛,我这才注意到她拿着一把刀。
我想往后退,身体却动弹不得;
我想大声喊,张开嘴巴却没有声音。
她终于走到我面前,狞笑两声后举起刀毫不犹豫的刺了下来。
“不!”
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里衫。
(十九)12月3更
父亲来了第二封信,说母亲的眼疾复发了。
正赶上酷夏时节,内务府传来消息,今年圆明园的伴驾名单上没有我。
三伏暑天,我便呆在延禧宫里吊嗓子,只是暑气难挨,每每须得午睡半个时辰才有精气神。
这日小憩过后,我正准备换下寝衣,祺嫔就带着三个嬷嬷闯进了内室。
我这才发现,宫里的太监宫女不知去了哪里,硕大的延禧宫只剩下候在内室中伺候我穿衣的宝鹃。
我知祺嫔来者不善,如今后宫皇后独大,祺嫔得她庇护自然盛气凌人。
所以我不欲与之纠缠,总归不过是些冷嘲热讽,失宠多日我听过的也不少 。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祺嫔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一个眼神,身后的两个嬷嬷就架住了我。
宝鹃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另一个嬷嬷两巴掌掀翻在地。
“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家娘娘?!”宝鹃不甘的挣扎道。
嬷嬷又是一掌,然后压着她跪朝祺嫔。
“娘娘?我看她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动手。”
内室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来。
我看着那碗药越来越近,使出浑身力气想挣脱嬷嬷的钳制。
奈何这两个嬷嬷力气极大,又善用巧劲,其中一个嬷嬷更是强行扳开了我的嘴。
“放心,不过给你个小小教训而已,是不会药死你的。”
祺嫔在旁边冷眼看着我的害怕无助,胸前的红玛瑙珠串幽香四溢。
这画面……
好熟悉啊。
我记得刚入宫没多久时,我去看望将被赐死的失宠余氏。
也是这样命太监强行给她灌下了药。
就连用的药,都是同一种。
天道好轮回。
……
“这有些人啊,生来就如卑贱的尘埃。”
“还想用声音勾引皇上,死心吧,皇上再也不会见你了。”
祺嫔终于离开了,三个嬷嬷并排跟在她身后,看上去威风凛凛。
没了嬷嬷的压制,宝鹃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就要去找太医。
“宝鹃”我叫住她,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祺嫔敢如此狂妄,必定做足了准备,何必跑出去白白送了性命。
“可是娘娘你……”宝鹃站在原地,我看见她眼角的泪花。
“无事。”
越是被人践踏进尘埃里,
我越要努力的爬起来。
(二十)12月3更
我足足蛰伏了两年时间,才等到了一个时机。
除夕夜,我同去年一般称病,未出席夜宴。
宫宴结束后,皇上携众妃赴御花园赏红梅,我早已等候于园中,寻隐蔽处脱下厚实的披风。
藏在披风下面的,是一件水红色的霓裳羽衣。
我要做的并不复杂,就如选秀当日再搏一把。
我猜皇上并没有完全忘记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去提起。
不远处人影晃动,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于冰面上起舞,水红色的水袖似梅林中嬉戏的精灵。
暗香疏影花似锦,
遥见冰上飞燕来。
……
一舞完毕,当我手捧红梅,翩然停至皇上面前时。
我看见皇上沉醉的眼睛,和皇后又惊又愕的目光。
经过两年的调养,我的喉咙虽不能再唱曲儿,但声音已经好听了很多。
“一愿皇上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说完我欲行跪拜大礼。
但皇上拉住了我。
他一只手接过我手中的梅花,另一只手牵起了我。
“好,好。”
我知道我赌赢了。
我被册了盈妃,延禧宫恢复了往常的热络,仿佛从没有冷清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宫中突然是非不断。
皇后进香香柱断裂……
皇后失足落水……
太后寿康宫无故走水……
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甘露寺那位。
四皇子生母,钮祜禄氏熹妃祈福归来。
熹妃住进了皇上特意命人翻修的永寿宫,金碧辉煌,椒房涂墙。
次日戌时,我用完晚膳刚踏出宫门,就看见了小允子。
“盈妃娘娘,我家娘娘永寿宫有请。”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永寿宫,昨日熹妃回宫,皇后娘娘欲带众嫔妃一同参观,但被皇上以熹妃初回宫疲乏拒绝了。
如今看来果真是奢侈至极,比起翊坤宫来也不遑多让。
熹妃倚在内室闭目养神,我看见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娘娘,盈妃到了”小允子轻声提醒。
她睁开眼睛,平静的望着我。
“陵容,你来了。”
我说不出话来,眼泪却缓缓落下。
“一别三年,你可安好?”
她见我不开口,于是又道:
“可是还怪我?”
我的眼泪流个不停。
“昔日姐姐心死,势要离宫修行;皇后伪善,祺嫔恶毒,眉姐姐尚有太后庇佑,恐我成为众矢之的,故当众与我决裂,姐姐如此良苦用心,我又怎舍得怪你。”
“你的声音……”
她的表情顿住。
“终是我连累了你。”
我再也绷不住 ,放声大哭起来。
(二十一)12月4更
“娘娘,储秀宫的祺嫔刚刚被贬了贵人,皇上还罚她迁居交芦馆闭门思过呢!”宝鹃一进内室就喜上眉梢。
“哦?因为何缘故,皇上不是一向宠她,装病抢了欣贵人那么多次恩宠也不见真的罚她。”
“巧了,这次起因还就跟欣贵人有关,昨儿个皇上在永寿宫陪熹妃娘娘,祺贵人又称病邀宠,熹妃娘娘便赐了一碗糙米薏仁汤,气得她在储秀宫大发脾气,责打宫女,那宫女还是欣贵人身边的,从前跟过熹妃娘娘,谁知刚好被皇上和熹妃娘娘来探望她时撞见,欣贵人就趁机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
宝鹃眉飞色舞的向我描述着。
我勾唇笑了笑,起身出了延禧宫。
昨日与寰姐姐约了同游御花园,这个点去刚刚好。
寰姐姐有了身孕需多走动,近来太后病重眉姐姐忙于侍疾,我便多抽时间陪寰姐姐散心。
三年未见,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颗合欢树下。
盛开的合欢花如粉红色的小绒球挂满枝头,清风拂过,开的灿烂的花骨朵伴随着阵阵花香飘落,寰姐姐伸出手,恰好接住了一朵。
“娘娘若是喜欢这合欢花,不如多摘一些回去纳入香囊里。”出声的是一直跟着她的掌事宫女崔槿汐。
“留得住一时也留不住一世,即便做成香囊,到底也还是要枯萎的。”
寰姐姐张开手心,任微风带走合欢花。
她抬头看着花朵,仿佛有万千愁绪无法言说。
我正欲开口询问,合欢树后走出一个身着碧青色宫装的女子。
“熹妃金安,盈妃金安。”她五官明艳,声音冷清。
寰姐姐头一次看见她,刚与她闲聊几句,她便冷然开口:“嫔妾身子不爽,不能陪娘娘聊天了。”
她行了礼,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顿了一下,禾猗便开口介绍道:
“这是宁贵人叶氏,半年前皇上从圆明园骏马园带回来的驯马女,原是封了答应,三皇子生母齐妃送了她一碗九寒汤,致使她再也不能生育,齐妃畏罪自裁,皇上怜惜叶氏,破例抬了贵人。”
“她怎么这样无礼,不过是仗着皇上喜欢她罢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她孤僻桀骜。”浣碧看着叶贵人的背影有几分不满。
听着浣碧的话语,我和寰姐姐都未开口。
这样桀骜不驯的性子,我只在一位故人身上见过。
真是命运弄人,她们连际遇都有几分相似。
刚感慨完,我看见敬妃自远处走来,她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路有说有笑。
不经意间瞟到我们,她笑脸僵了僵,带着小姑娘加快步伐迎了过来。
“胧月,快见过熹娘娘。”敬妃摇了摇胧月的小手。
“熹娘娘好。”胧月糯糯的开口。
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寰姐姐来了兴致。
“额娘抱你去玩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胧月脑袋摇得似拨浪鼓,小小的身子躲到了敬妃后方。
(二十二)12月4更
我原以为眉姐姐对皇上再也提不起兴趣,但世事总是峰回路转。
在一次小宴上,她被诊出身孕,太后和皇上大喜。
皇后近来头风时常发作,景仁宫请了好几次御医。
但这一点都不耽误她气势汹汹的带着众妃去永寿宫缉拿崔槿汐。
“咱们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事情,还出在了永寿宫,所以本宫不能不震怒。”
“苏培盛被打入了慎刑司,崔槿汐也已经给看管起来了,为防上行下效,本宫不能不处置他们!”
寰姐姐为了此事四处奔波,最后去了延庆殿。
端妃是王府的老人,与华妃同是将门之女但恩怨颇深,自皇上登基,她一直缠绵病榻,华妃去世后身子才渐渐好转。
她的话皇上向来能听进去几分。
月份渐长,寰姐姐腹大逾于常人,宫中顿时流言四起。
中秋家宴当晚,宁贵人的猫促使寰姐姐受惊早产,艰难诞下一双儿女。
皇上甚喜,当场下诏晋寰姐姐为熹贵妃,出月后赐协理六宫之权。
另外为皇子赐名弘曕,公主赐名灵犀。
身体恢复后寰姐姐与敬妃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允诺将胧月长留敬妃身边。
为搏红颜一笑,皇上许寰姐姐的父母亲人入宫探望。
我记得年前梅园获宠时,皇上问我有何心愿,我答想见见母亲。
奈何父亲上书说母亲风寒未愈,此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看着寰姐姐一家团聚,着实令我羡慕不已。
顺心的日子总过不了太久,祺贵人又作妖了。
景仁宫里,她绘声绘色的描绘寰姐姐与太医温实初私通,还带来了好些人证。
一石激情千层浪。
关键时刻寰姐姐的亲妹妹玉娆带慎贝勒赶来力证清白。
玉娆碧玉年华,长相竟然与我更似,她出现时皇上明显愣了一下,复又看向我。
皇后苦寰姐姐已久,当即决定滴血验亲。
我看着两滴血液在水里逐渐融合。
但这血是温实初和六阿哥弘曕的啊。
事发突然令我一筹莫展。
好在寰姐姐机敏过人,发现问题出在验亲之水中。
宁贵人最后带来的人证为寰姐姐的清白一锤定音。
皇后眼看阴谋败露,推出了一个宫女做挡箭牌。
但皇上显然不吃这套,质疑皇子血脉,当众验亲有损皇家体面。
于是他责令皇后宫中养病,收回协理六宫大权,将扰乱宫闱的祺贵人打入冷宫。
(二十三)12月5更
我抽空去了一趟冷宫,祺嫔还在不依不饶的叫嚣。
看着一身褐色粗布的她被两个嬷嬷压着跪在尘埃里,我突然没了报复的兴致。
但她还是死了。
是从冷宫偷跑出来想见皇上,被苏培盛命人活活乱棍打死的。
眉姐姐在怀胎第九月时发动,产下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婴,皇上和太后皆很高兴,将眉姐姐册为惠妃,为女婴赐名静和公主。
出月当日我去咸福宫看她,她精气神十足,正红光满面的给小公主穿虎头鞋。
那虎头鞋正是昔日我亲手所绣,只是我那双再无用处。
到底是我福薄。
我们姐妹三人时常在永寿宫小聚,眉姐姐初为人母,总是三句话离不开静和公主。
小公主越长越可爱,我每每去咸福宫都要多望上两眼。
我当真福薄。
欢欣的日子未过多久,我的父亲安比槐再度入狱,这次罪名是贪污受贿。
皇上勃然大怒,下令罢免官职,抄没家产,全家入狱,秋后问斩。
这个处罚令我眼前发黑,我强撑着身体脱簪待罪,跪于养心殿外求见皇上。
寰姐姐眉姐姐轮番赶来劝我,说皇上不会因为父亲之事迁怒与我。
但若沦为罪臣之女,我还有何颜面苟活。
我不眠不休的跪了两日,跪到晕厥也未见到帝王。
从延禧宫醒来后,我看着头顶的锦帐不住叹息。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竟然想用当年华妃的笨法子扭转皇上的心思。
我命宝鹃传了温太医。
(二十四)12月6更
我翻出那套仅穿至宫门口的粉蓝色裙褂,并且如愿以偿的在永寿宫见到了皇上。
夜晚我亲自点了熏香,命宝鹃挑暗烛光。
一个月后温太医来延禧宫例行请脉,发现我怀有身孕。
父亲的事被搁置到孩子平安落地后再谈。
眉姐姐直夸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来的正是时候。
未聊三句她的贴身婢女前来禀报静和公主醒了哭闹着寻她,她便随着离去了。
内室里只剩下寰姐姐,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陵容你怎知纯元皇后喜好?”
“禾猗有个姑姑曾服侍过纯元皇后,今在甘露寺谋了个差事。”
“去甘露寺上香那日,我特地去见了她。”
寰姐姐叹息一声,轻轻理了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
“总归结果是好的,宫中日子凶险,需得万事留心,吃的用的总要叫温太医看过才好,闲时自己习些药理,才没人能害得了你。”
“在离开住处之前嬷嬷叫住我,感慨从前纯元皇后有孕,皇后精通药理,又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自请全权照料纯元皇后。可惜世事难料,最后纯元皇后和皇子一个都没保住。”
……
在肚里孩子5月份时,我晨吐反应剧烈,沾不得任何荤腥油腻之物,疲乏且嗜睡,身子清减不少。
皇上见我食欲不振,便在延禧宫开了小厨房,命宫人变着法的做一些新奇清淡之食。
今日呈上来的膳食是一盘乳绿小巧的肉丸,青翠的蔬菜沫裹着粉白的瘦肉糜,看得出来掌膳之人花了很多心思。
然而宝鹃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还未问过我便端着丸子出去了。
“你们做事真是愈发草率了,连马齿笕这等寒冷之物也敢端上娘娘的桌子,莫说娘娘如今怀有龙子,就是未有身子这马齿笕也是万万不敢给娘娘用的,等下我禀了皇上,当心你们脖子上的脑袋。”
宝鹃训完便转身回了内室,重新给我布起菜来。
“你只看一眼便识得这是马齿笕?”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自从娘娘上次发生意外,我对这些寒凉之物总格外注意些。”
这次换我愣住了。
(二十五)12月7日更
怀胎六月时,温太医来延禧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皇后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每日总躲着我。我去景仁宫请安她也称病不见。
不见就不见,反正这胎儿也不是给她准备的。
要得到君王最大的愧疚,有什么比他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子来的更猛烈呢。
我想我大抵是疯了。
我是调香高手,鹅梨帐中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但我这一生只用了三次。
第一次我怀了身孕救了父亲,但孩子因为意外没了。
第二次我及时有孕延缓了父亲的刑罚;
第三次……
我要用它亲手送走我心心念念的孩子。
看着面前开得鲜艳的狐尾百合,我只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那日我命宝鹃传了温太医。
“娘娘上次已经服用了息肌丸,就算用药怀了身孕也保不住。 ”
“我知自己的身子。”
“可是……服用此药小产后极其虚弱,后果不堪设想。”
“温太医,你说罪臣之女在这深宫能活下去吗?”
“请你看在寰姐姐和眉姐姐的份上再帮我最后一次,另外还请勿告诉她们。”
……
温实初沉默良久,只低低的说了一句。
“娘娘莫要后悔才好。”
不后悔,我怎么会后悔呢?宫中生活如在刀尖上跳舞。
用一个留不住的孩子换我满门平安。
我又有什么资格后悔?
内室烛光明明灭灭,延禧宫中丝竹声声。
今日是我生辰。
皇上他来了。
……
呼唤声、脚步声、哭泣声
“太医,快传太医?!”
“回皇上,盈妃娘娘这胎……保不住了”
……
我的父亲被贬为庶民,全家流放至苦寒之地,总归保住了性命。
接完册封贵妃的圣旨后,菊青搀着我去了养心殿。
我要用皇上的愧疚,完成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臣妾要状告后宫有人残害皇嗣,陷害妃嫔。”
我跪在养心殿内,面前的帝王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
“你要状告何人?”
“臣妾要告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
宝鹃是个合格的卧底,她一直藏的很好。
至少在那盘马齿笕肉丸之前,我从未想过她有问题。
当日我冷宫失子,小婵自裁吊死。
连太医都以为我是吃了掺杂堕胎药的食物,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只是喝了一碗马齿笕菜糊。
我没有对宝鹃用刑,只是命徐如海带她参观了一遍又一遍慎刑司折磨人的法子。
第三遍时她就招了。
……
回到延禧宫已是亥时,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锦帐,突然想起住在冷宫的最后一个夜晚。
宝鹃在小榻上守着,我在床上平躺着发呆,月光从破了的屋檐照下来,正好扑了我满怀。
(二十六)12月7日更
意料之中我病倒了,每日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再无力过问任何皇后的事情。
但我并不担心,寰姐姐有比我更出色的收尾能力。
“皇后被禁足……死生不复相见……”
我开始记不清宫中的妃嫔,也记不住菊青跟我说过的事情。
延禧宫的太医请了一波又一波。
御赐的补药膳食喝了一轮又一轮。
……
人在将死之前是有预感的
冬至日时,我突然清醒了许多。
卯时苏培盛来延禧宫宣旨,我被晋了皇贵妃。
苏培盛走后整个宫里静悄悄的,我看到禾猗和菊青悄悄抹了抹眼泪。
“哭什么,这是喜事,本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当上皇贵妃。”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
“熹贵妃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的。”
寰姐姐和眉姐姐也来看我,同样眼睛红彤彤的。
“怎会如此?你为什么那么傻,不告诉我们。”
“我没有别的法子了,告诉姐姐们也只是徒增伤感。”
“我的母亲是名绣娘,靠卖绣品给父亲捐了个小官,但她熬坏了眼睛,熬枯了容颜,父亲娶了姨娘再不管她,我自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
“入宫之后识得两位姐姐,陵容已是万幸,有两位姐姐相送,陵容此生已然值得。”
“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事相求,如若有机会的话请帮我寻到我的母亲,让她少受些颠簸。”
“她这一生太苦了。”
窗外又开始下雪。
“我想再吃一次桂花酒酿汤圆。”
寰姐姐颤抖着手喂我,病中尝不出味道,但我觉得它应该很甜。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害怕被皇上厌弃,害怕被后妃陷害,害怕母亲晚年凄苦,害怕一觉醒来,就成了罪臣之女。
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陵容——”
碗掉在地上的声音和寰姐姐的喊声同时响起。
但我没力气回应了。
眼前白茫茫一片,我好像又回到了入宫选秀那天。
两个小公公端来了赤红色的芍药。
我看了一眼,明艳又耀眼。
所以我拿起了它。
若有来世
我定要痛痛快快地
为自己活一次。
(盈皇贵妃娘娘,薨。)
————————————————————
后记:
“槿汐,今日可有安夫人的消息?”
“太后娘娘,甄大人派去的人马一路北上,终于在宁古塔一带寻到了安比槐的踪影,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那边递来消息,安比槐的原配夫人早在盈贵妃入宫三年后就病逝了。”
=========———写在最后———=========
我认为《甄嬛传》里安陵容的悲剧,除了自身容貌和思想条件,家庭因素也不容忽视,其实原著里也是安父直接导致她走入绝境,只不过被自身因素淡化了。我们在这里抹去容貌因素,思想也因为入宫际遇不同做了调整提升,那么家庭因素就会被放大,更何况她遇见的还是一个把她当替身的政治家君王,所以一场盛大的死亡,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原本想出个番外,但是这是同人文,而且我要写的就一点,所以写了后记,这是我第一次讲完了一整个故事,也全了我很多《甄嬛传》里的遗憾。谢谢宝子们捧场,接下来想写一个疯批美人当女帝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看我主页噢,再次感谢宝子们。
完结啦!!!!
撒花
(附加一个脑洞小剧场
我叫安陵容,是个刺绣大师。
而且我重生了。
菀姐姐封妃那天吉服破损,我手起针落就缝好了。
《宛宛类卿》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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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其实,我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做了人家的垫脚石,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活一回。”
弥留之际,方才看透,那些我曾嫉妒着、怨恨着的人,曾经也是真心的待我好,是我的自卑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与她们渐行渐远,甚至被有心人利用,成了一把害人的刀。
我仿佛走进一条白色的甬道,在这里,我看到了甄嬛与果郡王的死别,看到了皇帝驾崩,看到了四阿哥登上皇位,看到了那个曾经真心帮过我又被我伤害过的人孤零零地登上太后的宝座……
在路的尽头,站着一位身穿王妃服制的女子,眉眼间倒是与甄姐姐有五六分相似,她轻轻开口:“我本该干干净净的离去,却不想因别人口中所谓的爱,承受了那般多的因果。紫禁城不该有那么多的伤心人,你愿意带着我的容貌,去了断这一段孽缘吗”
说完她牵着我的手来到前面的光幕前,我看到我的脸,慢慢变成与她一般无二的模样,然后被她轻轻一推,耳边似乎听见她对我说:“记住,用善良回馈对你好的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爱的……”
一、
“啪”的一声,一个杯子在脚下摔碎,接着是嚣张至极的声音“你是哪家的秀女啊?那这么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想作死吗?”
这熟悉的一幕让我有些愣怔,这不是我刚刚入宫参加选秀的场景吗?眼前嚣张至极的人,就是刚入宫便被华妃赏了一丈红的夏冬春。
许是我发呆的样子,让她误会了我在害怕,于是开始了她得意洋洋的嘲讽,不知为何,联想到她入宫后的作死行为,我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来。
这笑声一下便激怒了她,她净扬手便要打我,却被一个人握住手腕拦了下来:“她与你同是待选秀女,你怎能打她!”
是甄姐姐,她和曾经一样,几句话吓退了夏冬春,往事仿佛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我不红了眼眶,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甄姐姐……”
“什么?”甄嬛疑惑。
我一下清醒过来,行礼道:“真,真是谢谢这位姐姐了,我叫安陵容,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嬛儿,你又为别人打抱不平”沈眉庄过来轻嗔道。
甄嬛带着些撒娇意味的对着沈眉庄一下,然后转身向我行理笑道:“我是大理寺卿甄选道之女甄嬛,这位是济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庄。”
待互相行礼见过,甄嬛摘下耳上耳环:“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到哪儿都一样。姐姐衣饰素雅了一些,那些人,难免会轻视姐姐,这对耳环就当今日见面之礼。”
又摘下路边秋海棠簪于我的发髻之上:“希望姐姐心想事成,一朝扬眉。”
我不禁轻轻抚摸了一下鬓边海棠,看四周无人注意,看向甄嬛,轻声说道:“多谢姐姐好意。我观姐姐今日衣着打扮,也能猜到姐姐一分心思。然腹有诗书气自华,姐姐若想得偿所愿,殿选之时,不若再小意平庸些”
此时,只听里面喊道:“传:安陵容,易冰清,江如琳,戴莹,刘莲子,戚思琴六人觐见。”
我轻轻握了我甄嬛的手:“听说皇上不喜唯唯诺诺的女子,如无必要,姐姐莫要抬头”
然后转身随众人一起步入殿内。
二、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撂牌子,赐花”
唉,果然还是一样的场景。想到龙椅上那个做了我十几年夫君,却从来都是对我有宠无爱,只将我当做一个玩物一般的男子,我忍不住微微抬头望了他一眼。
只见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睛瞬间睁大,死死盯着我的脸,那是我在他什么陪伴多年,从未见过的眼神,旁边想起两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是了,那白色甬道尽头的女子,想必便是他的白月光纯元皇后了,现在的我,顶着一张和纯元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一只蝴蝶从远处飞来,尽职尽责的飞到我鬓边的秋海棠上,但它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我的台词也不必说了,因为到此刻,我进宫已成定局。
“鬓,鬓边的秋海棠不俗,皇额娘,既然她都戴着花了,就,就别赐花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被皇上说出了紧张的感觉,他似乎生怕我跑了,恨不得下来抓住我的手。
或许是皇上见了这张与纯元皇后一模一样的脸后精神恍惚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甄嬛听了我的劝说,总之,沈眉庄依旧入了太后的眼被选入宫,甄嬛却被撂了牌子赐了花。
真好,她与果郡王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希望。
如果可以,我希望,后宫这些如花般的女子,此生都能过得幸福一些。
三、
走出大殿,秋日的阳光竟也有些刺眼。
握着手里熟悉的香囊,我异常平静,再没有第一次被选中时的激动,仿佛在走一条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路。只是这一次,不为家族荣耀,无关富贵荣华,我只想用好多好多柔软的感情,填补我这颗已经被掏空了心。
苏培盛亲自将我送到宫门口,将我交给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萧姨娘,悄悄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那辆租来的旧马车,向我行礼离开。
我带着已经激动到流泪的萧姨娘回到客栈,亲自打水为姨娘将哭花的脸洗净,摸着她有些粗糙的手:“姨娘,如今我即将入宫,在父亲身边讨生活不易,您可想过今后该如何?”
萧姨娘一脸欣慰:“小姐不必担心,我已年老色衰,回府以后,我便守着自己的屋子过日子,想来也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既如此,姨娘可愿为我留在京城?我们还剩了一些盘缠,够给姨娘租个小院。我看我们进京时路过的甘露寺山脚下就很好,皇家寺院,据说旁边就是果郡王的清凉台,风景秀丽,无歹人作恶。我会修书一封给父亲,只说请姨娘留在京中,与我在宫里有个照拂,只需着人按时给姨娘送些银两度日即可,想来父亲定会答应的。”
“可是银子都给我花了,你进宫怎么能一点银子都不带呢?”萧姨娘焦急的抓住我的手。
我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姨娘别担心,我知道进宫后该怎么做,只是......”
我自嘲的一笑:“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钱就不够住客栈的了。不过幸好我今天结识了一位甄姐姐,姨娘帮我去一趟甄府,看我们进宫前可否借住于甄府。”
曾经,我与甄姐姐同时入选,她主动邀我入府同住。如今只我一人入选,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派流朱来接我,所以我只能主动去求助了,想来以她的热心肠,定是不会拒绝的。
非是我贪图甄府的舒适环境,而是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好不容易甄姐姐成功落选,我便希望能多帮她一把,顺便把她身边的不安定因素带走,此生,只愿她平安喜乐,岁月静好。
四、
果然,萧姨娘很快就与流朱一起来了客栈,客栈老板以为我奇货可居,以我没给赏钱为由,不让我离开,幸亏流朱泼辣,将那老板狠狠骂了一顿,将我带回了甄府。
甄姐姐依旧在门口等我,笑着拉着我的手说:“你来了”
两世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合,我深深一拜:“陵容多谢姐姐收留大恩,无以为报,在此拜谢。”
甄姐姐连忙拉住我:“姐姐何必如此客气,何况”她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你也帮了我大忙了”
甄姐姐笑得俏皮,我也不禁莞尔一笑,而后突然想起萧姨娘,赶忙将身后的的萧姨娘拉到身前:“姐姐,这是萧姨娘,是她一路护我进京的。”
“陵容还有一事想拜托姐姐。萧姨娘本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自母亲去世后,一直是她对我百般维护。如今陵容入宫,萧姨娘已年老,我不愿她回府受那些年轻姨娘的欺辱,可否麻烦姐姐帮我在甘露寺山下,为姨娘租一处小院栖身。”
甄嬛笑得轻松:“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府中管事去做。”
“多谢姐姐,姨娘一人独居,若姐姐有空暇,可否请姐姐照拂一二”
“当然可以,左右平日我在府中也是无事,我会经常去萧姨娘那边看看,姨娘有什么事也尽可与我说。”
萧姨娘满脸感激,连连道谢:“多谢甄小姐,小姐大恩,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甄姐姐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不必如此客气,我这也是找了借口自己出去松散松散呢,听闻甘露寺附近风景秀丽,正好借此机会路过欣赏一二,我们快别在门口站着了,快些进去吧。”
是呢,甘露寺、清凉台附近都是风景如画的好地方,更有君子如玉,愿你能早日遇见那个人。
五、
翌日清晨,宫中内侍来甄府宣旨,与从前一样,依旧是答应的位分,毕竟我的家世确实低微,低到纯元皇后的脸都拯救不了的那种,唉~
不过不一样的是,我多了一个封号,莞,莞答应。
呵呵,莞莞类卿吗?
来的依旧是宫里的芳若姑姑,我以一个人学规矩枯燥为由,邀请甄姐姐带着流朱和浣碧陪我一起。
“皇后娘娘出身大族乌拉那拉氏……华妃娘娘自潜邸时便是椒房之宠,莫说汉军旗,便是满蒙八旗的秀女加起来,都不及华妃娘娘凤仪万千……”
“姑姑,我听说按照规矩,成了小主以后,便是父母家人见了,也是要参拜行礼的?”我悄悄看了正听得认真的浣碧一眼,故作天真的问芳若姑姑。
“是的,入宫之后,便是主子了,即便是父母至亲,亦不能错了规矩。”
“那宫里的小主们都是选秀入宫的吗?宫女也能做小主吗?”浣碧的眼里带着一点期盼的光芒
虽然浣碧贸然插话不合规矩,但芳若姑姑见我与甄姐姐都没有阻止,面上不露声色,依旧耐心答道:“宫里的娘娘们自然大部分都是选秀入宫的,当然,也有由宫女受封的小主,但宫女受封,一般是从官女子做起,而且”
芳若姑姑顿了顿,看了浣碧一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宫做宫女的,宫女也是要通过小选的,正经的八旗包衣家的女儿,或是由入宫的小主们带进宫的婢女。比如莞小主是答应的位分,照规矩,也是可以带一位婢女入宫的。”
我看到,浣碧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似是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我轻轻一笑,继续听姑姑讲宫里的事儿。
六、
在甄府的日子,是我难得轻松的一段时光。
平日里,除了学规矩外,便是与甄姐姐一起读书、刺绣、弹琴……前世里,我尚因自己出身卑微而有些拘谨,如今将这些看淡了,又全心全意信任着甄姐姐,倒渐渐有了几分闺中姐妹的感情。
当然,在与甄姐姐相处时,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拉着浣碧一起,带她格外亲热几分,连流朱都说,我们三个在一起如此亲近,连相貌都有那么三四五六分的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个亲姐妹呢。
呵呵→_→三个不同程度的仿品而已。
入宫的日子愈发近了,我们之间竟也生出几分离别的惆怅。
这日,我与甄姐姐在一处调香,甄姐姐在帮我挑选花瓣,浣碧帮我研磨香料,流朱在为我们沏茶。
因聊到我即将入宫之事,我随口问道:“听说太医院的温实初大人前几日托媒人来府中提亲了,不知甄伯父可是答应了?”
甄姐姐面色坦然:“我与实初哥哥自小相识,我只拿他当做兄长一般,提亲什么的,不过是传言罢了。”
“那甄姐姐可有想过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甄姐姐轻声道:“我若嫁人,一定要嫁于这世间上最好的男儿,与他结成连理,白首到老。”
旁边流朱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那我便在姑爷家找个管事的嫁了,给小姐做一辈子管家娘子!”
屋里顿时笑成一团,我有些感慨:“可惜了流朱浣碧这般品貌性格,嫁与管事倒是可惜了。若姐姐有心入宫,凭姐姐的学识相貌,皇上必然青眼有加,倒时浣碧与流朱在姐姐宫中做个女官,便是嫁与官宦人家,也是配得上的。”
浣碧似有些沉思,手上动作不禁慢了下来,勉强笑道:“一屋子还没出阁的姑娘家,满嘴嫁不嫁的,羞不羞”
我顺式拉住她的手,调笑道:“好姐姐,你倒是与我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儿郎?不如你随我入宫,我来为你寻个如意郎君。便是我蒲柳之姿,未能得皇上看重,那还有眉姐姐在宫中呢,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浣碧羞得满脸通红,直接跑出来门外,留下我们三个,在屋里哈哈大笑。
但当天下午,我看到浣碧悄悄向前院甄老爷的书房而去,没过多久,甄老爷去了甄嬛房中,父女俩关上门来谈了许久。
七、
天才刚蒙蒙亮,马车咕噜噜的向前驶去,我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旁边坐着面色有些凝重的浣碧,身边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就在入宫的前一天晚上,甄姐姐带着浣碧找到了我,言明想要让我带浣碧入宫。
“一则是怕妹妹独自入宫,连个丫头都没有,孤零零没个帮衬委实不像样;二则我一直拿浣碧当亲姐妹一般,若跟着我,今后怕也只能配与小厮或管事草草一生,若有机会,望妹妹与眉姐姐,帮她指一处好姻缘。但入宫以后,祸福难料,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
我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实际上,我并不喜欢浣碧,但若甄姐姐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想办法将浣碧要到身边。她就像曾经的我,心里有太多不甘心,让她留在甄姐姐身边,不管甄姐姐今后嫁与谁,都将是个隐患。
前世我一直奇怪,浣碧与流朱两个同样的大丫鬟,甚至明显甄姐姐更喜欢流朱一些,为何却待浣碧那般好呢?直到她认浣碧为义妹,并取名甄玉隐,呵呵,这哪里是义妹,怕不是亲妹妹吧。
所以,看在甄姐姐的面上,我会好好待浣碧的,甚至,帮她实现自己的野心也无妨。
八、
车子在宫外偏门处停下,此时天色已是大亮,今日是新入选的小主们入宫的日子,宫门口倒难得有了那么一两分热闹的景象。
刚刚站定,便见眉姐姐向这边走来。
“眉姐姐”我欢喜的唤了一声。
眉姐姐向我轻轻点头示意,旁边芳若姑姑提醒道:“小主,此刻不是说话的地方。”
此时,有宫中内侍上前来引我们入宫。
“莞答应在什么地方?”芳若姑姑问道。
“永寿宫”负责引路的公公回道。
“哦,倒当真是个极好的地方。”
芳若姑姑的笑容加深,向我道:“小主请安心的去吧。”
是啊,真是个好地方,也真是个出乎意外的安排。能把我放在永寿宫,看来皇上对这张脸,真真是用心了。
我随着引路的小太监,再次踏上那条狭长的宫道……
宫殿巍峨,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行走其间,本有些紧张的浣碧也不禁四处张望,感慨道:“好漂亮,怪不得人人都想入宫。”
我但笑不语,前面的小太监奉承道:“小主真是好福气,永寿宫可是离养心殿最近的一处宫殿,皇后娘娘更是紧着让内务府将西配殿重新修整出来,将一切布置妥当,让小主居住。”
“娘娘贤德,爱惜宫中姐妹,陵容感激不尽。”
想到乌拉那拉宜修看到我这张脸明明要气到头痛,却只能表现出对我格外亲厚、格外维护的样子,我不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来,倒让那引路的小太监误以为我在感念皇后恩德。
九、
“永寿宫是个两进院儿,前院正殿面阔5间,有东西配殿各3间。”永寿宫掌事姑姑一边为我介绍,一边将我引进西配殿。
只见西配殿中间为起居待客之正堂,西面是就寝之处,东面是暖阁,处处布置的华贵又舒适,倒真真是用心,与我曾经初入宫时居住的延禧宫当真是天壤之别。
因宫中并无其他小主,待我坐定,永寿宫掌事宫女与首领太监领着宫中的宫女太监前来拜见。
行礼过后,掌事姑姑向我介绍:“奴婢竹语(这个不是竹息哦!太后身边很重要的那个姑姑叫竹息,孙竹息),本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因太后娘娘喜静,不喜身边人多,便将奴婢指了过来。”
“这位是首领太监梁多瑞,原是内务府管事。”
“这是永寿宫宫女斐雯,太监小林子,因永寿宫本无小主居住,所以原本只有他二人在此洒扫看守,小主入宫前,皇后娘娘担心此处人手不足,便指派了身边的宫女染冬与刚入宫的太监小厦子前来伺候。”
嗯,除了小林子,都是我见过的人儿。
看来太后和皇后对我这张脸很是上心,只是没想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指派了身边的宫女过来。
瞧瞧人皇帝,找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若不是我知道他前世做了苏培盛的徒弟,谁能想到他是皇上的人呢?只是委屈了他这次去不了御前伺候了。
还真是有点庆幸把浣碧带来了,至少现在,她比这些人更让我安心些。
待竹语姑姑说完,我点头表示自己此间情况已然知晓,也无意多说什么,只让他们依旧做好自己的差事就好。
看我训话完毕,浣碧用眼神示意我是否要赏他们。
此时,我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前世我就一个宝娟,现在面对着一屋子宫女太监,我去哪弄这么多赏钱打赏他们呢?!
我与浣碧两两对望,浣碧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不是忘了把赏银提前给她,而是我真的没钱了。过惯了甄府小姐般的日子,她真心没想到一个入宫的小主,连个赏钱都掏不出来。
唉,果真是我不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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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宫
安陵容从进宫的那一日开始,就是发现宫里的老人对她格外在意
起初是以为自己又露出了小家子气,惹人笑话,每到深夜,便默默垂泪
然而,宫里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
嚣张的华妃,憨直的齐妃,对着安陵容只是冷冷的,带着些许防备。
雍容的皇后,拉着安陵容的手,喜欢的不得了,声称像自己的姐姐,曾经的纯元皇后。
安陵容这才晓得,自己被关注不是小家子气,而是自己的外貌,与先皇后神似,那要相似到了何种程度,才会令人忌惮?
安本就聪慧,心下便了然。
看着夏冬春被赏了一丈红,这姑娘在选秀时候,可是能骑在自己头上的,如今成了枯骨。
在这后宫,除非家室真能强到年大将军那样,否则,在那些贵人眼里,县令的女儿,和包衣奴才的女儿,甚至是什么将军的女儿都是一样的,都是奴才。
真正能靠的,还是自己。
想到此处,安陵容便安心多了,凭借这张脸,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
听闻有个善于唱歌的,妙音娘子,羞辱菀姐姐时候,被皇上撞见。这就被贬斥了,失宠,在后宫中就意味着受罪。
那个妙音娘子失宠后,试图继续唱歌,妄图勾引皇上前来。
安陵容听了听那歌声,也不过如此,并不比自己出彩。
后宫里,莞贵人成了红人,赏赐流水的送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与纯元皇后最像的安陵容,至今尚未得到宠幸。
安陵容想起小时候,母亲卖了绣品给她买了一颗西洋来的糖果,那是她在店门口看过无数次,想象过无数次将糖果吃进嘴里的感觉。
糖果在口中一点一点熔化,慢慢顺着喉咙,香味和甜味流入肺腑,整个人都会充满糖的气息。
然而,一颗糖真的到手后,她却舍不得吃,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颗。
每日里,看一看,闻一闻,生怕忍不住一口吃了,有时候也怕,这个糖果入口后,味道将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安陵容知道自己是那颗糖,后宫很多人都知道,比如皇后,比如甄嬛,比如敬妃,但总有些人蠢笨的人是不知道的。
比如,富察贵人。
因着未被宠幸,安陵容还是个小主,而富察贵人声称,安陵容冲撞了她和齐妃娘娘,便让安跪在宫门口打自己嘴巴。
安陵容可惜自己的脸,却也想知道,这张脸到底值多少。
她还依稀记得,自己那个舍不得吃的糖果,被父亲拿来给了妾氏的孩子,自己那个庶妹。有些好东西,留的太久也不对。
安的脸被扇的通红,整个皇宫没有人上前阻拦。
皇后娘娘午睡醒了后,才听说此事,将齐妃好生训斥。
莞贵人拿着冰袋给安小心的冰敷,声称和太医院的温大人相识,定然不会留下痕迹,并背后里痛斥那嚣张的富察贵人。
眉姐姐按照规格,虽未亲至,也送来了补品。
红肿着脸的当夜,安陵容被翻了牌子。
安陵容依然浑身颤抖,泪眼婆娑。
皇上摸着安陵容的脸,问她,“还痛么?”
