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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校》/《仲冬有蝉》番外篇 脆果儿

wh55255 回答数11 浏览数12981
其它的番外可以去主页找,在文末也回贴上另外几篇番外的链接~
(注:以下为原作者关于文章的背景交代和观文建议)
这是一篇读者定制番外。
看文顺序:脆果儿—杠铃—艺术家。
本文背景是以假设龙七当初考上的是司柏林所在的上誉国际高中,而不是靳译肯所在的北番高中为基础展开,相当于另一台平行世界中没有遇到白艾庭的龙七,会活成的样子,发生的故事。
设定:司柏林与龙七cp,七肯如何背着柏林天雷勾地火。雅子与段爷适当做客。
本文与正文毫无联系,不要交叉联想,纯属娱乐之作。
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BGM配合食用(其实我强烈建议要听BGM)
主题BGM:脏手指—我也喜欢你的女朋友
第2部分BGM:宫阁—我想你了
第3部分BGM:Like A Mercedes—刘柏辛Lexie
第4部分BGM:自行搭配
第5部分BGM:在我想起来—李代沫,吉克隽逸
(靳译肯车内放的英文歌:Give It up Now—Kingsfoil)
<hr/>2021.10.28
脆果儿

1
杂志社的面试回复或是没过来。
九月的第一场雷雨和午自修的铃声一起来,尖锐,磅礴,一台小时后,夏末的闷热才被带散一些,手机在阳台的台面上躺着,一百四十二分的数学卷也在台面上躺着,被湿热的风吹起折角,悉悉索索响,雾子说如何样,面试过了没,手臂搭上她后腰,拍一掌的力道弄得手腕一抖,笔下正写的字滑了一撇,龙七吸一口气,不抬头,嘴巴动:“我弄死你喔。”
“忙什么?”
冰镇过的酸奶放上台面,插上吸管,小指一推,推到龙七手边,她才干脆放笔,拿着酸奶转身,和雾子一起背靠阳台:“模仿教师评语。”
“你这次开学考分数那么高,老朱能不给你评好点儿?”
“说我聪明,又说我玩心重,高三了得好生看管免得功亏一篑,你说这能让我妈看?”
“定的什么时候去日本?”
“十月初。”
“钱凑齐没?我借你点?”
“这不面着试吗,不用,多拍几趟就齐了。”
雾子又说:“还费什么心思改评语,给柏林三分钟,他能让老朱亲手改你的评语,你家龙女士想看什么就写成什么样。”
“懒得搭理他。”
……
“吵架了?”
阳台上的学生来来往往,零零散散的目光都短促地落在两个高挑的身影上,她俩的制服裙摆随着风轻轻摆,龙七拨头发,腕上系着的红绳顺势往下滑,皮肤比白衬衫还白:“吵都吵不起来。”
“你们两个别是处腻了。”
“我俩这算处过吗?”
雾子慢悠悠侧头,龙七也看她。
“开什么玩笑?”
食指和拇指握着吸管头,龙七仍看着雾子,边看,边用吸管戳着酸奶:“我都想不起来他是为啥跟我在一起的。”
沉静三秒。
雾子说:“要聊聊吗?可以陪你。”
“不用。”
“真的?”
“真的,”吸了半口酸奶,被风吹得眯眼,听到阳台东侧的嘈杂,看向那儿围着的一堆人,额头一撇,“干嘛呢?”
“抢场地问题。”
雾子也用吸管戳着酸奶盒子,往东侧闲闲地看:“操场南边的篮球场午休时间归初中部,规矩这么立着,但昨天五班的贾俊平带人占地儿了。”
“学校立的规矩?”
“柏林立的。”
手腕上的动作一顿,任风吹头发:“抢谁头上去了?”
“不知道,但好像也是个小祖宗。”
话音落的时候,视线从雾子的脸移到雾子身后。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往旁绕一点,司柏林就在中间的道儿上走来了,邵阳和李尔闻这么些大高个子的刺头都跟在他身后,他插着兜,拿着半片没吃完的吐司,倦眯眼,脸颊缓缓地动,正慢条斯理地往阳台东侧走,身段笔挺,带点儿懒,因为雾子打招呼而看过来一眼,随后视线落龙七这儿,额头朝阳台嘈杂的那一方斜去:“有熟人?”
“五班的?”龙七回,“不熟。”
问他:“你攒的局?”
他没张口,继续走,龙七就看见他的后脑勺点了点,她看回雾子这儿,翻一白眼,雾子笑:“这不是问你有没有熟人了吗,要有的话还不是让你先保人。”
“稀罕死了。”
“刚开始可不就稀罕他对你半搭不理这腔调。”
但龙七没想把自个搭进去。
司柏林这人,帅是真的帅,有趣也是真有趣,和他做朋友的时候喜欢死了,觉得跟他谈个恋爱贼有意思,真谈上了就是另一回事,如何做朋友和做女朋友没有一点差别不说,反而还因为这层关系有了种相敬如宾的感觉,撩是她撩的,进攻也是她先进攻的,司柏林这人直得很,问他烦不烦她,他说有点烦,问他那还见不见,他说见着吧,她说那如何办表白过了再见就尴尬,司柏林说那你过来,陪我喝汤。
然后就没了。
然后就没了!
真的就只是喝汤而已。
她到目前对雾子的说法都是,那晚她留宿了。
否则对不起她这张全校男生都喜欢的脸。
挤进走廊东侧的人群时,看见五班那几个大高个儿男生背靠墙面,呈一排站列,垂着脑袋,蔫儿吧唧的,只有为首的贾俊平还昂着头,额头布满汗,校服衬衫也被汗浸透了,极不服气的样儿,龙七手指间的吸管捣腾酸奶,“恪”一声响,排列站的男生循声看过来,她的左手腕挂在雾子的手臂上,事不关己地看着,漠然的视线和贾俊平对上那么一下,这货脸才唰地一下红,从耳根红到脖子,随后那脑袋就渐渐垂了下去。
“又一台被你荼毒的。”
雾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呼出的气拨得她耳朵痒,她斜了斜额。
贾俊平的对面站着一台穿初中部制服的少年。
挺高的个儿,长相俊冽,窜着点顽劣的皮劲儿,眼睛里头的精气神足得很,一看就是个优生富养的混世小霸王,右臂夹着篮球,正听着旁边同是初中部的小兄弟讲话,他身后那群小孩都怯怯的,唯有他身板挺直,正视着高出他一台头的贾俊平。
“小朋友还挺有意思。”她慢慢地撇头,评戏似的对雾子说。
“初中部的小天才。”
“有多天?”
“反正很才。”
司柏林好像听到她跟雾子这种丝毫没有语言组织性的对话,回头瞥她俩一眼,龙七也看他,他的脸颊仍旧缓缓动着,品完了最后一口吐司,才不予置评地转回头,朝那少年抬了抬下巴,额头斜向排列站的男生:“你来认。”
周遭的嘈杂终于降下来,逐渐压成一片落针有声的安静,少年说:“柏林哥,你站哪边儿?”
这话腔一出口就知道这小孩上道,不怕事儿。
好像也不是上门告状的,而是被司柏林叫过来的,所以也不清楚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要先摸摸门道,司柏林慢悠悠回:“我站理。”
哪有什么理不理,只有自个人和外头人。
龙七可太清楚司柏林这护短劲儿,这一回一答就像演给外人看的,随后他的下巴又朝成排站的男生一指,眯眼,开虐:“哪个抢你球?”
交头接耳间,龙七懒洋洋问雾子:“这小祖宗叫什么?柏林管这事儿。”
“靳少暠。”
少年的眼神指向贾俊平身旁罚站的寸头男,司柏林看过去时,寸头男立刻说:“对不起对不起……”
“哪个推你朋友?”
继续问。
“很牛?”龙七的脑袋挨着雾子的。
“自个也牛,但哥哥比较牛。”
少年身后的小兄弟怯生生地指向排在尾巴的一台矮瘦男生,那男生满脸憋红,头如捣蒜:“我手贱我手贱……”
“哪个对你说,他操你祖宗八代?”
司柏林插着兜,徐徐地,问第三个问题。
僵冷的氛围中,龙七吸着盒子里最后一口酸奶,看雾子,雾子反问:“柏林没带你见过?”