“疼。”
“我又来迟了。”
“奴婢知道皇上心痛我,可毕竟是我冲撞了富察贵人在前,家有家法,宫有宫规,受罚也是应该的。”
安没有拿齐妃试探,那是三阿哥的母亲,现存皇长子的亲娘。
皇上抱着安陵容好一阵,看着她的脸,又问了问她在家时候的事情。
原来安也有个妹妹,与纯元更像了。安也会唱歌,跳舞略学过一点,却不佳,说起诗词歌赋,就像个憨憨。
安这一夜依旧被完璧归赵,然而却像是荣归故里。
安从小主,直接成为贵人,富察贵人反而被禁足。
自己有个庶出的妹妹,从小就比自己受宠,若是是自己那个妹妹飞黄腾达,而她们母女永远被压在下面。
安比后宫的别人更知道,那种感觉,嫡出的姐姐该有多痛苦。
如果本来,这个妹妹样样不如自己,在家也不如自己受宠呢?有一天将会凌驾自己之上?纯元皇后当真是那般贤良大度?
安看着皇后娘娘拉着自己的手,说仿佛想起了自己的亲姐姐,心中便了然。
皇后娘娘精通药理,送的珊瑚手串,能温养身体,可安陵容也是弄香的高手,这样浓烈的气息,只怕是当自己是个傻子。
不过,如今的安陵容就是一只憨憨。
她聪明剔透,如同白纸,一学就会,可是不学就不会。
皇上喜欢甄嬛,说她容貌有三分像,而才情有八分像。皇上读书时候,经常能和甄嬛谈古论今,看起来像是找到个知己。
安陵容却像是幼童,皇上读书时候,也跟着读书,往往遇到不懂之处,又向皇上请教,并且一点就通。
她嫣然成了皇上最好的学生,皇上在她身上也最为用心。
后宫其他妃子,都是各有所长,能够服务于皇上。
只有安,皇上在文化课上亲自教导,才艺又让宽容的皇后请人专门教导。安不骄不躁,完全是个好学生的模样。遇见华妃自动退避三舍,绝不参与各种小团体。
努力让自己远离旋涡。
闲来无事,便去跟着太后礼佛。
太后因着安的长相,也并未阻止她靠近。
一个毫无家势,又不过于耍刷心机手段的女子,皇上有意将她按照纯元的样子培养,喜欢也随他去了。
安总是不善于打理自己的人际关系,就像当年的纯元一样。
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院里院外的人,安知道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心思,可她终究靠的不过是一张脸。
若是有个孩子,才能真真的立足。
礼佛时候,安便和太后说起,自己梦见了生母,给自己送来两只小猪。那只小黑猪是个公的,太活泼,娘俩合力都没抓住,只抓住了一只白色的小母猪。
安说完,还活灵活现的表演自己梦里如何抓小猪。
太后制止了灵动的安陵容,一个眼神,芳姑姑请来了太医,这一胎便坐实了。
此后,安时常呆在太后处,就连安胎药,也是在太后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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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皇嗣
因着安陵容时常在太后处,皇上也经常来给太后请安,倒也是母慈子孝。
皇后近来也常到太后处,声称安贵人怀着身孕,在太后处伺候怕不得心。皇后大方得体,想将安接过去养胎。
太后静默着,让芳姑姑将供在佛像前的珊瑚串拿过来。
皇后眼皮跳了跳,难怪安怀上了龙种,原是这珠子竟然被太后替换掉了。
“太后有眼光,这珠子倒是好看。”
“皇后的眼光也不差,这珠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结实。竟然在佛前,碎了一颗。”
皇后顺势跪了下来,“姑母,莫不是怀疑臣妾。。。”
太后静默,半晌道
“你打理这后宫不易,哀家也是看在眼里。皇上的子嗣并不多,她出身不好,登不得大雅之堂。况又是个公主,你膝下无子,若是将来能由你抚养,也算半个嫡出。”
皇后这次当真感激涕零,但她始终不信那珊瑚珠子,这般巧合,能在佛前碎掉。
剪秋劝解,“依奴婢看,定然是那安贵人搞的鬼。”
“装巧卖乖,也就是小门小户的做派。”
“一个县令的女儿,竟然想将孩子寄养在咱们乌拉那拉氏名下,痴心妄想。”
皇后挑挑眉,“我是嫡母,后宫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养在我身前也是好的,能替皇上分忧,是我们后宫女人该做的。”
安陵容不知觉中,孩子的抚养权已经给了出去。
为了不站队,宫里的活动,安少有参加,这次怀着身孕,更有了不参加的理由。
在后宫中,有了皇帝偏爱,太后的庇护,又身怀龙种,为何要给自己找事情呢?所谓人红是非多,还是离远点好。
果不其然,丫鬟宝卷夜里匆匆进来,传言眉姐姐假孕,被当场揭穿。曾经风光端庄的沈眉庄,出身高贵,照样被皇上当场责骂,一众嫔妃指指点点。
端庄典雅又如何,出身高贵又如何,在这后宫里,失宠的人都是一样的。
次日,安陵容前往太后处,愣是求着太后,再请太医验一验,怕自己只是贪吃,吃涨了气。
太后笑的前合后仰,让太医过来再次把脉,定了这个小姑娘的心。
“这回安心了吧,你肚子里这娃娃,不是你娘给你送来的小白猪么,怎么会作假?”
芳姑姑也在边上调侃着安陵容。
“小时候,家里穷,总想着吃猪肉。万一,我娘只是来给我送肉吃的怎么办?”
芳姑姑道,“那倒也是,比刚见到那会富态许多了。”
太后眯着眼,转着佛珠,嘴角挂着笑,听两人像是唱戏的,你一句我一句,倒也不再那么苦闷。
安陵容看着太后道,“我娘也爱拜佛,向菩萨祈求我们平安顺遂。”
芳姑姑没在接话,耷拉着眼睛。
太后睁眼,“怎么,想你娘了?”
“太后赎罪,宫里的人心思不该在别处,应该全心全意为皇上和太后着想。可是,就像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是哪家的孩子,会不想自己的母亲呢?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安陵容将自己新学的诗句全都拽了上去,叩首在地上,十分的虔诚。
太后眯了眯眼,“你说,所有的孩子,都会想他娘的,是不是?”
安陵容心下忐忑,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隐约觉得,这句话比她听见的要复杂很多,转头看向芳姑姑,芳姑姑没有任何表情,不给任何暗示。
但是,安看出来,芳姑姑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点心痛和担忧。
每当太后有烦心事,或者身体不舒服,芳姑姑总会带着这样的眼神。
她在心疼谁?在担忧什么?
太后见安陵容迟迟不答,转过头,看着安陵容
“是不是啊?”
“是,自然是的,有舐犊情深,也有乌鸦反哺。臣妾知道错了,求太后莫生我的气!我不该想别人,应该全身心想着皇上和太后。”
太后喘一口气,“你娘,就是你娘,算不得别人。”
“谢太后宽恕。”
“你快起来,大着肚子呢!你现在是两个人,别总动不动就跪在地上,趴在地上。”
芳姑姑上前,扶起了安陵容,扶她坐在矮凳之上。
太后道,“你还是个贵人,宫里的规矩不能废,等你诞下公主,升了嫔位,到时候就能让你娘来看一看你。”
安陵容摸着腕子上的镯子,纵使想破了脑袋,也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是宫里的人,她爹自然能风生水起,而她的母亲便难了。
就连家书上,也只是草草回应,她母亲健在。其余便是让她伺候好皇家,多寄一些银子回家去,甚至还问京城有没有富贵王爷,将她那个庶妹去做福晋。
安陵容心里一动,转身拿出菊花茶叶,带着宝眷去探望眉姐姐。
门口的侍卫见这位盛宠的娘娘,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银子后,放行进去。
眉姐姐好生的定力,若是一般人,怕是还缓不过来。只用了半天的时间,眉姐姐又温婉大气的接待安陵容。
两人平日里并无深交,只是都与莞贵人有些矫情,两人之间也都是礼尚往来。
“不知安贵人今日怎得来了?”
“来探望姐姐,给姐姐带了菊花茶。”
眉姐姐的丫鬟气不过,“昨日刚将满院的菊花撤走,如今送来菊花茶。我们家主子可不曾有半分对不住安贵人的!”
眉姐姐接过菊花茶,“谢谢安贵人的茶叶,安贵人见笑了,我这丫鬟礼数不周,竟敢抢主子的话,回头我教训她。”
安陵容也不恼,“你这伶牙俐齿的丫鬟,不知道手艺怎么样,去帮我泡杯菊花茶吧!”
宝卷也跟着那丫鬟去了,如今安陵容入口的东西,每一样都要仔细的盯着。
“安贵人,这是想与我说什么?也是来羞辱我?”
“眉姐姐说笑了,我前一阵读书,说菊花是花中君子,宁可死在寒风中,抱着枝头,也不会随波逐流。”
“安贵人好才气。”
安陵容自然晓得自己那点才气,在眉姐姐面前怕是半分都不够看的。
“我还知道,菊花靠的是根,只要挺住,熬过这个寒冬,明年依旧盛开。”
眉姐姐站起来,对着安陵容欠了欠身
“安贵人有心了,眉庄在此多谢。”
安陵容倒也不客气,说明了来意
“过几日便是太后生辰,我想着为太后献上乌鸦反哺图,只是我居住偏远,不晓得京中情况。眉姐姐久居京城,可知咱们太后所出,王爷和公主各多少,如今在何处,可有远嫁他乡的?”
眉姐姐起身踱步,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
“这本也不是辛秘,去别处打听也能知晓。”眉姐姐这一次算是结盟,将太后的子嗣大体说了一遍,当说起十四王爷的时候,提到十四王爷始终在王府。
安陵容心下了然。
不待喝那菊花茶,便带着宝眷离开,并向眉姐姐提到,若是能帮得上的,定然全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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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母子之情
不出所料,入夜时分,皇上匆匆而来。
简单的吃着饭,皇上突然开口
“听太后说,你想你娘了。”
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也猜不到下一句会是什么。
但安陵容是好学生,也是皇上最好最爱学的学生,徒弟或多或少都能摸索出点点师父的思路。
“确实如此,臣妾不该身在皇家,还想着娘家的母亲。”
“每个孩子都想自己的母亲,是也不是?”
皇上夹着菜,嘴里嚼着饭,仿佛这就是家常,并不是老师给学生出题,也不是天子给臣民出题。
“应该是如此吧。”
安陵容假装听不出来,继续当她的憨笨学生。
“如此说来,那,朕的兄弟姊妹,也都该想念自己的母亲。”
皇上说话时候,略微停顿,眼睛时而飘向安陵容,这便是他要强调的信号,大概,破题的题眼就在此处了。
“臣妾听宫里的老人说,皇上年幼时候,并非养在太后身边。”
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安陵容给皇上夹菜,仿佛看不出皇上的神色。
“确实如此,朕是由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
“那,”
安陵容试探的问道
“皇上小时候,也会想亲娘的吧。。。”
说完,安陵容跪在地上
“皇上赎罪,臣妾僭越了,不该揣度圣意。”
皇上静静的吃着饭,由着安陵容大肚子跪在地上,吃饱后,擦了擦嘴。
起身离开时,带有训斥的语气
“你是个有身孕的人,却天天想着伤神的事情,待你生产后,朕会让人接了你母亲过来。你要好好静养,莫要胡思乱想,禁足半月。”
安陵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兴奋之余,连夜写起了家书,告诉父亲,圣上允诺四个月后,将会允许她目前进京,与她见上一面。
信中特意叮嘱,圣上喜欢谦虚本分人,京城贵人们也只喜欢结交谨慎小心之人。让父亲一定要谦虚谨慎,这样才能为那个庶妹,谋得好姻缘。
上有喜好,下必甚嫣,若是谁家有贪赃枉法,骄奢淫逸之事,京城的贵人定然不会与这等人结亲。
想到此处,安陵容强忍着恶心,又给那个小妾写了信。
心里面夸赞姨娘管家有方,将父亲照顾得当,也能侍奉主母,这头会努力给她女儿找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婿。
让姨娘做两件事,一件便是时常规劝父亲,为了她女儿能嫁入豪门,万不可贪赃枉法,口出狂言,坏了名声。
另一件,是最近照看好她眼疾的母亲,毕竟过些日子就要进京,这是家里的体面。并且,京城这头都是嫡母出来给孩子议亲,若是嫡母寒酸落魄,便难以议上好亲事。
安陵容相信,这两封家书到了后,她的母亲就能开始过上好日子了。
至少,为了他们的体面,吃穿用度上是不会再缺的了。
果然,回信收到的时候,安陵容已经出了禁足期,父亲在信中承诺尽量谨言慎行。
小妾在回信时候,还特意描写了如何的照顾她娘。请了大夫,治理眼疾,还买了补药调养身体,每日不用做活,一个婆子两个丫鬟的伺候着,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禁足期间,听闻一堆女人去赏花,然后就有个人小产了,莞贵人还被猫抓伤。
安陵容制备香料的技能还在隐藏期间,否则就没法解释那个珊瑚手串了。
因此,安只送了进贡的药膏,据说效果也不错,还请了太医院和莞贵人相识的那个太医仔细看看,这东西是否对症。
后来,听闻莞贵人小产,安陵容十分庆幸自己当时让太医好好查看。
安现在的身份,犯不着巴结谁,也没必要招惹谁。
安将皇上赏赐的浮光锦,一共够做三套衣裳的料子,一份送了莞贵人,一份送了眉姐姐。
在花园遛弯时候,听闻莞贵人宫中的丫鬟,叫做浣碧的姑娘,说着安陵容的坏话,还说她出身低微,配不上这样的衣裳。
宝眷听了要上前理论,安陵容拦了下来。
“主子,咱们好心好意送她东西,竟被赏给丫头,还这样说主子,咱们找她理论一番才对!”
“哎,我一个贵人,和一个丫鬟叫什么劲呢?”
“主子,那咱们告诉皇上?若是这么放过了,今天一个丫鬟敢这样说您,明天就会有一个奴才,后天连净房的公公都敢在背后议论您了。”
“哪有这般吓人,菀姐姐没管好她罢了。”
“主子!若是没有莞贵人宠着,浣碧那丫头,也不敢如此讲。这浮光锦,连妃子都穿的料子,赏给了一个丫头!”
安陵容笑道,“是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以后再说吧。”
随着月份增大,安陵容除了太后处,几乎哪里都不去,入口的东西也都是在太后处吃,紧着这个肚子。
太后礼佛多年,少有过问后宫的事儿。
如今,又让芳姑姑帮忙张罗着安陵容的生产一事。
有芳姑姑监督着,安陵容倒也放心。有她在,没人做得了什么手脚,如果做了,那也就是后宫三位真正的主子,况且他们三个若是真想要她的小命,她也躲不过去。
顺着天意,安陵容生了个女儿,刚出生,就被皇上赐名。
安陵容养了这个孩子一个月,出了月子后,孩子就被皇后抱走。
舍不得也不行,太后的建议总是要听的。
皇上拉着安陵容的手,
“你若不愿意,朕给你做主,养在你身边,你还能继续天天给她唱儿歌。”
安陵容在皇上怀了哭的悲痛,却说着太后和皇后的好意,越说他们好,哭的越凶,皇上也越心痛。
为了安抚安陵容,太后特意恩赐,本来进宫见一面的母亲,成了可以在宫里小住半月。
安贵人成了安嫔,有自己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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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母亲
“容嫔娘娘,外面来报,老夫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安陵容心下欢喜,带着人早已等候在宫门口。
这扇门便是后宫的边,饶是再得宠的妃子,没经过皇上的允许,都不能迈出这大门一步。
也不尽是如此,太后和皇后,同样可以迈出这门,安陵容确实不敢肖想那样的位置。
远远看去,只见一位妇人,坐着小轿过来。
那正是自己思念已久的母亲,头发已经斑白,一点不想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肉多了一点,至少比自己离家前富态一些。
老母亲见到安陵容第一眼,便抱了上来。
母女两人痛哭一阵,才想起来行礼,安陵容侧身避过。
回到小院内,宝眷识趣的带着一众仆从守在外面,留下娘俩说体己话。
安陵容拿出宫里的糕点,一样一样的给母亲尝,拿出首饰,一样一样的往母亲头上试探。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般大的珍珠!”
母亲拿着手指肚大的珍珠,贴着眼前看。
她的眼疾还是不好。
“何止呢!我这个还是太后赏赐的,她老人家年轻时候的首饰,算是朴素的了,你没见到我们宫里的其他娘娘,那珍珠才叫大呢!”
母亲又摸着安陵容给她准备的衣裳,”这料子,真是上好的缎子,而且这绣工,针脚这般密实,比我当年的还要强上几分!“
安笑起来,“这可是宫里的绣娘,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做这活计的,咱们跟人家比什么呀!”
母亲看着安穿金戴银,心下觉得女儿是在享福,问起自己的外孙女,却又哭了起来。
“你若是生在达官贵人家里,凭借你的样貌和才气,有怎么不能自己养孩子呢!”
“母亲莫要这样想,公主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那就算半个嫡出的公主。以后谁还不高看一眼?再说,我是孩子的亲娘,等她长大了后,自然会认我的。”
母亲依旧在哭
“哎,虽然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可终究咱们不配养皇室血脉。”
安赶紧捂住母亲的嘴
“这话以后万不能说,一来,女儿还年轻,以后也还能生养,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二来,咱们当今圣上,年幼时候也未曾养在太后身边。这话若是有心人听了去,你这岂不是在暗讽太后?“
“我,我。。。”
母亲又急又怕
安只怕母亲一时还理不清这关系,安抚一阵,便道
“正所谓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咱们娘俩就在这小院好好亲热几天,也不出门。若是遇见外人,你就尽量别说话,没人会怪罪于你的。”
母亲连连称是,两人聊着家常,外面宝眷来报,太后听闻老母亲已到,特意让芳姑姑送来衣裳。
皇后,华妃,敬妃等高位的妃子,也都送来了赏赐。
母女欢心,到了次日,还是母亲提醒,安才想起来应该带着母亲去拜会一下菀姐姐,毕竟入京城时候,在甄府小住,作为母亲,有必要去表达一下感谢。
安的母亲虽然算不得大家闺秀,但也是秀才女儿,懂些文墨,温婉贤良,女红更是出众。
奈何秀才不到女儿及笄,便撒手人寰,家道中落,母亲这才嫁给了一个卖香的商人。安父娶了母亲不久,生意不顺,转而想读书考功名,可那功名哪是那般容易考取的。
于是,安父就打起了捐官的心思,然而钱财不够,又将主意打到了夫人的头上。
母亲的女红甚好,于是被安父撺掇着,天天刺绣,不分黑白昼夜的。声称若是当了官,母亲便是官太太,在人前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官位是买到了,而人情来往却也需要银子,于是母亲被灌了迷魂汤,一个官太太天天刺绣换钱,让丈夫用来花天酒地铺路子。
安陵容出生后不久,母亲的眼疾便十分严重,除了照看女儿,便做不了太多家事。
安比槐打着帮夫人管理家务的名头,又聘娶了二娘。
二娘管理家中上下,安的母亲和安,反而像是小妾的身份,一切都是最差的,二娘恨不得安的母亲早点死掉,她就能被扶了正。
安陵容回想起小时候的经历,若是母亲这样温婉贤良的女子,也不见得都有好下场。
忽的想起来,母亲说过,自己在京城好像有一个远房的表姑,似乎是安比槐的什么表姐,家中也是做小本生意,只是年久不来往,也就不甚清楚。
想到此处,安陵容凭借母亲的描述,大致将那人家的情况写下,让人送给了眉姐姐。
请她托人看一下,若是这家亲戚还在,母亲若再来京城也有个下脚的地方。
让宝眷传了话,安和母亲午饭后去碎玉轩拜访菀姐姐。
未到碎玉轩门口,丫鬟忽然跑来,在安陵容耳边低声几句,因此,落了母亲几步。
母亲快到碎玉轩门口,便见到出来迎接的人。
母亲虽看不清前面人的模样,但看她珠光宝气,模样清秀,神采奕奕,果然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想必就是那女儿常念叨的,“莞贵人”了。
安陵容刚刚撵上来,便见到母亲弯下身子,给浣碧行了个礼。
这个礼十分标准,安陵容昨夜和母亲练习好几遍,说的话也标准。
“臣妇给娘娘请安,娘娘安好。”
浣碧面上有些发愣,转而大笑起来,碎玉轩周围的丫鬟婆子,虽不敢出声,也都抿着嘴憋着笑。
安陵容匆匆上前,此时浣碧这边也扶起来母亲
“老夫人这是认错人了。”
安陵容也笑着扶起了母亲,“我母亲有眼疾,定然把你认成了菀姐姐。”
浣碧等一众丫鬟欠身给安请安,转述道,“莞贵人刚刚被圣上召走,一会儿便能回来,怕错过容嫔娘娘,特意留下奴婢在此等候。”
老母亲脸上满是窘迫,若非被安陵容拉着手,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菀姐姐有心了,那我和母亲先回去,等菀姐姐有空了,我们再来。”
安陵容带着母亲和一众丫鬟,转身往自己小院走去。
老母亲双手颤抖,声音也瑟缩,“闺女,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安陵容摸着母亲的手,“哪有?你有眼疾,这个大家都知道的。”
此时的安陵容,在母亲面前,压住自己的情绪。
宝眷愤愤不平,“她既然知道是老夫人,直挺挺的受了礼也就罢了,还讥笑,太狂妄了!”
安陵容打断道,“想来浣碧姑娘,也是没有反应过来罢了。好了,你回去看看,菊花茶水煮的怎么样了,等着喝呢。”
等到傍晚时候,莞贵人忙完了事情,亲自来到小院,送来些补品,寒暄一番。
因着母亲眼疾,安陵容便向菀姐姐咨询熟识的温太医,一来看看能不能治疗一下这个眼疾,二来看看,近些日子送来的补品,可有哪些会相冲的吃食。
自此,母亲几乎不出门,只与安陵容在院子中聊一聊童年趣事。
不久,眉姐姐便将那人家的信件送进了小院。
原来真有这样一户亲戚,他们听闻自己还有宫里的什么表外甥女,自然欢喜的紧,也盼着能打上个线路。
安陵容看这人家,并无什么不良业绩,儿女也算忠厚老实,不会招惹麻烦,也便认下了这一门亲事。
但是,亲戚便是要有个往来,稍微提点两句,那人家便懂了安陵容的意思。
母亲离开宫里后,在这亲戚家小住两三日,回程的时候,便带上了一个姑娘跟着伺候。
说是伺候,却是名门之后,据说父亲是某个府里面庶出的,不务正业,分家之后败光了家产,欠了一堆债。
老头子撒手人寰后,姑娘伺候寡母,照顾幼弟,家里家外的都是一把好手。而且长得漂亮,大方得体,唯一不足的就是年岁已经二十了。
安陵容使了银子,帮他们孤儿寡母的还了债务,这姑娘便跟着母亲离开了京城。干着丫鬟的活儿,确是去给安比槐当小老婆的。
知父莫若女,安陵容知道安比槐的喜好。他是小商贩起家,虚荣心极强。
这个姑娘是名门之后,这事儿就够他吹一壶了。
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在小地方也是少见的。再说,即便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也比那个三十多岁的姨娘年轻多了。
这姑娘不光好看,而且心性好,她照顾寡母和幼弟,自然也会照顾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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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学生
安陵容是个好学生。
皇上近些日子,又开始读东汉末年的史书,偶尔会叹息幼主权臣,安陵容便也跟着学习起了历史。
偶尔不懂之处,常常向菀姐姐请教。
这日正在菀姐姐处叨扰,便见淳贵人匆匆而来。
这小丫头是古灵精怪的,近日来开始侍寝,越发的像个美人了。
小姑娘像是毫不知羞,在众人面前讲起她和皇上的闺房趣事。
安本来有意无意的听着,忽然听到,“皇上说那孤零零的龙,太小家子气,剪了也就剪了,还是菀姐姐的二龙戏珠好。”
屋里的人虽不说什么,却都是人精,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安陵容。
菀姐姐笑逐颜开,夸着淳贵人天真可爱,在这宫里实在是难得的开心果,皇上也说过喜欢这样有趣的小姑娘,还让安陵容莫要往心里去。
安陵容淡淡的笑着,浑不在意。
回到小院后,宝眷盯着安陵容秀了一半的另一身衣裳
“主子,要不然,就歇一歇,不绣了吧?”
安陵容摸着自己的作品,她的手艺传自她娘,只有这女红,能和宫里人比一比。她以为,她能比一比。
“无妨,绣了一半了,自然是要绣完的。皇上教导过我,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可,可那寝衣?”宝眷语气中提安陵容鸣不平。
“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中女子这般多,又有绣娘做的衣裳。每年的寝衣,没有几十件,也有十几件,哪里能记住哪件衣裳是谁做的,这等小事呢?”
宝眷抿嘴,“主子能想得开就好。”
“想得开,自然是想的开的。”
安陵容像是忘记这些事,与淳贵人相处也并无不同。
倒是眉姐姐听说了此事,眉姐姐进来也跟着太后礼佛。两人时常结伴而行,回来的路上,眉姐姐道
“容嫔娘娘真是贤惠,眉庄自愧不如。”
“眉姐姐说笑了,这偌大的后宫,都是我们这些人朝夕相伴,舌头哪有不碰牙的?若是事事往心里去,岂不是连饭也吃不好了?”
眉姐姐转过眼,看着安陵容点点头。
“是我执拗了。能说出这般话,可见容嫔娘娘是真大度。”
常常陪着太后礼佛,忽的想起,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未曾来到小院。
宝眷也在旁敲侧击的提醒着,皇上近日来几乎日日去寻甄嬛。
入宫不久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自己因着相貌与先皇后一模一样,而甄嬛与先皇后也有三分的相似。又两人同一批入宫,倒是时常被人拿在背后比较的。
安陵容被封嫔的时候,甄嬛还是个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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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莞姐姐也同样是嫔,而且有自己的封号,莞。
这日宫女传来,宝眷去内务府的路上,与浣碧拌嘴几句,正巧被颂芝姑娘撞见,如今两人都被责罚着呢。
安陵容匆匆到了华妃处,菀姐姐已经到了此处。
只见宝眷和浣碧都被打的不轻,曹琴默立在华妃身后,见安陵容和甄嬛都到期,便让人收了板子。
华妃摆了摆手,免了安陵容的请安。
华妃娘娘道,“叫你们来,可知为何?”
安陵容与甄嬛都回答不知。
“你们两个都是盛宠,把持着皇上也就罢了,竟然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竟然在内务府里撕扯起来。”
安陵容来的路上已经听闻了宝眷和浣碧的冲突。
浣碧私底下说安陵容,被封为“容嫔”,不知道的以为容貌多么秀美,不过尔尔。
恰巧被宝眷听见,宝眷便上前理论几句,说那是安陵容的闺名,以名字封位份合规合矩,哪有做奴婢的在背后议论主子的。
浣碧声称,做奴才又如何,有些大家奴就是比小家女要强上许多。单字“容”,众人谁不知道只靠着一张相似的脸而已。
两人说着,便在路上拉扯起来,惊动了路上的颂芝姑娘,于是便被领到了华妃处挨着手板呢。
听完华妃的话,甄嬛立刻跪下来
“臣妾管教不严,请娘娘责罚”
安陵容也学着甄嬛的样子,跪了下来
华妃冷哼一声,“都道莞嫔娘娘聪慧,确实连下人都管不好。是管不好呢?还是不想管?把这后宫当成你们甄家,由着一个婢女在嚼舌根?”
莞姐姐被华妃说的面上羞红。
说来,甄府在年大将军府面前,也只是个小门小户。
华妃数落了菀姐姐,也没放过安陵容。
“小户出身,在这后宫倒也不稀奇。可你见到谁家的下人,在路上撕扯?这是被我撞见了,若是惊扰路过的王爷们,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安陵容心理也不好受,平日里都是被人背后说的,就当听不见也好。
今日被华妃娘娘当着面数落,面上也跟着红一阵白一阵的。
两人都被华妃娘娘罚了抄写女训女则,写完之后,已经天黑,各自把各自的丫头领了回去。
宝眷虽然被打,回来后还在给安陵容道歉,说自己莽撞,给安陵容惹了祸事。
安陵容倒也不气,毕竟是为着自己出头,特意给宝眷换了个宽敞的屋子修养,请来大夫上了药,又安慰了一番。
这几日没了宝眷跟着伺候,倒是让底下的小丫鬟得到机会,伺候的尽心尽力。
小丫鬟叫珠翠,之前跟过余莺儿些日子,后来妙音娘子去世后,这小丫头便被分来给安陵容伺候着。
珠翠拿出一个小盒子,之间里面不少银两,又拿出一封家书。
“主子,宝眷姐姐的体己钱,比上个月多出来好多。”
安陵容摸了摸银子,又放了回去。
“家书上写了什么?”
“奴婢认的字不多,只是隐约的看着,像是宝眷姐姐家里缺钱。”
安陵容点点头,将家书打开,看了看又按照原来的方式叠回去。
“放回原处吧。”
珠翠姑娘在来到这个小院后,因家里缺钱,便主动向安陵容投诚,说起妙音娘子给皇上唱的曲目,哪些是皇上听得多的,哪些是皇上不爱听的。
安陵容偶尔给皇上哼小曲儿的时候,倒也得了皇上的夸奖,因此,珠翠姑娘便留着用了。
时间久了,珠翠便在暗处观察,时常把小院儿里的各项人士往来,向安陵容偷偷的汇报。
这不,安陵容一直觉得宝眷是个沉稳的性子,怎么就和人在路上撕扯起来?还偏巧被华妃手下的颂芝姑娘撞见了。
再说,浣碧那丫头,又不是一次两次在背后编排,怎么今儿就忍不住了呢。
导致这几日,每个主子都会批评几句安陵容,太后说完,皇后说,皇后说完敬妃和齐妃也说,说她御下无方。
菀姐姐却来表示过歉意,说浣碧是个糊涂的人,让安陵容莫要计较。
自然,她是不会和一个下人计较的。
况且,如今的菀姐姐盛宠当头,自己怎么会触她的眉头?那不是在惹皇上厌烦嘛。
安陵容管着小院里的人,毕竟还有一只大腿,只要太后没有厌弃,安陵容也能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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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眷与浣碧的冲突,都来指责安陵容御下无方,到少有人说莞姐姐屋里人嘴碎。
自此后,安陵容对莞姐姐更加的恭敬。
眉姐姐倒是觉察到了,安陵容对甄嬛少了几分亲昵。
“说来,这几日不见容妃,容妃最近少有去碎玉轩呢!”
安陵容莞尔一笑,“近日偶感风寒,怕给姐姐过了气,再者,莞姐姐时常伴驾,我这贸然前去,也恐惊扰了圣驾。”
皇上已经近三月未曾召见安陵容,若不是傍上了太后,早就让旁人欺负了去。
眉姐姐道,“莞嫔自小是个仁慈的,我与她一起长大,自知她聪慧过人,舞蹈又极其好,几日前,那一惊鸿舞,只是她寻常的舞蹈罢了。”
安陵容甚是尊重眉姐姐,这人虽然不及莞姐姐容貌艳丽,却端庄贤淑,从来不争不抢,却只要站在那里,便是让人不由得多看几分。
平日里眉姐姐和她一起伺候太后,两人聊得也是哪个茶水味道好,哪个吃食更养生。
鲜有聊起别人的事情,不知这眉姐姐是何意。
安陵容接话道,“眉姐姐自有眉姐姐的好处,连太后都称赞姐姐端庄贤淑,颇有敬妃娘娘娘请时候的风韵。”
“是啊,她学舞蹈我便学习抚琴。她聪慧机敏,我便端庄贤淑。她有盛宠,我便服侍太后。”
安点点头,眉姐姐的琴技也是不俗的。
“姐姐懂得避他人锋芒。”
“容嫔过赞了,其实容嫔娘娘也是如此。外人都说你与婉嫔相像,怕是有龙虎之争,可容嫔与我是一样的,总是在避其锋芒。”
安陵容心下安定,从前若说与眉姐姐之间亲近,怕大多只是合作关系。
今日看来,眉姐姐应该是表露心迹,终于把安当做自己人了。
“我那点小心思,都被姐姐看穿了!”
眉姐姐也笑起来,“年少时候,我并不服气,我这般努力,母亲为何要我,避人锋芒,何不争个高下?”
“有些东西是老天爷给的,给了咱们一块银子,却给了别人一块金子,争不来的。何不看看老天爷还给了我们什么?”
眉姐姐笑着掩住了嘴角,“妹妹聪慧,我用了十年想明白的事情,妹妹这就想通了。”
安陵容听着,眉姐姐已经不喊她荣嫔娘娘,而是 “妹妹” 。
“姐姐又笑话我了。”
两人便又聊着家常,眉姐姐喝着茶,不经意的提了一嘴
“妹妹既然是这般心性,宝眷那丫头看着也挺本分的,应该知道妹妹的心思才对,怎的就在路上跟人动起了手呢!”
安陵容的小心脏一跳,面上却掩盖下来。
“姐姐,莫不是也觉得太突然?”
“说来,那浣碧丫头我也是知道的,自小就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莞贵人心善,便纵容了她。倒是宝眷,一直是个沉稳的性子。”
安陵容起身,对着眉姐姐欠身。
“谢姐姐提点。”
眉姐姐赶紧起身避开,“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姐姐不知,我也是觉得不对劲儿,只是不知道哪里有些问题。姐姐这般提点,我便了然了。只是,不知宝眷为何如此?”
眉姐姐淡然道,“天下往往,皆为利来。”
两人又聊了一阵,安陵容心下便了然,宝眷定然是故意的,只是不知是谁使得钱财?为的是让自己与莞姐姐反目?
只是那人没想到,自己这般软弱,竟然没弄出半丝水花。
如果自己与莞姐姐出了矛盾,那么谁才是受益者呢?
安陵容苦思冥想了几日,也想不出个头绪。
不等安陵容想出个头绪,宫里就出了大事,自然,宫外也出了大事。
一夜之间,风光的年大将军被查处,宫里的华妃娘娘受到了牵连,如今已经成为 “年答应”。
安陵容只知道莞姐姐前几日被贬斥,虽然弄不懂其中的缘由,却也是谨小慎微的躲着,佯装感染风寒,闭门不出,不曾几日而已,竟然都变了天。
曾经的曹贵人,也是华妃娘娘的军事,站出来指证了华妃娘娘的多重罪状,后宫众多妃子,都对华妃娘娘恨得牙根痒痒。
莞姐姐再次如日中天。
安陵容喝着茶水,一时还跟不上外面的变化。
剪秋姑姑已经来到了小院,给了一番赏赐后,便要安陵容跟着去谢恩。不过,这也由不得她愿不愿意,毕竟那可是皇后娘娘。
安陵容对着皇后十分的亲昵。
一来,皇后曾经请过师父教导自己才艺,比如唱歌和舞蹈。虽说那是皇上的意思,皇后却也是十分的尽心。
二来, 自己的女儿还养在皇后身边。皇后大概是怕女儿和自己走的太近,亲近了亲娘,而疏远了她这个皇额娘,便免了安陵容的晨昏定省。这次被召见,也能好好看看女儿。
皇后还在午睡,安陵容看着襁褓中的女儿。
可爱的不得了,却不能上前去抱,连拿着拨浪鼓逗弄也是不行的,毕竟那已经算是嫡出的公主。
小姑娘已经会咿咿呀呀,灵动的小手在四处探寻。
剪秋嘴角喊着笑意,打量着安陵容。
好一阵子,皇后娘娘才睡醒,安陵容急忙问安。
“容嫔到了多久了?这帮人也真是的,竟然没喊醒我,害的妹妹苦等。”
安陵容哪敢领这情,赶进声称自己不敢打扰之类的。
“好了,都是自家姐妹,这么见外做什么。对了,你看公主长得可好,胖了不少呢?”
奶娘听此话,将公主抱给了安陵容。
可能这就是母性,安陵容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
虽然自己只养了一个月,可这个孩子,她每天都在想该长多大了,多重了。无人的时候,也会想象,若是抱在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安陵容眼圈一红,却愣是瞪了瞪眼睛,将尚未流出的眼泪瞪了回去。
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
皇后娘娘慈爱的笑着,看着她们母女抱在一起。
“好了,莫要累坏了容嫔娘娘。”
奶娘上前要抱走公主。
安陵容身体使然,向后退去,“不累,不累,臣妾不累!”
说完,安陵容自己也愣了一下,她才发现,这是自己说的话。默默地又将女儿还给奶娘,任由着奶娘离开。
“容嫔看着公主,养的可好?”
“好,自然是好的,皇后娘娘这里一切都是最好的。”
“哎,我这几日身体疲惫,也担心不能照顾好公主,想着让谁帮着看两天。”
安陵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臣妾愿为娘娘分忧。”
皇后拿出一支簪子,插在了安陵容的头上。
“这簪子还是我姐姐送给我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啊,如今年纪大了,这东西在我这里只能装在匣子里,你带着真好看。”
安陵容跪下,“谢皇后娘娘赏赐。”
“自家姐妹,这般客气作甚!”
安陵容试探的回到主题,“妾身想着为娘娘分忧,照顾公主几天,待到娘娘身体痊愈,再将公主送回。”
皇后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把正事给忘了。”
剪秋道,“可是容嫔娘娘速来喜欢清静,怕是小孩子不适合呢!”
“剪秋姑姑见笑了,妾身也喜欢热闹,经常寻莞姐姐和眉姐姐说闲话呢!”
剪秋摇了摇头,“莞嫔娘娘处就热闹多了,皇上也经常去呢,若是有莞嫔娘娘照顾,公主自然与皇上亲厚些。”
皇后道,“哎,此话有理,可容嫔娘娘毕竟是公主生母。”
安陵容险些坐在地上。
“臣妾,臣妾也喜欢热闹,往日清静,皆是身子骨不好,现下调养许久,应该是好了的。”
皇后关切道,“可真是好了?”
安陵容起身,“自然是好了的,妾身还记得娘娘特意让人教那首,踩幽莲,臣妾可给娘娘唱首听听。”
“踩幽莲?好啊,皇上最爱听那曲子。”皇后娘娘满脸的欣慰。
安陵容在皇后娘娘欣慰的眼神中,开始唱起了曲子。
一曲后,皇后娘娘鼓掌,“果然不错,若是皇上能够听见,必然龙心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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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邀宠
几日后,便是皇后娘娘生辰。
皇后娘娘身体欠佳,并未大办,只是后宫的女子都准备一些寿礼。
齐妃皱着眉头,对着甄嬛献上来的寿礼,道,“这白玉观音是好看,就是奢华了些,皇后娘娘历来节俭。”
皇后娘娘让剪秋收起来,说到,“莞嫔有心了,这等好东西都让给了我。观音赐福,有了这,我这病呀,怕是已经好了大半。”
甄嬛略微看看齐妃,浑不在意,只是对皇后娘娘行礼,谢谢其夸奖。
曹琴默眨眨眼,“若是没看错,这该是送子观音吧?”
甄嬛立即道,“这是药膳观音,专伺病疾,愿皇后娘娘身体安康,福泽我等。
再者,皇后娘娘是后宫主位,所有子嗣皆奉皇后娘娘为嫡母,皇后娘娘身体康健,必能惠及宫中所有阿哥公主。”
皇后娘娘刚要说什么,皇上点点头,打断了一众人的议论,“嗯,莞嫔有心了。”
皇后娘娘只得点头称是。
安陵容看着众人,仿佛甄嬛已经成了架起来的火焰。
这个火焰会燃烧到所有人,要么众人拾柴,架高火焰。
要么,试图从火焰中分一杯。
安陵容今日,身着淡雅白裙,上有荷叶图案,略带几朵荷花点缀。似乎为了配套,头上的簪子也缀有荷花。这正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发簪。
安陵容上前为甄嬛解围,“莞姐姐的百玉观音寓意极好,陵容只怕自己的寿礼送不出手了。”
皇后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皇上也点头,“皇后此言有理,你们都多听皇后的教诲。”
安陵容让宝眷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朵盛开的荷花,只是用薄薄的一层蜡,将荷花做成了摆件。虽然不算多名贵,确实做工精巧,用了心思。
齐妃掩着嘴,“容嫔确实有心,看你满身的荷花样式,穿的,带的,都是荷花,刚刚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变成一朵荷花呢!”
众人一阵笑闹,皇上也眼角带着笑意,仔细端详,才注意到安陵容头上的荷花,笑意更深。
安陵容也不恼,“齐妃娘娘真厉害,可我这不是要变成荷花,我这是要采莲!”
皇上嘴角含笑,抢答到
“踩幽莲!”
安陵容在众人的目光中,唱起了 “踩幽莲”。
皇后在生辰当夜,以自己身体并未痊愈为由,将皇上送了出去。
兜兜转转,这一夜,皇上最终留在了安陵容处。
次日,皇后依然觉得身子不适,便将小公主送回安陵容处,代为照顾几日。皇上也欣喜,到了安陵容处,似乎更觉得这孩子容貌与安陵容相似。
安陵容看着孩子,心里欢喜的紧,只恨不得将孩子日日留在身边。
眼睛总是离不开小公主,没事便抱着,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连太后都看不下去了,“你这样顾着,怕是她连站都学不会。”
安陵容赶进将小公主抱给太后看,“太后娘娘您看,她这嘴巴,和皇上一模一样。”
芳姑姑颇有无奈,“容嫔快放过太后娘娘吧,孩子这才多大呀,你就看出一模一样来了!”
太后也跟着笑起来,仔细打量一番,“你别说,和皇上小时候,还真有点像。他们下嘴唇都薄,嘟起嘴时候更像了!”
安陵容心念一动,将这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几日来,安陵容辉煌的日子又来了,宫里好多妃嫔,都开始巴结着安陵容,送了好多小孩子的玩意。
丽贵人帮着折叠小孩儿的衣裳,忽然在一个小鞋子里面,倒出来一只蜈蚣。安陵容属实也吓了一跳,嘴上却说可能是屋子里进了虫子,爬进了衣服堆里。
待到丽贵人离开,忙让宝眷根据册子,查一查那小鞋子是哪里送来的。
安陵容看着 眉姐姐的名字,心理如何也是不信的,可是这皇宫大内的,石灰粉每个月都洒好几遍,哪里有那般常见蜈蚣这样的害虫?
<hr/>次日,皇后便将小公主抱了回去。
意思是皇后身体大好,而容嫔御下无方,连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怕是也无暇照看小公主。
安陵容看着剪秋姑姑,知道,蜈蚣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皇后的耳朵。
皇帝再来的时候,见到安陵容郁郁寡欢,而小公主寄样到皇后身下,这是太后允许了的,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略安慰几句。
安陵容原本出身一般,如今跟着皇上学诗书,跟着皇后学礼仪,倒也是小有所成。
虽不能如甄嬛那般,能与皇上诗词歌赋相对,却也能了解那些文人典故的意思。
这日,皇上正在安陵容处休息,浣碧兴冲冲而来,向皇上报着 甄嬛 身体不适,请皇上前去看望。看着这个架势,哪里是身体不适呢?
跟着皇上一起到了碎玉轩,果不其然,太医把了脉,便告知喜脉。
碎玉轩上下都欢喜,安陵容也沉浸在喜悦之中。
不等到安陵容回到小院,甄嬛怀了龙脉的消息,已经蔓延了整个后宫。回到小院的时候,剪秋姑姑已经在等着安陵容了。
小公主现在身体不适,皇后怀疑是安陵容照顾不好,一顿训斥。
训斥过后,便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本宫寿辰当日,让皇上去看你。我这般偏袒你,可是后宫独一份。”
“安嫔,你可知你与莞嫔同时入宫,莞家室,容貌,才华,品格,样样都是出挑的,而你呢?拿什么和人家争?人家父亲是大学士,是扳倒年羹尧的重臣,你的父亲呢?”
皇后娘娘拿出一封信,信上记载了,安比槐,的各种言行无状的报告,酒后乱语,自称 “
国仗
” 。
安陵容惊出了半身的冷汗。
皇后见状,叹了声气,继续劝到
“放心,这事情皇上还不知道。被本宫压下来了。
你可知道伦硕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如今为了和亲,只能远嫁草原,去那冰寒之地受苦,就是因为她生母是嫔。”
我知道你常有怨恨,我将小公主抱走,若是小公主养在你身下,你觉得她将来能比硕论公主好么?你若是以后还想见到小公主,你应该听本宫的。”
从皇后的宫里出来的时候,安陵容只觉得天上的太阳格外的刺眼。
仔细回想起来这两个月。
莞姐姐是如此,当初也不急着争宠,想必是在等这一胎坐稳呢。
皇后也是如此,扣押着安比槐的罪证,随时拿捏着自己的小命。
回至小院,宝眷给安陵容整理着衣服。
“主子,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咱们得为小公主想一想。”
安陵容笑的灿烂,“宝眷,我待你好,还是皇后待你好?”
宝眷有些发愣,“主子,您对奴才是极好的,从不打骂,极为和善,给奴才零花钱。而皇后是个慈善的,对后宫所有人都好。”
安笑容更深,“那你以后,有事情直接找我,犯不着大老远的麻烦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宝眷先是发愣,转身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发誓。
摆了摆手,“宝眷,你跟着我有些年了,莫要如此,看的我难受。从入宫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我最信任的就是你。
我若是有错,你也会受了牵连。你可还记得眉姐姐那个宫女?查出来眉姐姐假孕,眉姐姐失了宠,那个宫女可是被打死了。若是她能和眉姐姐透露一二,眉姐姐情深义重,她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呀!
你说,我若是将你送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会留着你?”
宝眷跪在地上磕头,哭着求安陵容。
直到夜半,安陵容从宝眷口中听到了各样的消息。
大多数的安陵容都知晓,比如宝眷一直拿着皇后给的钱,撺掇安陵容与甄嬛闹矛盾。不过,与浣碧起冲突,倒是华妃娘娘的意思。
安陵容忽然想起来,还有华妃娘娘,如今是年答应,这样一个人物。
“宝眷,别哭了,去收拾柜子,看看有哪些衣服未曾穿过的。”
次日下午,避开了人,安陵容带着宝眷,来到了年答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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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助年氏
“见本宫落难,连你也敢来踩一脚么?”
年世兰不屑的看着安陵容送来的衣裳。
“我哪里敢呢,这不是过几日就天冷了,想着内务府都是捧高踩低的玩意儿,给娘娘送来些衣物,娘娘自然是不缺这点东西,可万一有个冷天气,还能暂时周转一下。”
“容嫔有心了。”
安陵容道,“想我刚入宫的时候,吃的、用的都是捉襟见肘,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那时候华妃娘娘送来些衣裳,对您而言,不过是寻常的赏赐,对我来说,那些东西让我过得体面了些。”
说罢,安陵容欠了欠身,“陵容是个记恩的人,却能力有限,大的忙帮不上,若是能让你娘娘过得舒坦些,也是还了当年的恩情。”
“哦?也是,后宫里也就你还在喊我娘娘。”
年世兰稍微有些动容。“如此,便谢过容嫔了,留着赏赐下人也是好的。”
安陵容脸上露出笑意,“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想必,如今作为答应,也只是一时半刻,想必有一日娘娘自然会重新成为华妃娘娘。”
年世兰摸了摸头发,上面的珠宝却换成了寻常的簪子,言语中却带着不自信,“那是自然,皇上心里当然有我。”
安点头,“皇上宠爱于我,我自知是容貌像了先皇后,宠爱莞嫔也大抵如此。”安陵容提到了甄嬛,特意看了看年世兰的脸色。
对方面露怒色,安陵容浅笑道,“可是对娘娘的宠爱,却没有半分掺杂,甚至还有这欢宜香,也是特地为娘娘制的,如今也没断了欢宜香的供应。”
年世兰得意的笑起来,“皇上心里自然是有我的。”
“可是,我闻着这香里,有点麝香的味道?”
年世兰板着脸,“你这是何意?”
“那麝香是损害女子身体的玩意,若是用这东西,怕是难以受孕。”
“安陵容!你要说什么?”年世兰忽然站了起来。
安陵容摇摇头,“娘娘莫急,我总觉得娘娘这香里有些不对。可若是一直如此的话,那曹琴默日日跟在娘娘身边,是如何怀上的?”
年世兰慢慢的坐下,心中百转千回,忽然问道,“难道是,这欢宜香,近日来被人换了?”
安陵容也面带震惊,“这怎么可能!有谁能手伸到了内务府,直接换了制香的材料?这般胆大包天?”
年世兰冷笑,“有,太有了。你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如今也只是嫔位,有些门道,自然是不知道的。”
安陵容面带不安,“娘娘莫急,也许是我闻错了。还是叫个太医来瞧瞧吧!”
“太医?能伸到内务府,就不能伸到了太医院?”
安陵容不解,“娘娘已经被贬为答应,又能挡了谁的路呢!谁又会来害娘娘?难道是怕娘娘有一天重获恩宠?那又碍她什么事情了?”
年世兰并非是无脑之人,只是这些年恩宠,已经不用费尽心思想那些事情。
转而一想,心里便有了人选,“自然是你的好姐妹啊!”
“我的好姐妹?”
“甄嬛啊!”
安陵容思虑一番,“娘娘说的有道理,莞姐姐的父亲举证了娘娘的兄长,这个仇恨算是种下了。而能莞姐姐如今盛宠,还怀了龙子,伸手差劲内务府,也不是不可能。”
年世兰嘴角笑意,撇着安陵容,“怎么,你这兜兜转转的一圈,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事儿么?”
安陵容也不装了,表情都淡了下来,“娘娘果真聪慧。”
“说吧,你想做什么?”
安从衣裳堆里拿出一件华丽的衣裳。
“这件衣裳料子是浮光锦,从没有上过身,娘娘进来消瘦了许多,却依旧风华绝代,穿上这件,定然明媚动人。”
华妃不屑,“这算是好东西?”
“自然算不得。”安陵容道,“年大将军案子在前,皇上就算对娘娘有心,前朝后宫的却也要避开些许时日。娘娘也看到了,今日是欢宜香,明日就能换了吃食,若是时间久了,怕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有何谋划?”
“过几日,后宫游园,皇上和后宫妃嫔都到,哦,还有王爷们。娘娘可试着穿这件浮光锦去。”
华妃不屑,“本宫懒得去,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我笑话么?”
“娘娘可以试一试,顶多是丢了面子,万一呢,回来的可是里子。”
年世兰将信将疑,目送着安陵容的离开。
<hr/>游园日当天,皇后娘娘忙前忙后,宫里一片美好景象。
众妃嫔都已就位,皇上一边是雍容的皇后娘娘,一边是艳丽的甄嬛,台下半边是其余妃嫔,半边是王爷和亲眷。
自然,果郡王也在当中。
安陵容余光看见了浣碧,笑意更深,那个姑娘正有意无意的扫着果郡王,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了。
宴会一阵后,开始了游园活动,在皇上的带领下,众人都在园子中,一边说笑着赏花,却都互相攀比,想在皇上面前露个头。
这时候,小太监向苏培盛说了些什么。
苏公公点点头,来到了皇上身边,也低声的说几句。
皇上面色微顿,看不出什么心思,皇后离的最近,眼神已经凌厉起来。
皇上道,“她一直避着,如今能来,也是好的,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吧。”
小太监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年世兰就在颂芝的搀扶下,缓步从假山后走到了众人面前。
年世兰低着头,面上十分的恭敬。
首先对着皇上的位置行礼,口中温顺的祝词,与曾经不可一世的华妃娘娘完全不想干。接着对皇后行礼,说着福寿安康,然后就是向在场的王爷和一种高位的妃嫔行礼。
全程都是双眼下垂,目光看着地面,这是礼仪,却也是弊端。
一圈礼仪过后,皇上目光不明,让年世兰上前,近一些。
年世兰恭恭敬敬,完全都是宫规,这样温顺的年世兰,皇上怕是少见,也明白这是年世兰终于低头了。
年世兰略微抬头,向前走去,而周围的看客,却都带着凉气。
只见,走了几步,年世兰忽然停下脚步,脸上不可置信。
皇上也不解,顺着年世兰的目光回头。
只见,甄嬛的丫鬟,浣碧,身着浮光镜,那衣裳花纹布料,还有做工款式,与年世兰一模一样。浣碧正手足无措的站着。
再看年世兰,盯着浣碧,又看了看皇上,眼泪就这么直挺挺的流下来。
“回禀皇上皇后,世兰忽觉身体不适,想,回宫休息。”
皇上有些发愣,还是皇后娘娘回道,“若是身子不适,那就好好回去休息吧。”
年世兰出场不过一小会儿,游园会的气氛已经到达了冰点。
安陵容轻轻的嗅着花朵。
<hr/>出乎安陵容的意料,甄嬛还是那个甄嬛,浣碧还是那个浣碧。
甄嬛上下的打量着安陵容的屋子,然后又上下打量安陵容,然后嗤笑一声。
“陵容妹妹好手段,真想不到,竟然搭上了年答应呢!”
安陵容心理叹息,却依旧顺势跪下。
“莞姐姐赎罪,陵容从未想过这等事,这样对陵容哪有半点好处呢?那年氏曾经陷害于我等,挑拨宝眷和浣碧,姐姐忘记了?”
不说还好,说完,甄嬛顺手给了跪在地上的安陵容一巴掌。
“你还知道!你却巴巴的将把柄给她送去!若是损了我对你好好处,我甄嬛也能高看你一眼,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究竟是什么心肠?
亏我当年,好心收留你,还帮衬你,你倒好,恩将仇报。你以为皇上会处置我?你一个县丞的女儿,怎么会理解京中错根复杂的关系?年氏若是再起来,你以为你能好过么?”
目送着甄嬛带着浣碧离去,安陵容却不着急。
珠翠拿来冰块,“主子,快些冰敷,消肿的快!”
安陵容摆了摆手,反而让珠翠取来自己的盒子,里面是多种药材和香料。将那药粉混合后,擦在脸上,红肿不但没减去,反而肿胀的更加明显。
这个手印子,在安陵容的脸上足足印到了第二日。
安陵容抱病在身,没能去太后和皇后那里请安,太后让芳姑姑过来看一眼,芳姑姑扫到了安陵容脸上的手印,却没说什么。
待到芳姑姑离开,安陵容才开始冰敷脸颊,下午时候,皇上便过来探望。
手印已经消失,只是有些泛红。
“听太后说,你又病了,可是请太医看了?”
安陵容乖巧道,“太后慈善,不是什么大毛病,太医也说了,思虑过重而已,修养几日就好了。”
皇上特意转着安陵容的脸,看了看脸上的红印。
“怎么弄得?”
宝眷在一边,愤愤道,“莞嫔娘娘那天不分青红皂白。。。”
安陵容赶进打断宝眷,“是妾身自己不小心,莞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皇上微皱眉,“莞嫔性子沉稳,少有急躁的时候,怕是在气头上,你就担待一下。”
安陵容心下一颤,没想到甄嬛在皇上心里这般重要,大抵是真如甄嬛所言,这前朝后宫错根复杂,不是她能理得清的。
安轻声称是,又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几次见年氏都穿着一样的衣裳,便心生怜悯,想着年氏与我身材相仿,便送了几件衣裳。
那浮光锦,还是皇上给臣妾的,臣妾觉得那是好东西,之前确实送过莞姐姐,却也没见莞姐姐穿过。
妾身之前也给端妃,眉姐姐,丽贵人他们送过东西。送过去给年答应的时候,妾身也忘记了还有哪些,平白无故弄了些误会。”
安陵容在提到年世兰的时候,特意看了看皇上的表情,皇上眯眼更重了。跟着皇上学习,安陵容知道,那是危险的信号。
皇上喝着茶水,道 “ 不怪你,端妃与朕提过,你也给她送过衣裳和碳火。”
安陵容心下安定,这个危险信号不在自己。
如果自己站在皇上的角度,这个危险的信号,会是给谁的呢?安陵容百转千回,试探道。
“哎,若不是我疏忽,年氏那日在赏花宴上,也不会和一个下人穿的一样,年氏那样要强的性子,妾身不知道要如何弥补了!”
皇上嗯了一声,“年氏的性子骄纵惯了,这事确实委屈些,若她收敛了性子,也是好的。”
皇上又看了看安陵容,“反倒是容嫔,宽宥慈善。苏培盛,今擢容嫔为贵嫔,让皇后择吉日操办一下典礼。”
苏培盛下去传圣旨,低头时候轻轻看了一眼安陵容。
安陵容立刻跪下谢恩。
<hr/>封为贵嫔,少不得去皇后宫里谢恩。
皇后抿着嘴,收起了往日里慈善的样子。
“容贵嫔,你这讨巧的法子,竟然讨到了年氏那里,真是让人惊喜呀!”
这样的语气,哪里有半点惊喜?
安陵容赶紧跪下,“皇后娘娘息怒,皇上十分看重莞姐姐父女二人,臣妾唯恐自身能力不足,不能替娘娘分忧。因此,想着借着年答应的手,贴身的宫女与堂堂皇妃穿着一样,至少也有个失察之罪,没想到却无半点波澜。”
皇后娘娘重重的扣着茶杯,“本宫也未曾料到,皇上如此偏爱甄嬛。反倒是你,让年世兰与宫人穿一样,那般落魄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疼,更别提皇上了。”
安陵容说到,“确实如此,皇上原先就偏爱年氏,这般样子,只怕是更怜悯了。”
“糊涂!你既然知晓其中利害,就不怕养虎为患,年氏东山再起?”皇后娘娘不满的重摔茶杯。
“娘娘赎罪,妾身以为,年氏的性子骄纵,若是年将军尚在,皇上且还能纵容她一些。如今年氏无半点依附,这般骄纵的性子,过不了就会被皇上厌弃。”
皇后娘娘略微思索,便懂了安陵容所说,面色微善。
安陵容见皇后娘娘面色好转,才继续道,“臣妾最为忧心的,还是菀姐姐,出了这档子事,皇上没有半分指责,就连浣碧都没有处置。”
皇后拨弄着茶叶,“嗯,你看你跪着作甚,起来说话。然后呢?”
安陵容谢过皇后娘娘,然后继续道,“臣妾以为,皇上如此偏爱,还是从长计议,暂时莫要与莞姐姐再继续生了嫌隙。”
皇后娘娘略微点头,便放了安陵容离去。
刚刚迈出屋子,安陵容耳朵尖,似乎听见了皇后娘娘自嘲,“曾经的年世兰是这般,如今是了甄嬛,连本宫也要退避三舍。”
安陵容不敢多做停留,继续往外走,脑海中却全是这句话,“曾经的年世兰,如今的甄嬛。”
即便被封为贵嫔,安陵容依然时常去太后处,贴身伺候着。
眉姐姐对安陵容言语之间,却冷漠了几分。
“眉姐姐,你莫要生我的气,我当真是无心之失。皇上虽然去看了几次年氏,却没有晋升她的位份,她不会再得宠的,这明显不过了。”
沈眉庄揣着手,走在前面,淡淡道,“宫里都道你是心善的,我落魄时候也受过你的馈赠。你送什么给年氏,或年氏复宠,我不都恼。”
安陵容不解,她以为,曾经的年氏算计过沈眉庄,使得她心灰意冷,年世兰算得上是眉姐姐的仇人。难道恼的不该是自己帮助了年世兰么?
“姐姐,陵容听不明白。”
沈眉庄顿住脚步,转身向安陵容道,“我恼的是你算计莞妹妹。那浮光锦一共三件,你曾经也送我一件,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却说你是无心之过?你口不对心。”
安陵容早就想过,这事儿瞒不过沈眉庄,索性说到
“确实有三件,送姐姐和莞姐姐各一件。但是莞姐姐将我送她的浮光锦给了浣碧,作为妃子,别说是你,我若是哪天与伺候的丫鬟穿的一样了,可该如何是好?
反正放在我那里,我也没法子穿,索性就送了出去。只是没想到,浣碧大庭广众之下真的穿出来,让年氏钻了空子。”
沈眉庄叹口气,“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待你不薄,你本该替她着想才是。”
安陵容知道,沈眉庄是对她用了心的,才会这般直言。
却还是怔怔的,道 “是我不好,可是我的父亲酒后乱语,落人口实,我不得不帮啊!可是谁又会替我着想呢?”
沈眉庄也有些愣神,看着安陵容走过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hr/>
7.碎玉轩
安陵容秉承着深居简出的好习惯,除却伺候太后,几乎不出门。
从封了贵嫔后,皇上来了几次,却大多时候都是在甄嬛处,偶尔去看看年世兰。
摸着自己的肚子,安陵容计算着自己的月例,若是这个月再不来,大概就是又怀上了。即便是真怀上,也还有些早,宫里面胎不稳的人太多了,不多自己这一个。
安陵容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从内务府要来了两只鸟,这鸟及其胆小,生怕人吓着。院子里的丫鬟太监也都只留下信得过的。
珠翠跑进来,神色慌张,对安陵容描述着碎玉轩失火,而且沈眉庄被烫伤了。
安陵容吓了一跳,这样湿润的天气,怎么就能着火呢?而且偏偏是甄嬛住的碎玉轩。
谁不知道皇上偏爱甄嬛,而且身怀六甲,皇上和太后都盼着那个孩子呢。连皇后对甄嬛,现在也是退避三舍。
灵光乍现,安陵容不知道怎么的,立刻想到了年世兰。
年世兰是个神奇的存在,就算没了任何依仗,就算后宫树敌众多,即便贬低到了一个答应,却依然没人敢动她。
也是只有她,对甄嬛恨之入骨,嫉妒皇上对她偏爱,而且完全不睬太后期盼的孩子。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能够想到的人就是年世兰。
如今甄嬛和年世兰斗了起来,自己的计策成功,皇后这次该是信了吧。
安陵容站起身来,准备去找皇后。忽然,她无意间摸了一下肚子,这样的动作把她自己也吓一跳。
若是在皇后面前,自己这般的动作,皇后肯定会有所思虑。甄嬛那般,皇后已经在让自己分宠,如果被发现自己又怀了一个,怕不是会对付自己?
而近日里,太后娘娘身体欠佳,怕也不能庇护自己。
安陵容想了想,披上了一件大氅,炒着小路向年世兰处走去。
<hr/>“娘娘,陵容实在不解,如今娘娘眼看着荣宠复起,为何冒险去烧了碎玉轩呢?”安陵容问道。
年世兰不急不慢,“哦?你为何说是本宫做的呢?”
安陵容捋顺了气息,
“娘娘,今日陵容来不是和你争辩的。我当初给娘娘出主意,一来是无法看着甄氏一家独大。二来,也是希望娘娘复宠的时候,能拉上我一把。
如今,娘娘这般急躁,大好的局势都浪费了。妾身实在不懂,求娘娘给解惑。”
年世兰嘴角挂着不屑,淡笑着,讥讽道,“你倒是实在,怎么,信不着你的好姐妹,却能信得着我?”
安陵容说到,“娘娘不必讥讽,若真是我的好姐妹,怎么就将我眼巴巴送去的浮光锦,给了丫鬟?纵容她的丫鬟和淳贵人羞辱我,分明是想打我脸罢了。也是如此,才让我钻了空子。”
年世兰听到淳贵人的时候,嘴角的讥笑更甚。
“羞辱你又如何,你只是一个县丞小官的女儿,你还能报复回去不成?你有那本事还跑我这里做什么?”
安陵容忍住情绪,“陵容不明白,我谋划了好久,给甄氏跪了半个时辰,忍受她的巴掌,牺牲那么多,为何你这般急躁?事情一旦查出来,危及性命啊!”
“性命?我留着那东西有何用?”
这出乎安陵容的意料,难道年世兰当真已经存了必死的心思?
“是,娘娘兄长固然去了,你不为自己着想,可是你们年氏的后辈子孙,全然都不顾了么?”
年世兰缓缓抬头,眼中充满狠厉
“我哥哥替皇上南征北战,如今糟了难,只留下一个侄女,被我嫂嫂娘家亲眷藏了起来。
前几日,甄远道那老贼,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竟将我那侄女揪了出来,她才四岁啊!就算我哥哥有错,可她又懂什么?”
安陵容心下震惊,她曾经在甄嬛家小住几日,一直以为甄远道是个慈善之人,没想到连四岁的女童都不放过。
便道,“娘娘可有求皇上?皇上和太后也会仁慈的,况又是个四岁的女娃娃。”
“求了,可惜已经晚了。”
“晚了?何意?”安陵容不解。
“我侄女自小体弱,都是经人悉心调养伺候的。她才四岁啊!甄远道那老贼,将我侄女一个人,关在大牢一整夜,半碗水都没给。
她哭呀,她喊呀,她喊了一夜的爹爹,喊了一夜的娘。听说,她还喊,姑姑,了。喊得是我啊!
我还听说,她死的时候,哭的眼睛都瞎了,喊的嗓子都出血了。”
安陵容闻此,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禁不住湿了眼眶。还是劝道,“娘娘,节哀。”
“我节哀?我还能哀什么?我侄女死了还不够,甄远道还将我嫂嫂的娘家人抓了起来,说他们窝藏罪犯!严刑拷打,皮开肉绽。”
安陵容也有些动容,她眼见过的罪孽,应该是她姨娘虐待她们母女,再不然就是宫中贵人们没了孩子。
这般直接要了人性命的,还第一次听见。
年世兰继续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嫂嫂带我比亲妹妹还好。我哪里忍心呢,于是联系了哥哥的旧部,试图能营救一番。可那甄远道,当真与我过不去了,竟然连着所有旧部一起打压!”
安陵容的脑子转不过来。
“年家是武官,旧部也都是武将才对,甄大人是个文官,怎么打压到了武将那里?”
年世兰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他甄远道真是本事大,一个文官,竟然将手伸到了武官那里!”
安陵容道,“娘娘笑什么?”
“我笑他愚蠢啊,一个文官帮皇上治理政务就好了,还要管武官?”
看着安陵容还是不解,年世兰有些嫌弃的白了一眼。
“说你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是当了贵嫔,还是这般没见识。你说,朝廷上的文官和武官都听一个人的话,那他会是谁呢?”
安陵容不假思索,“那自然是皇上啊!”
年世兰笑了起来,说起来,年世兰当真是美人,就算一身素衣,笑起来仍然风华绝代。
“是啊,可如今是他,甄远道啊!”
安陵容恍然大悟,原来一切在这里等着呢!
“所以说,娘娘火烧碎玉轩,一来是想为侄女报仇,二来是料定,皇上不会再遂了甄家父女的心思了?”
年世兰眯了眯眼,“不知道,正所谓圣意难测,再说,皇上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不过,若是我死了,甄氏父女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安陵容点点头,“火烧碎玉轩,事情确实大了点,但是人都没事。若是被查出来,娘娘大概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怕是要吃些苦了。”
华妃笑的明媚张扬,“那又如何,只要能扳倒他们父女,给我哥哥一家报仇,吃点苦算什么。对了,看你来给我通风报信,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华妃指了指桌角下的地砖,“下面藏着不少头面首饰,我都是些值钱的玩意,若是我被打入冷宫,那些玩意就归你,剩的被别人搜了去。”
安陵容知道华妃有钱,但是到底藏匿了多少却不清楚,给年世兰欠了欠身,道。
“娘娘放心,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即便娘娘去了冷宫,陵容定然会用这笔钱,给娘娘疏通关系,不管娘娘在哪,里都会让娘娘过着舒坦的日子。”
年世兰喝着茶,“好,你这份人情,我先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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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避开人,回到小院后,便安下心来,除了去伺候太后,其余便是默默的养着肚子。
珠翠是个机灵的丫鬟,时刻留意着后宫的动静,外面有点什么消息,便会回来报给安陵容。
比如,皇后彻查碎玉轩失火案件,都抓了哪些人,拷打出来哪些消息。
再比如,莞嫔有孕在身,失火受了惊吓,无法独自安睡,皇上便经常住在甄嬛处。有时候皇上歇在了别处,也会夜半被甄嬛的人喊过去。
针对甄嬛的,后宫怨言不少,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告到了皇后那里。
皇后却仁慈的,声称甄嬛年轻,有孕在身,又受到了惊吓,皇上多去那里看看是应该的。不仅自己亲自探望,还连续让好几位太医看护。
这不,太医都去了甄嬛那里听候,三阿哥读书时候不小心打翻烛火,连带着烫伤了齐妃娘娘,竟然没能及时喊来太医。
齐妃手上裹着烫伤药,哭着说太医们都被甄嬛霸占,来的不及时,这个伤疤是留定了。
皇后斥责太医们不当值,怎么就能一个都来不了呢?
太医辩解,说甄嬛当时腹痛,有身孕在身又不能使太猛的法子,太医们只得都到场挨个试探,就没能及时救治齐妃。
齐妃抬眼,见皇上蹙着眉头,就赶进加把劲。
“怀个孩子,好像后宫里谁没怀过一样?有哪个像她这般矫情!犯得着把所有的太医都把持着?我这胳膊以后烙下疤痕,你们可担待得起?”
太医们连连磕头,皇后有些不忍,劝说齐妃道,
“你我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莞嫔还年轻呢,咱们凡是要为大局考虑。”
齐妃刚要说什么,就被皇上打断。
“皇后说的是,再说,你那个伤的不重,留不了疤。”
齐妃值得悻悻收场。
安陵容听着珠翠有声有色的描绘那个场景,“噗嗤”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纵使平日再收敛,听到齐妃这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初可是齐妃下令,让自己跪在宫门前,扇自己耳光。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这齐妃当真有趣,无论何时,总是都能被人使唤起来。不用多想,这一招便是皇后娘娘的手段。
扫视一番,周围没有其余的人,慢慢的收敛起了情绪,继续听着。
又说到碎玉轩失火的案子,已经抓到了一个太监,那太监供出来是颂芝指使。自然,颂芝是谁,后宫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事便到了关键处,一脱,又是半个月。
甄嬛见此事迟迟没有结论,大有被轻轻放下的趋势。
于是,挺着肚子走到皇后宫里,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差点死掉,自己差点护不住肚子里的龙脉。求皇后惩戒年世兰,给肚子里的龙脉一个公道。
皇后也十分为难,千百遍的劝说,并委婉提到,皇上不想事情弄得太大,怕影响皇家声誉,只能皇后来担这个处置不严的罪名。
甄嬛闻此,便哭着去求皇上。
若是不惩戒年世兰,她昨日敢卖官售爵,今日敢火烧碎玉轩,明日说不得能做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
皇上本来想袒护一下年世兰,可是,甄嬛硬生生的哭晕在了御书房,连着动了胎气。
安陵容听到这些时候,整一遍嗑着瓜子,一边泡着菊花茶,就跟听说书的一般。忍不住好奇的问。
“珠翠,皇后屋里发生的事情,你们这些奴婢是如何知道的呢?”
珠翠笑道,“小主,您想啊,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我们是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的。那些想让我们帮着传的,便是不打听,也会有人跟我们讲起来的。”
安陵容恍然大悟,原来皇后娘娘还要这般宣传。
又问道,“这般打听,可会犯了嚼舌根的罪?”
珠翠点头,“当然是罪,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给足了,口就封住了。只要不让其他主子听见,我们这种小鱼小虾,主子们都只会把我们当成,屁,不一声,给放了!”
安陵容被珠翠的拟声词,逗得哈哈笑起来,紧接着,给了赏钱。
珠翠跪下,“主子您折煞奴婢了,给打听点消息,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安陵容将因子放在珠翠手上,“你有心了 ,不过也不光是给你的,你在外面,难免要给人点封口费的,总不能让你自掏腰包。”
珠翠千恩万谢的收起了银子。
安陵容看着珠翠离开,问宝眷道,“前些日子,给你的银子可寄回家里了?够么?”
宝眷轻声到,“谢主子,家里老娘的病都好了,还有了余钱呢,特意让我些主子的恩德。”
安陵容笑起来,“你我主仆一场,都是缘分,算不上恩德。你呀,别看珠翠领的赏钱多,她在外面打探,确实需要花钱。”
“奴婢明白,奴婢不擅长与那些丫鬟婆子打交道,不能为主子分忧。”
安陵容拍了拍宝眷。
“个人都有个人的好处,珠翠跑外面好,你把院子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是好的。对了,你上次说你娘家哥哥腿摔了?靠什么谋生呢?”
“哎,摔得蛮重的,一条腿保住了,可惜瘸了腿。以前还能赶马车,现在追不上马,被东家撵了回来。
家里老娘病重,侄子也还小,嫂子做些缝补的活计,哥哥只能做喂马的活计,万幸有娘娘给的赏赐,家里还能过活。”
安陵容点点头,“给你的零花钱,你都寄给了家里,只是委屈了你。要不然,我给你你哥找个活计,总让你救济,也不是办法。”
宝眷千恩万谢的接过安陵容给的地址。
安陵容顺手,给老家寄了封信,让安比槐给宝眷的哥哥安排个赶车的活。
想了想,又加上了几笔,若是家里得力,可以再给母亲添加两个使唤的婆子,让宝眷的嫂嫂和母亲一道跟过去,免了他们家人的分离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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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氏之死
前朝的事情,安陵容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通过后宫的风云变幻,推断出一丝联系。
比如,年世兰的罪责落了下来。
第一条便是迫害皇嗣,以及皇嗣们的母亲。特指的就是甄嬛,其中还翻出来当年陷害沈眉庄。
这一条倒是可大可小,毕竟甄嬛和孩子,如今都活蹦乱跳的。而沈眉庄当初,确实没有怀孕。
而第二条,倒是刷新了安陵容的认知。
据说,甄远道,截获了年世兰与年羹尧旧部的通信,其中信中有提到他哥哥 “含恨而终”,也就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这一点看起来也尚可,因为她,年世兰,就算在宫里,也是唯一一个敢给皇上甩脸色的人。
可是,罪名确是 “后宫干政”。
大概,连皇上也没有想到,年羹尧倒台了,年世兰被贬成了答应,却依然能联系上年羹尧旧部。并且,他们还听年世兰的。
这到底是皇帝的部将,还是他 年羹尧的家臣?
安陵容的脑子绕来绕去,开始时候听得稀里糊涂,现在呢,更加迷惑。
到底是谁呢?是甄远道把持着文官的嘴,又将手深入到武官的阵营中?还是年世兰,把年将军旧部当成了家臣?
到底哪一个才是,权力过大,威慑了皇上的权利?
而年世兰的罪也定了下来。
要么赐死,以贵妃之礼厚葬。
要么,冷宫,幽禁终生。
安陵容听着圣旨,心里想着,皇上还是念着旧情的,还是给了年世兰一条生路。
年世兰预料的也没错,最差的路子就是去了冷宫。
后宫的女人林林总总,如今受宠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不管是甄嬛,还是自己,甚至是皇后娘娘,多多少少,都沾了点先皇后的影子。
而她年世兰,却是独一份儿。
单单是穿的和丫鬟一样,皇上就心疼的不行。安陵容可是亲眼见到的,那个时候,皇上可是愣住了神的。
如果年世兰进了冷宫,那就是相当于,武媚娘进了姑子庙,早晚会回来的。
索性,继续做个好人。
既然,答应了年世兰,安陵容已经开始盘算着,那个冷宫要如何的打点呢?
打点的是看门的人?让他们能让年世兰时常出来遛个弯?