少年看向贾俊平。
“他哥哥是北番的靳译肯。”雾子看着局面,回,“也是个神,四舍五入,靳少暠算司柏林半个弟弟。”
而司柏林斜了斜额,邵阳和李尔闻这俩大高个子就过去把贾俊平整个儿架起来,钳住人后脖子,周遭一片低嘘声,少年身后的小兄弟都往后缩步,贾俊平倒吸一口气。
“你哥说,他骂你家祖宗几个字,你就打回几拳,我看着,”司柏林悠悠讲,“你要下不去这个手,你哥还说,今天放学回家,他就打爆你的头。”
<hr/>2
傍晚五点,云里又有滚雷。
最后一节晚修课,关于午休的风波余劲儿还没过,老师在黑板上留作业,前后组聊天声悉悉索索响,讲的都是五班的贾俊平有多惨,而龙七在回杂志社刚发过来的面试反馈,膝盖抵着课桌桌沿,拇指在屏幕键盘上徐徐地敲打,嘴边衔着Pocky的巧克力饼干棒,随着面颊缓慢地动,饼干棒一点点变短。
前桌的在打闹,波及到她这边,课桌一动,垂在手臂旁的长发也一晃,她抬眼,前桌正举着手机的男生也忙里偷闲瞟她一眼,随后被她咬剩的饼干尾巴咻一记打中脑门,男生闷吃一痛,课桌又被她一踩,撞他椅背,她说:“把手机还回去。”
前桌的女生终于从男生手里抢回手机,而伏首在讲台上的女老师突然抬头,课桌上的张牙舞爪一秒间收到桌下,龙七的膝盖仍抵着桌沿,保持坐腔,女老师看着她,她也看女老师,两秒后,女老师的粉笔头往她前排一扔:“搞什么啦,要不要高考了,周考卷子及格没有啊张琣凡,你又考了几分啊尤翊,聪明得不要上课了啊?”
前排两人脑袋缩着。
“手机都收收好,”女老师低头,训声放柔,“等下你们班主任过来没收我不管的。”
放学铃一响,前排的尤翊就往张琣凡背上打好几巴掌,憋了半节课大招似的,龙七收书收包,嘴里衔着第三根巧克力棒,经过前排时把剩下的一大包放尤翊桌上:“留给你。”
“你跟我们吃晚饭去不?校门口新开的冒菜馆好像很好吃呀。”
“我吃过了。”
尤翊看桌上的大半包巧克力棒,又看她衔嘴里那半根,张琣凡得空说:“以女神为目标减减肥吧肥猪。”
然后又被尤翊打得像只猴子一样满教室乱窜。
龙七出教室前门,刚好碰上从隔壁班后门出来的雾子,也放学了,像等一会儿了,两人在楼道里走,身段都高挑,周遭经过的学生都矮一截儿,雾子手里拿着一满是日文的小瓶,环着手臂看,边看边说:“李尔闻和柏林已经先去了。”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了。”
“你们文科班目前都放这么晚吗?”
“对啊,很烦。”
正碰上张琣凡被尤翊追打,两人分别往左右挪几步,追骂的两个人在中间一阵风似的过,日文小瓶里头的药丸碰撞,粒粒响,龙七看一眼:“什么东西?”
“美白丸,之前拍片的化妆师帮我带的。”
“管用?”
“刚吃上,还不知道,你用不着,你白到发光了。”
“那明明你也用不着。”
“暑假晒黑了,就八月刊拍的那个海滩特辑,”雾子将药品放包里,“要管用的话你这次去日本帮我带点回来。”
“去成就帮你带咯。”
“那你晚上来吗?”
张琣凡被尤翊追打到第二轮,两人中间又一阵风过,裙摆和长发往后轻微拂动,暮色的云层里又滚一道雷,龙七抬手拨头发:“我晚上有拍摄,结束早就来。”
话落三秒,加一句:“其实打球没什么好看的。”
两秒后,又侧头问一句:“那你去吗?”
“李尔闻希望我去。”雾子说。
“你跟李尔闻好暧昧。”
“哪比得上你去年跟司柏林。”
“干嘛矛头转我身上,”她指雾子,“你这个反应就显得你很心虚。”
“明天双休日,他们今天打完球肯定还喝酒。”
“喝酒跟双休日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次的球局在朗竹公馆,柏林家的小区。”
“那又有……”环着臂说着,说到第三个字时反应过来,看雾子,雾子也若无其事地看她一眼,她不着痕迹地回,“噢,那我今晚不一定回家。”
“那你家里人来电话,口风照常是住我家咯。”
“嗯。”
雾子点头。
拍摄时常两小时,那场雨或是憋在浓云中迟迟没下,闷雷响得再多,晚间八点的气温也没有比白天凉快多少,脖颈出的细汗滑到锁骨,便利店的冰柜咔一声开,才有三四秒扑心的透凉。
拿了一盒酸奶和两罐碳酸饮料,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那你问问雾子和李尔闻想喝点什么。”
“他们有人买了。”司柏林在手机那端回,话音里带着点喘,是打球间隙。
“那你还要点什么?”
“你挑。”
“我挑的没一次合你口味。”
“挑你不喜欢的。”
“弄死你喔司柏林。”
“想守寡?”
“我目前守活寡好吧。”
司柏林笑两声,但紧接着就没搭理她了,声音远了一些,在跟兄弟说话,聊球,与此同时便利店里也喧闹了一些,三个女孩子很激动的样子,一些“好帅”,“小区里”,“球场”的字眼频繁出目前口齿间,然后看见冰柜前的龙七,又多出一台压低的“好漂亮”的字眼,和一句“会不会是一起的”,接着声音更加轻了一些,轻到龙七听不到。
便利店对面就是朗竹公馆的正门。
她侧头,三个女孩子和她的淡漠表情对上眼,相互掩饰着移到另一台方向,装模作样地聊事,她关冰柜门,对手机说:“挂了。”
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又“叮咚”一声开。
一台很高的男生进来,穿着打球背心。
正赶上龙七收视线的时候,她转身去便当区,而男生进来的时候,那堆女生彻底没声儿,他径直朝她身后的冰柜来,咔一声开,动作利索地拿两罐饮料,关上的时候,冷气打到她的后脖子,她回身看,他又走去了零食区,一声黑色的打球服,身板挺直,后颈有汗,左手插着兜,右手轻松拿着两罐饮料,垂在身侧,手臂上有运动过后的明显线条。
球鞋很帅。
司柏林有一双同款不同色系的。
收视线,她决定缠司柏林去帮她搞双37码的,然后从便当区拿一份饭团。
在手心里转来转去,看分量,看保质期,看配方,最后都换算成体重秤上的数字,想到未来几天要拍的片,抬起手臂,手指穿过发丝,拨发,轻微叹一口气,把饭团放回架子。
结账的时候,外头又闷响了一声雷。
长发散在肩膀与手臂间,穿着黑色松垮感的吊带衫,有几丝头发夹在肩膀的衣带上,她用小指勾出来,抬起手臂,五指从侧额顺到后颈,把长发拨到一边,但头发太滑,低头看柜台前的巧克力豆时,又顺着肩膀一溜滑下。
咔一声响。
一打啤酒和几罐饮料放上柜台,男生在她后头排队结账,手臂碰着她的发尾,缠上了几丝,她懒洋洋地往旁边挪半步,缠着的发丝滑开。
拿起的巧克力豆依然放回货架,打开手机支付页面,龙信义的电话这时偏赶巧地过来,柜员刚举起扫码器,她把柜台上自个儿的东西拨到一边,折开身子给后头的人,回龙信义:“我结账呢,有话快说。”
“嘿哟吼这态度,还不准问你一声什么时候回来了,晚饭还要不要给你留啊?”
“晚饭别留了,我今晚可能住雾子家。”
“什么叫可能?”
顿三秒:“就是可能,字面意思。”
“那我这门留是不留?”
“看你晚上想不想被我叫醒咯。”
柜台几声嘀嘀声,后头人结完了帐,提着塑料袋走,两人折身而过,龙七的肩身挨到他的手臂,抬了下额,余光只看到男生瘦瘦的下巴,随即转回身:“我忙,挂了。”
手机转回支付页面,手肘抵上货架,她撑着下巴:“多少?”
而柜员正把她的东西装进塑料袋,摆摆手:“不用扫了,结过账了。”
她抬眼。
“刚刚你身后的男生说一起结。”
“谁?”
“你们不是一道的吗?”
话音落,她侧头,便利店感应门刚关上,伴着一声闷雷,男生已经走到转角处,侧影高瘦,耳机挂在脖颈上,提着塑料袋插着兜,头也没回一台,两步之后就消失在一堵墙后。
也没多看几眼。
转回头,收回撑下巴的手,她回柜员:“噢。”
晚上八点半的夜场篮球灯光昼亮,一边给司柏林打电话一边走到铁网门口,果然没接,也果然看到正打得酣的一群人,都是超一米八的个头,灯光直射,每个人的肩身都有光,黑色和红色的队服阵营,球鞋与塑胶地面摩擦,荷尔蒙气息充斥全场,李尔闻和彭子都在,司柏林的手机放在场内的休憩区,雾子坐在那边,高举着,说:“这边,七七。”
舒萌坐在雾子身边,叠着腿,手放嘴边,也娇盈盈地喊一声:“宝宝你来啦。”
“今晚谁请客?”她走上长板休憩椅子,塑料袋甩到肩膀后,用食指勾着,打不上球的几个男生一边喝水一边盯她的腿,嘴巴凹成“O”型,另一头,其他球员各自带的女孩儿稀稀落落地分散坐在长椅上,也往她看。
“廖寺彭稳了。”雾子说。
“请请请请请,”舒萌接,球场上又进一球,司柏林进的,动作帅得很,那些男生“嗷”一声呼叫鼓掌,舒萌手放嘴边,“廖寺彭你今儿脸丢大了!”
“靠!”穿着红衣背心的彭子大汗淋漓地跑着场,向这儿撂一句,“李尔闻他妈的带不动啊!”
“锅别给我!”李尔闻紧着就伸长手臂回骂,“敢不敢承认一句你就是逊!”
就嚷了那么几句,又是一记猝不及防的进球,那男生步伐跟闪电一样,动作干净伶俐,球落人落,穿的是黑色的打球服,回身后与司柏林碰一下肩,边走边笑嘻嘻地看向彭子,龙七看着那里刹那间的耀眼眉目,司柏林也笑,彭子又骂一声:“靠我跟我老婆说话呢,不带这么落井下石,哥们儿记着了!”
“廖寺彭你求饶你妈呢,”舒萌又喊一句,“干他们!”
然后还嫌不够有威严,把身上背着的香奈儿小包一撂,站起来:“干靳译肯和司柏林!”
司柏林和那男生都朝这儿看,两人都摇头眯眼吹低哨,浑然天成的混蛋样儿,联手嘲笑完舒萌,又一起竖左手向彭子比反V,再竖右手勾勾食指让他放马来。
默契感无敌。
“进球那个谁啊?”
吸管戳破酸奶盒盖,她在雾子身边落座,身子稍稍往后靠,手肘搭在高一阶的台阶上,夜风徐徐吹,头发轻轻扬。
“靳译肯。”
……
“哦。”云淡风轻应。
……
“他们很熟,如何我目前才见到他。”问。
“他一向暑假跟他弟在法国过,开学刚回来,”舒萌插嘴过来,从塑料袋里拿一罐啤酒,拉环,“宝宝你这个暑假才跟我们玩到一起,还没见过他,我跟你说,他很坏的。”
话音刚落又补充:“他跟司柏林都很坏的。”
“都骗你买过单是吧。”
龙七说。
雾子笑。
“那倒没有,就是贼坏,从小他俩就穿一条贼匪裤裆,道德感几乎没有,廖寺彭要没我盯着早被祸害了,身边的女孩儿那是一堆堆的,烦得要命。”
“烦什么,彭子那么吃你。”
“我一跟廖寺彭单独约,他俩就来撩廖寺彭,睡个觉都怕一睁眼他俩就在床尾站着,”舒萌的手臂越过雾子,往龙七身上一拍,“你哪天跟司柏林玩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呗,好歹让他尝一次这种中途打断的滋味。”
龙七看她。
雾子一言不发地喝啤酒。
舒萌本来闲闲地撑着手肘,三秒后,意识到什么,身子倾过来一些:“你们还没?”
“不是,”低头,吸管往酸奶盒子内捣了一下,龙七回,“我在想他的反应。”
“绝对好笑死了。”
然后舒萌又说:“你们平时在家里或是在酒店,我可以推荐一些特别帅的酒店,有的在国外,你们就当度假咯,我大部分度假都是冲着酒店去的。”
“这个话题聊得下去吗,白富美小姐。”雾子讲。
“司柏林那金库比我大得多,敲他啊。”
酸奶喝到了底,胃里觉得泛酸,空腹过头了,舒萌还在讲话,龙七从身旁的塑料袋子里找水,一阵夜风吹过,袋子悉悉索索响,皮肤感受到风里夹杂的细雨,而她的手指顿着,头低着,看着此刻才发觉的,那塑料袋里,多出的一份饭团和一袋巧克力豆。
反应过来,朝场中看过去,视线落那男生身上,偏偏他也正在看她,隔着半个球场,站在司柏林身边,下巴滴着汗,胸膛轻微起伏,而司柏林正用额头指一指她,说话,像在介绍她的身份,云中又滚起一道雷,比之前任何一道都响,露天球场的照明灯光一明一暗,两人的肩身也一明一暗,夜风里的细雨又密了一些,他听完司柏林讲话,继续注视她,不久后,斜了斜额。
龙七倚着长椅,也慢慢斜了斜额头,两人隔着半个喧嚣的球场,完成一次初次见面的招呼,伴着电流不稳的照明灯,和雷电交加的天气。
<hr/>3
下夜雨了。
球坚持打到九点,彭子输得底裤都快没了,才认栽请客,场子里沸沸扬扬的起哄吹哨声,李尔闻和雾子一行人先去夜宵的地儿了,龙七跟着司柏林回了一趟公馆内的家。
他要冲澡换身衣服。
家里没人,只有一只布偶猫在他的床上睡,龙七在卧房的沙发上坐着,屈着膝,撑着额,在舒萌组的临时群里聊天,夜宵局约在海边的一处烧烤夜排挡,离朗竹公馆不远,她们往群里发着菜单让人远程点单。
舒萌还特意强调要让司柏林主点,大地主爷口味叼得人人怕。
彭子发语音问司柏林在磨叽什么,打电话都不接。
她打字:洗澡。
紧接着群里就以舒萌为首,统一回复:你们忙。
微信不停闪,被这条消息刷屏,一群熟的不熟的都调侃,刚好浴室门开,司柏林洗完澡,赤着上身出来,手臂上还有水珠,下巴跟头发上也挂着几滴,不忙着擦,正低头看手机,边走边慢慢地打字。
打完,手机往床尾一掷,与此同时,微信一声响,龙七看见他打破队形,在群内刚发的一句:多点海鲜,不吃香菇。
……
群里以舒萌为首,又统一队形回复省略号。
第二个打破队形的是一台全黑头像,账号名“K”,发两字:少辣。
然后话题被彻底带走,群里人陆陆续续各自点单。
龙七看着他擦头发。
浴巾挂在他刚运动完的身板上。
一半盖着湿漉而凌乱的头发,一半盖着肩膀,她的脚垂在沙发边,赤着的脚底无声地磨着地毯,安静地盯着他的背。
五秒后,说:“要不别去了。”
“为啥,”他的动作一点不耽搁,拿床尾的上衣,“你不饿?”
“你想清楚了?”
“不然呢,”他穿完上衣,侧头撂她一眼,“留在这吃你吗?”
结果还真麻溜地收拾完走人了。
朗竹公馆到海边夜排挡的车程一刻钟,龙七在副驾驶坐着,没讲一句话,到达海边停完车才终于爆发,把司柏林压在驾驶座上,在他脖颈上嘬出一台不客气的红点点,嘬得他下车了还捂着脖子,像落枕一样,她在副驾驶翻着白眼补口红。
到地方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齐了,一台并不大的海鲜夜排挡被自个人坐满,司柏林的贼匪兄弟靳译肯也到了,同是朗竹公馆出发,开得比司柏林快,也换了一身衣服,搁风扇边的一台座位上抬着二郎腿坐着,菜单放膝盖上,他正看,手里夹着烟。
很清爽,挺帅的。
舒萌的一些女朋友也来了。
各个肤白腰细大长腿的白富美小姐姐,跟彭子司柏林这边的几个球友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说说笑笑,互相介绍,互加社交账号。
流水线走过一轮后,来意开始明显,三三两两笑意盈盈地聊天,眼神却都往靳译肯和司柏林方向飘,司柏林还好,刚到就一头栽进后厨选海鲜去了,靳译肯单独在位上坐着,手机摆在桌上,屏幕时不时随着消息提示声亮一下,他都没看,专注看菜单,多的反应,也只是动食指掸了掸烟。
舒萌挨进龙七,说你别在意啊,我都跟她们说了,柏林有主,她们不会下手的。
然后又挨近一点,说:“她们这几个女人太可怕了,我打不过,你放心,她们今晚都是冲着那家伙来的。”
朝靳译肯坐的方向指了指。
龙七跟他隔着一台座位的距离,那座位是留给司柏林的。
她也挨近舒萌:“你的小姐妹来了五个,五个抢一台,不伤感情啊?”