还是打点那些御膳房的?至少让年世兰吃上饱饭嘛。
然而,消息传来的时候,安陵容正看着家书。
家书中,父亲写着如何的安置了宝眷的哥嫂和老娘,还催她想办法给她的庶妹,在京中的贵公子里,寻个王爷当福晋。
安陵容还见到了最新的小娘,小林氏的书信,也就是前几年自己从京中给父亲物色的小妾。
小林氏在心中感激了安陵容,还说自己有了身孕,是个男孩,想寄养在安陵容母亲名下。但是自己身份低微,做不得主。而安陵容母亲的意思是让安陵容给拿个主意。
正打算提笔回信,若是母亲名下有个男孩,也倒是好事。
再说,这个小林氏能越过二娘,直接给自己写信,相必,也是受宠的。
珠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做什么?你现在是院子里的大丫鬟,稳重一点。”安陵容不急不慢的训斥着。
珠翠先是行礼,道了声自己知错。
“什么事情,说吧。”
“年氏,年答应,刚刚,殁了。”
珠翠说完,抬眼瞄着安陵容。
只见安陵容愣了好一阵,毛笔上的墨汁已经染透了宣纸。
“主子?您可在听?”
安陵容缓过神来,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听不出情绪。
“如何没的?”
“触柱而亡。”
安陵容心里已经惊涛骇浪,面上却还强装着镇静。
“皇上可去看了?”
珠翠摇摇头,
“就刚刚的事儿,奴才赶进跑回来传话。皇上那头还在上朝,怕是还没得到消息。”
安陵容百思不得其解,首先,年世兰已经做好了去冷宫的打算,怎么会自尽呢?
再说,圣旨是前天下的,年世兰前天就忍耐了下来。声称,除非皇上亲口去说,否则绝对不搬去冷宫。宫人也没得办法,只能由着她。
若是寻死,为何不是前天圣旨刚下的时候?或者是昨天,宫人们催她搬走的时候?为何等到现在呢!
“珠翠,今天,谁去过年氏处?”安陵容冷静下来,仔细的想着缘由。
珠翠思考一会儿,回答道。
“今日莞嫔娘娘带人去过,当时下人们都留在了外面,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莞嫔娘娘走后有半个时辰了,年答应想不开触柱而亡。”
安陵容不确定,“走了半个时辰?那年氏在这半个时辰里做了什么?”
珠翠摇头,“主子,年答应要被打入冷宫,那些宫人怎么会用心伺候呢?只是听见里面有动静,才去看看,说年答应那时候就触柱而亡了。”
“也就是说,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发现?”
珠翠听着安陵容的猜测,顿感不妙,扑通一声跪下。
“主子,慎言啊,若是您不问,奴婢绝对不敢提莞嫔的。”
安陵容慢慢的收起宣纸,将家书也重新整理好放回。
“怎么?莞嫔与你有恩?”
珠翠摇头,“娘娘误会了,莞嫔从未有过半点过往,甚至碎玉轩的人,时常欺负奴婢。奴婢只是为了咱们院子着想。后宫都知道,菀嫔娘娘风头正盛,皇上宠爱,前朝又有甄大人,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奴婢本来不该多嘴,今天却要斗胆说一句。咱们院子,怕是得罪不起啊!咱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事儿,娘娘您就当奴婢没打听出来吧!”
安陵容由着珠翠跪在地上。
心中的酸涩,自己懂得,却又无处诉说。
连珠翠这样一个丫头,都看出来,自己并没有甄嬛受宠,而在前朝,安比槐相比于甄远道更是毫无助力。
再想想,安比槐被皇后抓住的把柄,害的自己也不得不卷入纷争,心里气的难受。
安陵容无意间摸了一下肚子,自从这个月的月事也没来,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就真的有了特殊的含义。
安比槐无能做一个好父亲,她,安陵容却想做一个好母亲。
珠翠在外面跪足了一个时辰,安陵容才让宝眷把人喊起来。
“你是个机灵的人,看的事情也通透,能不惜得罪我,把想法说出来,是个忠实可靠的。”
珠翠揉着膝盖,谢着安陵容饶过自己多嘴。
“罚你,是因为你多嘴?”
珠翠不解。
安陵容道,“罚你,是因为你揣测主子的意思,而且,你揣测错了。”
“奴婢知错。”
“你以为我会对莞姐姐不利?然后落得年氏一样的下场,连累你们下人?”
安陵容换着衣裳,将粉色的外衣,换上了素色的外衫,头上的珠花也摘了下去,拿起了匣子里的木簪。
珠翠顺势,上替提安陵容整理妆容。
“斯人已去,真相如何,与我何干,我去争那些做什么呢?
你要做的,只是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我,莫要以为为着我好,便妄自的,藏着,掖着才对。”
珠翠点头,称是。
“我知道你机灵,可你的机灵,也是一个丫头的机灵。主子想的,自然是主子的事情。用丫头的心思,揣度主子,你以为能揣测的对么?”
“主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
安陵容结果了宝眷递过来的篮子,里面装满了纸钱和香灰。
“这篮子太小,换个大点的,多放点纸钱。年世兰总说我小家子气,我这次就大方点,给她多烧点纸钱,还有哪些什么金元宝之类的,也置办点。”
宝眷点点头,却有些担忧,“主子,年答应触柱而亡,不太吉利。别的宫里都没去,就咱们去,会不会太吓人了些?”
安陵容浅笑,“你们害怕的话,到时候你们在外守着,我自己进去,正好我也和年世兰,说一说我有多大方。”
宝眷忍不住笑起来,转头去找大号的篮子。
珠翠整理着安陵容的头发。
“对了,珠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珠翠不解。
“宝眷,她呢,就想安稳点,等着到了年龄,放出了宫去,和家里老娘哥哥们团聚。你呢,是如何想的?”
珠翠愣住,眼神飘忽不定你。
“不急,等你想清楚再告诉我。我们主仆一场,都是缘分。我能做的,自然会替你们想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别像夏荷一样,舍着自家主子不用,求到了别人头上去!”
说罢,安陵容在宝眷的搀扶下,后面跟着四五个丫鬟太监,向年世兰处行去。
<hr/><a data-draft-node="block" data-draft-type="mcn-link-card" data-mcn-id="1445137102367674369">宝眷带着人,守在院子中。
安陵容跪在年世兰的棺材前,静默的烧着纸。
“年世兰啊年世兰,你风光了一辈子,如今,竟只有我,来给你烧纸。”
纸钱和元宝在火中燃烧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呼呼作响,像极了年世兰气恼的样子。
“我安陵容为了你,费劲了心机,巴掌也挨了,跪着也跪了,你倒好,半点水花都没惊起来,直接撞死了,真真是无用。”
风吹起来,纸灰飞舞,差点眯了安陵容的眼睛。
“哎?怎么?说你你还不服气!只有我这个出身低微,满身小家子气的人,来给你烧纸。数落你几句,你还不满意了?
你有那本事冲我做什么,你倒是冲她甄嬛去呀!”
纸灰又飞扬,落在了砖角处。
安陵容点了点头。
“放心,不用你提醒,我本来就是来拿钱的。总不能便宜旁人吧?
别不领情,也就只有我,拿了你的钱,能给你烧点纸,别人呀,拿了你的钱,不骂你愚蠢就不错了。”
移开了桌角,果然这块砖看起来有些松动。
安陵容将地砖翻开,下面果然有个匣子,匣子不大,与自己首饰盒差不多。
将匣子拿出来,地砖和桌子都重新放回原位,看起来没什么痕迹,这才将匣子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
安陵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愧是华妃娘娘藏起来的宝物。就连她这个贵嫔,看了也眼热起来。
匣子里面,都是玛瑙镯子和翡翠头饰,珍珠的个头有两个手指肚大。下面满满铺了一层各种颜色的宝石,而这些首饰的缝隙中,也被金瓜子塞的满满当当。
安陵容抖落一件点翠头面上的金瓜子,这头面安陵容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啧啧称奇。
那种蓝色的头饰,实用一种翠鸟的尾部羽毛一点一点贴出来的。而那翠鸟,只有雄性的翠鸟尾部有一根特别鲜艳的羽毛。而这跟羽毛,也只有间断,才会带有这种璀璨的闪光。
安陵容见过安比槐的上司的老婆,就有这样点翠的耳环,便啧啧称奇,县里都说那是稀世珍宝。
当顶着这一套头面的华妃娘娘出现在安陵容视野中的时候,安陵容就知道,华妃肯定是极其受宠的宠妃。
如今这一套头面,竟然落到了自己手中。
忍不住激动,安陵容在匣子里翻点翠配套的簪子和耳环。
这样宝贝的东西,被年世兰随意的堆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凑齐一套。
正在欣赏之时,忽然听见外面的宝眷说到,“参见皇上!”
安陵容赶紧将匣子收好,放在篮子最下面,用纸钱埋起来。
刚整理万,皇上已经进了屋子,看见跪在年世兰棺材前的安陵容。
一身素衣,头戴木簪,双眼微红,看见皇上的时候,安陵容脸上充满的悲伤和怜悯。这样的容貌,又有如此善良的心地,与纯元皇后的纯善如出一辙。
“皇上,他们都说这地方有晦气,您怎么就来了?”安陵容真真想不到,皇上会夜里来祭祀年世兰。
“朕来看看。”
安陵容识趣的给皇上找凳子,皇上却没有坐下。
苏培盛十分有眼力见儿,给了安陵容一个眼神。安陵容顺着苏培盛的目光,立刻寻来一大大的蒲团,放在年世兰的棺材前。
皇上一屁股,便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安陵容用目光,谢过了苏培盛。
转身,吵着年世兰的方向,跪在了皇上身边。
“哎,年答应如今去了,身边常伺候的都不在。臣妾想着,若是下人们给她烧纸,她怕到了那头也不认识,不好接这纸钱。臣妾与年氏算是相识,送点纸钱来,也是应该。”
安陵容半跪着,半依偎在皇上身上。想着努力营造一个伤感氛围。
忽然,皇上噗嗤笑了起来。
安陵容一惊,立刻跪直了腰板。
“你怕真是不了解她,她那性子,有啥是她年世兰不敢接的。”
安陵容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总不能跟着皇上一起,在人家灵堂里笑吧。
悲伤的气氛算是没了,安陵容只能默默的烧着纸钱。
烧着烧着,皇上也过来一起舔纸,然后就烧着,不一会儿,小匣子就露出了头。
皇上问道,“这是何物?”
安陵容已经想好了说辞,
“这些都是年氏赠给臣妾的。”
“哦?”皇上带着半信半疑。
“说来都是陈年旧事。皇上也知道,因为臣妾送了年氏一件衣裳,在那次宴会上,闹得有些不愉快。为此,莞姐姐,”
安陵容欲言又止,看了看皇上。
见皇上没有表态,继续说道,“年氏对臣妾深感内疚,于是送来些头面首饰。臣妾一直怕莞姐姐误以为臣妾是故意的,就从来没有带出来过。
如今,年氏去了,臣妾想着,要不要给年氏送来点东西,毕竟她如今位份不高。到了这里才想起来,年氏是照贵妃之礼下葬,内务府都有准备,臣妾这些东西,怕是用不上了。”
皇上点了点头,说到,“陵容有心了。”
安陵容默默的将篮子移除了皇上的视线。
忽然,皇上见到篮子低下,有一只点翠的簪子,便捡了起来,放在眼前。
“这只簪子,朕记得。那年她生日,朕送了她一个头面,她觉得好看,便让她哥哥寻人,照着这个样子,将其余的部件,都给打造全了。”
安陵容浅笑,“难为皇上还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皇后说她这般有些奢侈,她还找朕告状,说花她娘家的钱,怎么就奢侈了呢。打那之后,只要和皇后怄气,她就常带这一套头面。”
不知怎么的,忽然另一个活灵活现的年世兰,骄纵却可爱,天真烂漫的样子,仿佛跃然纸上。
安陵容充满了羡慕,世上哪个女子,能如她年世兰一般,活的那般恣肆呢?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哎,”皇上少有的叹了口气,“这东西也是罕见的玩意,你能拿出来给她陪送,也不枉她与你相交,竟将这东西给了你。这一套她喜欢,只给她陪送这一套就行了,其他的你就留着吧。”
安陵容的心仿佛在滴血,她自然晓得点翠的金贵,而且是一整套,可谓是罕见。
口中却谦逊的说着年世兰的好话,然后找出了匣子中其余的配件,足足凑够了一整套。
“姐姐这般喜欢,有了这一套陪着,她在九泉之下,也是欢心的。”
皇上欣慰的看着安陵容,“陵容,果然是心善的。”
安陵容轻轻的抚摸着头面,将他们摆在了边上。
今天 皇上,有些话多,开始说起了和年世兰的往事,安陵容也小心的听着。
皇上将安陵容揽在怀里,
“那时候朕还年少,我曾经就想啊,”
安陵容注意到,皇上已经不再称呼“朕”,而是“我”。
“我有一妻如纯元,我有一妾若世兰,我这一生,足矣。”
皇上有些伤感,望着棺材,“可惜啊,她们都先我而去。”
安陵容闻此,湿了眼眶,“皇上,您节哀,保重龙体要紧。”
皇上给安陵容擦着眼泪,抱得越来越紧,安陵容也体会到了皇上的悲伤,拍着皇上的后辈,尝试着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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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安陵容便感觉不对味。
皇上搂着安陵容,手却四处游走,心下一惊,难不成?他?
这可是在年世兰的灵堂上啊!
若是能将皇上对年世兰的思念,引导了自己的身上,那也能复宠。
只是在这年世兰的灵堂上,怕不是会被当成了妖妃?不过,史书上的武媚娘,也是在道观里重遇的李治。
皇上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摸到了安陵容的衣角处。
忽然,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
安陵容缓慢的做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皇上
“这里夜深露重,臣妾自己在这里守着就好,皇上节哀,龙体重要。”
皇上收起了手,并不回话,只是给着年世兰添加纸钱。
安陵容仗着胆子,试探道
“那日碎玉轩失火,莞姐姐受了惊吓,近日,甚少见到莞姐姐出来走动了。”
皇上烧纸钱的手略微停顿,说道
“菀嫔身子弱。”
安陵容注意到,皇上说完这句话,给年世兰烧了一大把的纸钱。
心里便有了低,看来皇上就算不知道其中猫腻,也是知道,年世兰的死,与甄嬛有些关系。
“是了,臣妾近日里身子也不大好,本来想着去看看莞姐姐,却,哎,年答应去了。”
皇上并没有再提甄嬛,而是转问道
“哦?身子不好?可有找太医看过了?”
安陵容摇头,
“都是小毛病,怕是天冷受了风寒,养一养,就好了。”安陵容转而道,“反倒是皇后娘娘,近日宫里事多,娘娘整日都不得闲,强拖着病体支撑着。”
“哦?皇后病了?”
皇上顺嘴问道。
“臣妾不知,只是看到娘娘再处理嬷嬷们回话的时候,揉着额头。”
皇上点头,“她那是老毛病了。”
说罢,皇上站起身来,“罢了,真去看看皇后,你也早些回去,免得伤了身体。”
安陵容默默的等着皇上的仪仗队伍走远,这才领着自己的宫人们回到小院。
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起门来,处理着匣子里的东西。
除了头面首饰,这是宫里的手艺,大多都是华妃带过的。倒是有几样看起来是没带过,一串蜜蜡的珠子,能够带在脖子上,还有些带在手上的东西。
可这些若是带了出去,怕会惹起非议,先留着压箱底。后宫的人,耳聪目明,那句话都要小心,哪件首饰都要仔细。
其余的金瓜子,宝石,珍珠,都是能拿来直接换钱的。
从前安陵容只打赏的起银子,以后,怕是也能打赏起来金子了。
安陵容刚要睡下,珠翠就前来请安陵容主持公道。
今夜本来是宝眷当值才对,安陵容穿起了衣裳,坐在桌前。
“主子,求您给主持公道。”珠翠跪在地上。
“何事半夜三更的吵吵闹闹?”安陵容微带着训斥。
珠翠分狠狠的说到,“主子,夏荷这个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首饰!”
夏荷赶进扣头,“我没有,我没有,那都是我自己的钱!主子明察啊!”
安陵容颇有兴趣。
“哦?多少钱的玩意,犯得着你们闹到我这里?”
珠翠立刻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除了些碎银子,那是内务府发放的。还有一根金簪,看起来沉甸甸的。
安陵容想起刚进京的时候,自己只有母亲的一根银簪,自己还觉得不错。
若是自己当时有这样一根金簪,怕不是乐开了花?
正想着,又被两个丫鬟的争吵声拉回来。
“这簪子就是我的,”珠翠道,“你偷了我的东西,被我抓住,你还不承认!”
夏荷使劲扣头,“主子,这个真的是我的!您给我做主啊!”
“我的这根簪子,是我之前伺候余莺儿小主的时候,余莺儿小主赏赐的。”珠翠气鼓鼓道,“你说这是你的,你入宫才两年,是从哪里来的金簪子?”
夏荷目光闪烁,解释不清东西的由来,只能不断地扣头。
安陵容叹了口气,制止了夏荷。
“哎,别磕头了,看着就怪痛的。”
夏荷期待的看着安陵容,“主子,您信我了?”
安陵容道,“你看,珠翠在宫里几年了,有些资历,又能讲得清东西的来源。
而你来的时间太短,什么都不懂,也讲不清楚东西来源,让我如何信你?”
见夏荷吱吱呜呜,安陵容也不急,饮了口水,润润嗓子。
“你这样,手脚不干净,我怕是不敢用你了。我明天就禀明了皇后,让内务府的人把你领回去吧。至于金簪,我替珠翠做主,给了你了。”
夏荷 “哇” 的一声,哭了起来,事情到了皇后那里,再被内务府领回去,就算不死,也是丢掉半条命。
看着夏荷哭的样子,安陵容无奈的揉着额头。
珠翠见状,上前就给了夏荷一个巴掌。
“鬼哭狼嚎什么!大半夜的,娘娘又没亏待你,是你自己手脚不干净!”
夏荷被打的愣了神,“你,你,你诬陷于我,却还打我!”
安陵容面上不惹,“哎,珠翠,夏荷还小,不懂事呢!怎么就动手了呢!看着就疼。”
“娘娘!这种人不必同情,她今日敢偷我,明日就敢偷到主子房里去,后儿个就能卖主求荣!”
安陵容无奈问起来,“不会吧?我看她年纪小,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说不定是看着你那东西好,想着把玩几天,然后就还给你了呢!”
“娘娘莫被这种人蒙骗了,她说不出来东西来路,那就是偷我的!”
珠翠也是个有本事的,把夏荷咬的死死的。
过了好一会儿,安陵容看着时候差不多了。
“夏荷啊,若是这东西真是你的,只要你说出来,不管如何来路,我都做主,还留着你,免得把你送到慎刑司,受那皮肉之苦!”
珠翠添油加醋的描绘着慎刑司的种种刑法。
夏荷吓得摊在地上,说道
“这东西真是奴婢的,奴婢没有偷,是碎玉轩的浣碧姑娘,给了奴婢。”
这一点,安陵容早就知道,却还是满脸惊讶。
“她为何给你?”
夏荷怯怯的道,“奴婢上次帮浣碧姑娘抱了一卷新布,她觉得和奴婢投缘。”
珠翠上前又要打夏荷,被安陵容拦了下来。
“你别急嘛,听她慢慢说。”
夏荷继续道,“浣碧姑娘问我娘娘的月事,我说我是外面伺候的,屋子里的事情也不清楚。于是浣碧姑娘送了我这个,让我偷偷的看。”
安陵容的心开始悬着了,“那你看到了什么?”
“奴婢只看到了宝眷姐姐给娘娘换,月事用的东西,觉得并无异常。”
安陵容浅笑起来,“哎呀,你说你这孩子,干点什么不好呢?学着那些人,偷窥主子,这是我自己在此,若是皇上来我这里,你这般做派,若是触怒皇上,你这条命就不够了。”
夏荷越想越害怕,不停的求着安陵容相信自己。
宝眷看到安陵容的眼神,立刻出去走了一圈。
回来后便埋怨珠翠,“主子你看,奴婢在他们的房间里又找到一只,两支太像了,想必,珠翠的簪子在这里呢!”
珠翠也恍然大悟,说自己错怪了夏荷。
安陵容道,“既然如此,你们双方都有错,就都到此为止吧。
只是,夏荷,你收了浣碧的东西,而且窥探主子,这事在宫里是大忌讳。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帮你了!”
“主子救救奴婢!”
“我也没办法,这是宫规啊!”
“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将功补过!”
安陵容来了兴致,“将功补过?如何做呢?”
夏荷说了好几样,安陵容都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夏荷继续思索着,眼睛四处查看,
“娘娘,奴婢知道了!既然浣碧姑娘想知道咱们宫里的消息,以后娘娘让我给什么消息,我就给什么消息!”
安陵容笑起来,“如此,怕是要委屈你了!”
夏荷叩首,“娘娘,奴婢一定忠心耿耿!”
待到夏荷回去后,安陵容赏给宝眷和珠翠一人一把金瓜子。
“夏荷这事,你们俩都是好样的。以后,要麻烦你们两个,继续齐心协力,把我的院子治理好。只要我安陵容过得好,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们。
自然。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当主子的,只要能帮得上,犯不着求到别家主子头上,我定然会尽力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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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皇后赏赐
次日,安陵容起身刚准备去太后处,就被皇后召见了过去。
安陵容心中纳闷,为了让自己少与公主相处,皇后一般免了自己的请安,今天被召见,不知有何事情发生。
到了寝殿,皇后正在梳妆。
“容嫔免礼了,你过来看看,哪件珠花好看?”
安陵容上前,将三支珠花挨个的在皇后头上比划。
“牡丹的好看,最配皇后的雍容大气。”
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看是好看,却有些艳俗了。”
安陵容又拿起菊花的,“这一支也不错,刚刚看见外面有菊花开,正是屋里屋外都有菊花,应景。”
皇后略微点头,“确实应景,就是有点突兀。”
安陵容又拿起最后的石榴簪子,“这个好看,正红色的石榴,刚好点缀娘娘这件正红的裙子。”
皇后满意的笑着。
后宫的女人中,只有皇后才是正妻,才能穿正红色。其余的妃子,年纪大一点的,常常穿枣红或者深红,年纪轻的,常常穿的水红和粉色。
接下来,皇后拿出两串珠子,
“昨天皇上来看本宫,说你见本宫揉着额头,心里还记挂着,是个懂事又心善的。”
原来如此,难怪今日皇后看起来心情颇好,对自己也笑脸相迎。看来是皇上美言了几句,说是自己将他引导过来的。
皇后拿出两串珠子,材质都是蜜蜡,一串发红,一串偏黄。
“本宫新得了两串珠子,你看那条好看,给你一条,本宫自己留一条。”
安陵容十分识趣的,没有选那一条红色的,红色,只有正妻才配。
欣喜的将黄色的串子拿了起来,夸耀这皇后娘娘的眼光好。
皇后面上十分欢喜,让剪秋当场将红色的蜜蜡珠子戴在了脖子上,一串珠子,刚好垂到了胸前。
安陵容也在皇后的目光下,让宝眷将黄色的蜜蜡珠子,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檀香气味传出,这应该是特意熏上来的。
皇后心情大好,让安陵容陪着用了午饭。
并且表示,过几日端妃生日,端妃在年氏的欺压下日子过得不好,这次生日要好好置办,到时候一定要带着这串珠子出席。
回来的路上,安陵容有些四肢无力。
宝眷赶忙扶助,“主子,您身子可还好?”
安陵容摆摆手,“无妨,我只是觉得,与皇后带着相同的珠子出席,后宫里便都会知道,我安陵容受着皇后娘娘的照顾。”
宝眷点点头,“皇后娘娘认可主子,想必,老爷那头,应该平安了吧。”
安比槐的事情,宝眷是知道的。宝眷的哥哥一家搬过去,也有一点,就是帮着安陵容看着安比槐,若是有事情自己先想办法处理,免得落人把柄。
安陵容点点头,若说以前自己是皇后娘娘暗地里的手,这次以后,应该就把自己放在明面上了。
放在面上的东西,容易被人盯着,不过,至少皇后不会再用安比槐的事情威胁。
回到小院,安陵容身体不适加重,有些腹痛。
安陵容也记不清自己吃的有哪些问题,再说,自己吃喝都在皇后寝宫,皇后同样吃了才对。就连蜜蜡的珠子,也和皇后一人一个。
猛然,安陵容将那珠子取下,让宝眷用布包着,远远地埋在墙角处。
宝眷面上有些荒,“主子,可是这珠子有问题?可您和皇后娘娘一人一个啊!而且还是让您先选的。”
安陵容面色发白,“不知道,休息一会儿才知晓。”
“要不,奴婢去请太医?”
安陵容摇摇头,“算了,我生过孩子,这种腹痛不是大事。若是请来太医,这一胎便瞒不住了,和皇后也就撕破了脸。再等等,等太后身体稍微好一些的。”
沉沉的睡去,等到晚饭时候,安陵容才醒过来。
摸着肚子,似乎已经平稳了。
安陵容暗恨自己的粗心大意,若是再早一个月,这一串珠子,怕是孩子就没了。
若是没有这孩子,这样的珠子,日日带着,也怕是再不能有孩子了。
安陵容翻着年世兰留下的东西,里面也有一串蜜蜡珠子,没有任何味道,看起来与皇后给的珠子十分的相似,便让宝眷用檀香熏一熏。
次日,安陵容请来了太医院的陈大夫。
“陈太医,您看,宝眷的病情如何了?”
陈大夫摸着宝眷的脉搏,略微皱着眉头,“回禀娘娘,倚着微臣的经验,宝眷姑娘并无大碍,若说是食不下咽,可能是忧思过重。”
陈大夫在太医院的日子不是很长,却也听闻了,宫里的娘娘和宫女们,总是生病,实在找不到根源,就说忧思过重。
安陵容略微叹气,“如此我就放心了,太医顺便帮我看看我这首饰,味道可是能祛除的?”安陵容让珠翠拿出首饰盒。
“那天一个小丫鬟手脚不灵便,一不小心,竟然将食醋打翻到了首饰盒里,我这东西全都是醋味,味道没除干净之前,怕是不能戴了。”
陈大夫略微闻着首饰,“无妨,略微冲洗,然后晒一晒就好。”
珠翠又拿出两个蜜蜡的珠子,“太医,您看这两个粘上了醋,可怎么处理?”
陈大夫拿起一个,闻了闻,“这个略微沾了点醋,冲洗一下就好。”
又拿起另一个,表情怪异,“这个檀香味道也有重了,大概是混合了醋味,微臣略微闻到了花溪草的味道。”
珠翠道,“什么是花溪草?”
“一种草药,民间用的土法子,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孕妇不宜接触。”陈大夫撸着胡子,“不过这么小的珠子,危害性倒也不大。”
珠翠将陈太医送出去的时候,拿了沉甸甸的银子,并且嘱咐,后宫嘴杂,莫要说其余的话。
陈太医诚惶诚恐的保证。
话说,待到端妃生日那天,后宫中的妃嫔都有出现。
安陵容戴着和皇后一样的珠子,出现在后宫众人面前。
皇后满脸的慈爱,将安陵容赐座在端妃的下手,紧挨着寿星老。
端妃也柔和的看着安陵容,目光扫了一眼珠子,又看了看皇后脖子上的珠子,莞尔一笑。后宫中眼尖的人,也都心中明了。
<hr/>后宫众人说笑时候,皇上在甄嬛的陪伴下,缓缓而来。
皇后脸上欣慰,夸赞甄嬛带着身孕还伺候皇上。后宫众人虽然都带着笑意,却各有各的心思。
皇上自然是主坐,皇后紧挨着皇上,另一边的位置就是寿星老,安陵容已经被挤到了一边,此刻甄嬛紧跟着皇上走到主位。
主位这里一共就四个座,眼看着位置是不够的的。
甄嬛却直挺挺的走到了安陵容的面前,挺着肚子,看着安陵容。
祺贵人在下坐轻笑一声,
“莞嫔娘娘身怀皇嗣,久站怕是对胎儿不好。”
甄嬛嘴角挂着笑,对着安陵容轻轻的挑眉。
安陵容赶紧站起身,笑了起来,伸手扶住甄嬛。
“莞姐姐快快坐下,莫要劳累的身体,都怪我,刚刚看那花儿开得好看,竟有些痴了。”
随着甄嬛坐下,安陵容走到了旁边侧面的客位。幸好,之前就给安陵容安排了位置,因为被皇后喊去了主位,这才空着。
祺贵人掩着嘴笑看安陵容,明明是笑话的意思,安陵容却回以微笑,祺贵人顿时觉得无趣。
宴会期间,又是一片其乐融融。
不知怎的,话又说到了百姓安居乐业,太平盛世。
皇上一边是皇后,一边是端妃,而端妃的另一侧是甄嬛。
提起甄远道治理有方,抓住了不少贪官污吏,是国家的肱股之臣,中间隔着端妃,皇上拉了拉甄嬛的手。
明着是端妃的生日寿宴,整个过程中,端妃仿佛是个透明人。
安陵容想起了华妃与端妃的故事,又看着场上透明人一样的端妃,心中对她们当年的事情有了些猜测。
倚着端妃不争抢的性子,还有优渥的家室,她娘家人到如今也有在朝上为官的,虽然这些年一直被年羹尧打压,当初为何要害了年世兰呢?
谁不知道年世兰的性子?
再者说,前面有了几位阿哥,就算没有年世兰的孩子,也轮不到端妃的孩子。
端妃的一碗堕胎药,不仅害了年世兰,自己也被年世兰欺压多年。而且,她娘家人,这些年一直被护妹狂魔,年羹尧,打压着。
除非直接给了一万毒药,以绝后患,但是只是一碗堕胎药,这种不讨好的事情,倚着端妃的聪明,是不会做出来才对。
当年的事情,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
安陵容之前听年世兰讲过几句,年羹尧的败落,也有端妃娘家人的手笔。
她娘家人被年羹尧打压多年,遇见了甄远道在查处年羹尧,于是十分配合的送去了很多年羹尧贪污脏腑的证据。
想到此处,再看搁在甄嬛与皇上中间的端妃,她与甄嬛就算是在宫里没有联手,在宫外的两家人之间,说不定是有了联手的。
再想想自己的父亲,安陵容不禁扶额,若是安比槐是个有用的,自己也不至于非要卷进漩涡。
一片其乐融融中,皇上夸赞甄远道有功,待到甄嬛诞下肚子里的孩子,就晋升为妃。
甄嬛脸上带着诧异,眼泪汪汪的不可置信。
安陵容注意到,皇后嘴角的笑意已经快挂不住了。
此时的端妃,坐在皇上与甄嬛中间,两人手拉着手,情谊浓烈,端妃手里的茶杯,愣是没法放在桌子上。
安陵容瞧着好笑,甄嬛与端妃可能是盟友关系,却在人家生辰时候,弄得自己才像是主角。
索性,加了一把火。
安陵容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候,立刻站出来,行了礼。
“妹妹在此先恭贺莞姐姐了。”
其余人像是方才醒悟,也都跟着恭喜。
皇上看了看安陵容,这般懂事的模样十分欣慰,“朕记得,你们是一起进宫的,到时候,你的位份也跟着一起进一进。”
安陵容赶进又谢过了皇上。
祺贵人立刻站出来,“皇上记性真好,容贵嫔姐姐,确实和莞嫔姐姐一起进宫,比臣妾都早一些日子。”
皇上浅笑一声,“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到时候,皇后看着安排就是。”
祺贵人赶进谢恩,然后期待的看着皇后。
皇后慈善的看着台上和台下,给了祺贵人安抚的眼神,领了皇上的命令。
寿宴结束后,祺贵人便紧紧的跟在皇后身边。
安陵容看在将皇后的眼神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忐忑。
如果皇后转身扶持着祺贵人,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价值?转而又摇摇头,不至于的,今天刚刚把珠子在众人面前露了像,已经表明了自己是紧紧跟着皇后的人。
怕是,祺贵人想要在皇后那里越过自己,也需要一段时日的。
“主子,你这是不高兴么?”宝眷见安陵容心事重重,有些不解,“皇上说过一些日子,要晋升咱们的位份,这不是好事么?”
安陵容拍了拍宝眷,
“皇上那是在兴头儿上,再说了,甄嬛在前朝有甄远道出力,又有诞下皇嗣的功劳可以晋升,我凭什么被晋升?”
宝眷看着安陵容的肚子,欲言又止。
安陵容摇摇头
“就算有他在,我能不能护得住还不知道,后宫有多少孩子无缘无故就没了的?
而前朝无人,我就如同一个瞎子,我们母子对于彼此,不知是福是祸。”
宝眷不解,“为何是祸呢?”
“宝眷,你是读过书的,你可听过,在前朝,就有去母留子一说。”
宝眷吓了一跳,“主子,奴婢只是略微认得几个字。”
安陵容叹气,“是了,曾经的我也是只认得几个字,才会那样的大胆,靠着太后,生下了公主。现在呢,读书多了,反而后怕起来。”
自从寿宴过后,安陵容少有在被皇后召见。
反倒是听珠翠的消息,祺贵人进来颇得皇上喜爱,皇后也十分喜欢祺贵人。
有两次,在去太后寝宫的时候,撞见了祺贵人,新宠的贵人嘲讽挖苦安陵容,说她出身低微,能留在皇宫里伺候,就是安陵容的福气。
安陵容对此莫名其妙,索性避开她就好。
近些日子,太后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安陵容也用心的伺候着。
为了让太后胃口好一些,沈眉庄和安陵容两人,三餐几乎都是在太后处,与太后一起用饭。
太后和眉姐姐都像是纸糊的人,一样只吃一口,几乎就吃饱了。
安陵容吃着眼前的饭菜,吃了个底朝天,连盘底都干干净净的。
芳姑姑打趣道,“容嫔这阵子快把咱们寿安宫吃穷了。”
太后瞧着,也笑起来,“你看这脸上,全是肉了。”
眉姐姐也跟着笑道,“太后,您看她,脸上的肉这般多,快成了球了。”
几个人说笑起来,安陵容说到,“不知怎么得,就是饿,我看哪样都觉得好吃,吃着吃着,便停不下来。”
眉姐姐道,“放心,太后难不成管不起咱们的饭?”
太后又跟着笑起来。
说罢,外面丫鬟来报,说是太医来请平安脉。
太后把完脉,眉姐姐打趣道,“不放给陵容妹妹一道看看,免得她吃了饭,积了食,也好给她再开点消食的!”
芳姑姑跟着笑,安陵容愁眉苦脸,怕自己被太医笑话。
太后点头后,安陵容也被请了平安脉。
老太医把脉好一阵,却欲言又止。
安陵容大惊失色,“难不成,真的会积食?眉姐姐莫要笑话我!”
芳姑姑看太医,问道,“可是容贵嫔有何不妥?”
太医为难道,“回禀太后娘娘,老臣摸着是喜脉!”
太后立刻做了起来,“喜脉,可是当真?几个月了?”
老太医道,“确实是喜脉。老臣只是年纪大了,手上颤抖,摸不准有几个月。”
太后并未怪罪,赶进请来其他的太医,连续三个太医来把脉,才确诊,果真是怀有皇嗣,已经四个月了。
安陵容问太医道,“你们可准了?我怀公主的时候,可是有孕吐,有反应,这次并未觉得有异样?”
“回禀娘娘,每个胎儿都有不同,孕妇早期察觉不到,也是正常。何况,近日来,娘娘食欲大振,其实也是怀有胎儿的预兆。”
从太后的寿安宫里,传出了安陵容又怀有身孕,并且四个月的消息。
皇后来的最早,看着安陵容脖子上的蜜蜡珠子,又看着安陵容的肚子,声称公主有了胞弟,非常慈善的赏赐不少东西。
待到夜晚时候,安陵容梳洗打扮好,淡淡的腮红,轻薄的橘红色的唇帖。又将盘起来的头发散开,抹上了皇上喜欢的桂花油,换了最漂亮的寝衣,静静的躺在床上。
安陵容只觉得有人坐在床边,睡眼惺忪中,睁眼一看,竟然是皇上。
刚要起身行礼,就被皇上按住。
“多休息,对孩子好。”
“皇上如何来了?也不叫他们通报一声,害的我这没有梳洗干净。”
安陵容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素面朝天,却十分的红润康健。
再加上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皇上轻轻的抚着安陵容的头发。
“你不用梳洗,这般样子,就是最好看的。”
安陵容笑的羞涩,歪头靠在皇上怀里,“皇上惯会笑话陵容!我这批头散发的,哪里好看了?”
皇上嗅着安陵容头上的花香,搂着安陵容,便睡在了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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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盛宠
次日,安陵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安陵容有些慌张的问宝眷,“今日怎的未喊我?皇上呢?谁伺候的?”
宝眷回道,“主子,是皇上特意不让奴婢们喊您的,说让您睡到自然醒。”
说罢,就听见外面吵闹,正是苏培盛带着人过来。
“奴才给娘娘请安,”苏培盛说到,“传皇上口谕,”
安陵容还未来得及梳洗,就跪地
苏培盛虚扶了一把,“娘娘快起身,皇上吩咐了,您怀有皇嗣,不必跪拜。”
“准格尔送来一些贡品,去内务府寻一些新样式的送过去”
苏培盛满脸笑意,后面的太监们, 有的手中抱着匣子,有的抱着布匹,还有个托着盘子,虽不知是哪家大师,一看就是文人墨宝
“命奴才给娘娘送来些首饰,绸缎,还有字画。”
安陵容欠身朝着外面,谢过皇上,又谢过苏培盛。
宝眷十分看见安陵容的眼色,便有所会意,从小匣子中拿出银子,送到了苏培盛手上。
苏培盛满口的使不得,还是伸手接过了银子,让小太监帮忙拿着。
“娘娘,您看这些可还喜欢?皇上说了,若是有更喜欢的,就让奴才去内务府帮您再瞧瞧去!挑到您满意为止!”
安陵容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原来被人宠爱着,竟是这般的感觉。
“苏公公说笑了,咱们谁不知道您的眼光是极好的,您给挑的,只怕是最好的了!”
苏培盛也跟着笑起来,“娘娘太会夸奖了!若是您觉得还满意,奴才就回去复命去了!”
安陵容满心的欢喜,临走时候,让宝眷挨个的赏了苏培盛带来的小公公们。
宝眷替安陵容整理着首饰,“主子,这些首饰,都放在一起么?”
看着宝眷手中的首饰盒子,自己原本的小匣子只有半盒,那还是银簪、木簪都算上的,还有一个匣子,里面是年世兰留下的。
“和以前的放在一起,”指了指年世兰的首饰,“这个单独放着。”
继续说道,“咱们院子里有了喜事,给大家都赏点零花钱吧,银子够花,才能把心放在咱们的院子里。”
宝眷点点头。
不一会儿,珠翠回来禀报,“主子,刚刚有人看见,碎玉轩请了温太医过去。”
安陵容心理纳闷,难道甄嬛这就被自己气到了?这般的小心眼?不像是她甄嬛啊!
“可有打听到,出了什么事情?”
珠翠摇摇头,“只知道温太医行事匆匆,而且并不想张扬的样子。”
安陵容心中疑虑,若是甄嬛当真动了胎气,怕这会盼着皇上知道呢!好让皇上去看看她。若是这样悄然行事,怕是有别的事情。
思考了一会儿,安陵容道,“你想办法去探探,今天朝堂上可有什么事情?”
珠翠有些为难,“主子,朝堂上的事情,不好打听。只有乾清宫伺候的人知道,他们嘴都很严。而且,若是稍有不慎,嚼舌根倒是小事,打几板子就行了,严重的可能会落下干政的罪名。”
安陵容咂舌,没想到自己都成了贵嫔,眼看着剩下皇嗣就能封妃,却有些消息也是打听不到。
想起当年的年世兰,那得是多么的风光,如何的手眼通天,才能通了前朝的官员,甚至干出来卖官售爵的事情。
自己就算想赚那份钱,却根本不知晓哪个人想往上爬。
不禁的,越加认可当初年世兰的评价,自己是个小门小户。
也想起来皇后的话,甄嬛有甄远道,自己没法和人家比,她安陵容只能依靠皇后。
摸了摸脖子上的蜜蜡珠子,忍不住自嘲起来。
“算了,那就不必冒险。盯着碎玉轩的眼睛不少,若是真有事情,早晚会知道的。”
安陵容又说道,“对了,珠翠,你哥哥的事情,如何了?”
“谢主子挂记,哥哥性子鲁莽,与那赌鬼打了一架后,才知道那赌鬼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子,不依不饶的。幸亏娘娘赏了钱财,才免了哥哥牢狱之灾。”
安陵容点点头,这个珠翠也是命苦的,和哥哥一奶同胞。
亲娘去的早,爹爹娶了后娘不久,生个弟弟,他们兄妹俩在家就怎么都看不顺眼。
珠翠才十岁出头,就被后娘要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妾。
这姑娘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想给人做小妾,求她后娘把她卖进了宫里当丫鬟,虽然钱比当小妾少了点,但是每月的月例钱,还能给他弟弟花。
后娘心里还惦记着放长线钓大鱼,这就把她卖进了宫里。
又嫌弃她哥哥白吃饭,很早就让他哥哥去扛活。
他哥哥也是个机灵的,又跟着主人家学了几套拳脚功夫,这几年,就开始给主人家看着赌场,也算是个打手。
“你哥哥有那拳脚功夫,在赌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去做点正事。”安陵容念叨着。
“哎,主子说的对,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去年就想着投军来着,可是那无门路的,进了兵营,就是要刷几年的恭桶,再有那些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还不见的有看赌场来的平安。”
安陵容点点头,珠翠说的是个道理。
转而一想,说道
“我娘家爹爹虽然官位不高,在我们那里也算是个官儿,我让爹爹托托人,如是从松阳那里投军,说不得能帮上一二。”
珠翠赶紧谢恩。
“不急,也不见得能帮得上忙,毕竟军中的事情都不好说。即便去了,也是偏远,你们兄妹怕是几年都见不上了。”
“主子仁厚,还想着奴婢的事情,不管能不能成,珠翠都替哥哥谢过主子。”
安陵容托付起了珠翠
“你们跟着我都有些日子了,咱们院子比不上那些富裕的,你们平日里为我着想,我能帮上你们的自然也会帮。”
珠翠笑道,“主子是个慈善的,托着娘娘和孩子的福气,而如今皇上赏赐了这么多,咱们院子的好日子眼看着就来了!”
安陵容也淡淡的笑着
看着赏赐,安陵容自然是欢心的,被人喜欢,被人偏爱,大概就是这样吧。
可这些,终究都是赏赐。
若是,忽然有一天,皇上不再这般喜爱自己?自己该如何?
想到此处,安陵容越发的同情年世兰。
只有那些从来都不得宠的人,才会不争不抢。
不用伺候早朝,虽然只有一天,整个后宫中有次殊荣的也不多,又有大肆封赏。年世兰她被偏爱了好多年,她活的好肆意。
一旦被偏爱过,怎么能忍受从云端跌下来呢?
<hr/>安陵容也不偷懒,收拾好了之后,便去了太后处伺候着。
太后见安陵容,便拉着手让安陵容坐在自己塌前
“这孩子,怀着一个呢,怎么好总跪着?”
安陵容依旧十分的谦逊
“太后体恤陵容,可是礼仪不可废。”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是个知礼数的,这有着孩子呢,就免了礼吧。”
安陵容又跪下叩谢,赶忙被芳姑姑扶了起来
“这孩子,太后体恤你和孩子,你就听太后的,等诞下皇嗣,再照着以前的礼数。”
安陵容听了芳姑姑的话,这才弃了叩拜的礼数,在太后处便行欠身的礼。
说话间,眉姐姐也到了,对着安陵容打趣。
太后欣慰的看着两人,身体也跟着康健了几分。
两人在太后处用了午饭,看见小丫鬟来报,在芳姑姑耳边说几句,芳姑姑点头后,又在太后耳边低语。
太后眉头微皱,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太后打了个哈欠,安陵容和眉姐姐识趣的请辞。
安陵容念叨着
“不知太后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若是能替太后解忧,便是孝顺事情了。”
沈眉庄看看安陵容的肚子,“你呀,如今能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这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安陵容拉住眉姐姐的手
“姐姐,说起来,我与你还有莞姐姐一同入宫,而与莞姐姐之间有颇多误会,一时半会儿难以澄清了。如今,在这后宫里,我把眉姐姐当做亲姐妹了。”
眉姐姐道,“那些误会,还不是因为年氏闹的。”
安陵容并未纠结于此,“年氏已经去了,咱们活着人要往前看。”
眉姐姐淡淡的点头。
安陵容又说到,“陵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既说了把我当亲姐妹,自然是但说无妨的。”
“陵容就僭越了。”安陵容道,“我们三人一同入宫,如今莞姐姐快要临盆,而我肚子里也有了孩子。陵容想劝姐姐,何不放下介怀?趁着年轻,也争取要一个孩子呢?”
沈眉庄没想到安陵容说的这样直白。
“妹妹是好意,容我再想想。”
安陵容继续道,“姐姐的心思我也懂,只是这后面的日子啊,太过漫长。我记得咱们宫里的老太妃们,有的跟着儿子去了外面府里住着,也算是享受天人之乐。有的呢,就算是住在宫里,公主和驸马也会常来探望。”
安陵容指了指宫里的深处
“没有子嗣的老太妃们,都搭着伴,住在那里,来个看望的人都没有。”安陵容拉着眉姐姐的手,“咱们一同入宫的,我把姐姐当做亲姐姐,才说这等掏心窝子的话。”
沈眉庄也拉着安陵容的手,“妹妹这般说,定然是把我当亲人的,我都懂。只是,容我再想想。”
安陵容看着眉姐姐的神情,虽然话说着想想,完全是没有听进去的。
心里叹了口气,太后也委婉的劝过,只是不如自己这般直白,太后劝不动的,自己也没那个本事。
“眉姐姐读书多,自然比我懂的道理多。”安陵容将沈眉庄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以后呀,我让他闲来无事便去找你玩,免得你自己无聊苦闷。”
眉姐姐笑逐颜开,“自然是了,我还得给他做个小肚兜呢!”
说话间,便有小太监跑过来,看着两人说话,便在一边等着。
安陵容认出来这太监是眉姐姐宫里的,便告辞,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小院。
回到小院,第一件事便是喊来珠翠,怎么的最近,哪里都像是有事情。
甄嬛处有温太医来往,太后处有消息,眉姐姐似乎也收到了什么消息,唯独自己,跟个盲人一样。
“珠翠,近两日可有什么消息?”
珠翠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安陵容指的是什么,冥思苦想一阵,才道
“奴婢听闻皇上今日在御书房发了火,还砸了东西。”
“哦?发火?御书房里都有谁?为了什么事情?”
珠翠一脸的为难,“奴婢,不知道。”
安陵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当好差就好。”
忽然,想起前一阵子在浣洗坊遇见的一个小太监,“珠翠,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小太监,和苏公公是同乡?”
珠翠点头,“是的,听闻是家里发了水,所以卖了儿子,他们乡里进来的有好几个。而且槿汐姑姑也是他们同乡,还帮着在秀坊安置了个丫头。”
“哦?崔槿汐也是苏公公同乡?”
珠翠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皇后娘娘严禁拉帮结派,这些同乡之类的事情,都是私底下知道的。”
安陵容细想其中关联,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宫里面的人,真正的主子只有三位,皇上,太后,皇后。
说起来,这些低下的人,无论怎么支配,都是三位主子做主的。即便是其他的妃子们,说起来,也是用来伺候三位的。
当初自己进宫的时候,宝眷就是皇后安排过来伺候的。
说皇后对自己留心,这是必然。而甄嬛呢?皇后不会留心?
那么,碎玉轩的人,肯定有皇后的人人,会是谁呢?安陵容灵机一动,很可能就是崔槿汐。
崔槿汐见过先皇后,她肯定晓得甄嬛的价值。如果皇后知道崔槿汐和苏培盛的关系,崔槿汐帮着甄嬛争宠,自然比旁人来的方便些。
想到此处,安陵容难掩激动神色。
甄嬛能快速的扳倒华妃,皇后定然出了不少力。
而让甄嬛得宠的时候,却不忘了让自己来分宠。
安陵容笑了起来,皇后果然是皇后,好心思啊!
<hr/>
安陵容带着珠翠路过换洗房。
一个小太监忽然跪在了仪仗前面,安陵容吓了一跳,险些惊到肚子。
珠翠气得要命,上前斥责那不长眼的小太监。
安陵容摆摆手
“你是何人?为何拦着本宫的路?”
小太监扣头,带着哭腔,“娘娘可是容嫔娘娘?奴才冒死拦了娘娘的轿子,听闻慈悲!求娘娘救救我等!”
安陵容看着小太监哭的涕泗交加,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生了怜悯之心。
“后宫本该是皇后娘娘做主,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能帮,本宫就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若是帮不了,你只能去求皇后娘娘!”
小太监连连磕头谢恩,他这个身份,岂能是见到皇后娘娘呢?
原来这小太监和同乡来到换洗房不久,便和老人起了冲突。
上次恰好被珠翠看见,那些老人欺负新人欺负的太狠了,有个小子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了,就帮着出面教训几句。
几个小太监特别感谢珠翠,还凑了份子,给珠翠买了胭脂。
珠翠依然看不上那玩意,却也没有推辞,事情一五一十的也和安陵容说过。
结果那些老人,趁着他们不注意,把那人的药给偷了。
没钱再买药,那人就只能等死。
安陵容低头问珠翠 “哦?”还有这么样的事?“”
珠翠点头“难怪这小太监眼熟,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当时怕污了娘娘的耳朵,也没有提,
谁知道让他钻了空子,惊扰了娘娘,若是皇嗣有损,他们一堆人的命都不够底的!”
小太监怕是没想到这一层,惊出一身汗,继续磕头。
安陵容摆摆手, “罢了,求到我这了,总不能让他罪上加罪。给他点买药的钱吧!”
珠翠瞪了小太监一眼,将银子抵了过去。
小太监看着银子发怔,见安陵容的仪仗过去,又跑了上来。
“娘娘,娘娘,奴才还想求娘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送佛送到西!”
珠翠满脸的不悦, “你这小子,还要怎样?”
小太监继续叩头
“我们哥俩感恩娘娘,娘娘救了我们的命,想跟着娘娘,伺候娘娘!”
安陵容收住笑意,果然,这个小太监就如珠翠所说,足够的机灵。
珠翠看着安陵容,等着回话。
忽然,安陵容有点恶趣味。
“可以倒是可以,我那里确实缺一个跑腿的,可惜,只缺一个,你们哥俩,怎么办呢?个”
珠翠有点愣,原计划里说的是俩呀,主子怎么临时加戏?
不过很快,珠翠就开始配合安陵容,院子里只缺一个,没办法多养一个,超了规矩了不行。
安陵容看着小太监满脸的挣扎,恶趣味横生。
刚想改口,说和皇后再要一个名额。
只见小太监狠狠的磕了两个头,
“娘娘,求娘娘照顾福子哥。福子哥是奴才同乡,病重的厉害,能得娘娘垂怜,他必能就会一条命。
小顺子现在无福份,在换洗房多干几日,等娘娘高升,到时候多出个空位来,奴才就去伺候娘娘!”
安陵容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个小顺子冒着这么大风险,却把机会让给了那个小福子!
“嗯,是个有情义的孩子。”
安陵容给留了钱,又让人时常去看看,等到那个小福子身体好了些,便召了进小院。
小福子个子高,不大言语,看起来憨憨的,让他做什么到也去做。
只是没让他做什么,眼里就没有活计,并不如小顺子机灵。
难怪那么多人打群架,只有他伤的半死不活。
哎,脑袋果然不够灵光!
安陵容无奈,谁让自己一时恶趣味呢,说出了话,总不能当场反悔吧。
<hr/>
11.祺贵人
2021.12.13
珠翠跑来告诉安陵容,甄远道触怒了皇上,甄嬛正在替父亲求情,整个后宫都传开了。
安陵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杯,没有眼线的,却看不到究竟因为什么触怒了皇上。
傍晚时候,安陵容刚刚从太后处回来,就撞见皇上从小院子里出来。原来皇上来此,扑了个空,正败兴而归,就等到了安陵容。
皇上拉着安陵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安陵容的肚子。
“如此顽劣,还会踢人呢!”
安陵容笑了起来,“都说顽劣的身子骨好!”
皇上嘴角带笑,与安陵容聊了一会儿古籍,安陵容虽然怀着身孕,却不忘记学习,与皇上对答如流。
“若是三阿哥也如你这般好学,朕就安心了。”
安陵容不敢接话,毕竟太医诊断过,这一胎是个阿哥。
笑着道,“三阿哥心底醇厚,性子沉稳,若是咱们这个能有三阿哥一样让臣妾省心,臣妾就千恩万谢了!”
皇上用了晚饭,与安陵容下了几盘棋,便留在小院歇息。
近几日,皇上常来小院,后宫诸位便对安陵容格外的客气。
祺贵人特意做了小孩子贴身的东西,下午时候送了过来,一直坐到了晚上,安陵容困得打了哈欠,祺贵人便在外间继续绣着话,在安陵容处吃着茶。
待过了饭点,安陵容小睡起身后,见祺贵人还在此处,便邀着一起用了晚饭。
夜幕降临时候,皇上姗姗来迟。
皇上依旧扶着安陵容,免了安陵容的行礼。
祺贵人在安陵容的侧身,看着皇上时候眼睛带着光,给皇上行了大礼。
跟着皇上落座后,祺贵人便开始与皇上讲着,自己为安陵容肚子里的阿哥,准备了那些小玩意儿,并说着自己房里还有不少。
安陵容淡淡的看着祺贵人,见皇上被祺贵人吸引着,便重重的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皇上忽然转头,大概是第一次见这般无礼的安陵容,嘴角忽然挂着笑。
“你这是身子乏累了,早些休息才是。”
说完,便看着祺贵人。
祺贵人讪讪的,只能起身告辞。
当祺贵人走后,安陵容与皇上相视而笑,皇上戏谑道,“你这般小心思,净想着让朕来当坏人!”
安陵容挽住皇上手臂,开始撒娇,说着自己是被皇上惯坏的。
且说祺贵人当真是不甘心,女人怀了身孕后,自然是要让一让位,怀着身孕还把持着皇上的,后宫里第一个便是甄嬛,第二个便是安陵容。
祺贵人寻到皇后出,哭诉着安陵容霸占皇上。这不,哭诉完之后,皇后就开始找安陵容谈话,顺便将端妃,齐妃都喊过来一起批斗。
安陵容项上带着皇后娘娘送的蜜蜡珠串,皇后说什么,安陵容都说自己知错,定当改正,一拍温柔贤淑。
毕竟有着身孕,皇后不能拿自己真的如何。
端妃看着安陵容时不时的摸着皇后送的蜜蜡,眼睛在安陵容和皇后身上来回扫视,分不清这是真的在批斗,还是两个人合伙做做样子。
祺贵人总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间也分不清皇后是向着自己,还是真的与安陵容一伙。
气闷无处发泄,便寻了甄嬛,说着皇上近些日子都在安陵容处,冷落了甄嬛。
甄嬛此时心思却不在此处,她随意的敷衍着祺贵人,然后让浣碧陪着祺贵人几日。
安陵容听到此处,便问道,
“珠翠,夏荷可还在?”
“在呢,现在还在外院做着打扫的事情。”
安陵容道,“让夏荷传话,就说有人私下里来咱们院子,十分和善,看着像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
珠翠点点头,又有些不解,“主子,可若是浣碧姑娘细问起来,岂不是穿帮了?”
安陵容笑道,“无妨,就说没看真切就好。疑心呢,就是个种子,只要种下了,自己就会生根发芽。”
说话间,苏培盛来报,“苏公公快免礼!”
“娘娘,皇上命奴才来穿个话,说是今天政事繁忙,让您好好吃饭,早些休息着!”
安陵容脸上挂着笑意,“这等小事还劳烦苏公公亲自跑一趟!”
苏培盛接过赏钱,也跟着笑,“哎呦,娘娘折煞奴才了!皇上可是把娘娘放在心尖尖上,奴才肯定要把皇上口谕带到。”
安陵容道,“苏公公伺候皇上才是最紧要的,要不,我给苏公公留个人,苏公公若是跑不开,让我自己的人来传个话就行。”
苏培盛眼睛转了转,道,“娘娘这是心疼奴才啊!”
安陵容笑着,喊来了院子里的几个小太监,排成一排。
“你们几个都抬起头来,给苏公公报个名字。”宝眷吩咐着。
几个小太监似乎明白,在后宫里当太监,苏公公就是到头了的,能跟在苏培盛手底下几天,那也是大福分。
一个个的都努力的推销自己,唯独那个小福子,还是愣愣的,只报了自己的姓名。
苏培盛看了一圈,便点了小福子跟过去。
待到苏培盛走后,珠翠恭喜安陵容,说皇上今夜不来,便特意让人来传话,后宫里怕是独一份儿。
安陵容也跟着笑起来,“这等话万不能出去说的,免得引来妒忌。”
珠翠连声说是,又问安陵容,
“娘娘怎么知道,苏公公定然会选了小福子?”
安陵容笑道,“能伺候在皇上身边,定然是眼尖心细,后宫里的人,想往前边塞人,我也不是第一个。
苏公公自然晓得我的心思,但他又不好直接回绝我,若是选了个聪明伶俐的,说不定以后他也跟着受牵连,不如选个憨笨的,至少不会惹出事端来。”
“可是,娘娘费了心思,可小福子看起来,不像是能帮到娘娘的样子。”
安陵容不由得扶额,于是道,“这就看命吧!要不,你去把那个小顺子领回来,那个机灵点。”
珠翠点点头,随即按照安陵容的意思,将浣洗坊的小顺子领了回来伺候。
<hr/>皇上这几日似乎十分的繁忙,常常睡在书房,有时候来看看安陵容,吃了顿饭之后,便又回去处理公务。
那些政务,安陵容是不敢过问的,问对了是替皇上排忧解难,问错了那就是后宫干政。
况且,凭借自己的能力,朝廷上文武百官个顶个都是拔尖的人才,诗书礼仪无不精通。
那些人都无法为皇上分忧的,自己怕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何况,自己又不如甄嬛,没有甄远道那样的后盾。
最多的,就是让皇上舒心,甭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只要来到她这个小院子,就是舒坦和顺心。
再有一个就是伺候好了太后,太后身子硬朗,就能照看她一二。
趁着现在身子不重,尚且能够走动,便充当着传话筒。
安陵容常常在太后面前夸赞皇上爱民,不能时常伴在太后身边孝顺,心中常常过意不去。
又在皇上面前谈起,太后担心皇上日理万机,伤了身子。
这不,皇上忙的晚饭没吃,安陵容就赶紧送来了红枣桂圆莲子羹。
御书房中有众位大臣,安陵容不便面见外男,就让苏培盛端了进去。
皇上当着众臣的面儿,喝了几口,眼睛向外瞟了几眼。
苏培盛立刻道,“皇上,晚饭时候都过了,该注意身子才是。”
皇上点点头,“这倒提醒朕了,诸位老臣在此议事,也莫要伤了身子,给诸位传些晚膳过来。”
在众人准备着吃饭的间隙,皇上从御书房出来,将装了莲子羹的碗放在安陵容的托盘上。
“今日公务繁忙,你早些回去歇息,朕晚些再去看你。”
安陵容笑逐颜开,“妾身自知愚钝,不能为皇上分忧,但望皇上保重龙体。”
说话间,苏培盛看了看安陵容,欲言又止。
皇上问道,“何事吞吞吐吐?”
苏培盛道,“皇上,莞嫔娘娘在外面求见。”
皇上脸上有些不悦,“让她回去。”
安陵容只知道前些日子,甄远道似乎触怒了皇上,甄嬛为着甄远道的事情,令皇上不悦,却不知为何见都不愿意见呢?
安陵容心思婉转,道,“莞姐姐身怀六甲,跑到御书房来,必定是有要事,皇上不放见一见呢?若是莞姐姐伤了心神,怕是对孩子不好。”
苏培盛看见皇上面色缓和,也赶紧说到,“莞嫔娘娘特意做了莲子羹送过来!”
皇上淡淡说一句,“朕已经喝了一碗了。”
安陵容和苏培盛都尬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上似乎想了想,道“把东西留下,就说朕公务繁忙,让她回去歇着,凡事要顾忌些孩子。”
这般说辞,也带有安慰的意思,也是皇上动了恻隐之心。
安陵容与皇上辞别,让宝眷端着盘子,正往外面走,就看见甄嬛也端着盘子等在大门外。
苏培盛正在那里劝着,而甄嬛似乎铁了心要见皇上。
看看甄嬛的肚子,再摸摸自己的肚子,她约么着比自己早两个月,现在行走身子已经笨重。
不知到底是何事,才这般执着,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既然打了照面,安陵容便走过前去,浣碧和槿汐姑姑都给安陵容行礼,宝眷也给甄嬛行礼。
两个孕妇,互相对视一眼。
安陵容劝道,“莞姐姐您如今身子重,不宜久站,多歇息一些才好。”
甄嬛嘴角挂着微笑,“不劳陵容妹妹费心,妹妹还是先管好自己。”
安陵容碰了一鼻子灰,早知道就不上前劝了,于是道,“那妹妹就告辞了。”
说罢,坐上了小轿,带着宝眷,晃晃悠悠的回到小院。
宝眷劝道,“主子,您帮莞嫔娘娘劝皇上,也劝她为身子着想,莞嫔娘娘可能正在忧心,过些时间或许就明白您的苦心了,您莫要生气。”
“我自然知晓,莞姐姐自然与我不同,她忧心的事情,我暂时不能体会。”
宝眷不解,安陵容道
“我安陵容身无一物,一切的荣辱都靠着皇上的怜爱,太后和皇后的仁慈,还有呢,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而她甄嬛自是不同,她除了这些,她还有她的父亲。她的依仗比我多,那么,她的顾忌也自然比我多。”
安陵容入夜以后一直在等,皇上还是失言,并没有来小院。
等啊等,安陵容有些坐不住了,便让人去御书房看看。
过一会儿,小顺子回来传话
“回主子,听人说,娘娘走后,莞嫔娘娘一直守在御书房门口,然后险些晕了过去。这会儿,皇上怕正在碎玉轩呢。”
宝眷试探的问,“娘娘,这菜,还用再热么?”
安陵容看着桌子上的夜宵,这都是为了皇上准备的,“撤了吧,早些休息,毕竟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
<hr/>2021.12.16
近些日子,皇上只是偶尔来看看安陵容,大多时候都是去看临近生产的甄嬛。宫里皇后给甄嬛赏赐不少补品,太后也赏赐了尚好的人参药材。
安陵容听着珠翠传来的消息,甄嬛要被册封为妃,惊得险些失手打碎手里的茶杯。
兜兜转转,甄嬛又成了宫里最亮的明星。
安陵容避免和甄嬛碰撞,除了太后处偶尔去遛个弯,连皇上那里都不再去露面。
不成想,甄嬛却挺着肚子找上门来。
安陵容静静的看着甄嬛拨弄自己的镜子。
甄嬛端坐着,“陵容妹妹的家底也太寒酸了,我看匣子里的东西,有些眼熟,看起来像是年氏的玩意,还藏起来巴巴的当个宝。”
年世兰害的甄嬛小产,自己又跟年世兰牵扯上了关系。
“莞姐姐若是喜欢,就拿去玩些也好。”
甄嬛有些愣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陵容妹妹当真是大方,你当我和你一样,稀罕这堆玩意?”
说罢,浣碧顺手将安陵容的所有的梳妆匣子都打开,将茶水倒了进去。
甄嬛抿嘴笑起来,“如今我是明了了,你好好的人不当,怎么就眼巴巴的去给年世兰当一条狗,原来就是惦记这些玩意啊!”
两个孕妇对决,小院里的下人们也只能护住安陵容,并不敢真的去动甄嬛。
安陵容不理,甄嬛却又接着道,“陵容妹妹喜欢这玩意,早说呀!姐姐那里有的是,戴都戴不过来,堆在箱子里都烂了!”
安陵容心中气闷,
“今日不知姐姐为何来为难我?若是为了年氏的事情,姐姐之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的今日不依不饶?”
甄嬛一个眼神,小太监端来一个罐子,甄嬛说到,“泼她身上去!”
小太监身体瑟缩,看着安陵容,面色发难。
甄嬛有些气闷,摆了摆手,道,“罢了!”
小太监将罐子倒扣在地上,之间里面爬出来三条手指粗的蜈蚣。
宝眷吓得大叫,赶进护着安陵容向后退去。
小顺子眼疾手快,小孩子个子不高,从众人的胳肢窝下面钻了出来,狠狠的几脚,将蜈蚣都踩死。
浣碧上手,给了小顺子一个巴掌。
甄嬛道,“安陵容,如此上部的台面的手段,你以为没人看见么?”
安陵容摇摇头,“莞姐姐,此事当真与我无关,这东西我碰都不会碰,你我都身怀六甲,我怎会加害与你?”
甄嬛扶着浣碧的手,缓步走过来,“别以为我没证据,念在你我同入宫的情分上,我且警告你一次,若是下次还弄这些手段,莫怪我甄嬛不留情面。”
等到甄嬛走后,安陵容被宝眷扶着坐下,小顺子清理了蜈蚣的尸体,珠翠带着小丫鬟们紧忙的收拾着安陵容的首饰匣子。
宝眷看安陵容愣愣的,“主子,咱们是被陷害了?”
安陵容点点头,“这蜈蚣我见过,曾经有人往小公主的物件里,放过,一模一样的蜈蚣。”
宝眷问道,“可主子和谁都无冤无仇,究竟是何人呢?”
安陵容淡淡道,“谁能和谁有深仇大恨呢?挑拨离间罢了。”
<hr/>2021.12.18
小顺子收拾好蜈蚣的痕迹,年纪不大,十分的机灵。
“主子,蜈蚣这东西说是常见也常见,说是不常见,也不常见。”
安陵容扶额,“哦?小顺子这话什么意思?”
“回娘娘,小顺子在宫外面时候家贫,连家徒四壁都称不上,连一只蜈蚣都没有。我们村长家中富裕,好好多只鸡鸭牛羊,他家院子里常出现这东西。”
“你是说,这东西要有动物?”
小顺子摇头,大概是年纪小,虽然足够机灵,却还是小孩子一样,表达不好。
还是珠翠帮忙,这才表达出来,这种蜈蚣肯定有出处,只要找到地方就能抓到人。
安陵容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抓到又如何?”
小顺子不解,“主子,能还你清白啊!”
安陵容笑着摸了摸小顺子脑袋,“傻孩子,你当莞嫔娘娘被皇上戏称女诸葛,是白叫的?若是她想查,必然比我方便。只是人家认定了是我罢了。”
小顺子垂头丧气,“那主子岂不是承受不白之冤?”
“无妨,日子长着呢!”说着,安陵容又摸了摸肚子。
小顺子眨眨眼,“主子,要不然我背后偷偷的查,我是小孩子,他们不会提防我。”
安陵容见小顺子不死心,便由着他去了,“只是记着,危险的地方莫要去,安全最重要。”
甄嬛大闹小院的事情被太后所知,芳姑姑过来查看了院子。
芳姑姑又安慰了安陵容一番,让她凡事为着孩子着想,留下了两个年老的粗使婆子看着院子,嘱咐这阵子莫让不想干的人再进来。
安陵容本来能承受这种委屈,然而,太后这般的护着,安陵容一下子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芳姑姑也是老人,在宫里呆了太久,无儿无女,也有些动容。
临走时,特意嘱咐安陵容,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太后处,太后膝下孙辈甚少,盼着莞嫔娘娘那一胎,也盼着安陵容再诞下皇嗣。
第二日,皇上抽开身,来到小院看了安陵容。
“你大着肚子呢,让下人们来就是。”
安陵容依然亲自为皇上布菜,“皇上日理万机,妾身难得有机会伺候皇上,再者太医也说了,不能久坐,站一站也是好的。”
皇上拍了拍安陵容的手,“你的性子最为和善,朕心甚慰。太后提醒了朕,你与莞嫔皆怀有皇嗣,这次你与莞嫔一样,都一起进一进位份。”
后宫中从来都是诞下皇嗣才晋升,这次皇上要给甄嬛封妃,在诞下孩子之前就册封。
安陵容前两日就听闻了此消息,后宫中众人都对此有微词,就连皇后也旁敲侧击的说着不合祖训。
但是皇上已经开了口,断不能收回,反正早晚封妃,只是这诞下皇嗣之前属于独一份儿。
而如今,要两个人一起?
安陵容谢过皇上厚爱,转而满面忧愁。
“陵容为何愁容?”
安陵容如今实在不愿意和甄嬛站在一起封妃,一想想自己弄坏了甄嬛好不容易搞来的“独一份儿”,这以甄嬛怕是少不了找事儿了。
“回皇上,臣妾能得皇上垂怜,已是有幸。只是,生产前封妃,臣妾无功无德,皇上为了臣妾违背了组训,心中内疚不安。”
皇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也不好意思拆穿安陵容,并不是为她违背的组训。
“你们一起封妃,寓意吉祥,也能化解你们之间的嫌隙。”
安陵容最怕的就是这一个,怎么可能是化解,明明是增加了嫌隙好不好?
安陵容转而笑道,“皇上为国为民操劳,这等小事也替我等操劳!”
皇上也笑起来,难得打趣道,“你也是朕的臣民!”
安陵容道,“皇上莫要打趣臣妾,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咂嘴,“你说你,有什么事情站着说,说的好好地,怎么又跪下来了?你还大着肚子呢!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珠翠收到了皇上的眼神,立刻来扶安陵容。
安陵容站起身,说到,“臣妾求皇上收回成命,莞姐姐的父亲,甄大人替皇上分忧,实乃肱股之臣,莞姐姐又伺候皇上有功,封妃合情合理。
臣妾只是伺候皇上,功绩不甚显著,不如皇上等妾身诞下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有了这等功绩再给臣妾封妃。”
皇上拉着安陵容的手,“你啊你,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
安陵容一看皇上的架势,算是答应了,立刻笑逐颜开。
皇上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想求朕的?”
安陵容不得其解,这一定要给自己点什么似的?转而想到,可能是太后的意思,原来皇上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托皇上的福,妾身丰衣足食,还真不知道想求点什么!”
“如此无欲无求,太像了!” 皇上眼角带笑,“如此贤德淑良,娴妃?淑妃?还是淑妃吧,这个称号,就留给你了。”
安陵容又要跪下谢恩,立刻被皇上托住。
“你且安心养胎,待到生产后,再给你封妃。”皇上想了想,“朕记得你父亲是松阳县县丞?”
安陵容笑道,“难为皇上还记得。”
“嗯,你父亲政绩虽不突出,却教女有方,浙江省布政使司说手下缺个知府,可让你父亲历练几年。”
安陵容早就知道这事,安比槐连续几次的书信中都有提及,浙江省有个知府年纪大了,所有人都等着那老头告老还乡,正是个肥缺。
安陵容一直没有回复此事,她太了解安比槐了。
若不是给他送了个小娘在身边,时时的劝着,对着送礼收的少些,若是真到了知府这一层,怕是能捅出天大的篓子。
“这是朝廷政务,臣妾不宜干涉。”
“无妨,这不是政事,也是家事。当朝淑妃的父亲,做个知府,也算是体面。”
安陵容又开始愁容满面,
“古人又云,子不言父过,可臣妾是皇上的嫔妃,也是皇上的臣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都说知父莫若女,臣妾,臣妾,臣妾真心觉得,家父才学有限,怕是不能替皇上管好那么大一个州府。”
皇上眼神中略带不解,嘴上却说着,
“爱妃总是能替朕着想。”
安陵容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回绝皇上,就算是为对方着想,怕也是会触怒皇上。
安陵容脸上带笑,“家父原本就是个生意人,让他管理州府怕是有些为难他,若是让他帮皇上赚些银子,可是十分在行。”
皇上眼角带笑,用手绢打了安陵容的手背,“哪有你这样编排自己父亲的!”
安陵容也撒娇,求皇上免了自己干政。
“你这哪里是干政,是巴不得自己跟好事无缘,”起身道,“也罢,刚好准格尔部落今年要与我大清通商,朕正愁着人选呢!”
安陵容走后,珠翠有些不解,
“主子,别人都巴巴的盼着升官,盼着册封,您怎么都在躲着呢?”
安陵容道,“皇上既然下了口谕,封妃也是早晚,怕是什么。”
珠翠小声道,“皇恩稍纵即逝。”
这大概是想起了她的旧主子,妙音娘子,曾经也是盛宠,结局是三尺白绫。
“你说的有道理,”安陵容也学着皇上,拍了拍珠翠的手,“只是这次不同,甄嬛能在产前封妃,确实是独宠,若是被我分了去,她定然记恨我。”
还有一件事,安陵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甄嬛有点天顺了,皇后一直很在意甄嬛,却从来没有动过手,有些不合理。若是此次封妃顺利也罢,只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hr/>
12.刻薄之名
2021.12.19
安陵容的小院被太后送来的人看的死死的,除了皇上外,莫说是甄嬛,就连皇后进来也是要被问一问的。
剪秋愤愤的和皇后告状,说自己在安陵容的院门口被拦了回来。
皇后拨弄着茶叶,“稳重一些,你是本宫身边的人,这般恼怒的样子,被人看见了,有失体统。”
剪切低垂着眼睑,不再言语。
皇后又道,“既然是不让进去,那就算了,其他宫里到了年纪的宫女,该放的都放出去了,他们宫里,就自己留着吧。”
安陵容在小院绣着花,打算给太后绣一个福寿图。
珠翠欲言又止,安陵容见状,便道,“你伺候我有些日子了,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呢?”
珠翠道,“外面传了主子不好的话,奴婢怕惹主子生气,不敢说。可主子之前也说过,不要妄图猜测主子的意思。”
安陵容点头,“你尽管说便是,我从县丞之女到今天,也不是没见过风浪。”
“倒也不是多严重,就是说主子把持着院子里的人,到了年纪不外放,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
安陵容想了想,似乎前两日确实有人提过一嘴,只是自己没上心,以为这事儿自然是皇后娘娘主持。
怎么的把自己跳过去了?
找来宝眷一问,才知道其中过程。
祺贵人有两次来院子里堵皇上,都被太后送来的老人挡了回去,心中怨恨,这回便宣扬安陵容把着人不放,是个坏心肠的主子。
安陵容让宝眷把院子里的够年纪的宫女够统计一遍,宝眷为难道,“主子,放出宫的名字定了,皇后已经盖了印的,怕是不能随意改动。”
“啊?”安陵容有些惊讶,“我记得你该是到了年纪的,不知你可愿意,下次再放出去可好?”
宝眷立刻跪下,口中说着愿意一辈子伺候安陵容。
安陵容无奈,转头问珠翠,“下次什么时候放出宫啊?”
珠翠也惋惜,“回主子,若是无大赦,五年一回,下次时候,宝眷姐姐可能年近三十了。”
安陵容才真的着急起来,“三十?如此大的年纪,怕是难觅到良人了,宝眷呀宝眷,你说你自己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
宝眷还在磕头,“回主子,奴婢是真心想伺候主子,主子慈善,待我们好,出去之后哪有这般好日子呢?奴婢是故意没有提这事的。”
如此说来,倒是也对,倚着宝眷在院子里这么久,若是真想听到消息,不比珠翠慢。
安陵容扶起了宝眷,“你的心是好的,这次便委屈了你,等到你出门子时候,本宫给你添足足的嫁妆。”
说来,如今宝眷的兄嫂老娘,都在安比槐的身边做事,若是留得宝眷在身边,也定然安心不少。
安比槐已经带着一家老小,现在正在赶往太原府,调任为户部通史,负责大清与准格尔部落之间的商贸。
运送大清的茶叶,香料,丝绸,陶瓷等去准格尔等部落,将他们的毛皮,药材和牛羊运回来。
只是苦了小林娘,怀着孩子一路奔波。
安陵容知道怀着孩子辛苦,自己连去太后的宫里,也不再每日走动,何况从松阳县到大同府这般远呢?
安陵容又来拜访太后,老人家最近身体康健不少。
没想到后宫多位妃嫔都在此处,安陵容给皇后请了安,皇后连忙让剪秋给扶起来。
“都是自家姐妹,再说,太后都知道体恤你,我这个当皇后的,自然也免了你的礼。”
太后笑着,在沈眉庄侧身给安陵容赐座。
祺贵人道,“陵容姐姐聪慧,不像我等笨拙,能得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喜爱,自然是比我们知书达理的。”
太后依然喝着茶,并未说话。
沈眉庄道,“陵容有身孕在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慈善的,免了孕妇的礼节。”
说罢,沈眉庄给安陵容一个镇定的眼神。
祺贵人双眉一挑,“眉姐姐说的是,毕竟眉姐姐也是坏过孩子的。”
沈眉庄手里的茶杯,顿在了半空中。
皇后略微皱眉,“好了,陈年旧事,总提这些作甚。”
祺贵人立刻道歉,“眉姐姐别介怀,我入宫晚,有些事情不懂。两位姐姐都比我入宫早,以后有事还得请教姐姐们。”
沈眉庄淡淡的回应微笑,安陵容也淡淡的笑着。
祺贵人道,“妹妹这里恰好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皇后道,“何事呢?”