“她们一向这样的,先撩先得。”
“他还没女朋友?”
“这阵儿没有女朋友。”舒萌先说这句,两秒后,再漏一句,“他家给他配着一台,哎哟,那女孩儿,跟我玩不到一块,特矫情,我不想未来跟他玩儿还老受白眼。”
“噢,所以打算肥水自家流?”
“我的宝宝们都猛如虎,一撩一台准,自从认识他和司柏林,都砍了各自桃花摩拳擦掌准备上,目前司柏林归你了,剩个他,竞争激烈,谁都想把他生吃活剥了,”舒萌又挨近,快亲上龙七了,“她们在我这儿贼不要脸,一问起那家伙都是哎呀我老公今天干嘛了,我老公在法国吃得好吗,来之前练了好久让她们改口呢,叫顺嘴了都。”
“那就是老婆一号到五号?”
舒萌咯咯咯笑,笑完还赶紧回头招待一声:“宝宝们,玩好吃好啊!”
她们都冲舒萌“啧”一声,一副了然的姿态,都漂亮,漂亮得各有特色,满身的自信与有趣,唯一共通点就是跟舒萌一样有钱,其中一台纤瘦御姐型,叫周妲的,向龙七打招呼的第一台动作就是从宝格丽包里抽出一包女士烟,烟被放在精致的皮革烟盒中,细长清香,这会儿场地里也是三三两两吐烟圈,熏得眼睛都睁不开,龙七撑着下巴:“不用,我不抽烟。”
“我们七七好宝宝,柏林都不让她抽的。”
舒萌在两人中间摆手。
“噢,”周妲点头收回,抽一根,夹两指间,“那你不介意我抽吧?”
龙七顿了一下。
周身烟气浓重。
“你抽吧。”她淡回。
“你好漂亮。”周妲又夸她一声,“司柏林是你男朋友?”
“他是。”
“服气了吧?”舒萌说。
“服了服了。”周妲回,回得心不在焉,打火机嚓一声起,视线折过龙七,往她身后瞟。
刚好身后也有动静。
靳译肯把没抽完的一根烟摁进桌上烟灰缸内,随后在隔壁的电风扇上摁了一台扭,电风扇的风向转向,朝着龙七和舒萌的方向停,风力很大,瞬间把周身的一股子糟烟味儿都吹走,也把他的衣领吹得晃动,舒萌喊:“你热就去室内吹空调啊,吹得我迷眼睛。”
“爷不想动。”
他头也没侧一台。
拿过桌上的手机,手肘抵在膝盖上,滑屏,开始看刚才一连串的信息,电风扇的风朝着他,也朝着龙七的方向吹着,他的头发和袖口随风微动。
“你朋友什么时候认识司柏林的?”她转头继续跟舒萌聊。
“暑假之前吧。”
……
“噢。”她应。
然后舒萌又撞一下她的手臂:“你们今天来得有点早,我还以为不来了。”
话里的意思呼之欲出,舒萌还特指了自个儿的脖子,暗示司柏林脖子上那道红晕,龙七回:“我说我饿了。”
“好伤心哦,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
她笑。
雾子和李尔闻终于姗姗来迟。
进场地的时候正好碰上司柏林从后厨出来,雾子跟他撞上,朝他脖子看了几眼,三人聊了一两句后,一起过来,随后舒萌就给雾子让了位,她跟李尔闻坐在龙七的左手边。
海鲜陆陆续续上来了。
但是雾子的话很少,情绪不高,龙七的膝盖碰一下她的,她才回神。
……
“尔闻向我表白了。”
半分钟后,她讲出这么一句话。
龙七正往碟子里倒酱油,不惊讶:“迟早的事。”
问:“那你回了吗?”
“还没。”
“你常跟他走得近,他对你表白,我以为你会高兴。”
“一张纸的距离。”
挤了点芥末,用筷头捣了捣,她看雾子:“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想捅破这张纸。”
雾子没说话,拨了拨头发。
司柏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跟着靳译肯到隔壁彭子那桌吹牛逼去了,靳译肯仍是抬着二郎腿坐着的模样,侧对龙七这桌,司柏林和彭子挨在他的椅子旁,两个人估摸着又在商量使什么坏水,彭子一边听司柏林的“吩咐”,一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随后俯身到靳译肯耳边传话,他听完,侧头到彭子耳边加了几句料,彭子笑得更畅快,坐到边上,在桌下往酒里掺东西,开始往男生堆里吆喝着激将。
“这三个人心理年龄加起来不过九岁。”
舒萌鄙夷。
“萌萌,”周妲说,“你倒是出点儿力好吗,这不知不觉的是个男的就往那桌去了,我跟我老公话都说不上一句。”
“她老公谁?”雾子没听前头的话题,一边开啤酒罐,一边看龙七。
她的下巴朝着前头靳译肯的方向抬了抬。
又指向舒萌的女朋友们,给雾子解释:“老婆一号到五号。”
雾子抿了下嘴唇,欲笑不笑,龙七往她的腰上拍了一下,两个人挨着,心领神会地笑一眼,雾子随即转头对着周妲她们招了招手,友善地打招呼。
接杯举觞间,桌上的手机响。
她看一眼,又是龙信义。
这会儿十点一刻,她放筷,拿着手机起身,雾子问她去哪儿,她说洗个手。
店家的洗手间在二楼,独立单间,男女公用的,关上门后接电话,另一手开盥洗台的水龙头,水流声哗哗哗响,龙信义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我就想起来说一嘴,你要是回来的话帮我带点夜宵呗,我饿了。”
叹口气。
“你还在等我呢?”
“我打2K呢,说正经的,真饿了。”
“点外卖啊,说了我可能不回来。”
“你就瞎扯吧,哪次说可能不回来后真没回来的,真有意思你,我看见你那闺蜜微博发海鲜夜宵了,你今天必须得给我捎点回来,哥等你啊。”
“随便,饿着吧。”
咔一记挂电话。
龙信义回拨过来,她也秒速挂断,手机咔哒一声往盥洗台面上放,关水龙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个。
随后从裙兜里摸出一包小巧的女士烟盒。
抽一根,洗手台旁放着点香薰用的打火机,她拿过,嚓一记打火,点烟。
手插进裙兜,靠住墙面,凝视着镜子,一言不发地抽着。
烟雾飘散。
就这么出神了不过三分钟,逼仄的洗手间很快就烟气呛人,听到洗手间外由远及近的的脚步声,觉着自个占用这儿的时间差不多了,她灭掉连续抽的第二根烟,抬手挥了挥,拧开门把,推门而出。
的同时。
正碰上插着兜来的靳译肯。
……
他的耳边搁着手机,一看也是找清净处听电话的人,就这么撞上从洗手间出来的她,里头的一团烟气随着她的步子漫出来,肩头相擦,跟他之间差一台头的距离,额头正好挨着他的下巴,龙七抬眼,他也正撇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电光火石地对上,他紧接着又抬眼看烟气浓重的室内,不差一秒,看回她,一副已经知道她干了什么有趣勾当的表情,龙七没出声,用脚关门,把里头的烟气隔绝得干干净净,而巨响的动静似乎惊到了他电话那端的人,靳译肯的左手插着兜,没停留,继续稳稳地朝自个儿的清净处走着,龙七环着手臂走,听见身后,他不动声色地对手机那端说:“没事。”
……
“一只猫。”
<hr/>4
回去后,舒萌那些女朋友有一半已经坐进彭子那桌,雾子和舒萌原地不动聊着天,她俩问她如何去这么久,她说中途接了个电话。
“碰见靳译肯了吗?”
她摇头。
坐下时,视线折过舒萌,看到入场地的靳译肯,他该是打完电话了,闲庭信步地走回球友圈,没往这儿看,龙七的眼神指过去:“这不在那儿。”
舒萌看过去,赶紧起身,雷厉风行留下一句:“你们吃着啊,我得去他那桌帮帮腔,否则我宝宝们准备吃我了。”
随后这桌上就不剩多少人了。
雾子没过去凑热闹,李尔闻在的地方她好像就避嫌,龙七说一句:“那你如何会选理科班?你文综好,本来以为你会跟我一班的。”
“作业少咯。”
回得简单,龙七没继续问下去,轮到雾子问:“柏林到时候陪你去日本吗?”
摇头。
“你就一台人去?”
“对啊。”
“一台人旅行也挺好的。”
“我不是去旅行的,我看个朋友,”她用筷子捣着酱碟,“她要结婚了。”
雾子侧头:“日本人吗?”
“算半个吧。”
“我们这圈儿的?没听你讲起过。”
雾子说的“圈儿”是拍片的模特圈,龙七摇头:“在一台小区住过的姐姐,比我大六七岁,小时候我妈上班管不上我,把我放在她那儿照顾过,是我十岁的时候,后来她搬家了。”
“那你们如何联系上的?”
又摇头:“其实没联系上。”
雾子喝了口啤酒,转向她,一副准备认真听的模样,她半撑着额头,手指撩拨着发际线处的小碎发。
“机缘巧合吧,在ins上看到一账户特别像她用的,在日本当老师,有男朋友,种了一院子的茉莉,十月份要结婚了,她的朋友还发了结婚地点,在东京。”
“没联系上的意思,就是你没跟她讲,打算自个去?”
“我就过去看那么一眼。”
“你可以直接问啊。”
“要不是多尴尬,要是的话,紧赶着要人家邀请我似的。”
“你倒是很小心嘛,”雾子讲,“平时不见你这样,如何这么重视这个姐姐。”
“我小时候特喜欢她,到目前我都喜欢这种温柔型的女孩子,”她把脑袋往司柏林那方向一撇,“他要不出现,我就跟女孩子过了。”
雾子笑。
“真的。”她强调。
“那我这种你喜欢吗?”雾子问。
“喜欢,但没感觉。”
“哪种感觉。”
“那种感觉。”
“你真在认真回答我啊,”雾子笑得更加好看,挨近一点,抓着她的手往自个胸口按,“我这么软你不喜欢?”
“哎你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
这一招雾子没想到,笑着把她的手打掉:“你少来。”
随后又往舒萌那边一指:“那边这么多女孩子呢?”
龙七一边用筷子夹生鱼片,一边看过去,周妲她们总算坐靳译肯周边了,但仍旧没聊上,没个互动的由头,她们几个只能靠着舒萌和彭子的搭腔说上几句话,那家伙悠哉地坐着,好像不知道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小姐都是冲着他来的,自顾自地看手机,又好像知道,言谈之间勾嘴笑一笑,眼睛从来不抬。
她本来以为长成司柏林那样已经很难得了,结果碰到了和司柏林旗鼓相当的靳译肯,校论坛上曾经有个讨论她和雾子的帖子,标题盖章“女神只跟女神玩,娇嗔萌嗲都退散”,性转放到司柏林和他身上,也贴切。
而且这两人都一副不爱搭理女孩子的小爷腔调。
“她们的话……”
生鱼片在酱碟里翻了翻,夹着,递进嘴里。
“坐李尔闻左手边那个还……”
话没讲完,生鱼片在嘴里嚼的第三秒,感受到一股子直冲脑门的辣味,前戏慢,后颈十足,循序渐进地堵绝喉咙口的话,那是活生生吞了一大口没有搅匀的芥末,辣得她额头冒冷汗,条件反射地放筷子,手背掩嘴,手肘抵着桌面,耳根通红,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垂着头半天憋不出话,雾子看出来,叫她屏住呼吸让芥末味儿过得更快一点,她拿过雾子在喝的那罐啤酒往嘴里灌,没喝两口,被酒液呛得咳嗽。
那边,靳译肯看过来。
左边的周妲正挨着他的肩膀讲话。
他的脑袋侧了侧,旁边的店小哥感应到,到他身边俯身听加单,很快,小哥就拿了几扎冰镇过的密瓜牛奶过来,每桌都分了一扎,那股芥末冲劲儿虽然过去了,但刺激得她一身汗,刚好喝得上冰牛奶,龙七“活”过来后,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撩,往那边撂一眼,对上靳译肯看她的最后一眼,周妲撑着下巴在他身边笑吟吟地讲话,他则挪回脑袋,和司柏林彭子搭腔聊天。
司柏林这个玩咖,注意力全在那杯要哄人喝的酒上,一眼没朝这里注意,而那桌的女孩六个里有三个盯着他,眼睛装满光。
龙七把小哥叫住,说:“加一盘香菇炒肉片,送到那桌去,谢谢。”
十分钟后,那道菜上桌后,司柏林才感知到悬在脑袋上那把“屠夫刀”,朝这边看,彭子他们都秒懂,欲笑憋笑,她坐着,朝司柏林勾勾手指头。
但紧接着被司柏林拉起手腕,扣着指,带着进入热闹的这一桌,他每回喝点酒才显得跟她亲一点,拉她到桌边,插着兜,另一手揽她腰,在她耳畔说一句:“玩个游戏。”
肩膀受力,她被司柏林摁着坐下。
他又抽出旁边的座位,让雾子坐下。
游戏是舒萌主张玩的。
可怜的“红娘”,总算绞尽脑汁替她的宝宝们想出点花头来了,撺掇着彭子把人都聚拢,围着一张大圆桌坐,每人面前搁一空酒瓶,听她说:“是这样的,彭子今天球烂,丢脸了,请客了,大家吃好玩好就好,但是呢,也有句话叫吃人手短不是……”
说到这,众人起哄拍桌,舒萌干脆站到椅子上:“听我说完!吃了姑奶奶的东西就是姑奶奶的人,姑奶奶今天耳朵痒,就想听点有意思的,哎呀放心玩儿,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就问叁问题,问完你们各自该干嘛干嘛去,到时别感谢我!”
然后握起桌上的空酒瓶,示范:“你们也不用说话,就用这个酒瓶来答,我问出的问题只有两种回答,是或不是,是,这酒瓶就这么立着,不是,就把酒瓶放倒,我也就清楚了。”
“老婆,请发问。”彭子一脸狗腿样。
“那好,就这么开始了,第一台问题,”舒萌仍站在椅上,也是喝大了,攥着个酒瓶当话筒,“在场各位,有没有觉得自个魅力超绝,万丈光芒的?”
什么破问题。
雾子笑了笑,一桌的男生很有表现欲,没一台把酒瓶放下的,反倒有几个比较谦虚安静的女孩子把酒瓶放倒,笑眯眯地掩了掩嘴。
司柏林没放,靳译肯没放。
龙七靠着椅背,膝盖抵着桌沿,也喝了点酒,酒劲儿酝酿情绪,侧头看一眼司柏林,随后用指头弹自个儿面前的酒瓶,瓶子噗通一声倒下,极其故意,舒萌娇嗲地指过来:“宝宝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下一台。”她催促。
“好啦第一台问题给你们热身的,下一台要real哦,每个人看一眼这桌上坐的人,看看哦,”舒萌用手指扫一圈整桌,“好我要发问了,这一桌,有没有你们喜欢的,有一丁点好感的,想要再深入了解下的异性,有就立杯,没就放杯!”