祺贵人道,“回娘娘,那日我正在后花园赏花,便听见一个宫女哭哭啼啼,扫了兴致,本想训斥她,可听了缘由,臣妾便实在不忍心。”
皇后挑眉,“哦?究竟为了何事呢?”
祺贵人道,“那宫女说家里父亲病重,已经有上气没下气了,临终前的愿望就是看着女儿成家,也给了这女子寻了一门亲事,人品样貌颇佳。
本来到了出宫的年纪,正准备出宫。结果她家主子看她伺候的好,便留着不放人,老父亲没能遂了心愿,含恨而终,那良人也另觅他人,她怕回去挨打,只敢一个人在角落里哭。”
安陵容听完这话,已经知道,这么多人来,就是来看自己的。
太后本来是个慈善的,听了这般故事,也跟着愁容满面。
皇后脸上震惊,道,“之前年氏跋扈一些,自从年氏去了,宫里都是慈善的,你这话莫不是编的?”
祺贵人道,“臣妾怎敢欺瞒皇后娘娘,人就在宫外,传进来问问就知。”
在太后的宫里,皇后可以聊天,可以说话,但是绝对不敢擅自传进来人的。
皇后默不作声,看着太后静静的喝茶。
太后道,“我年纪大了,经不住那些伤感的。”转头看向皇后,“你且带人回去好好问问,若是真我如此,好好待人,别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皇后应着“是”,只得讪讪的看着祺贵人。
太有又道,“有些累了,你们且回去吧。”
抬眼扫视一遍,又道,“安陵容怀着身孕,莫要跟着他们跑来跑去,皇上已经打算给你封号淑妃,你便要淑女一点。”
待到皇后一行人离去,安陵容红了眼眶,将脸贴在太后手上。
“太后,我亲娘也是这样护着我的。”
太后用另一只手摸摸安陵容的头,“你呀你,落人口实,小心刻薄的名声传出去,淑妃的称号便没有了。”
安陵容笑道,“没有淑妃也不打紧,能伺候在太后身边就是好的。”
太后 的笑着,安陵容趁机讨赏。
“太后,陵容想做个媒婆,但是又怕违背了规矩。”
“哦?你做什么媒婆?”
“还不是宝眷那丫头,让她到了年纪出去嫁人,她不依,臣妾就想着,要不然就嫁的近点好了。”
太后抬眼,不见宝眷,今日是珠翠跟着的,芳姑姑点点头,意思大概这是皇上不太能欣赏的五官。
“哦?你可有人选?”
安陵容道,“太医院的贺太医就不错,医术高明,年纪也合适。年前儿他的夫人去了,宝眷虽然身份比太医低了点,不过去了是做填房,倒也还好。”
太后挑眉,“贺太医是什么意思?”
安陵容羞愧,“他一个太医,怎么敢对后宫的人有意思?是臣妾想的罢了。”
太后笑起来,“你呀你,小聪明一大堆,可是为了挽救你刻薄的名声,临时想出来的法子?”
安陵容撒娇道,“太后莫要拆穿臣妾嘛!”
太后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好,但贺太医也是在太医院挂职的,不能为难人家,好事不成变了坏事。”
安陵容赶紧应下来。
说来贺太医和宝眷的事情,安陵容心中有了几分谱,方才与太后提出。
珠翠曾经见过,宝眷帮贺太医缝补破开的袖口,随未越规矩,却也是有些情意在里头。
只是这后宫的女人,即便是宫女,也是皇上的,一个太医是不能僭越。
算起日子,若是宝眷出嫁,这院子里得再养出一个贴身的丫鬟才是。
“主子,奴婢不想出宫,就让奴婢留下来伺候你吧!”
安陵容拉着宝眷的手,“你只是嫁出去了,贺太医我看好久了,人品才貌都不错,而且就在京城,不远。”
“可是,”宝眷道,“让奴婢伺候您到生产,等您出了月子,奴婢再嫁人!”
安陵容摇摇头,“这世间的事情瞬息万变,你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安心。
再者说,等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回宫来伺候,让你家孩子,做个公主或者阿哥的伴读,对前程也是好的。”
宝眷还是摇头,“主子,要不然,再等等,我再教一教宝莺儿,等她都熟悉了,我再出去也不迟。”
安陵容还是安抚,道“宝莺儿是个机灵的,你一直带在身边教,该懂得都懂了,再说以后有珠翠在,你且安心的出嫁,贺太医是个好的,晚了就被抢走了!”
小半个月后,宝眷被安陵容认了干妹妹,送了出嫁。
宝莺儿顶替了宝眷的活计。
外面都开始念叨安陵容的好,为着奴才打算,连她身边的丫鬟,也能跟着嫁到了太医院。
<hr/>2.21.12.20
本月里最吉利的日子,已经被定下来给甄嬛封妃典礼,宝眷在这日子前,挑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日子。
正红色的小轿子从院里抬了出去,宝眷戴的首饰都是安陵容给准备的。这枚婚事是太后下的旨意,自然太后处也给了些银子陪嫁。
小院子的丫鬟太监也都给宝眷凑了嫁妆,有的添了一个盆,有的添了一床被。
珠翠本想给宝眷舔个金簪,被安陵容拦了下来,怕是调子起的太高,珠翠想了半天,也就给添了一件衣裳。
看着那正红色的轿子,安陵容不禁有些羡慕。
她今生,怕是都不能沾染那正红色的衣裳了。
宝莺儿之前就跟着宝眷,对屋里屋外的大部分事情也都还算熟悉。
甄嬛封妃的这天,安陵容还沉浸在宝眷的离去,有些哀伤。也故意称病,不肯前去观礼。
安陵容特意嘱咐太后派来的两位老人,一会儿不管谁进来,都要拦一拦。想了想,便又明显一些,尤其是碎玉轩的人。
天知道甄嬛在自己前面封妃,会不会跑到自己面前炫耀,再让自己行叩拜大礼,自己可划不来。
在小院中嗑着瓜子,喝着茶水,清点着贺太医送来的东西。
贺太医家本来是药材商,也给皇室供药材,家境极为殷实。只不过在后宫一直没有直系人,这才打通了关系,在太医院某个职位。
这不,安陵容给贺太医找个了媳妇,贺家感念这份恩情,特意给安陵容送了不少名贵的药材。
安陵容将最好的人参鹿茸都送到了太后处,其余的便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喝茶间,外面珠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宝莺儿铆足了架势。
安陵容在宝莺儿的搀扶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应甄嬛的挑衅。
珠翠跑进来,冲忙的行个礼,道,“主子,出事了!”
在安陵容震惊的眼神中,珠翠描述了整个封妃典礼的过程,先是众人如何的等待,如何议论。
到皇上如何的震惊,如何的指责甄嬛,再到甄嬛如何的顶撞皇上。
安陵容摸了摸肚子,“这么说,碎玉轩,已经被圈进起来?”
珠翠点头,“正是如此,皇上气的甩袖离去,皇后就让人将莞嫔娘娘一行人连推再抬的,都送回了碎玉轩。”
安陵容点头,“这般幽禁,她已经这个月份了,怕是会动了胎气,去准备个好人参,给送过去。”
珠翠摇头,“进不去了,那些侍卫像是准备好的,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碎玉轩围起来了,皇后说不准人进去。”
安陵容又有些惊讶,大内侍卫的人员调动,都是早就排好了班子的。
临时调遣侍卫,必然是一层一层的传达指令,有些慢的会故意拖延,拖延两三个时辰也是有的。
如此看来,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他们到底是何时开始谋划的?想来想去,安陵容猛然醒悟。
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按时放出宫女去,说到底,也是一个刻薄的名声,能不能剥夺这个“淑妃”的称号还不一定。
就算夺去了“淑妃”称号,自己生产完皇嗣,定然也是晋升,大不了就是没了封号,依旧是容妃。
祺贵人盯着自己不放,并且此期间完全没有对甄嬛使绊子。
安陵容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想到甄嬛,皇后不想让自己剩下皇嗣,自然也不喜甄嬛的孩子。
原来,所有人针对自己,让甄嬛就飘了起来,若不然,怎么敢随便的穿别人的旧衣裳?
明修暗道,暗度陈仓。
“好了,既然是皇后的命令,咱们都不好违背,你们近日来且小心点就是。”
安陵容继续研究这贺太医送来的东西,看着看着,恰好能配出一副驱蚊的香料,这种香料也不算罕见,又让宝莺儿去要了付方子,自己闲来无事便研磨。
自此,安陵容便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
皇上有些日子没来,珠翠由来禀告,说是甄远道出了事情,整个后宫都在传。
安陵容也没动容,“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祺贵人是个左右逢源的,她的父亲估计也是这么个人,甄氏父女太浮,以至于被人钻了空子。”
珠翠道,“主子,皇上有些日子没来,近日都是祺贵人陪着,听过马上就要册封祺嫔了。”
安陵容摇头,“无妨,皇上正恼怒甄嬛呢,想着代替纯元皇后。我若是此时巴巴的上赶着,说不定反而不好。”
太后特意封了宫人的口,免得甄嬛动了胎气,想来这也就是在幽禁之中才能如此。
可惜啊,一切都没那么如愿。
甄嬛不知怎的,知道了甄远道被收押的消息,刚刚稳住胎气,就开始闯宫门,闹着见皇上。
安陵容听闻此消息,也跟着摇摇头。
宝莺儿不解,“主子,甄远道大人是莞嫔娘娘生父,如此做,不对么?”
安陵容道,“甄嬛若是能好好的诞下皇嗣,还是有机会的,如今拿着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有些胁迫的意思。”
宝莺儿道,“可那是生父,不救的话,会不会落下不孝的名头。”
安陵容思索片刻,“你说的对,传话的人就是这个意思。甄嬛自诩饱读诗书,仁义礼智,若是不救,便是枉了圣贤书。若是救了,就是在胁迫皇上。”
宝莺儿点头,嘱咐道,“主子,您今日已经吃了第三块杏仁糕了,贪吃不好。”
安陵容笑起来,“也是,不知怎么得,觉得这杏仁糕好吃。”
说罢,安陵容递给宝莺儿一块糕点,“你也尝尝,蛮好吃的!”
宝莺儿有些为难,“主子,杏仁糕是苦的,奴婢最怕吃苦东西!”
“这个杏仁糕不苦!你尝一块就知道了!”
宝莺儿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嘟囔着道“杏仁哪有不苦的?”
将杏仁糕接过来,放在口中,立刻精神起来,“主子说的对,果然没那么苦!”
安陵容却有些发愣,看着杏仁糕,“对啊,杏仁哪有不苦的?”
宝莺儿道,“不苦,不挺好么?”
安陵容扶助桌子,眼睛飘向院子,“你去,传贺太医过来。最近宫里事太多,本宫忧心难眠。”
宝莺儿不知怎的,安陵容忽然传贺太医,却也知道,在院子里就要注意口舌,有些话,不能外说的绝不外说。
珠翠见宝莺儿匆匆去了太医院,扫视了一下屋子,眼睛落在了安陵容吃了半块的杏仁糕上。
“主子,可是这杏仁糕不对?”
安陵容道,“你去查清楚,这杏仁糕从御厨那里出来的前前后后,材料经过谁的手,哪个师傅做的,谁送过来的,都要查仔细了。”
珠翠点头,忽的,又被安陵容拦住。
“算了,不必查了,能瞒过太后的眼睛,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珠翠看了看外面,“主子,奴婢私下里悄悄的打探。”
安陵容点点头,“也罢,否则我不安心。”
<hr/>
2021.12.26
安陵容比对着桃仁和杏仁,对面站着的珠翠却叹息。
如今怀着皇嗣,安陵容入口的东西已经是经过了三道门槛的,御膳房刚出来时候厨子便是吃过一次,进了院子也有试吃的人,入口之前也有贴身的人试吃。
这么多人都都没尝出来,暗中也打探不出任何的消息。
“主子,奴婢无能。”
“罢了,你一个婢女能如何呢?我一个嫔又能如何?”
珠翠道,“主子,要不咱们请太后娘娘给咱们做主?”
安陵容摇摇头,“我们连个影儿都逮不到,太后娘娘如何能给咱们做主呢,罢了,此事莫要张扬。”
见珠翠等人点头,安陵容心思一转,“这个杏仁糕还是这样送来。”
外头,宝莺儿已经在处理院子里知道此事的人,越来越有宝眷的风范了。
珠翠不解,“可是,主子,贺太医说用了桃仁,怕是导致孩子过大,生产时候怕是艰难啊!”
安陵容笑起来,“我若是突然断了杏仁糕,一来打草惊蛇,二来怕是还有其他手段,防不胜防。”
珠翠点头,“主子说的对,正好奴婢也爱吃杏仁糕,奴婢就贪嘴些了。”
安陵容拍了拍珠翠的手,“辛苦你了,还有,我记得你在绣房有个干娘,是宫里的老人了?”
珠翠是个心思活泛的丫头,当初就是绣房的小丫鬟,机灵又嘴甜,在绣房认了干娘,后来在干娘的帮助下,才能去伺候主子们。
就算如今成了大丫鬟,在一众宫人眼里,珠翠比那些新来的秀女还要体面几分,却从来都是善待干娘。
因而,珠翠也在宫人里落下知恩图报的名头,这才能打探着各样的消息。
“干娘确实在绣房,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你干娘性情如何?”安陵容直接问。
“干娘心思单纯,好多弯弯绕绕都不懂,绣工却是极好,好歹仗着在宫里资历老了些,当个低等的管事。”
安陵容点头,“我倒是觉得,能将杏仁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桃仁,可谓是手眼通天,有这等本事的,怕不是第一次施展。”
珠翠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
安陵容避着后宫众人,却不忘打探多方的消息。
比如甄嬛已经被解禁,如今与皇上之间已经缓和,恰好如今月份大,已经快要生产,皇上大有从宽处置甄远道的意思。
这头皇后已经坐不住了,凭借小公主的名义,将安陵容召唤了过来。
皇后抱着小公主,“这孩子,听说温宜公主公主的亲额娘不是端妃,也来问本宫自己的亲额娘。”
安陵容大着肚子,欢喜的接过小公主,“皇后娘娘对公主用心了的,这是比亲额娘还要亲的。”
小公主瞪着眼睛,说话已经十分的流利,摸了摸安陵容,“你就是我额娘?”
安陵容道,“皇后娘娘是所有公主和阿哥的额娘,你呀,小淘气,以后喊我容嫔娘娘可好?”
小公主点点头,又玩起了安陵容的碎发。
安陵容心中欢喜的紧儿,面上却始终克制着,一会儿过后,小公主打了哈欠,这才交给奶娘。
皇后淡淡笑着,“容嫔若是诞下这一胎,就儿女双全了啊!”
安陵容赶紧道,“都是托了娘娘的福气,一切都是仰仗着娘娘!”
皇后莞尔一笑,“你呀,嘴真甜,难怪皇上夸你知书达理,博古通今。”
“多亏了娘娘教导有方,臣妾才略微的认得几个字,妾身在皇上和娘娘面前,从来不敢卖弄。”
安陵容始终小心翼翼的应答着,皇后终于才说到了正题上。
“莞嫔快要临盆,甄远道怕是也就自此免了罪,你呀你,永远都比不上莞嫔,你这样的身份,怎么做公主的生母?”
“臣妾愚笨,不能替娘娘分忧。”安陵容低着头。
“你不是不能,只是不想罢了,以为远远的就能逍遥自在?”皇后喝了口茶,继续道,“宫里离得最远的就是端妃,如今落得个残破的身子,亏得有温宜公主在。”
安陵容道,“娘娘教诲的是。”
皇后继续道,“你和莞嫔的怨言不是一点半点,若是她过了这段,封妃之后,她就是下个年世兰,凭她的心机,你以为你能过的上端妃的日子?”
安陵容面上惭愧,道“娘娘教训的是!”
“你记得温宜公主,是怎么去的端妃那里么?”
安陵容思索片刻,道,“臣妾记得,是曹姐姐病故,这才送到了端妃那里抚养。”
皇后娘娘笑了笑,“后宫中无子女的人多的是,怎么偏偏就送到了端妃那里?”
安陵容摇头,“臣妾不知,大概是端妃一直在帮莞姐姐吧!”
皇后道,“她莞嫔只是一个嫔,皇子公主的赡养权,她随口就决定了,你可信?”
“这本来,”安陵容看了看皇后,“这本该是由皇后娘娘该决断的。”
皇后道,“是啊,温宜公主是从华妃身边长大的,那时候曹氏还病着,端妃曾经来本宫这里求着养温宜公主的。”
安陵容不解,“可曹姐姐当时还在病着?怎么就知道会不好了呢?”
皇后又喝了口茶水,她知道安陵容不会喝外面的茶水,也就不勉强。
“本宫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端妃看着老实却也是妃位,若是想收养个孩子,早就能收养了,何必是现在?”
安陵容跟着猜测,“想必是端妃姐姐在气年氏,毕竟温宜公主是在年氏身边长大的孩子。”
“本宫也是这么猜的,当时劝着端妃宽心些,” 皇后点头,然后话锋一转,“端妃从本宫这里出去后,就直奔碎玉轩。”
安陵容委婉道,“当时娘娘身子不适,莞姐姐帮着打理后宫,去碎玉轩怕也是为这事儿吧。”
皇后嘴角弯了弯,“是啊,出乎意料,曹氏没过三天就咽气了。”
安陵容惊得险些站起身,按照皇后的说法,曹琴默岂不是被毒害的?而且是端妃想要孩子,甄嬛就直接送上来一个孩子?
“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吓到陵容了,”安陵容继续坐稳,“会不会是曹姐姐身子本身就弱?或者,宫里无其他人想着抚养温宜公主?”
皇后勾起笑容,“如此说来,还真是巧啊!”
“是啊,也许是巧合。”
剪秋给皇后添了茶,淡淡的道“说来真是巧啊,端妃娘家兄长刚刚升了职,想要个女儿就有个女儿。曹嫔娘家前脚惹了祸事,后脚就就跟着去了。”
宫外的事情她几乎是毫不知晓,安陵容满脸的惊讶,更惊讶于剪秋说的时间,怎会如此的巧合。
皇后见安陵容如此样子,继续道,“你若是儿女双全,也是你的福气,只不过,本宫记得敬妃也无儿女。”
剪秋道,“敬妃娘娘与莞嫔娘娘向来交好。”
安陵容仿佛背词习惯了,脱口而出,“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赶忙要跪下,皇后则摆摆手,丝毫不计较。
“本宫贵为皇后,所有公主阿哥都是本宫的儿女,如今膝下有了小公主,生活自是有了乐趣,若是有个养子,庶出嫡出的,难免繁琐。”
皇后这番话,明显的告诉安陵容,皇后根本不稀罕她肚子里这个儿子。
看着安陵容拾荒落魄的走出去,皇后丝毫不计较安陵容的无礼,安陵容越无礼,皇后就越安心。
<hr/>
2021.12.27
安陵容还停留在甄嬛是否真的做那去母留子的事情,甄嬛却已经重新获得皇上垂怜,彻查甄远道的事情也暂且不提。
院子里的小丫鬟鬼鬼祟祟,被珠翠撵了出去。
“她这是怎么啦?”安陵容看着被撵出去的宝鹭。
珠翠道,“昨个这丫头和宝鸳拌了两句嘴,找我评理,我说她两句,她心理不忿,怕是要来找你告状。”
安陵容噗嗤一笑,“怕是你说她狠了些吧!”
珠翠哄道,“我可是秉公执法,各打三十大板,哪管谁有理无理!闹到主子跟前就是不对!”
安陵容笑着,“有你在身边,果然省心不少。”
珠翠给安陵容拿了毯子,“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主子您就安心的养胎,其余的事情都别放在心上。”
安陵容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劲,“哦?其余的事儿?”
珠翠转身去倒水,背对着安陵容,“是呀,这些下人们的事情,主子听了难免烦心。”
安陵容点头,有些饿了,便让人去拿些点心。
如今安陵容入口的东西,珠翠和宝莺儿都是要仅仅的盯着,便跟着小丫鬟去了御膳房。
安陵容的身边不能没人,宝莺儿紧跟在身边。
“宝莺儿,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做?”
宝莺儿一脸的懵,自家主子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却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主子说的是糕点?”
安陵容不答,略微抬起眼皮,看着宝莺儿,“你说呢?”
宝莺儿扑通一声跪下,“主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也饶了珠翠姐姐,姐姐也是怕伤到您身子!”
安陵容稳了稳心神,“那你说说,在你眼中,这事情该是怎样发生的。”
宝莺儿声音略带颤抖,“主子,奴婢知之不深,只知道,昨个宝鸳似乎收了人钱财,要谋划些什么,被宝鹭给拦了下来,报了珠翠姐姐,珠翠姐姐罚了宝鸳。”
安陵容点头,看来又是哪些人坐不住了。
“你去喊来宝鹭。”
宝鹭进了屋子,小丫鬟有些瑟缩,却如何也不肯说,只说那宝鸳偷吃了她的吃食。
安陵容扶额,她是个孕妇,这个院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吃食。
直到珠翠回来,看到宝鹭跪着,已经明白了大概,一边将宝鹭打发出去,却直接让宝鹭去太医院。
另一头,和宝莺儿给安陵容弄了个舒服的靠枕才娓娓道来。
“主子,您现在身子重要,不宜听那些遭乱事儿。”
安陵容做了心理准备,面上不悦,“从前我和你讲过,你在外面做我的眼,我的耳,至于能不能听,该如何做,这是我的事情,莫要以你的心思来揣度。”
珠翠与宝莺儿对视一番,才道,“昨个宝鸳收了一个镯子,祺贵人那里给的,回来之后便鬼鬼祟祟的,一直在瞄着主子房里。”
安陵容见两人停顿,道,“继续”。
“是,主子。” 宝莺儿道,“我看那丫头不对劲儿,以为她是想偷懒,便将她撵了回去,再后来我就跟着您去太后处了。”
珠翠继续道,“后来宝鹭找到我,说看见宝鸳新得到一个镯子,看起来很值钱,还说她和宝鸳一样的活计,宝鸳有的她也该有才是。”
说罢,珠翠将镯子拿了出来,安陵容拿在手中,是个银镯子,对于她现在看来也只是一般货色,可对于贫苦人来说,也是值钱的玩意。
安陵容还记得,自己进宫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只银簪。
“然后呢?”
珠翠道,“奴婢便晓得其中有事儿,和宝鹭两人去堵宝鸳,刚好主子从太后处回来,那丫头正要冲到您面前,奴婢当时虽然不知道何事,却知道不是好事。”
安陵容不耐,“你们倒是说重点啊!”
珠翠道,“是,主子,您别急。我们几个把宝鸳绑了,有我,有宝鹭,小顺子,还有宝鹤。”
安陵容又开始揉着脑袋,珠翠已经把院子里的人都数落一遍,又讲用了哪些手段,谁最上心,谁做事敷衍。
安陵容已经没了耐心,拍了桌子,“我让你说重点!”
这时,外面的宝鹭跑到了门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珠翠姐姐,贺太医到了!”
安陵容脸上的不耐顿时转为讶异,不由得也看了看外面。
“你们,这是?”
安陵容声音里有些颤抖,“说罢,本宫受得住。”
珠翠咽了口吐沫,“主子,宝鸳那丫鬟说,安大人从浙江赶往大同,近日刚好途径热河。”
“然后呢?”安陵容知道安比槐的路程,安比槐这次上任,带着一家老小,全都搬迁到了大同附近。
“安大人的车队,遇上了流寇。”珠翠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不可置信,“热河?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流寇?”
说罢,无奈的瞪了珠翠一眼,“这等大事,你们莫要讹传,天子脚下生流寇,岂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珠翠和宝莺儿连连点头。
安陵容又追问道,“安大人如今可安好?”
“安大人无恙,受了些轻伤,已经继续前往大同府。”
安陵容瞟了一眼外面的贺太医,觉得这帮丫鬟太小心,这等事情哪能惊扰她呢?再怎么说,也不是刚入宫的时候了。
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母亲也时随行的家属。
“那,”安陵容有些颤抖,“我母亲可有受伤?”
珠翠并不答话,宝莺儿低头,也不敢回答。
安陵容气的将手里的茶杯摔在珠翠身边,“你倒是说啊!”
珠翠头磕在地上,“主子,老夫人为老爷,挡了流寇的刀,待到官兵赶到时候,已经去了。”
宝莺儿双眼垂泪,抬头偷偷的看安陵容。
安陵容此时呆坐在原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眼睛也呆呆的看着前方。
宝莺儿赶紧起来,扶着安陵容,“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
贺太医听见里面吵闹,已经跑了过来。
几针扎下去,安陵容才喘过一口气,顿时大哭起来。
“我的娘啊!”
<hr/>安陵容再次醒来时候,皇上坐在身边,静静的拉着安陵容的手。
“别怕,还有朕在!”
安陵容扑在皇上怀里,又是一阵痛哭,方才能缓解一点心中一点哀伤。
皇上扶着安陵容躺下,摸了摸安陵容的肚子,“容容,节哀,就当为咱们的孩子,抱住身子。”
安陵容哭着点头,幸亏贺太医当时就在身边,方能抱住肚子里的孩子。
皇上又道,“朕已经加封你的母亲为诰命夫人,忠贞护家主,堪为世间女子表率。”
安陵容一边哭着一边为母亲谢过皇上,“皇上,可是,热河是天子脚下,怎的就生了流寇?”
皇上安抚着安陵容,“容容莫怕,朕也觉得蹊跷,怕不是普通的流寇,京兆府已经在查了,一定会为你母亲讨回公道!”
安陵容又是一顿哭诉,声称没了母亲,以后便是无根的浮萍。
皇上走后,太后身边的芳姑姑也过来看看,声称若是想念家中其他亲人,太后也可让亲人过来见上一见。
安陵容一想到安比槐,年幼时候受的委屈,那个父亲有大半的责任,便摇头,声称期盼父亲能为皇上效力。
芳姑姑满意的点头,有说了不少体己话,这才离去。
错开了芳姑姑,皇后娘娘也亲自来探望,并将小公主送过来,给安陵容解闷。
“你这身子要紧,腹中的胎儿才是最重要的,让小公主陪你些时日,免得太过苦闷,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安陵容点头称是,躺在床上,拉着小公主的手,“谢过皇后娘娘。”
小公主也学着安陵容的样子,倚在床边,奶声奶气的说到,“谢过皇后娘娘。”
安陵容嘴角带笑,“你呀,该叫皇额娘。”
小公主嬉皮笑脸,“你呀,该交皇额娘。”
皇后娘娘嘴角带笑,“你这几天陪着容嫔娘娘,莫要淘气,去跟着剪秋熟悉一下院子吧!”
说罢,剪秋抱着小公主去了院子。
珠翠和宝莺儿对视一眼,在安陵容的授意下,也退出了屋子。
皇后道,“斯人已去,莫要太悲伤,况且,好歹你父亲保住了性命。”
安陵容点头,“家母不如家父,幸运。”幸运,两字,说的十分不甘。
皇后皱皱眉,“你要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父亲也跟着去了,你就是下一个曹琴默。”
安陵容心里一惊,点头称是。
“好了,本宫也该走了,”皇后起身,“你父亲是个口无遮拦的,要他说话行事小心些。”
安陵容恭送了皇后出宫,又想起安比槐酒后自称什么“国仗”,被皇后的人抓住把柄的事情。
珠翠领着小公主进来,“主子?”
安陵容摇摇头,抹干了眼泪,“小公主,乖乖,来让我抱抱!”
小公主走进,摸了摸安陵容的肚子,“你抱不动我,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我若是压到了他,他以后就长不高了!”
满屋子的人都被小公主逗笑。
安陵容换上了素衣,脱掉了首饰,院子里的人也有样学样,随不能披麻戴孝,也都是穿的极为肃静。
小顺子欲言又止,在珠翠的安慰下,才说出口。
“主子,奴才查出来那些蜈蚣的来历了。”
安陵容沉浸在悲伤中,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珠翠也劝安陵容听一听,转移下注意力也好,再不然还能以后防范着点儿。
“哦,说来听听。”
小顺子最终将曾经的丽嫔又引入眼帘之中,那丽嫔不知在哪里学了饲养这类东西的法子,这东西大人被咬到还好,小孩子被咬到就难受得劲,说不得会抓破的皮。
安陵容想起来,曾经也是丽嫔发现她宫里有蜈蚣的。
“那个丽嫔,不说是疯了么?”安陵容淡淡的问。
小顺子道,“听说之前有时候疯疯癫癫的,说是近来不那么疯癫了,这东西也是在她那里找到的。”
小顺子拿出一个小碗,里面扣着一条一模一样的蜈蚣。
安陵容摆摆手,“拿下去吧,莫要吓到了小公主。”
宝莺儿愤愤不平,“可莞嫔那里,岂不是就一直冤枉着主子了?”
安陵容说到,“小顺子能查到,莞嫔想查的话自然也是能查到的,她只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罢了。”
宝莺儿还是不死心,“可小顺子好不容易查到了,就这么算了?”
安陵容看看小顺子,小孩子不大,已经冻红了鼻尖,“罢了,你领着小顺子去碎玉轩,和莞嫔说一下来龙去脉就好,不管信与不信,你们说完回来就好。”
看着宝莺儿领着小顺子出去,珠翠道,“主子,莫要伤了心神。”
宝莺儿又继续说着,“主子,我娘家哥哥来信致歉,说当时他护着夫人退走,夫人为了去救老爷,这才。。。”
安陵容点点头,“无妨,不怨你哥哥,都是命,她遇人不淑,却又死心塌地,命里该栽在他身上罢了。”
珠翠又道,“主子宽心就好。哥哥的信中还提到,安大人在路上遇见了进京的刘大人,安大人让哥哥护送刘大人回京。”
安陵容点点头,安比槐在书信中也提到此事,说这个刘大人是什么巡盐御史,能结交个京官。
信中只对母亲寥寥几笔带过,一个爱他护他为他而死的女人,占得笔墨还比不上什么巡盐御史。
信中结尾还提到,要给小林氏扶正,让安陵容照看小林氏在京中的家人。
不过小林氏却在信中浓墨重彩的写着母亲如何的不易,如何的惋惜,依然要将自己的孩子挂在母亲名下。
小林氏并没有在京中停留,而是挺着肚子,跟着安比槐上任,说是安比槐好酒,怕到了新地方无人照料。
安陵容到不反感这个小林氏,经过劫匪还能不动胎气,挺着肚子继续赶路,生怕安比槐去了新地方被人钻了空子,也是个厉害的女子。
“那你哥哥现住何处?”
珠翠道,“因为哥哥救了刘大人,还护送大人回京,刘大人认了哥哥为义子,近两日常常去往刘大人府中。”
安陵容点头,“宝眷的老娘也死在劫匪手里,让宝眷节哀,送点银子过去,她在外面比咱们方便,打听看看可是真劫匪?”
珠翠点头,“已经准备出来了,两个银锭子,三匹白素娟的缎子。”
两人正说着,不一会儿,宝莺儿领着小顺子回来,宝莺儿气的鼓鼓的,成了包子脸。
“主子,碎玉轩真是太过分了!”宝莺儿扫视屋子,只有安陵容和珠翠在,这才埋怨起来。
“哦?出了何事?”
“主子,我们进碎玉轩之前就被她们刁难,冻了好久才让我俩进去,我俩把这事来龙去脉讲完,浣碧姑娘却、”
安陵容见宝莺儿迟迟的不肯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无妨,说罢。”
“浣碧姑娘说,
‘真不愧是小家子气,我们家主子早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竟然还巴巴的找上门来编瞎话’,
主子你说气不气!”
安陵容淡淡的,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罢了,将那蜈蚣处理了,莫要伤了小公主。”
傍晚时候,皇上如约而至,百忙之中,宽慰着安陵容的丧母之痛。
“皇上身子要紧,莫要总跟着臣妾吃素食。”
皇上道,“近日里朝堂上烦心事多,吃你这里的素食也好,免得上火。”
安陵容泪眼婆娑的看着皇上,“皇上心里挂念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可您的身子肩负着太多,如此为了臣妾,妾身着实的感动,此生无以为报!”
皇上也不顾在饭桌上,起身走过去,将安陵容的额头靠过来。
“容容能陪在朕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安陵容顺势靠在皇上的肚子上,双手搂着皇上的腰。
“臣妾只恨自己愚钝,前朝的事情一窍不通,不能像莞姐姐一样为皇上分忧!”
隔着衣服,安陵容感受到皇上身子略微僵硬,又道,
“莞姐姐如今快要临盆,正是需要皇上关心爱护,妾身不敢,也不能仗着丧母之痛把持着皇上。”
皇上抬头询问的眼神看着珠翠,珠翠欲言又止,却还是低下头。
哄了好一阵子,安陵容才缓缓的睡去,皇上也跟着在小院子里就寝。
第二日,还是睡到了中午时候,安陵容才醒,宝莺儿跑上前服侍,“主子,皇上说不让叫您起来,让您睡个好觉!”
安陵容点头,仿佛这一幕之前经历过。
连续几日,皇上都睡在安陵容的小院中,祺嫔将安陵容怀着身孕还霸占皇上的事情,告到了皇后那里。
皇后来到小院,看着安陵容病恹恹的样子,低垂着眼睑。
“这般就更像了!”
安陵容起身行礼,“娘娘说的像什么?”
皇后拉着安陵容的手,“我说这梨花,像是活的一般!”
安陵容淡笑,“花无百日红,看着花儿凋谢属实伤感,臣妾便趁着花好折下来,用蜡炮制,才有这不凋的梨花。”
皇后凑上前,轻轻的拨弄梨花,“只可远观,凑近了一闻,便少了那真花的味道,明眼人看了就知道是假花。”
安陵容听着这话,心里百转千回,总不是个滋味。
皇后伸出手,安陵容刚要提醒,皇后就已经碰到了梨花,随即,外面薄薄的一层蜡全部裂开,再一拨弄,不仅蜡掉落,跟着梨花也都掉落。
“哎呀,碰碎了你的假花,这可如何是好!”皇后满脸懊悔。
安陵容低垂着眼睑,“没有伤到娘娘就好。”
皇后娘娘腰摇头,“假花啊,就是不能仔细研究,一碰就碎了,多可惜,若是不碰,稍微还能多摆几天。”
“皇后娘娘说的是。”
皇后恍然大悟,“瞧瞧本宫这记性,把正事给忘了,你父亲如今可是到了大同府?”
安陵容点头,“父亲如今已在大同府安置好,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不过,臣妾心中有一事,不知是否该和娘娘说?”
皇后拉着安陵容的手,“无妨,都是自家姐妹。”
“那莞嫔着实欺人太甚!”安陵容看着皇后的眼睛,“仗着他父亲在前朝为官,屡次欺辱臣妾。”
“哦?如何欺辱的?”
“莞嫔打了臣妾巴掌,还往臣妾身上扔毒虫,臣妾好言相劝,她却说,‘前朝不可无远道,后宫不可无甄嬛’!”
皇后眯着眼,“甄嬛当真这般说?还有谁听见?”
安陵容盯着皇后的眼睛,“臣妾就气在此处,那甄嬛是背着人说的,并无其他人!也没有人能为臣妾佐证。”
皇后起身,转头离去时候道,“想办法,让她说出这句话!”
“是!”
<hr/>皇上近几日还是来小院,时不时的会提起那些流寇的查找进度。
安陵容给皇上撑了汤,“臣妾不该干扰国政,可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本着巡盐御史刘大人去的?”
皇上点头,“连你,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都看出来了,他们竟然还说,查不出来!”
安陵容宽慰着皇上,“臣妾虽然不懂朝政,也知道凡是办案都有流程,讲究人证物证,怕是京兆尹在收集证据吧!”
“如此,且等一等,朕会还给容容一个公道!”皇上拉着安陵容的手。
安陵容眼中充满泪光,“四郎对妾身,真好!”
皇上目漏惊讶,又起身将安陵容揽在怀里,“四郎在此,别怕,有我护着你!”
安陵容在皇上怀里喃喃,“要不皇上将甄远道大人放了吧?”
皇上皱眉,“你怎关心起朝堂之事了?”
“臣妾不关心朝堂,只关心皇上的身体,听闻甄远道大人极为厉害,侦查办案都是最厉害的,能有他辅助皇上,皇上就不必这般忧心了!”
皇上带着不悦,却还耐着性子,“怎么会他就最厉害呢!离了他,朝中还有多位大臣!”
“可是,前朝不能没有甄远道啊!”
皇上皱着眉,将安陵容抱着的手掰开,“你在说什么?”
安陵容见到皇上怒气的正脸,才慌了神,想要跪下,大着肚子却跪不下,只得急的哭了起来。
皇上见此,又于心不忍,瞪了宝莺儿一眼
“伺候好你家主子!”
说罢,皇上甩袖而去。
安陵容在后面喊了好几声皇上,都没有唤回来,眼泪流了满脸。
宝莺儿也跟着着急,最终还是将安陵容扶着回到了屋里。
擦干眼泪,安陵容吩咐宝莺儿道,“去,到皇后那里,说事成一半了!”
然后又将珠翠喊来,“夏荷可还可靠?”
珠翠点后,安陵容继续道,“皇上拂袖离去,宫人都看到了,碎玉轩自然会让人来打探,只让夏荷说:
我对皇上进谗言,说甄远道大人坏话,皇上因而怒斥我,说‘前朝不可无甄远道’这句话。”
吩咐交代了一通,又看了看小公主,方才安然入睡。
两日后,安陵容便听珠翠来报,说祺贵人为皇后娘娘不平惹来责罚,具体不忿何事,确实没能传出来。
安陵容时刻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这天,听闻甄嬛正在御书房门前等着皇上。
准备好杏仁糕,安陵容也跟了上前,“姐姐马上临盆,不宜久站!”
甄嬛上下扫视安陵容,“妹妹也不宜久站!”
“姐姐是想为甄伯父求情来的?”安陵容毫不客气。
“子女为父母求情,天经地义,妹妹带着亡母孝,可有过了孝期?”甄嬛也不想让。
安陵容摸着肚子,“你我两个孕妇争斗,为了孩子,何苦被人看了笑话呢?”
“你说,我和你?” 甄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真把自己看的太重了!”说完这话,浣碧在身侧笑出了声。
安陵容也不恼火,“姐姐诞下这孩子,必然能封妃!”
甄嬛瞥了一眼,“你诞下孩子也会封妃,淑妃嘛,像是谁不知道似的!”
此时,苏培盛走了出来,恭敬的请甄嬛回去修养,让安陵容进去送糕点。甄嬛不可置信,却依旧不肯离去,坚持着和苏培盛一起进门。
进门后,皇上尚未抬头,就对安陵容说到,“热河流寇的事情查清楚了!果然是冲着巡盐御史去的!不过还没查到是谁,这帮人,胆大包天!”
安陵容上前安抚,“皇上莫要动气,小心伤了身子!”
“嗯,”皇上吃了一口杏仁糕,才抬眼,也看见了甄嬛,“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吗?”
甄嬛将羹汤抵了过去,“臣妾挂念皇上,特意想来探望!”
皇上点头,“朕无碍,你且回去,好生养着。”
甄嬛被下了逐客令,临走前,深吸一口气,道:“臣妾也听闻巡盐御史遇刺,天子脚下,实乃匪夷所思!”
皇上点头,“嗯,确实匪夷所思。”
甄嬛见皇上没有继续赶她走,道“这帮匪徒大胆,若是不及时破案,怕是会逃离此地!”
皇上手上的杏仁糕咬了一半,拿在手上,有些微顿。
安陵容立刻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吓得大气不敢出。
“哦?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理呢?”皇上语气平缓。
甄嬛继续道,“家父常年驻扎京城,对京城诸事了解颇多,若是皇上龙恩浩荡,可让家父戴罪立功!”
皇上又咬了半口杏仁糕,“确实有道理,如此说来,真是,前朝不无远道啊!”
甄嬛低垂着眼,没有看清皇上的表情,却能从红润的脸颊看出她此刻的激动,
“皇上明辨是非!承蒙皇上厚爱,甄家愿为皇上孝犬马之劳!”
皇上嘿嘿的笑了两声,将杏仁糕啪嗒一声,扔回了盘子里。
“前朝不可无远道,后宫不可无甄嬛!”
此话一出,甄嬛有些发愣,抬头才看见皇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陵容上来打圆场,“那些都是讹传,皇上莫要轻信了宫人们的讹传!”
皇上疑问道,“讹传?”
甄嬛迷茫的看着皇上和安陵容,安陵容脸上满是焦急。
皇上将手上的主子也啪嗒一声,和杏仁糕一样,直接扔在了盘子中。
安陵容拉住皇上,“皇上息怒,求求您!莞姐姐马上就要临盆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看着皇上未消气,安陵容就要跪下来,可是八个月的孕妇哪里能正常的跪下来呢?
皇上拉住要跪下来的安陵容,想要扔掉手里的串子,才发现已经仍过了。抓起盘子的串子,又扔到了甄嬛的脚边。
“莞嫔禁足,不许再出来!”
<hr/>
2021.12.30
安陵容将珠翠递来的信件看完,慢慢的折叠好。
“你哥哥是个得力的,将我母亲的灵柩送回了老家。”
安比槐和巡盐御史刘大人遇害的家眷,在京兆尹处停留一阵,以便查案子,后来案子了解的差不多,遗体也都该安葬。
安比槐赶着上任,安家的事情让在京城的表姑帮忙办理。
在商榷如何送老夫人的遗体时,珠翠的哥哥,陈锦光,自告奋勇给老夫人磕了头,认了义子,以义子的身份送老夫人遗体会浙江老家。
珠翠道,“哥哥给奴婢的信中说过,感念主子和老夫人的恩德。”
安陵容抬眼,“你哥哥在信中还多次提到了安陵秀?”
珠翠立刻跪了下来,“求主子宽恕,哥哥并非肖想二小姐,只是两人一路遇难,又一路去松阳,敬佩二小姐的镇定!”
安陵容心中百味杂陈,二娘当年仗着安比槐的宠爱,没少欺压她们母女,安陵秀一项眼高于顶,虽未直接的打骂,却是占尽了好处。
而如今,二娘也在那场劫掠中惨死,安比槐在信中没有丝毫的提及,把二娘归在了“其余伤者八人,死者五人”里。
安陵秀这个曾经备受宠爱的二小姐,也被遗弃在了京城,用来给嫡母守孝,他这个做丈夫的就能继续走马上任。
安陵容将珠翠拉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主子,哥哥只是个寻常马夫,绝不敢肖想贵人!”
“哎,”安陵容叹了口气,“你哥哥人是好的,做事也可靠,可如今身无功名,房无一间地无一垄,
我那个庶妹眼高于顶,她娘多次提及,惦记着贵人的门第,怕是你哥哥的心思,错付了。”
珠翠这才慢慢的起来,“主子说的对,哥哥如今该做的是为前程着想。”
安陵容点头,“正是此理,上次贺太医说,去京城的巡防营给武官看病,说那正在挑选新人后补,你让你哥打探一下,可有缺位,那是个好差事,若是成了咱们使些银子也可。”
珠翠再次谢过安陵容,拿了些银子去寻贺太医。
安陵容正准备小憩,就见珠翠又匆匆回来。
“主子,我听说,甄远道大人被判了刑,下了大牢,全家流放宁古塔!”
安陵容大惊,她知道甄远道逃不过这一劫,没想到这般的严重。
“流放宁古塔?去那冰天雪地,有几人能活着到啊!”
珠翠看了看安陵容的脸色,道“外面都在传着,唯独碎玉轩的还不知道。”
安陵容立刻明白了珠翠的意思,摸着自己的肚子,
“不行!这事儿不能让甄嬛知道,她若是知道因为她的莽撞,她全家人罪责更重,她定然受不住,那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
珠翠点头,“可皇后娘娘,让外面传‘前朝不可无远道,后宫不可无甄嬛’,不就是让碎玉轩折下去么?”
安陵容点头,“是啊,皇后娘娘心思重,咱们也不得不跟着推波助澜。”
“那,怎么若是再帮皇后娘娘一把,皇后娘娘岂不是更重用主子了?免得被祺贵人压着!”
安陵容拍了拍摸珠翠的手,“你啊,想的还是简单了些。若是甄嬛垮了,下一个垮台的人,你猜是谁?”
珠翠恍然大悟,“主子,这,咱们如今,还得护着碎玉轩?”
“是,让人闭紧了嘴,不能把消息传到碎玉轩。”安陵容起身,“我去请示太后,你让人捎话去眉姐姐宫里,敬妃宫里,她们和甄嬛交好,自然乐意卖我这个人情。”
太后宽慰安陵容的慈善,“你让下人传个话就行了,免得挺着肚子来回跑。”
在太后这里,安陵容哪敢只让下人传话。
“谢太后体量,莞姐姐虽然有时急躁了些,却始终怀着皇嗣,不能过度惊吓。”
太后点头,“是了,本以为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却有些狂悖了。”
作为始作俑者,安陵容讪讪的不敢接话。
太后继续道,“说什么,后宫不可无甄嬛,这话,把皇后置于何处?”
安陵容这回知道了故事的全貌,想必那祺贵人在太后面前,没少诉说皇后的委屈。
“太后,您消消气!”安陵容给太后递了茶水。
太有饮了半口茶,“罢了,就听你的,怀着我皇家血脉,让她安心的养胎,莫要传到她那处。”
今日是月中,皇上必然是留宿在皇后那里。
且说安陵容回来后,已经睡下,却总也睡不踏实,夜半时分,便听见了外面动静。
“宝莺儿,你去看看,何事。”
宝莺儿睡在安陵容的下榻,准备随时伺候着安陵容,听见吩咐,立刻起身去看。
“主子,碎玉轩,要生了!”
安陵容掐指算了算,“好没到日子啊!”
宝莺儿摇摇头,“早产,听说是有个丫头把甄远道大人的事情说了,碎玉轩的主子受惊,现在正在催产呢!”
“哪里的丫鬟?”
“是御膳房的,给碎玉轩送夜宵,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这么巧合?”安陵容说着,便要起身穿衣。
宝莺儿皱着眉头,满脸的不乐意,她还沉浸在上次被浣碧嘲笑的阴影中,“主子,咱们现在去?”
“是啊,起身去看看,咱们还有人参和鹿茸,你去挑最好的,一起带过去!”
来到碎玉轩时候,皇上和皇后已经到了此处,安陵容将药材递给几位太医,让他们都检查一遍。
皇上道,“你身子重,且回去休息,你心意到了,莞嫔自然感激。”
皇后也跟着说,“是啊,你带来了宫里最好的人参鹿茸,你的心意莞嫔一定知晓,莫要在此处伤了身子。”
此时沈眉庄也匆匆而来,给皇上和皇后匆忙的行礼,然后道,“皇上皇后,臣妾刚刚从太后处过来,太后让臣妾带来宫里最好的人参。”
皇上看了一眼沈眉庄手里的人参,又看了看安陵容送来的人参。
对着皇后道,“容嫔是个孝顺的,最好的都送到了太后处。”
皇后面上讪讪的,点头称是。
<hr/>
2022.01.07
甄嬛诞下公主后,得知甄远道被羁押,全家被发配宁古塔,月子也做的不安生。
安陵容如今安心的养着胎,眉姐姐常来探望。
这日,说着甄嬛的事情,眉姐姐忍不住落了泪。“嬛嬛说要念佛,竟触怒了皇上,被贬去甘露寺。”
这事安陵容知晓,甄嬛本来是仗着诞下皇女,向皇上请求宽恕了娘家。
皇上尚未表态时候,皇后自责没有收好她姐姐,纯元皇后的衣物。
皇上立刻拒绝,声称后宫不得干政。
甄嬛哭着道,不能替父亲求情,那就替家人吃斋念佛祈福。
不料祺嫔反将一军,将甄嬛当初未诞下公主时候,仗着怀有皇嗣要挟皇家的事情翻出来。
皇上盛怒之下,既然吃斋念佛,何不真诚一些,去那甘露寺里修行。
不知甄嬛是以为皇上会挽留,还是真铁了心离开皇宫,扬言三天之内就离开。
安陵容也叹气,“是啊,莞姐姐如今还没出月子,这身子可受不住。”
眉庄抬眼望了望窗外,看向碎玉轩的方向,“当初咱们三个一起入宫,不想这么多年,闹了不少的误会,却生分了些。”
安陵容并不答话,她和甄嬛之间的事情,少能用误会去解释。
眉姐姐拉着安陵容的手,“我知你是个聪慧的,嬛嬛如今钻了牛角尖,我昨日劝了许久都无用,你可愿意相劝一二?”
安陵容也握住了眉姐姐的手,“眉姐姐,我也怀念当初我们一起入宫的日子,可是,如今我去劝了,怕是莞姐姐不能理会,白白落得个落井下石的名头。”
眉姐姐摇头,“嬛嬛也是个大度的,她定然能知道你的好意。再说,若是无用,怕是此生不能再见,什么名头不名头的,都没有了。”
说到此处,安陵容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摆了摆手,让珠翠和小顺子跟在身边。
珠翠担忧的看着安陵容的肚子,安陵容摆了摆手,“无妨,有眉姐姐在。”
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安陵容还是坐着小轿,跟着眉姐姐来到碎玉轩。
此时的碎玉轩,虽然物件都是好的,可是没了生气,院子里的人都被甄嬛遣散,只剩下贴身伺候的浣碧和槿汐姑姑。
甄嬛捂着被褥,坐在炕上,这可能是她在皇宫里的,最后一个晚上。
“嬛嬛,陵容今日和我一起来看看你。”眉姐姐说完,又开始落泪。
甄嬛瞟了一眼安陵容,并没有搭理,而是忙着给沈眉庄擦眼泪。
安陵容看的有些羡慕,自己似乎,从来没为了谁这般哭过,也没有谁会这般给自己擦着眼泪。
眉姐姐起身将安陵容拉到了舒服的位子上,孕妇受不得久站。
“嬛嬛,我们三人一起入宫,若是能别走,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眉姐姐,你不必再劝,我如今在宫里也是心如死灰,不如将这身子扔进那山野之中,只求落得个干净。”
眉姐姐又哭了起来,同时拉了拉安陵容的袖子,安陵容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看着她们姊妹情深,安陵容道,“我们三人都努努力,若是能想了办法,还是莫要出了宫去的好。”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甄嬛虽然不和颜悦色,却也平静的道,“多谢你来看我,你的心意我领了,不必再劝。”
安陵容刚想闭上嘴巴,又被眉姐姐拽了拽袖子。
“哎”安陵容叹息一口气,“本来我想着三人一起入宫,若是你离去我都不送送,难免被人落下话柄,现在看来还真得给你掰扯一二。”
甄嬛也没料到安陵容如此的坦诚,有些惊讶,抿了抿嘴,道,“请赐教。”
“莞姐姐,昔日我入了京城,住在你家中,甄家上下待我不薄,我始终铭记于心,今日前来相劝,怕是缘分要尽了。我有三问,请莞姐姐赐教。”安陵容知道,实话难听,怕是说完这场话,缘分当真是尽了。
甄嬛嘴角带着不屑,“你且说来听听。”
“第一问,莞姐姐可有自己动手劈过柴,烧过水,洗过衣裳,做过饭?可有吃过带虫子的粮食,可有拿糟了的米糠充饥?”
甄嬛皱眉,“不曾,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陵容拉住浣碧的手,“不仅你不曾,连浣碧姑娘也不曾自己做过这等粗活。”
浣碧直接甩开了安陵容的手,安陵容也不恼,继续说道,
“你去那甘露寺,里面哪个姑子不曾是贵人?就算你是从皇宫出去的,大概也是要自己做这些粗使活计,饭菜里怕是没有燕窝鱼翅了。”
“我知你是穷苦出身,你以为欢乐就是吃饱穿暖,有人伺候,可这些在我甄嬛的眼里,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情谊。” 甄嬛抬眼看着安陵容,“也对,说了这些你也不懂。”
安陵容摸了摸肚子,她自然晓得,情谊可指的不是和沈眉庄的姐妹情,而是皇上的那份宠爱。
“说来我确实不懂,我当初入宫之前,就有人教导,宫里正宫乃是皇后,高位的妃子有端妃和华妃,其余品阶各不少,少说后宫也有十几人,”
安陵容看着甄嬛,“我入宫时候,就知道皇上乃是国君,不会独独我一人的,若是能在后宫诸位中,垂怜我一二,就是福气。
陵容的第二问,就是问问莞姐姐,久居京城,可是比我穷乡僻壤还不清楚后宫有几人?还是以为皇上会独爱你一人?再不然,是你甄家能替代了那里?”
甄嬛看着安陵容大胆的指着皇后宫殿的方向,瞪大了眼睛,恼恨交加,“你胡说!我甄嬛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只想要一份情真意切,有错么?”
安陵容看着甄嬛,“你甄嬛若是如此重情义,为何不寻个寻常人家,以你的家室才学,定然能把夫君拿捏的死死的。怎么会来宫里呢?”
“朝臣之女都要参选秀女。”眉姐姐看两人有了火气,赶进来圆场。
安陵容嘴上挂住笑容,“嘴上要着独一份的情谊,说的清高,其实还是贪慕荣华富贵罢了。”
甄嬛气的瞪大了眼睛,“你休要胡言乱语,不要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
“哦,那你既然不贪图荣华富贵,又心心念念独一份的情谊,为何不找个寻常人家,非要入宫,和几十位妃嫔,一起伺候皇上呢?”
甄嬛压制住怒火,“你这般无情无义的人,自然不晓得我家中感情深厚,若是我不参选秀女,将来玉娆也是要参选,为家人,当然不能退避。”
安陵容笑意更深,挑起了眉毛,“好,那我就问第三问。莞姐姐为家人着想,参选了秀女,如今你一家人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莞姐姐不想着留在宫中帮家人周旋解困,却想着自己,心灰意冷,要去那山野之间求神抱佛,可有想过你的家人?”
“你当真不知?我已求过皇上!”甄嬛说的委屈,跟着流下泪。
安陵容摇头,“还不够,你若是留在宫中还能周旋一二,你若是去那甘露寺修行,怕是就看着家人死呢。”
“你何苦咒我家人?”甄嬛和沈眉庄互相擦着眼泪。
沈眉庄有些后悔带安陵容过来,又拉了拉安陵容的衣袖。
安陵容顺势拉住眉姐姐的手,“眉姐姐,你家也在京中多年,亲眷可有多少?”
眉姐姐摇头,“家中祖父和外祖父辈都在京城,叔叔姑姑,姨娘舅舅,算起来有三五十人,具体倒是不清了。”
安陵容点头,“那就是了,甄大人升官指路办了不少案子吧?不用远的,且说年氏一族在京中数十年,亲眷不少,军中旧部更多,如今甄家落了难,那些人当真不会趁机报复?”
甄嬛止住了眼泪,有些发证。
眉姐姐见有些效果,递给安陵容一个继续的眼神。
“莞姐姐,弱你图了清静,去那甘露寺,甄大人在牢狱,可会有人加害?若是有人加害谁来帮衬?甄家族人流放宁古塔,那冰天雪地的,若是想冻死一个人,不会很难吧?”
甄嬛咬咬牙,“不会的,朝廷都是有律法的。”
安陵容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是啊,律法是管人的。可是管不了动物,比如牢狱里被老鼠咬了,再比如流放的路上遇见豺狼虎豹,都是难免的。”
甄嬛面上发怔,手上捏紧了拳头。
沈眉庄看见有效果,赶进跟着劝解,劝了半天,甄嬛还是摇头,
“皇上厌弃我,我在宫中也无力,陵容说的这些,怕是甄嬛无能为力。”
安陵容听着自己的称呼,从“你”变成了“陵容”,有些不忍,却还是戳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你不是无能为力,你是贪慕荣华富贵,又贪生怕死。”
甄嬛瞪着安陵容,却说不出话。
安陵容继续道,“你怕你是下一个年世兰,你怕祺嫔要了你的命,就像你留不得年世兰一般。”
看见甄嬛脸上红白交加,安陵容便晓得,自己的猜测对了。
眉姐姐倒是在思索,还在品味着安陵容话里的意思。
安陵容在珠翠的搀扶下缓慢起身,“你若是留下,我定然帮你想办法。如今我将话说绝了,你若是离开,记恨我也就记恨吧,怕是此生难见。”
说罢,安陵容离开了碎玉轩,走到大门处,转身看了看院子。
珠翠问道,“主子何苦这般费心神,碎玉轩不见得领情!”
安陵容摇头,“我是真心盼着她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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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0
不久后,小院里人来人往,皇上和皇后都守在院中,院子里迎来了新的生命,五阿哥。
安陵容生产完的第二天,就被封了“淑妃”。
五阿哥身边都是太后给安排的人,芳姑姑对此事格外上心,每个伺候的都查了三代内的关系。
安陵容看着奶娘给五阿哥喂奶,这个奶娘被称为陈妈妈,也不是寻常村妇,自己有三个孩子,小儿子才两岁,刚刚断奶,就来给五阿哥喂奶。
若是不出意外,奶娘的儿子以后就是五阿哥的伴读,宫里都是这样的规矩。
皇上不在的时候,安陵容和陈妈妈聊着家常,也顺带了解一下京城中的人际关系。
这一聊不要紧,才发现,整个京城都是亲戚套着亲戚,就连新晋的官员,也是京城中谁家的远亲。
“那这么说来,你家和年氏还有点亲戚?”安陵容试探的问。
“娘娘说的有些对,我家中的小姑子的妯娌,便是那位娘娘嫂子娘家的妹妹,其余的我们妇道人家就不太清楚了。”
安陵容点头,陈妈妈怕是惹来是非,便再少提及年氏。
说话间,外面喊着皇后娘娘到!
安陵容正坐着月子,还未等起身,就被赶来的皇后按在了床上。
“你身子还得养着,莫要起身!”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跟着皇后过来的,还有祺嫔。
正是因为瓜尔佳氏父亲查证了甄远道的罪责,皇上才给了瓜尔佳氏位份,从祺贵人升到了祺嫔。
祺嫔也在皇后身侧寻了个位置坐下,瞟了瞟奶娘抱着的五阿哥。
皇后看了看五阿哥,又看了看安陵容房里的陈设,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淑妃为皇室开枝散叶,实属有功,本宫也该好好赏赐你一番,可有什么想要的?”
安陵容赶忙称不敢,又说自己无所求。
祺嫔道,“既然淑妃姐姐生了皇子,按照惯例,该是给了恩准,请淑妃姐姐的母亲前来探望一番才是。”
皇后嗔怪祺嫔,“莫要胡说,你忘了,数月之前的那场劫难?淑妃的母亲还因此被封了诰命。”
安陵容只觉得心刺痛一下,又想起了母亲。
祺嫔满脸懊悔,“悄悄我这记性,若是姐姐母亲尚在,此刻怕是已经盼着见见淑妃姐姐了,我都忘了姐姐的母亲是死在乱刀之下的了。”
安陵容抓着被子,眼睛通红,口中说道“谢祺嫔妹妹关心。”
皇后十分不悦,训斥祺嫔,“好好的提那些做什么!淑妃养身子最重要!”转头,又问安陵容,“家中可还有什么的别亲眷?本宫做主,可恩典他人也进宫看看你。”
安陵容摇了摇头,“家父如今已至大同府,外男也不便进宫。”
祺嫔道,“臣妾听说淑妃姐姐娘家有个妹妹,容貌秀丽,活泼开朗,如今人正在京城,何不请来陪伴淑妃姐姐?”
安陵容差点皱眉,安陵秀和陈锦光将家中人灵柩送回老家后,两人已经回到了京城。而自己也少有过问安陵秀的事情,不知祺嫔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那个妹妹,安陵容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安陵秀抢她的糖,她只能穿安陵秀穿剩下的衣裳。
就连家中吃饭,安比槐也嫌弃看见瞎眼的母亲夹菜洒的到处都是,于是要等安比槐、二娘、安陵秀三人吃过饭,她和母亲才在厨房对付一口人家吃剩的饭。
皇后不等安陵容答话,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道,“如此甚好,虽说你母亲不在了,有个妹妹陪伴着也好。”
安陵容只能点头谢恩,心中却结了一口闷气。
此间事了,皇后起身,祺嫔看着安陵容吃瘪,面上欢快的模样已经溢出。
祺嫔道,“淑妃姐姐那个妹妹是个庶出吧?到时候姐姐应该约束点,别不懂礼数惊了贵人。”
说完,祺嫔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快。
而皇后此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却没太多言语,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待到皇后走远,宝莺儿悄悄的问安陵容,“主子,奴婢听闻皇后也曾是庶出?”
见安陵容点头,珠翠在边上也跟着问,“那么,祺嫔娘娘这般说,意在气到主子,岂不是连皇后一块气到了?”
“连你们都看的出来,” 安陵容叹了口气,心中的气闷也梳开,“皇后就是皇后,我等还要向皇后娘娘学习,要有容人的雅量。”
有了皇后的恩准,安陵秀第二天就进了宫里。
安陵容和安陵秀两人,一人在床上躺着,一人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
“你恨我么?”安陵秀率先找个了话题。
安陵容没想到对方这般直爽,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你一路过来,可拜见了皇后娘娘?”
安陵秀点头,“拜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赏了簪子。没见到太后,在太后宫门口磕的头,太后赏了耳坠。还没见到皇上。”
说罢,将簪子和耳坠都给安陵容过目。
“好了,既然是赏你的,你就收起来,等走的时候带上。”
“我不想走。”
安陵容上下打量这个妹妹,没想到这丫头野心这般大。
“你想留在皇宫?”安陵容不禁嗤笑一声,似乎在安陵秀面前,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是的。”
“你凭什么留在皇宫?”安陵容指了指镜子,“你觉得你容貌出众?还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你精通哪一个?”
安陵秀瞥了一眼镜子,“你不也一样。”
安陵容顿时语塞,想了想,还真是如此,自己当年进宫时候确实与安陵秀一般,后来的唱歌跳舞读书,都是在宫里几年被教出来的。
“你要如何留下?”
“不知道,诱惑皇上?”
“你倒是敢想啊!若是你能留下,算飞上枝头变凤凰,”安陵容戴着威胁,“若是皇上看不上你,皇后能扒了你的皮!”
“哦?只是剥皮?不抄九族么?”
“你!”安陵容被吓了一跳,“安陵秀,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当真想死不成?”
安陵秀终于换了表情,脸上带着笑,看的安陵容发毛。
“你不盼着我死么?我抢了你所有的东西?”
“莫要胡说,我是嫡女,你一个庶女哪里能抢了我的东西?”
安陵秀站了起来,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安陵秀走到桌前,自己倒了茶水,慢慢的喝着。
“你占了嫡女的名头,我却有父亲宠着,有我母亲护着,小时候我不喜欢你,说来,是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如今你见了我,可是要跪下的。”安陵容在宫中练就的好涵养,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妹妹急速破防。
安陵秀自顾自的喝着水,“我觉得你也挺可怜的。”
“可怜?我如今儿女双全,身为淑妃,光宗耀祖,锦衣玉食,伺候我的人宫女太监就有二十几人,需要你可怜?”
安陵秀摇头,“我自认为没和你有什么姐妹情深,她们接我进宫是给你月子里添堵的,你连这种事情都拒绝不了,你只是人家豢养的金丝雀罢了。”
安陵容气的将身前的茶壶打翻。
宝莺儿和珠翠立刻推门向里面张望,安陵秀看着她们,道,“我不小心将茶壶打碎,你们再去弄个新的来。”
两人又转头看向安陵容,安陵容摆摆手,“二小姐的话,没听见么?”
待到屋外的人离得远了,安陵容再一次认真的打量自己这个庶妹。
说来,自己怨她,她有好衣裳,好吃食,但是她似乎真的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从小到大,这次的见面算是谈话最多的一次。
“我像从来不认识你一般,你竟然是个这般通透的人。”安陵容眯着眼,也消了气。
安陵秀从另一个茶壶中倒了水,递给安陵容,“话说多了,喝点水。”
安陵容接过水,“皇后不是好相与的,和她合作,你要小心着些。”
“你猜到了?”
“皇后许了你什么好处?”
安陵秀给安陵容递完了水,有递上来手帕,“入宫当贵人,若是你不死,我能当贵人,若是你死了,我抚养你的孩子,最少是个嫔。”
“你可愿意?”
“有些动心。”
“你说我是金丝雀,那你来了,岂不也是金丝雀?”
安陵秀接过安陵容喝的水杯,还有用过的手帕,“若是从前,我是断然不屑的,我只盼着觅得个如意郎君,两情相悦。”
安陵容挑眉,“可你姨娘,总是叮嘱我给你在京城找个王爷呢!”
“我姨娘压了大娘一头,便不想我被你压了一头,她只是不甘而已。”
安陵秀与安陵容年纪相差不多,安陵容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安陵秀却还是个未议亲的姑娘。
安陵秀继续说道,“我姨娘心悦父亲,父亲也是宠爱她,那时候我便想着,遇见一个父亲那样的男子,我的一生也值了。”
安陵容嘴上勾着笑,这一抹笑容被安陵秀发现,“是啊,你聪慧,给父亲送了个小林娘,小姨娘的日子过得多欢乐,我姨娘就多痛苦,后来日日以泪洗面。”
安陵容笑着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母亲当初不也是这般?”
安陵秀也不恼,继续道,“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姨娘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后来她死的时候,爹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安陵容收了笑容,“我母亲也死了。”
“你母亲死后好歹弄了个诰命,我姨娘连尸首都不完整,她的一生错付了。”
两人不知觉,聊得话题越来越沉重。
安陵容忽然道,“陈锦光办事可靠,入了巡防营,也是个有前程的,暗示了对你有意,不知你作何感想?”
安陵秀站起身,看着窗外,“你是我阿姐,我也不瞒你,我心悦他。”
“那我替父亲做主,给你们定下来。”
“我不会嫁给他,”安陵秀转过身,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人心是会变的,如果女人的一生,注定要成为男人的玩应儿,我一定要当最贵的那个。”
安陵容此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妹妹,从前不了解,现在还是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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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2
安陵秀在院子里住了下来,除了偶尔和安陵容拌拌嘴,大多数时候还是和宝莺儿一起照顾安陵容的饮食起居。
出了月子后,一起前往太后处。
太后扫视一眼安陵秀,淡淡的道,“是个讨人喜的孩子,我那有只金锁头,给你妹子拿去戴着。”
安陵容两姐妹赶忙给太后行礼谢恩。
皇上在一边,也跟着打趣,“皇额娘,朕觉得五阿哥也讨人喜。”
太后呵呵的乐起来,“你呀你,这般年纪了还像个孩子,还惦记着我这点压棺材的玩应。”
安陵容掩嘴浅笑,“皇上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回到小院后,皇上颇有些得意的拿着金锁,金项圈,还有金手镯,逗着五阿哥,“喏,坏小子,这可是皇阿玛厚着脸皮替你讨来的!”
五阿哥被金铃铛逗得咯咯笑,皇上欢喜的紧儿,便从奶娘处接过来孩子,一手抱着一手拿着铃铛逗弄。
安陵秀拿过来一只彩色的铜铃,靠近皇上,“姐夫,五阿哥也喜欢这个。”
皇上伸手接过彩色铜铃,果然,五阿哥笑的更加开心,皇上也跟着乐,安陵秀更是笑的欢快。
“姐夫,五阿哥笑起来和皇上好像啊!”
皇上似乎是第一次正眼看安陵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朕的儿子,自然是像朕的。”
安陵容此时正拿着五阿哥的手帕,站在皇上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停滞,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是呢,大家都说啊,三阿哥的眉眼像皇上,四个的耳朵和皇上一模一样,我们五阿哥还小,我看嘴巴与皇上有些像。”
皇上闻此,用手逗弄一下五阿哥的小嘴唇,五阿哥张开嘴便咬住了皇上手指。
安陵容将妹妹挡在身后,道“五阿哥怕不是饿了?”
皇上嘿嘿的笑着,“刚吃完奶,又开始饿,是个壮实的!”
在安陵容处饮了杯茶,不待晚饭,皇上便回去处理公务,临走时候,皇上回头瞥了一眼安陵秀。
皇上走远后,安陵容让宝莺儿关了房门,宝莺儿便明白意思,随即带着所有宫女太监出去。
安陵容将水杯直接扔在安陵秀的脚边,安陵秀虽然有些惊吓,却不服气,“怎么,皇上对我有意,你便反悔了?”
“混账!”安陵容十分恼怒,“你差点害死五阿哥,你知不知道!”
“我害他作甚?”
“什么叫五阿哥和皇上好像?五阿哥还未满月,太后都没这么说过,你张嘴就来?前面有三阿哥,四阿哥,你说五阿哥像皇上,岂不是要僭越了两位哥哥?”
安陵秀有些呆滞,“是我疏忽了,不过五阿哥还小,皇上应该不会怪罪,若是有罪,我来顶。”
“你算个什么东西?”安陵容反倒嘲笑起来,“你连一个金丝雀都不是,若是有人说我指使你这般挑唆,我当如何?”
安陵秀恍惚,走近了安陵容,“竟你这般一说,我确实错了。”
安陵容摆摆手,“罢了,你若真想留在这后宫,以后说话千万注意。”
“姐姐,”安陵秀难得的喊了姐姐,“我现在不知,我该不该留在后宫,我看不出皇上的脸色,听不懂你们说话背后的意思。”
想到刚刚进宫时候的自己,安陵容拍了拍安陵秀的手,“慢慢学着。”
五阿哥的百日宴,恰好与皇上的生日时间相近,中间就差十天。
皇后向太后请示,“臣妾觉得五阿哥百日宴是大事,要办的隆重些为好!”
眉姐姐听完,看了看安陵容,见安陵容也皱眉,于是道,“现如今黄河水患未除,给五阿哥大办怕是铺张了些。”
祺嫔道,“何不在皇上生日时,一起将五阿哥的百日宴办了!况且前朝也有先例!”
安陵容立刻跪下,“皇后娘娘,万万不可,五阿哥还是襁褓中婴儿,若是跟着皇上同一天办百日宴,怕是兄弟们之间生了嫌隙!”
太后看看安陵容,点点头,“皇上的生日,就是皇上的生日,怎么能与其他同祝?罢了,既然外有黄河水患,五阿哥的百日宴,就小操办一些,族里几个亲戚一起吃个饭就好。”
五阿哥的百日宴,便与寻常的晚饭一般,除了后宫的妃子,只有皇族的几位亲眷前来,身份最为贵重的也只有十四王爷。
不一会儿,亲眷们都渐渐离开,安陵容看着皇上被祺嫔缠住,总觉得有些不痛快,带着五阿哥便告辞。
回程时候,之间前边树林处有几人影,珠翠摆手,轿撵停了下来,珠翠刚要呵斥前方,只见十四王爷拎着酒壶,蹒跚向前。
奴才们给十四王爷行礼,安陵容在轿撵上也稍微颔首,与十四爷见礼,十四爷喝了一口酒,目光直直的盯着安陵容。
目光在安陵容身上游走,呵呵的笑了起来,“葱葱玉手,白皙稚嫩!”
安陵容忍着怒气,“十四爷喝醉了,跟着的奴才是死了么?”
刚说完,一个小厮匆匆跑来,给安陵容行了礼后,就开始拽走站在路中间的十四爷。
回到小院后,安陵秀才开口,“那人是何人?竟然当众这般说皇妃?”
安陵容哼了一声,“十四爷,皇上的幼弟,传说中才貌双全的贵公子,就是你心心念念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枝头,可是喜欢?”
安陵秀摇摇头,“不喜欢,他看着就是个短命的。亏得他是皇上幼弟,这等事情大概不是第一次,早晚有一天皇上会不忍他。”
安陵容点头,“是了,他之前在宫里就偶遇过甄嬛,还传出过不少的事情。”
忽然,安陵容像是抓住了什么,“你说,我贵为妃他都敢这般戏弄于我,那么一个秀女,又或者不够坚定,他自然会胆大包天,说不得。。。”
“说不得什么?”安陵秀不解。
安陵容将孩子递给奶娘,让珠翠将她干娘领了回来。
老人家一直等着被安陵容召唤,这一来,便将宫里早些年的事情全都道出,甚至将皇上还在王府时候的事情也查了个大概。
不出所料,当初的纯元皇后就是一尸两命,安陵容心理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又听闻,十四爷的母妃,在先皇去了后,便自己在外居住,还弄了个法号,而那个修行的地方,竟然与甘露寺不远。
安陵容笑了起来,“想必,我们十四爷是个孝顺的,常常趣探望母亲,以后会更加孝顺。”
待到皇上生辰那日,安陵容打扮的中规中矩,却刻意带上了一株宝石蓝的珠花。
百官已经到位,在厅内的是重臣和皇亲国戚,这等场合只有高位的妃子能够出席,安陵容乖乖的坐在敬妃身边。
敬妃看着安陵容头上的珠花,眼睛略微一沉,却又带着笑意,“妹妹年轻貌美,配上这样的珠花更是好看。”
安陵容随手将蓝色的珠花取了下来,“敬妃姐姐若是喜欢,陵容送你可好?”
敬妃错愕,很快又平静,“妹妹带着甚是好看,姐姐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安陵容知道,敬妃曾经是华妃屋子里的格格,认识华妃的首饰也不奇怪,干脆道,“这是华妃娘娘的遗物,华妃娘娘是个爱热闹的,想必,也想看看这热闹光景吧!”
敬妃不想安陵容如此坦率,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转移了话题,开始介绍场上的众位大臣和大臣的女眷。
皇上和皇后与众位大臣交谈,终于到了歌舞环节,安陵容站起身,见敬妃的目光瞟向自己。
于是道,“敬妃姐姐,陵容饮完酒觉得头晕,想出去走走,敬妃姐姐需不需要相随?或者是,派个人跟着我?”
敬妃面上讪讪的,“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甚是喜爱这歌舞,挪不开眼睛,妹妹早去早回便是。”
安陵容笑了笑,“那好,若是皇后娘娘寻我,麻烦姐姐帮忙回禀一声。”
敬妃的笑容僵在脸上,又点头称好。
安陵容让宝莺儿带着跟随的人在远处等待,身边跟着珠翠和安陵秀缓慢的在院子里散步。
恍然间,前面出现两个人影。
走进想看,那女子并未见过,这人给安陵容行了礼,自称李夫人,又道,“不怕娘娘笑话,我身边这个蠢笨的愣是找不到茅房,这才转了半天。”
安陵容浅笑,“珠翠,你领着人家去,别少了待客之道。”
场上只剩下三人,李夫人从怀里取出一蓝宝石簪子,正与安陵容头上的簪子一模一样。
“妾身年幼时家中长姐出嫁,她说她打造一对儿簪,一只送给了我,另一只送给了她婆家的小姑子,当时妾身年幼不懂事,还埋怨长姐待他人和我一般好。”
安陵容知道,这女子口中的姐姐,便是年世兰口中的长嫂。
“年家落难,我家也跟着遭殃,父母冲忙将我嫁入李家,我才逃脱了一截。如果说大人,都是有错的,可惜我那外甥女,她还不懂事,何罪之有?”
安陵容淡然的接过簪子,“斯人已去,节哀。”
这人很快的收住情绪,“是了,我们还要继续,听闻淑妃娘娘在宫里多次为我娘家求情,实属感激不尽!”
说来,也是顺嘴的人情。
年羹尧一家都去了,皇上已经将年世兰按照贵妃的礼仪安葬,再没必要给年世兰嫂嫂的娘家加罪,也趁着皇上哀痛年世兰之死时候,求了一求,皇上便下旨释放了那长嫂的娘家人。
安陵容赶紧扶起来李夫人,“夫人客气了。”
李夫人又笑着夸安陵容种种良善醇厚,无意间提到甄嬛,“只是听闻甄大人出了事,不知莞嫔如今可好?”
安陵容心下一紧,道“莞姐姐乃是皇妃,即便出宫也是为大清祈福。”
李夫人嘴角勾住笑意,“是了,进来黄河水患,常有流民入京,甚至有绿林劫匪,怕是宫外不太平。”
安陵容立即摇头,“莞姐姐诞下过皇嗣,是入了族谱的皇妃,必定要安全才是。”
李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点头称是,此时珠翠带着那个小丫鬟归来,安陵容也转身回了会场。
<hr/>不到一月,黄河水患引起的流民聚集在京城附近,有些地方是开出现瘟疫。
安陵容得知消息时候,还是珠翠来报,京城的大牢里出现不少换了瘟疫的人,其中包括了甄远道。
想到此处,安陵容便让宝眷在外面派人,给远在甘露寺修行的甄嬛送些衣物。
珠翠不解,“主子,咱们何必呢,她又不会领情。”
安陵容笑了笑,“我是淑妃啊,她领不领情无所谓,淑妃要做的就是以德报怨,贤良淑德。”
珠翠点点头,安陵容又告诫,“如今京城出现了瘟疫,你们要小心着写,不要与来路不明的人接触,不要吃外面的东西。”
又看了看五阿哥,“尤其是五阿哥,从现在开始,吃的,用的,所有接触的东西,都要用开水烫过才行。”
小院子里开始严整,不明来路的人决不能接触五阿哥,连皇上看了都逗弄起了安陵容,“你这般护犊子的母亲,当真是少见。”
安陵容逼迫着皇上用碱水洗了手,才能逗弄五阿哥,然后坐在皇上腿上撒娇,“这还不是皇上惯得!您惯着我,我便得寸进尺了!”