好了,气氛算是循序渐进地来了,舒萌的那帮小姐妹或撑着下巴,或靠着椅背,都笑吟吟地将杯子立起来,女孩子的秘密青睐总是能点燃某些硬如磐石的心,一拨男生蠢蠢欲动,焦点都集中在这群钻石单身姐妹团身上,而她们的眼睛都落花有意地盯向靳译肯。
他的手肘抵着桌沿,正用筷子拨着冷菜碟里的花生吃,脸颊徐徐地动,没有去碰一直立着的酒瓶。
所以是有。
海风穿过木棚,吹得皮肤上丝丝凉,心口被酒精烧得热,龙七把酒瓶竖起来,没有悬念,司柏林没有去动他的瓶子,但他好像一副不想再参与的兴意索然感,斜脑袋,到她耳边落一句:“我去结账。”
而他对舒萌和彭子的说辞是上洗手间,走时又分明看到他拿了右手边靳译肯桌上的手机,又是一招坑兄弟,龙七没作声,靳译肯没察觉。
旁边,雾子也没有把酒瓶放下。
对面,李尔闻的酒瓶立着,望着雾子这里,挺紧张,表面看他没什么异色,但胸膛明显起伏。
舒萌不知道她这一招不止让姐妹团柳暗花明,也让雾子这边气氛微妙。
她接着高举手,竖起三根手指头:“好了!刚才问的是有没有感兴趣的异性,目前第三个问题,你们觉得,自个心中这位异性,有没有可能对你也有兴趣,有就立杯,没有就放杯,前两轮一直放着杯的可以走了,坐到隔壁桌继续吃去!没你们的事了!”
其实就是筛掉一些没有两情相悦的人,紧接着可能还会提问,范围越来越小,气氛也会越来越暧昧,司柏林走得特别聪明,这种游戏对情侣来说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偏偏龙七玩进心里去了,她的手握着空酒瓶,看着司柏林的空位。
咔哒一声。
靳译肯干脆利落地放瓶。
好了,对面老婆团的眉目传情算是彻底被他回绝了,空瓶子在桌面上滚,他看上的人不在对面姐妹团之列,潜意思明显得很,他仍慢悠悠地吃着花生米,舒萌也懵了一下,前头好好的节奏以为他跟着走了,突然就像脱轨的火车,抓不准路数,龙七赶热闹,朝他瞅,但龙七紧接着被第二声“咔哒”声吸引。
雾子放瓶子了。
当着刚刚向她告白过的李尔闻的面。
李尔闻的面色一白,龙七懂了,雾子有喜欢的人,在这桌内,但不是李尔闻,不知她是否诚实,但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拒绝了李尔闻,雾子紧接着面色清淡地喝了一整扎啤酒,周遭的若干人还沉浸在游戏中,笑笑闹闹,李尔闻在这阵喧嚣中无声地看着雾子。
雾子往杯里倒第二杯啤酒的时候,龙七拦:“你别喝了。”
但雾子把她的手撇开,干脆拿了两瓶啤酒起身,捋着头发走出夜排档,往涨潮的海边去,龙七跟着起身,舒萌不明所以,问:“哎你们不玩儿了?我这接着还有呢……”
李尔闻也想跟,龙七留一句:“你别去,我先跟她聊聊。”
……
夜风拂面,海面上一片漆黑,就餐处的遥遥灯光照在雾子的肩背上,龙七找到她时,她对着海,盘膝坐在沙滩上,酒瓶放在身侧,长发微凌。
她过去,挨着雾子身边坐下,雾子没出声,只是别头,用手指拭了一下眼角,很细小的动作。
龙七用手心磨了磨小腿:“有点冷。”
雾子没回话。
她就和雾子一起看着漆黑的海面。
“舒萌的朋友都很可爱。”良久,她才开口,龙七听着。
……
“你看她们,喜欢就喜欢得轰轰烈烈的,要所有人都知道,真好。”
“还好吧,有点浮夸。”
“但是很真。”
海风与浪声交替响,龙七把下巴抵在雾子肩上,轻轻问:“如何了啊?”
……
雾子抬手抚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
凝视着海面,喝啤酒,喝了小半瓶后,才低低说:“我对李尔闻做了很坏的事。”
“不喜欢拒绝就好了,别给自个那么大压力,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一台一台要去道歉不成。”
“是我让李尔闻误会的,我看他每一场球赛,跟他吃每一顿饭,放了学还跟他私聊,分班都跟着他选,却从来不告诉他我看的等的要聊的从来就只有司柏林,不是他。”
雾子一口气说出来,垂头撑着额,长发顺着手臂滑下来,龙七的下巴还抵在她的肩膀上,人还挨得跟她很近,环着膝盖的手本来打算给李尔闻发个消息报平安,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
“什么?”
……
雾子撩起头发,侧过脸,看龙七,眼睛微红。
“我喜欢司柏林。”
……
凌乱的发丝在两人之间飞,眼睛对着眼睛,龙七久久地盯着她,雾子不躲,眼虽红,也长久地对着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入学那天。”
雾子重新看向海面,手臂环着膝盖,吸一口气:“我试过了,我以为我的好朋友跟他在一起后,我可以把那些喜欢,在意,甚至对你的羡慕,嫉妒都压下去,每一天我都在克制自个不要多过问你们的事情,但就是忍不住问,忍不住了解,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目前又来个李尔闻。”
龙七的喉口有点儿干。
“你入学就开始喜欢他了,我是去年才开始,你为啥不告诉我?”
雾子笑,笑中带哽音:“你太明着喜欢他了,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告诉了我,所以这件事我就不能再说了,七七。”
“那你为啥不早出手,观望那么久干嘛。”
“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多冷情的人。”
……
雾子说得对。
雾子竟然很了解司柏林。
而脑门一热说上就上的她,目前就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局中,雾子最后说:“到今天为止,我装不下去了。”
……
……
两人一时无话,在沙滩上坐了很久,直到雾子自个整理完情绪,别头问一句:“我是不是挺贱的。”
“没有,完全没有。”龙七秒回。
“那,”她说,“你看你,是要记着这件事,或是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都配合。”
“司柏林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都不妨碍他对我什么态度,他就是那么个人。”
说得也对。
轻吸一口气。
龙七的手指捣着身子边的沙子:“其实我没有跟司柏林睡过。”
听的人沉默,她继续说:“而且说实话,他对你的好感讲不定还更多一点,我和你的区别,导致他会跟我交往的原因,应该只是,我主动了。”
“……”
“周妲你知道吗,舒萌的朋友,刚刚我问过她,她们是暑假前认识司柏林的,我想起我也是暑假前才跟司柏林好上的,所以,我认为他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我,他只是正好需要一台女朋友,来挡烂桃花。”
“你别想太多。”雾子反过来抚她的肩膀。
“不是想太多,只是冷暖自知,”龙七拍拍手,拍掉掌心的沙,撑着身子起来,“我也不知道为啥要告诉你这些,好冷,我想回去了。”
独自回了夜排档,看到正准备来找她的司柏林,夜宵局已经散了,人都陆陆续续地走,舒萌抱着彭子撒着娇嗲酒疯胡言乱语着,李尔闻焦虑地坐在桌边大口喝酒,看到她来,腾一下站起来,问雾子如何了。
“没事,她就想静一静,最近压力太大。”
“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回去。”司柏林看表。
祸害了一堆少女心的这个人,还浑然不觉的样子,龙七顿两秒,说:“你送李尔闻回去吧,我待会儿陪雾子打车回去。”
说完又挨近到他耳侧:“目前把李尔闻一台人丢下比较危险,我和雾子可以的,你不用管了。”
“不行。”
他目不斜视地回。
别头看身后,视线扫过喝得烂醉的一群人,扫过舒萌和彭子时,他用一种“养儿千日要你何用”的老父沧桑表情摇了摇头,从兜里掏手机,但不是他的,是之前顺的靳译肯的。
“他打球前吃过感冒药,晚上滴酒没沾,”司柏林边说,又扫了一遍,或是没在场子里找到靳译肯人,“手机没问我拿就是还没走,你找到他,让他送你回去,到家给我电话,他可能在二楼。”
“知道了。”
和司柏林告别后,又依次送别一些人,她问舒萌:“你有没有看见靳译肯在哪里?”
舒萌挨着彭子,喝的是真醉,装成小孩子的模样用食指抵在脸颊边,噘嘴冥想,眼睛眨半天,说:“哦,他跟妲妲一起不见了。”
……
她翻白眼。
最讨厌寻找这种调情中的男女。
花了十分钟,总算在酒家二楼的空旷会客厅里找着人。
靳译肯正在沙发上坐着,酒足饭饱悠哉地很,周妲也在,不知道正搞什么花头,龙七还没进去,看见她把包带上的一根丝巾摘下来,从沙发的后方围住他的眼睛,就在门口停了下来,周妲也是喝了点酒,脖子到耳根是红的,说话声比见龙七时温柔多了,很高兴的样子,系完丝巾,凑在他耳边说话,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了。
靳译肯估摸着觉得小姑娘挺有意思,没管,没摘丝巾,没有动作,一副玩咖老手的姿态,手肘抵着膝盖,车钥匙在手心里转,这腔调就把周妲迷得三魂六魄都快没了,周妲在沙发边蹲下身,近乎跪着,在他耳边说听不见的情话。
果然贵圈玩很大。
龙七准备先退一步免得看到什么刺激画面,周妲的手机却响了。
周妲摁掉。
又响。
可能是舒萌或其他小姐妹找她,她敷衍不掉,颇有怨言地接,一边起身,手心一边在靳译肯的肩上安抚地拍一拍,迅速往会客厅一边的阳台去,掩着嘴轻声回话。
靳译肯在沙发上坐着。
仍旧没摘丝巾。
龙七候了三五秒,看时间,没什么耐心,干脆走进门。
但是她有眼力见,知道人家没完事儿呢,打算把手机还回去就跟雾子打车回府,轻声走到沙发旁。
靳译肯应该是没察觉有第三个人过来。
厅里没开灯,只有一盏走廊的顶灯,那些光稀稀落落地洒在这边,刚好一半落他肩身上,龙七把手机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看他。
看他即使坐着也显得高挺直的身板,看他串着车钥匙摇晃的指头,修长,分明,看他露在丝巾下面的一截耳垂,有点红。
她想恭喜周妲,使的小招数对他有点效果。
边打量,边离开。
但是“啪”地一下,几乎是她转身的刹那,靳译肯伸手,这人眼睛还被蒙着,手却稳稳拉住她的右手腕,吓了她一大跳,步子被拉回去,侧头看,他仍旧稳如泰山的模样。
手心贴着肌肤,温热感从手腕触电般传输到身体每一处毛孔,是把她当周妲了,她没出声,呼吸着。
他的一半身子在羸弱的光中。
握稳后,缓缓往下,手心从她的手腕移到掌心,龙七或是没出声,直到两手相贴,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牵上,力道刚刚好,沉沉的,要是换了周妲本妲承受这么一撩,可能得疯。
“你用不着放瓶子。”
而后,靳译肯开口。
龙七抬眼。
……
“你很有魅力。”他接着,徐徐地,以蒙着眼的状态,讲给她听。
<hr/>5
话很动听,但龙七把手抽出来。
没有说话,重新拿走茶几上的手机,离开会客厅的同时,周妲打完电话,从阳台的门进来,没看见她。
然后就回到一楼露台上,剩下的人稀稀落落的,彭子和舒萌也准备走了,问龙七找到靳译肯没有,她坐在桌边摇头,曲着膝盖,手里闲来没事地扯着鱿鱼丝,说:“你们放心走吧,不用管我和雾子,我已经叫上车了。”
雾子正靠在她的身边,喝太多酒,酒劲上来了,犯晕,闭着眼睛挨着她的肩膀睡。
“你可以吗?要不我让朋友送你。”
“我可以,你俩都还需要人送呢,别操心了。”
“那你们俩到家后记得给我回个消息喔。”
她点头。
……
等舒萌和彭子走后,雾子迷迷糊糊地问一句:“车到了吗……”
龙七说还没,海边接单比较少,然后侧头关心她:“难受吗?”
“还好……”
“难受就睡,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雾子的睫毛湿湿的,一股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意味,龙七再安慰一句:“别担心我,也别想李尔闻的事了,这么大人了他能照顾好自个的情绪,而且柏林送走他的,柏林会开导他。”
……
话讲到这儿,一楼店门口传来脚步声。
别头看,靳译肯和周妲总算是调完情下来了。
他插着兜,周妲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满脸的红晕就快飞到发根了,刚见时挺御姐一人,高跟短裙细腰,目前在个头拔高又凌厉帅气的人身边,眼神柔情,嘴角含笑,还因为一阵阵海风而抚了抚手臂,弱不禁风的样子。
也是蛮会的。
周妲要是知道靳译肯曾对她实施一次反撩,目前哪还会做出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估摸着今晚就能彻夜不归。
靳译肯扫一遍这儿留剩的人,看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你老公呢?”
“送朋友走了。”
龙七答,手指尖徐徐地撕着鱿鱼丝:“你一直都没发现自个的手机丢了吗?”
他随着她的视线看到桌面上的手机,没说什么,拿上,接着问:“你们如何回去?”
“叫上车了。”
“你家住哪里?”
……
顿了两秒,没立刻答,视线跟他身后的周妲对上那么一眼,周妲那是摆在面上的希望“闲人勿扰”,但仍对龙七笑笑,龙七回:“还有五分钟车就要到了。”
“跟我说你家住哪儿。”
他不着急走,低头滑开手机屏。
“……德闻路。”
“多少号?”
“298。”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像在输入导航目的地,他的衣领和脖颈被光照亮,三秒后,他说:“这么远,你朋友又醉了,深夜十一点,你敢拉着她打车?”
还没给她回的时间,脑袋朝向停车场的方向歪了歪:“把车取消,我送你们。”
龙七没有二次推脱。
周妲要是不作声的话她乐得坐这趟免费专车服务,何况还拖着一台半醉不醒的雾子,某些方面来说,靳译肯要是真落下她们带着周妲走了,龙七极大可能往司柏林那边告上一状。
还好他很上道。
她要陪雾子,周妲就理所当然坐在了副驾驶,可能是夜深了,人疲了,一路上他的话不多,周妲因为有外人在,发挥也就不多,看上去就像规规矩矩的朋友关系,三个女孩中又属周妲的家最近,所以她最先下车,随后是雾子,龙七把雾子送到小区楼上,靳译肯那会儿就在车里等着。
从楼里下来,离车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听到副驾驶车门咔一声解锁,不着痕迹地转移了龙七往后座去的脚步,她也就顺势开了副驾驶门,从容地坐进去,门咔一声关,本来就安宁的环境变得更加密闭与静谧,启车的同时,她说:“谢谢你。”
“应该的。”
“便利店那事儿。”
车头正在小区门口拐弯,靳译肯侧头看她一眼,她目不斜视地看前方:“我知道是你,认出来了。”
顿两秒,补充:“你的鞋很帅。”
车子驶上马路,四面车窗同时下降,夜风吹拂进来,与此同时,车内开了音乐,一首挺好听的英文歌,这个夜晚的氛围也开始变得柔和,他回答:“你很有眼光,那双已经停产了。”
妈的,买不到了。
龙七的食指抚了抚侧额:“走岩南路,会快一点。”
“走隧道更快。”
靳译肯秒回,但是龙七都还没反应过来是哪条路更快一点,他又好像推翻自个一样,在前头交叉口临时改道:“那就走岩南路。”
……
车子上了岩南路,车速平稳,夜风撩拨长发,她在车窗旁撑着肘,抵着额,音乐也跟着飘散在风中,融情融景,那一瞬间有种恍惚的错觉,也有一种舒适的困意,两者交融,形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甜感,她说:“有火吗?”
靳译肯从兜里拿出个火机给她。
同时,也把自个的烟盒递她:“你试试这支。”
龙七接,干脆在座上曲起了膝:“司柏林要知道的话会打死你。”
“他在陪李尔闻续摊。”
“他跟你说的?”
“你送你朋友上楼的时候,打过电话,那哥们失恋了,他正开导。”
“不算失恋,顶多单恋失败。”
他笑笑,没多问,这人笑起来的侧脸贼好看,龙七看着,问:“后来你打爆你弟弟的头了吗?”
靳译肯的手肘搭着车窗,又笑:“司柏林吓唬他的,我对我弟没得说。”
“我不信。”
“那你改天来我家看。”
“不过你弟观察力强,嘴也很甜,”她说,“我跟司柏林也就说了一句话,你弟中午走时就懂喊我嫂子。”
……
靳译肯没回话。
三秒后龙七才反应过来,立刻侧头讲:“不是,意思是司柏林也是他哥。”
“那今天就先留着他的头。”
“这算威胁或是表扬?”
“表扬。”
咔一记,打火,漫在唇边的烟气随风往后飘,散在同样后扬的长发里,此刻的马路上车流稀少,一路畅通无阻,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龙七听着音乐,舒展脖颈,闭着眼。
“什么时候开始的?”