皇上揽住安陵容的腰,“怎么,碰你还用再洗手?”
安陵容勾住皇上脖子,娇笑,“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此后,连续几日,皇上都留宿小院,除了皇上,连带着苏培盛跟过来也得洗手,苏公公时常抱怨,“娘娘,老奴刚刚洗过手了,再洗,就要脱皮了!”
皇上哈哈大笑,“别说你了,连朕都得如此!”
可饶是安陵容再小心,五阿哥还是中了招。
皇上怒气冲冲,将手里的珠子扯碎。
“庸医!庸医!你们这群庸医!”
安陵容隔着帘子,默默的望向最里面的屋子,她防着所有能接触到五阿哥的人,却没想到奶娘得了瘟疫。
喝了奶水的五阿哥此时也在发烧,奶娘已经被送到了宫里偏远的院子。
“温太医,刘太医,贺太医,”安陵容似乎带着哀求,“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别的法子!”
房间里面五阿哥咳嗽的声音传出,安陵容听完,闭着眼睛流泪。
温太医道,“回禀娘娘,这瘟疫实在霸道,一般的成人得了此病,就算吃药也是伤筋动骨,五阿哥太小,臣不敢开药啊!”
皇上又摔了手中的杯子,“废物!朕养你们何用!”
皇后此时上前,为皇上顺气,“皇上莫要着急,别气坏了身子!”
皇上转头看向皇后,“皇后,朕倒是想问问你,这偌大的皇宫,怎么就进来了瘟疫呢?偏偏好巧不巧的,到了年纪最小的五阿哥头上?”
皇后赶忙跪下,“臣妾失职,请皇上处罚。”
“处罚你何用?”
端妃也上前宽慰,皇上顺了顺气,道“端妃,你协助皇后,将这疫情是如何来的查清楚,若是有人故意,严惩不贷!”
说话间,里面又传出五阿哥咳嗽声,然而声音又开始变得囫囵。
安陵容揪心的看着里面,就要往前走,被皇上拉住,“皇上,就让臣妾渐渐五阿哥吧!”
皇上紧锁眉头,“你进去也无用,还给太医添乱!”
此时,贺太医道,“回禀皇上娘娘,微臣游走民间时候,听闻有老人和小孩体力不够,又恰逢被粘痰卡住,可用那芦苇杆,将粘痰吸取出来,只是没有五阿哥年纪这般小的幼童。”
安陵容擦干眼泪,“臣妾去帮五阿哥吸痰!”
皇上拽住安陵容,“瘟疫这般重,你本就身子弱,你这是送死!”
刚说完,屋子里众多宫女太监都跪下,请求为主子分忧,皇上在他们身上扫是一圈,终究没定下来。
此时,安陵秀也跪下,“皇上,臣女在家时学了点拳脚功夫,身子比一般宫人硬朗。再者,五阿哥又是我血亲,我自然会尽心竭力!”
安陵容再一次审视妹妹,皇上也看了看安陵秀,“如此慈爱之心,可嘉。”
此后一月,安陵秀衣不解带照顾五阿哥,五阿哥卡住的粘痰,对口的吸取,五阿哥喝的汤药和奶水,也是一口一口的喂下去。
安陵容又想起那个奶娘,便让贺太医过去,也给开了相似的药,并安排了小顺子去照顾。
皇后和端妃查到了最后,竟然是曾经碎玉轩伺候的小太监,后来去了御膳房做事,怀恨安陵容,便趁机将奶娘用的饭碗换成了流民用的饭碗。
安陵容只得闭着眼睛,听着这样的结果,“皇后娘娘,端妃娘娘辛苦,既然如此,臣妾就安心了。”
处死了一个小太监,后宫所有人都十分的满意,皇上也十分的欣慰。
珠翠问安陵容,“主子觉得真是那小太监做的?”
安陵容点头,“皇上想让我信,皇上没有质疑,我便信。”
自从五阿哥生了疫情,皇后以小院肯能会伤了龙体为由,这半年来皇上都未曾留宿在小院,只是偶尔来看看。
安陵秀因此次事出了脸,五阿哥康复后,安陵秀被太后嘉奖,认了干女儿,皇上也封了安陵秀公主。
可奶娘,却没能逃过疫情,病逝在皇宫里面,据说怕传染,家属只看了一眼遗体,便匆匆火化了。
安陵容看着新的奶娘逗弄五阿哥,这新奶娘也是太后寻来的。
“太后娘娘,”安陵容道,“臣妾看五阿哥喜欢您这里,比我那翊坤宫还要喜欢!”
芳姑姑笑道,“哎呀,淑妃娘娘,你总管着五阿哥不让吃糖,他在这吃的欢快,自然喜欢这里。”
太后也喜欢五阿哥,五阿哥便时长留在太后宫里。
安陵容静默的坐在小院,看着天上的星星,然后有看看地上的花草。
“安陵秀,你说,那些不得宠的女子,是不是这么过余生的?”
安陵秀点头,“你才失宠几天?那个孙答应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过几天还会回来找你。”
虽然没有称呼,两个人都知道聊得是谁,“没了孙答应,还有李答应,还有祺嫔,皇后娘娘是不会放任的。”
“金丝雀嘛,定然要争宠的。”
“对了,听说陈锦光那个义父,将他举荐当大内侍卫了,过几天就会挂职,你可愿意见他?”
安陵秀略微咬了咬唇,“不见,男人说的再好,总有一天会变心的。”
说话间,珠翠进来,交给安陵容一封信。
也不避讳,安陵容当着安陵秀的面,将信打开,撩撩几字,“准格尔可汗亲见。”
信封里还有一张纸,厚厚的,安陵容一点一点打开,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物肖像。
安陵容吓得赶紧让珠翠关了门窗。
安陵秀见过十四爷,指着画中另一人问道,“这女子是谁?”
安陵容呆坐在椅子上,“甄嬛”。
“确实漂亮,你要去检举她?”
安陵容摇摇头,“检举她于我无益,要等,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说罢,安陵容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画。
回信时候,只说了一个字,“等”,在珠翠出门时候,安陵容又怕不稳妥,喊住珠翠,将蓝宝石的簪子一起附上。
普通的信件都是要经过人查看的,如今的安陵容在宫里也有了自己的门路,除了那些常规的玩意,此等机密的信件,也能悄悄的传出去。
又到了年岁,皇上似乎真的厌弃了孙答应,时常来找安陵容说话。
安陵容指着桌子上的盒子,“皇上你看,这个是河南巡抚送的项圈,这个是两广御史送的珍珠,这是奉天送来的远山黛,还有这个最没意思,好像是,好像是,”安陵容拍着脑袋,“陇东巡抚直接送银子。”
皇上嘴上挂着笑,“岁贡,给你你就收着。”
安陵容愁眉苦脸,“可他们若是求我办事,我该如何?”
皇上笑起来,拿着扇子敲了敲安陵容的手背,“拿人手短,你可别把自己载进去。”
“哎,别人收我若是不收,便显得刻薄了些,可是收了,万一她们求我办事,哎!”
皇上也不看书了,开始嘲笑安陵容,“你收个礼,还把你给为难着了?”
“正是如此!”
“那你收了礼,又不给他们办事,又有人能耐你几何?”
安陵容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皇上怀里,“皇上竟是如此坏人!”
皇上与安陵容又好了些时日,安陵容开始疲惫呕吐。
请了贺太医来看,正是怀了身孕,只是时间尚早,怕是还不得男女。
皇上欣喜之余,大肆封赏,连太后也拉着安陵容,若是剩下这一胎,太后做主,封她淑贵妃。
皇后对此甚是欢心,直称宫里又要舔丁了。
知道这日,安陵秀气闷的回来,将一袋豆子仍在桌上。
“这是何物?”安陵容不解。
安陵秀道,“这叫福豆,皇后身边的剪秋姑姑给的,说是长期佩戴,延年益寿,而且皇上喜欢这个味道。”
安陵容凑近了闻了闻,“有股麝香的味道。”
“就是纯的麝香。”
安陵容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拿着东西近我的身!再说,你怎么知道是麝香?”
“闻一会儿又不会死!”安陵秀瘪瘪嘴,“你忘了,咱俩是一个爹,他天天捣鼓香料,咱们从小就是闻着长大的。”
“皇后让你来害我?”
安陵秀收起了福豆,“你现在身子虚,这一胎怕本来也坐不稳,若是早点拿掉,你还能少受些罪。”
“不,”安陵容坚定的摇头,“皇上盼着这孩子,若是早早的没了,皇上的心就伤了,一时半会儿是不敢来看我的。”
安陵秀点头,“随你,但是我一口应下了,我会用其他香料,做出一些和福豆味道一样的东西,挂在身上,不至于让皇后怀疑你,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两姐妹就这样,各自想着各自的办法。
因着安陵容怀孕,皇上晚上便去了祺嫔处,白天却常常来看安陵容。
安陵容有一日腹痛,便让人悄悄的请了贺太医过来,走的时候,贺太医神色慌张。
此后,安陵容见人便有些闪躲,声称怀着身孕贪睡。
小院里的小丫鬟,有一次也鬼鬼祟祟的撞见了孙答应宫里的人,孙答应刚要询问,就被赶过来的珠翠领了回去。
皇后多次派人来请脉,安陵容都找接口推脱了,声称只信任贺太医。
不过,来到安陵容屋子里的太医,虽然没有把脉,却也闻到了处理小产的药物味道。
孕期到了第四个月,皇后看着安陵容,“淑妃的肚子不咱们显怀啊!”安陵容腼腆的笑着,“实乃是臣妾进来发福,全身上下都肿了起来。”
在一众的欢声笑语中,安陵容回去的路上,想到太后,就去了太后处小坐。刚刚回到小院,就见一大波人过来,将安陵容几人拦在了门口。
其中一个宫女,抱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一堆衣裳。
“皇后娘娘请看!”
皇后娘娘看着带血的裤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安陵容,“淑妃,这些可是你的衣物?”
此时听到消息的太后,也让眉姐姐过来打探一下消息,眉姐姐看到那带血的衣裤,立刻揪心了起来。
安陵容看着姗姗来迟的皇上,“皇上!”
皇上皱眉,“怎么回事?”
孙答应立刻跪下,声称看见安陵容宫里的丫鬟去浣洗坊时候,鬼鬼祟祟的拿回来东西,她便开始留心。
后来那小丫头实在害怕,就求孙答应救她,说欺君是灭九族的罪。
安陵容脸上全是震惊,差点差不过气来,安陵秀从下人房间里拿出一碗水,给安陵容饮了下去,这才顺了气。
孙答应和小丫头一起出来,指证了安陵容假孕。
眉姐姐眼含泪水,此时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后宫都知道安陵容用的贺太医是她自己的亲信。
皇后也生气,“安陵容!皇上宠你,信你,你何苦这般欺君?若是公主,还有五阿哥长大后,知道有你这样的额娘,该是颜面何存!”
安陵容看着皇上,只见皇上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
皇后道,“这等狂悖之徒,还敢乞求皇上怜悯?拖出去,打入冷宫!”
安陵容此刻,知道皇上还没有说话,便是默许了的。
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怀过两个孩子,怎么会不知道真假怀孕呢!再说,臣妾儿女双全,何苦假孕来固宠呢?”
此时,皇上的眉头舒展开,“贺太医怎么说?”
人群中,贺太医被拉了上来,贺太医赶进叩首,说到,“淑妃娘娘怀孕,”然后抬眼看了看皇后,“身子本来就虚,胎儿不稳,不能受到惊吓,”然后又看了看皇后。
皇上将珠串扔到贺太医头上,“让你说话,你看她做什么!”
贺太医赶进继续磕头,“皇上,皇后,微臣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敢说谎,请皇上请了太医院其他人来看看!”
孙答应忽然道,“皇上,淑妃能收买贺太医,怕是别的太医也能收买!”
皇上恍然,“对,把太医院的都请来。”
安陵容跪在地上,愤恨的看着孙答应,又抬头看看皇后,继而,泪眼婆娑的看着皇上。
皇上有些不忍,“给淑妃搬个椅子!”
祺嫔还站在皇后的身后,十分不满,道,“可她是有罪之人!”
安陵容凄惨道,“谢皇上,臣妾等太医们来,还臣妾一个清白。”
太医院当日供职的太医都来到了小院,安陵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太医来诊脉,也不起身,一直跪在地上。
太医们也跪在地上,给安陵容诊脉。
眉姐姐抹着眼泪,轻轻的唤着“陵容何苦!”
太医们起身,面面相觑,温太医站出来,道“回禀皇上,皇后,淑妃娘娘如今身孕四个月了。”
皇上见其余太医纷纷点头,顿时开怀大笑,站了起身,想要扶起来安陵容。
此时,温太医又道,“可是,脉象有些紊乱,怕是受了惊吓。”
皇上点头,安陵容看着走过来的皇上,并未过去,而是转头看见满脸震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此时还在震惊中,她知道自己中计,却还未曾想通在哪个环节。
就见一个人影飞奔过来,拉扯住自己,“皇后娘娘,后宫之事您做主,你为何偏帮孙答应!”
皇后心惊肉跳,还未来得及看清,就将这人影推开。
之间安陵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后推开,身后竟然是一片空地,来不及搀扶,安陵容被皇后重重的推倒在地。
一瞬间,安陵容的裙子开始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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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静养在床上,即便被册封了淑贵妃,却还是闷闷不乐。
皇上拍打着安陵容的后辈,“怨我,若是我信了你,咱们的孩子,也不会没保住。”
安陵容再次泪眼婆娑的抱住皇上,“四郎,妾身好怕,怕你不爱我,怕你爱上了别人,然后不要我!”
“容容别怕,你这么乖巧,温顺,良善,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
皇后管理后宫失察,后宫皇后协同敬妃和端妃一起管理,而淑贵妃还在养身体,并未参与。
安陵秀问“你不想要管理权?”
安陵容摇头,“那玩意我不会,我已经是淑贵妃,封赏快到头了,管好了没人夸奖,管坏了一身不是。再说,现在黄河水患刚除,瘟疫也才消,一堆用银子的地方,说不定还要倒搭钱进去,我又没有钱。”
安陵秀难得笑了出来,“姐姐也是个实诚人。”
“是啊,咱们的爹,若说他两袖清风也不是,若说他贪污也没见到钱,咱们没有娘家接济,就勉强凑合过吧!”
安陵秀不屑,“他的钱都花在他自己身上了!听说,在大同府又纳了好几个姨娘,有两个比我还小。”
可不是嘛,那个爹爹啊,估计是厌弃了小林娘的温柔。
安陵容点头,“你呢?陈锦光大内侍卫当得不错,跟那些富家公子交朋友,前途也是有的。”
“他很好,可我不想过我姨娘那样的日子。”
安陵容又问道,“皇上怕是对你无意,已经封你为公主。”封了公主,怕只有兄妹之情了。
安陵秀并不答姐姐的话,她怔怔的看着远处。
经此一事,安陵容在后宫的日子顺了大半年,皇后娘娘重新执掌后宫之后,瘟疫已经蔓延到了准格尔部落。
准格尔可汗派使臣前来讨要治疗瘟疫的草药。
皇后像是未发生过那件事,亲切的拉着安陵容嘘寒问暖,还将小公主带出来,与安陵容一起玩耍。
说到准格尔可汗,皇后满脸的欣喜,“准格尔可汗正想求娶一位我大清的公主!”
祺嫔差异,“可我大清适龄的公主都有出嫁!”
皇后看着自己眼前的小公主,十分的慈爱,“准格尔可汗位高权重,准格尔又是我大清的盟友,必然是要亲厚的。”
安陵容不自觉的,将小公主揽在怀里,她才六岁啊!
“皇后娘娘,”安陵容声音有些颤抖,“不知皇后可有人选?”
皇后喝着茶,“本宫还在考量,温宜公主年岁也不大,只是可惜未曾养在本宫身边,算不得嫡出。”
安陵容咬了咬牙,“皇后娘娘此话有理,小公主年岁更小,怕是也不能替皇后娘娘分忧呢!”
“哎,虽说她年纪小,可她算作嫡出,”皇后继续喝着茶,“嫡出,才不辱没了准格尔的一品赤城。”
安陵容看着慢慢喝茶的端妃,“皇后娘娘慈悲,后宫中所有皇子公主,都是皇后娘娘的子嗣,不分嫡出庶出。”
祺嫔道,“皇后娘娘慈爱,能照看着小公主,那是小公主的福分。”
此后一阵子,宫里都在讨论会将那个公主送到准格尔和亲。
安陵容坐在敬妃对面,敬妃却不急不躁。
“敬妃姐姐当真是气定神闲。”安陵容道。
“淑贵妃气色真好,我看了都挪不开眼,何况皇上呢!”敬妃并不答话。
安陵容道,“看见敬妃姐姐这般镇定,我也就安心了。”
敬妃微楞,“淑贵妃何意?”
安陵容笑道,“宫中的公主有三位,胧月公主也不小,恰好她生母被皇上不喜,若是当真要远嫁,怕是轮不上我的小公主。”
敬妃点头,“淑贵妃平日里是个聪明剔透的,如今遇到了自己身上,便被唬住了。”
“哦,何意?”
“公主们都这么小,就送去和亲的话,知道的是去和亲,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大清怕了准格尔。”
安陵容恍然大悟,“还是敬妃姐姐思虑周全。”
宫里出嫁的公主没有定好,皇上开始考虑其他皇族的格格,挑来挑去,总是没有合适的。
此时,皇后娘娘提起了安陵秀,她被皇上封为公主,又是太后义女,当得起这个大清公主的名分。
无论从年龄,还是身份,都是最佳人选。
安陵秀穿着正红色嫁衣,双眼微红,拜别了安陵容,带着大清的草药,嫁去了准格尔。
安陵秀临别时候,只有一句话,“我要去做最富贵的金丝雀!”
皇后淡笑着看着安陵容,准格尔那等苦寒之地,没有丝绸,粗茶淡饭,没有贵族的女儿愿意去。
她以为出去了安陵容的助力,还能让安陵容懊恼。
可惜,她错了,这一切都是安陵秀希望的。
如果在后宫,连一个妃嫔都做不到,不如去那苦寒之地,带着大清的草药而来,虽然只是个挂名的正妃,那也是正妃。
不久之后,珠翠便来报,说皇上看上了一个驯马女,安陵容去仔细瞧了瞧,除了性子冷淡,倒也没特别之处。
据说,那驯马女刚刚有了身孕,便被齐妃做了手脚,然后齐妃自戕。
安陵容看着齐妃的遗体,齐妃死前特意去看了看安陵容,说安陵容像曾经的纯元皇后,还说自己命不久矣。
齐妃希望五阿哥不要争皇位,那时安陵容还纳闷,五阿哥还不会走路,怎么的就会担心争皇位呢?
齐妃临走时候道,“我们是棋子,棋子就是按照主人的意思,一步一步走,生死都不由我们自己。”
等到看见了遗体,安陵容才明白,皇后为了害掉驯马女的胎儿,直接动用了齐妃。
她的本事,有的是办法悄然无息的弄掉那个孩子,而她却让齐妃直接出面,安陵容想着,想要害的并非是要驯马女,皇后想要的是三阿哥,去母留子。
回到小院,安陵容死死的抱着五阿哥,珠翠以为安陵容吓到了,上前安慰,
“主子莫怕,齐妃罪大,即便不死,也是活着受罪。也是那叶答应福薄,留不住孩子。”
安陵容摇头,“皇后想要立三阿哥为储君,已经开始铺路了,以后五阿哥的吃食,一定要紧紧的盯着,身边半刻都不能离人!”
皇上今日常常留恋在驯马女处,皇后想要拉拢驯马女,却碰了一鼻子灰,敬妃也劝着安陵容拉拢驯马女。
安陵容摇头,“后宫妃嫔,本就该雨露均沾,只可惜她伤了身子,不能孕育皇嗣。”
安陵容在后花园,碰见了四阿哥,四阿哥神情恍惚,拉住安陵容,便诉说自己读书时,看到乌鸦反哺,便想着孝顺安陵容。
“你是个好孩子,好好读书,缺了什么,就和本宫讲!”安陵容和善的与四阿哥交流。
小孩子倒是也好,常常来安陵容处请安,有几次被皇上撞见,皇上有点不悦。
安陵容猜出,四阿哥生母低微,四阿哥每次出现,都让皇上想起自己曾经酒后失德,宠幸了一个宫女,而皇上犯糊涂,是十分可怕的。
对着四阿哥,安陵容时常送些笔墨纸砚,银两衣裳,却从来不送入口的吃食。
可惜饶是再谨慎,四阿哥忽然起了满身的水泡,太医说是宣纸有毒,而这宣纸,恰恰就是安陵容送过去的。
从自己的库房出来,中间只有自己的人经受,到了四阿哥处,只有四阿哥用,如此中毒,不是安陵容下的,怕是没别人的机会。
皇上看着跪在下处的安陵容,“你当真是为了给五阿哥铺路?”
安陵容一百个摇头,“五阿哥现在连话都说不全,臣妾饶是再愚笨也不会如此!”
看着皇上淡漠的眼神,他最担心的就是皇子觊觎皇位,他就怕再出现一个他。这天其,安陵容从淑贵妃又回到了淑妃。
担心五阿哥被安陵容教坏,皇上本意是将五阿哥教给叶澜依收养,叶澜依一脸的不情愿,“臣妾不会养孩子!”
正在商榷见,芳姑姑来此,说太后喜欢五阿哥,想让五阿哥常伴左右。
相比于不熟悉的叶澜依,安陵容也求着皇上,将五阿哥放在他祖母身边尽孝。
安陵容在小院中被禁足了一月。
再出来时,听闻了十四王爷战死沙场的消息。
安陵容赶忙让宫外的宝眷亲自去看看甄嬛,若是两人真有私情,必定要找到证据。
宝眷如今也是做了娘的人,贺太医家的这个娃娃,已经被安陵容定下来做五阿哥的伴读。
亏得宝眷带几个随从过去,而贺家的随从,在药店里浸染久了,竟然也能不用号脉,就看出些倪端。
安陵容看着书信,心下已经定了,口口声声廉耻贞洁的甄嬛,也不过如此。
解除了禁足后,安陵容拜访了太后,又抱起五阿哥,“跟皇祖母玩的开心么?”
小家伙点点头。
“那就常伴祖母身边可好?以后额娘常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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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现在最受宠的叶澜依,安陵容恍然。
原来叶澜依长得不像纯元,叶澜依桀骜不驯的样子,像另一个人。
“皇上啊皇上,你终究都是在寻找替身么!”安陵容落下了眼泪,珠翠看着心痛。
“主子,咱们要重振旗鼓,将皇上的心思抢回来!”
安陵容带着眼泪,笑了出来,“是呢,哭是没有用的,去给准备一套戎装,我要学习骑马,你也准备一套,陪着我练。”
半月余,安陵容从马上摔下来无数次,终于能够顺畅的骑马
恰好这日,从蒙古进贡的马匹到了,安陵容穿上戎装,在马场上策马奔腾,而此时的皇上,正在角落中看着马场。
安陵容猛然间看见了皇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策马而来,扬起一片尘埃,临到进处,这马似乎不够听话,速度并未减缓。
使劲的拉着缰绳,马的速度略微下降,此时珠翠见状不好,立刻冲上前,帮着安陵容一起御马。
虽有小失误,但终究是让皇上眉开眼笑,“没想到朕的淑妃还懂御马之术!”
安陵容笑的肆意,“谢皇上夸奖!”
皇上低头看蹲在地上为安陵容整理的珠翠,“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珠翠。”
“不错,你的马术可好?”
“奴婢马术不若淑妃。”
“无妨,你跑两圈给真看看。”
珠翠给皇上表演马术,安陵容笑意中撇到了皇上,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马场上的珠翠身上。
跑了两圈下来,珠翠骑马来到皇上面前,皇上伸出了手,珠翠的手搭在皇上的手上,借着皇上的力道,从马上下来。
此时,苏培盛的目光略微扫了扫安陵容,这个余光也被安陵容捕捉到,原本僵硬的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对着苏培盛给以微笑。
这一夜,珠翠被送到了皇上寝宫。
待到回来后,珠翠跪在安陵容面前,“主子,奴婢该死!”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你现在是翠答应,要改口。”
“是,翠答应知错了。”
安陵容慢慢的喝着茶水,珠翠习惯性的接过茶杯。
“你啊,以后莫要再做下人的事,是我宫里的答应,也该有自己的使唤丫头,你看哪个伺候的顺眼,你挑几个。”
珠翠开始哭泣,“主子,珠翠当着不是有意,就算我有意留在宫中,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安陵容摇头,“我信你,你莫要哭,年世兰能留着颂芝,我为何容不得你?何况我是淑妃,就该贤良大度。”
珠翠哭的更伤心,安陵容反倒安慰起来,“我本就想要争宠,如今你得了恩宠,你的心思是向着我的,也算我求仁得仁。”
“珠翠不知该如何做!”珠翠趴在安陵容腿上哭泣。
安陵容拍着珠翠的肩,“放心,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直到你能独当一面。”安陵容又胎抬起珠翠的脸,双眼直视,“切记,你不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莫要做糊涂事。”
见珠翠点头,安陵容继续道,“我想了一夜,才知道你是哪里像,大概是你在马场上,冲上来抓住我的马,相比,年世兰也曾这般不顾一切的为他吧!”
“您是说,让我学华妃?”
安陵容摇头,“学,却也不是全学。年世兰生性高傲,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爱了便会全心全意,恨了也会歇斯底里,可她有年家做后盾,她有这个底气。”
珠翠本就是个聪明的,“所以,我能学她的高傲和敢爱,却不能学她不屑一顾和敢恨。”
安陵容点头,“是了,你是个聪明的,你做贵人,也许比做宫女能帮我更多。”
近日来,皇上时常召见珠翠,叶澜依受到了冷落,却毫不在意。
祺嫔还在嘲讽安陵容让身边的奴才爬上了龙床,另一头,皇上要去甘露寺拜祭,皇后的力气全都用在了劝阻皇上。
安陵容声称身体生病,并没有去甘露寺,反而是让宝眷在外面,再给甄嬛送些衣裳用物。
珠翠打扮得体,安陵容看了十分满意,“你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若是见了甄嬛,也要有理数。”
等到队伍离开后,安陵容让小顺子喊来了小福子,这个小福子跟在苏培盛身边好些年,一直没有动用过。
小福子还是那般木讷,安陵容问起了皇上为何非要去甘露寺,小福子面上呆呆的,嘴上却说得飞快,
“师父前几日收到一封信,便出了趟门,师父虽未说起去哪里,但是从他出门的时间,还有鞋上的泥土可以判断出,以及后来师父的言行可以看出,必然是去了甘露寺。”
安陵容十分惊异,这小福子原来有这般的本事,“全都是你猜的?”
小福子点头,“奴才是娘娘送过去的,师父失重未完全信任奴才,并未向奴才提起过此事。”
安陵容还在思索,此事,小福子道,“若是无事,我该回去了,再晚半刻中,就会被发现。”
小顺子悄悄的送了小福子回去,安陵容却不淡定了。
十四王爷没了后,不想着好好养胎,甄嬛这就匆忙的引诱皇上,图的是什么?安陵容心下大惊,差点喊出来,“混淆皇嗣血脉!”
惊了一会儿,忽然,安陵容又笑了起来,碎碎的念着,“莞姐姐,欢迎带着孩子回宫啊!”
自此后,安陵容仿佛是伤透了心,除了偶尔与翠答应聊聊天,要么是在太后处伺候着,要么是吃斋念佛。
宫里传出来消息,远在甘露寺的甄嬛怀了皇嗣,皇上想要接人回宫,而皇后一行人极力阻拦。
太后看看安陵容,“你是如何觉得?”
安陵容拿着手帕擦太后的手,此时,眉姐姐也紧张的看着安陵容,安陵容道,“臣妾不该置喙后宫诸事,可皇嗣终究是皇家血脉。”
紧张的眉姐姐放下紧握着的手绢,太后不置可否。
这夜,四阿哥忽然跑到了太后宫门口大呼小叫,眉姐姐将人带进来,四阿哥哭的涕泗横流,求着太后救命。
眉姐姐也跟着哭泣,“太后,定要捉拿住残害皇嗣的真凶啊!”
安陵容也垂着眼泪,却不言语,太后哄了一会儿四阿哥,便让人传话,喊皇上过来。
安陵容和沈眉庄识趣的离开,路上沈眉庄拉住安陵容的手,“嬛嬛这就回来了!咱们三个又能一起了!”
安陵容点头,心下却是一惊,眉姐姐如何断定,甄嬛一定会回来?
想到此处,安陵容忍住转头去看四阿哥书房的方向。
“如此甚好!”
待到甄嬛回宫的时候,安陵容静默的站在人群中,看着人来人往,看见甄嬛自信的目光,却也看到了活着的十四爷,真真是有趣。
<hr/>珠翠家李夫人的密信送来,李夫人已经急不可耐,京城贵女多见过甄嬛,可皇上明晃晃的说她是钮祜禄氏,还是什么四阿哥生母?
心里还带着那根蓝宝石簪子。
李家本来也是小官,这些年在安陵容的帮衬下,李夫人的丈夫也成了巡防营的二把手。
安陵容摇摇头,“这是见我失了势,想反客为主。”
珠翠不慎明白安陵容与李家的事情,她只是在中间传递书信。
“等瓜熟落地,等临门一脚”,安陵容在回信中如此写到。
无论如何,这场争斗中,安陵容不会输,但也难赢,唯独让他们互相损耗,她才能混会摸鱼。
甄嬛来看安陵容时候,只见安陵容穿的朴素,在屋子里供着佛像,皇上不喜欢这样的装饰,怕是皇上许久不曾来。
“你怎的落得如此田地?”甄嬛摸着安陵容跪坐的蒲团。
“有了心,被伤透,便落得如此田地。”
“你当初笑我,进了宫里却还想要真心,原来你与我一样,只是那时你不知罢了。”
安陵容对甄嬛的话不置可否。
“我在甘露寺,宫里还惦记着我死活的人只有两个,眉姐姐,还有你每年都送来衣食。”
安陵容道,“你在外面过得可好?”
“不好,如你所说一般,我要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劈柴,住的房子里有老鼠,有蜈蚣,经常吃有酸味的剩菜饭。”
“可你挺过来了,还回到了宫里。”
“是啊,我挺过来了,你想要何种报答?”
安陵容淡然,“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给的,不是我想要的。”
“不知你要什么,何不咱们两人合作?”
安陵容摇头,“我不愿,我只想日日祈求菩萨保佑,我的孩子平安顺遂。”
甄嬛在安陵容的屋子巡视一周,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来扔蜈蚣。
“你当真要避开?”
“我只是逃避。”
“好,若是我有需要,你可再愿意助我?”
安陵容愣了半刻中,道“你想要做什么?”
甄嬛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肆,“我想要做什么?自然是让那些害过我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让那些背叛我的人,尝到后果,我要为我的孩子趟平前路!”
安陵容颇有些不自然,道,“如此说来,我也害过你。”
甄嬛冷哼一声,“你那些小伎俩,在我眼里都不堪入目,我甄嬛自是不会与你计较。”
安陵容点头,“我想远离是非,可若非我不可,我能相帮的,自然会相帮。”
在甄嬛走后,安陵容继续过着清苦的生活。
之后的几年,安陵容都在过清苦的生活。
看着她们闹的一出又一出,想着熹妃成了熹贵妃,看着滴血认亲,又看着三阿哥被过继给老八。
只有在太后病重时候,安陵容悉心的伺候,太后临终时候,一直在呼喊着老八的名字。
安陵容看着聪明伶俐的四阿哥,还有养在皇后身边的小公主,此时五阿哥已经回到自己身边。
太后果然是好教养,五阿哥被养的知书达理,温润如玉。
安陵容虽然悲痛太后的离世,却欣慰太后留给她这样一个好的儿子。
小家伙给安陵容擦着眼泪,“额娘,莫要再伤心了,小心哭坏了眼睛。”
安陵容抱着五阿哥,这就是她的全部。
皇后倒台后,整个后宫以甄嬛马首是瞻,安陵容并不急躁。
忽然,有一天小福子主动的找到安陵容。“皇上怀疑熹妃双生子血脉,正打算找人检验。”
安陵容欣喜,让珠翠送了一双蓝宝石的簪子到李夫人手中。
次日,准格尔可汗和安锦绣的书信就送到,信中还询问十四王爷近况,阐述自己部下在甘露寺脚下被十四王爷夫妇所救。
此外,朝中有文臣翻看历年卷宗,声称当初的甄远道酷刑,屈打成招好些人,盼着皇上给翻案。
钦天监也测算,空中有主星,被彗星光明掩盖,怕是主人身体有恙,或者鸠占鹊巢。
紧接着,第三天,槿汐姑姑的香囊不慎掉落在众人面前,端妃拿起了香囊,并未直接交还崔槿汐。
而是私自在皇上面前拆开,里面竟然是一幅画。
画中甄嬛如少女般模样,和十四爷并排站立,实属神仙眷侣。
皇上被气得吐血,而端妃直接将甄嬛看押了起来。
皇上还是舍不得杀她,将她打入冷宫,双生子被送去过继给十四爷。
不过安陵容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四阿哥送了甄嬛上路,因为他名义上是甄嬛的儿子。
四阿哥送走了甄嬛,不停的向安陵容示好。
是了,此时的后宫中,端妃一心一意的伺候皇上,敬妃处理后宫诸事,而安陵容,五皇子的生母,曾经一点朝政不沾的妃子,此刻正帮着皇上念奏折。
皇上点头,安陵容就批改,皇上闭上眼睛,安陵容就给不过。
皇上在床上瘫了几年,五阿哥渐渐长大。
每次看见四阿哥,皇上都会想起背叛他的甄嬛,又想起四阿哥出身低微,于是,四阿哥很快就被打发出去,封了王。
待到皇上熬不住的时候,五阿哥也长大。
那晚,皇后娘娘也随皇上去了。
新皇登基后,安陵容多年以来,第一次穿上正红色的衣裳。
<hr/>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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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e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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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浙江
如果说纯元皇后是橘猫的一场美梦,那么在橘猫看来,凡是“类卿”之人都有为他延续美梦的义务,假如这个妃子做的好,能像纯元几分,那么他不介意送其扶摇九天,但如果做的不好,让皇帝觉得此人的存在玷污了他的纯元和旧梦,那么这个妃子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长得像纯元并不是单纯的福气,对大多数不能完成延续皇帝美梦义务的后妃来说,那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甄嬛在后宫扶摇直上,是因为她的容貌和风骨都很像纯元(至少皇帝这么认为),既有纯元的美貌,又和纯元一样是“性情纯净”之人,因此盛宠不衰。
但对于其他容貌类似纯元或与纯元拉关系的女人,如被皇帝发现品德败坏、行为不检的,只会被加倍厌恶,弃如敝履。
这其中的实例比如皇后,滴血验亲的阴谋失败了之后,皇帝非常失望地说了一句,他倒希望纯元没有皇后这个妹妹。
又比如华妃,华妃命甄嬛罚跪,害的甄嬛失去了孩子,皇帝被华妃的泪水和哭诉本来劝得有点回心转意了,华妃失口说了自己是效仿纯元皇后当年罚跪侧福晋,皇帝顿时生气地痛骂华妃,说她怎么敢个纯元相提并论,让华妃直接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因为电视剧里对纯元的描述较少,很多人可能以为橘猫爱的只是纯元倾国倾城的脸蛋,其实橘猫对纯元的感情和了解比观众想象中还要更深。
纯元吸引橘猫的不仅仅在于容貌,还在于她心地善良,性格单纯,让深感夺嫡之苦闷兄弟阋墙之险恶的皇帝获得了难得的抚慰。
大家可以设想一下,当四阿哥在外和兄弟们勾心斗角,和德妃表演“母子情深”,回家之后是喜欢纯元那样淡然不争,温柔体贴的照顾,还是喜欢宜修那样板正深沉,连鸭子汤都只能喝一碗的束缚。
从这点上来看,橘猫不是那种看了一张脸就失智的人,当他从菀菀类卿的惊喜中清醒后,他对替身的品德、才艺等等要求会格外严格。
原著里有个妃子叫做傅如吟,长得比甄嬛还像纯元皇后,却是个愚蠢的草包美人,被皇上玩弄了几年后,她为了固宠给皇帝下了五石散,被拆穿后全家陪着她一起死了。
皇帝醒了后就当没这个人一样,去找甄嬛的时候舔着脸说他宠幸傅如吟是因为甄嬛,好悬没把甄嬛恶心的当场破功。
所以如同安陵容一般,长得和纯元一模一样,性格懦弱、手段狠毒、又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女人来说,纯元脸绝对是她的催命符。
而且,安陵容在原电视剧里的靠山是皇后,而皇后对纯元脸有PTSD,凡是长了纯元脸的女人,皇后都会把对方毫不留情地除掉,也是在原著里。皇后后期往宫里弄了一个长得和纯元有一二分相似的卫氏,又把卫氏偷运出宫外杀死污蔑甄嬛,还要动手的人在她脸上狠狠划了几刀。
还有太后,太后对纯元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她真心疼爱这个侄女,也为她的死惋惜迁怒宜修,但一方面,正是因为太后知道皇帝对纯元的爱多深,太后对于所有非乌拉那拉氏出身的纯元脸都有深深的不喜和提防,生怕她们动摇了宜修的地位。
如果安陵容有了和纯元一模一样的脸,很有可能在皇帝的盛宠中失去理智,继而面对全后宫的恶意和针对,而她的品性和文学素养又不足以让皇帝真的疼惜她,她的脑瓜也看不到这些,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为了固宠提前安排催情药,被发现后全家被一锅端了。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漂亮有什么用,像是带着珠宝逃命,既不能变成金银,又要防着被人抢劫,纯元脸也是一样,没有头脑、才华和心性,纯元脸是登天梯,也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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