靳译肯问。
龙七听得懂,没睁眼:“去年寒假前。”
窗外的手掸了掸烟灰。
“我考上年级第一的那天,正好也拍了第一次杂志封面,双喜临门,但盈则必亏,我就想再凑一台第一次,抽个烟,拉高一下亏值。”
“你还讲究盈亏平衡点。”
“我什么都信一点。”她说,“你呢?”
“失眠。”
“熬夜还抽烟,”她侧头,“平时都用什么保养品啊小伙子,皮肤这么好。”
“天生条件好。”
他还真认真答,认真得反而像在逗她,龙七笑:“那你都因为啥失眠?”
“做梦。”
“做梦还算失眠?”
“因为做的梦想不通。”他侧头,与她对上一眼,继续看前方,“你什么都信,那信不信平行世界。”
“你是说另一台维度,一群一模一样的人,因为不同选择导致不同的人生轨迹,那么一台平行宇宙吗。”
“跟你聊天不费劲。”
“那你跟谁聊天费劲?”
“也是你。”
“你什么意思?”
别头就瞪过去,靳译肯笑:“那个宇宙里的你。”
“这话的意思是你梦到我了咯。”
“你很聪明。”
烟在烧,她拨头发,系着桃木的红绳顺着手臂往下滑:“算是真的好了,那我都在你的梦里干什么?”
“我要说什么都干,你会不会打死我。”
“我不要命了吗目前打你。”
……
“那我跟司柏林结婚了没有?”问。
他没有答。
“太年轻,想太多是不是。”将烟头摁进车载烟灰缸里。
“梦里片段都很碎,没有他。”
她笑出声来,这个话题断断续续地进行,一路都把她哄得很开心,车子就这样到了龙信义家的小区,她临下车前,把烟和火机递回给他,车门刚开,顿两秒,五指拨了拨头发,她重新关门回过身,手撑上座椅,跟他突然挨得近,看他处变不惊的眼睛。
“你很迷人,但我也不赖,你讲话很有意思,但我有男朋友了,你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想泡我,但我,你兄弟的女朋友,没有单身之前,你想,都不能想。”
态度摊明,龙七笑一笑,眼睛晶亮,准备走,手腕被拉住,再次回身,头发划过空气,车顶的光穿过发丝间隙,眼睛仍旧对着眼睛,靳译肯这会儿的神色还跟上一秒时一样,没有因为这句话起什么情绪,也没有因为被直白戳穿而有退的意思,痞而懒,慢条斯理说:“你那么牛,就别怕着急走。”
好了,到此为止,这整个晚上藏在插科打诨下的那些调戏撩拨彻底露出水面,那些电光火石下的眼神交接,那些心猿意马的肢体摩擦,还有一些更隐蔽的,欲拒还迎的故意忽视,都在彼此摊牌后原形毕露,她说:“谁在怕你。”
紧接着是靳译肯挨近她,她坐挺一些,听他慢慢地撂话:“你要不说破的话,我会花一年时间慢慢泡你,但你既然非要说破……”
她看他。
……
……
“我就只好在一台月内泡到你。”
<hr/>BGM1:River--Bishop Briggs
是熟悉的BGM了,老歌新听。
或者也可以听Zayde Wolf的Born Ready
6
周六下午四五点的时光,龙信义还在因为昨儿个夜里没给他带海鲜大餐而说三道四,来了三个哥们,一边听他的唠叨一边埋在客厅的沙发里打手柄游戏,茶几上琳琅满目的垃圾零食和啤酒罐,龙七在阳台边的藤椅上坐着,宽T恤,扎马尾,盘膝,右腿垂着,膝上摆着一本数学作业册,戴着隔音耳机,笔徐徐地写,解题。
——我就只好在一台月内泡到你。
隔了龙信义的唠叨,隔不了脑子里的声音,她展了展脖颈,用耳机连手机,放音乐。
龙信义的那些哥们,打着打着游戏就朝她看,她解完题的间隙抬一眼,跟人对上,他们就装兮兮地移视线,只有龙信义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大喊:“哎我操,这球!”
写完数学,拨耳机,耳机挂脖子上,她往藤椅内躺:“龙信义。”
“干什么!”
“去冰箱拿根梦龙过来,白巧克力坚果的。”
“你没腿啊!”
“你没答案吧。”
龙信义对答案两字特敏感,别头,看见她膝盖上刚完成的数学题册,眼立刻发亮,瞬间识相,丢下手柄就往厨房去:“等着啊亲妹子,哥给你拿。”
她转着笔。
龙信义把冰激凌拿来后,毕恭毕敬帮她撕包装,双手供上,接着笑眯眯地像习题册伸手,她摁住:“你们复习到第几课了?”
“第几课来着?”他回头场外援助。
三个兄弟都木愣愣的,只有一台戴眼镜的,叫老八,回忆起来说:“导数,导数!”
“那还早,我的题你两周之后才会做到,到时再给你。”她咬一口梦龙,巧克力片嘎嘣响,“我只给你抄那一页。”
“噫!”龙信义龇牙咧嘴,“早给晚给不一样嘛!”
“不行,你全抄了,全没掌握,考不上大学我养你?”
“这都是题海,我掌握了,我就不想费那个时间去做。”
“再讲我这页都不给你抄。”
龙信义怂,大声地“啧”一记,悻悻然回身,龙七咬第二口雪糕,看着他回沙发,然后问:“你们北番,进度这么慢呢?”
“你得看他在什么班啊。”
胖子插话,满口谄媚与对龙信义的鄙视,遭龙信义踹一脚:“你不跟我一台班呢么,牛什么!”
“你们不是按文理分班的?”
“我们按成绩分班的。”
她看龙信义:“你在哪班?”
“全年级六个班,他在五班,也就比六班好那么三四十个名次。”胖子又说。
“你这么逊啊。”她嘲龙信义。
龙信义干脆两耳不闻了,盯着游戏屏幕,用力按手柄。
“诶你平时多给你哥补补课,这成绩,他那1班的女神瞅都不瞅他一眼。”
“你还有女神呐龙信义。”
“去去去去去!”他推胖子。
胖子越是被拱就越来劲,说:“他女神北番之光啊,你没听说过?”
“有我名声响亮吗?”
“就是,”戴眼镜的那个终于也参与进话题来,“人七七也是上誉绝响,上誉国际,名学府啊。”
“叫什么?”她问。
“白艾庭!”龙信义被调戏够了,再次加入话题,“名字都比你的好听!”
“好听,但没听说过。”
“要我说你真别想了,”戴眼镜的老八转头劝导龙信义,“人白艾庭就吊在靳译肯那颗树上,被吃得死死的,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你又不肯减肥,又不肯上进,每天就意淫她有意思么。”
咬到一颗嵌在冰雪糕里的坚果,脆脆的,香香的。
她抬眼:“谁?”
“白艾庭啊,黑白的白,艾灸的艾,庭院的庭。”
“我说那棵树。”
“靳译肯,”老八说,“我们学校塔尖上的名人,你认识吧?”
……
她咬雪糕。
“我该认识吗?”
“嘿嘿,你只要知道你哥在他面前是大逊咖,你哥正眼都不敢看他一眼。”胖子又笑嘻嘻地插进话题来。
“嘁,”龙信义瞪胖子,“你敢?你看过?人打个篮球,你只有躲在场外偷拍那些挤破脑袋想泡他的妞的份儿。”
胖子“啧”一声,但不反驳,仍旧笑嘻嘻的。
“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的第三个男生终于开口,朝她看一眼,又立刻收回,不太自然地看游戏屏,“说起篮球,明天不是周日么,我们学校和阳北校区的格莱有一场晋级赛,你们去看吗?”
顿了两秒,谦虚地补充道:“我,我是替补。”
“替补”这词儿明明没挨着篮球框,但砸在龙信义这三人里头,像是多光宗耀祖的词一样,瞬间炸开来,几个人纷纷“喔唷喔唷”地叫,吓了龙七一小跳,龙信义的声音混在里头:“混进靳译肯的球队了,够争气的兄弟。”
“也就是高……”
“高行啊,大前锋啊。”
然后男生又看向她,她回:“看我干吗,我连司柏林的球赛都不感兴趣。”
也都是听过司柏林响当当大名的人,龙信义对于他这个“妹夫”同样实打实的跪服,那男生接着就像蔫儿了一样,没再说话,她靠回藤椅,继续吃快化掉的雪糕。
脚尖碰着地面,慢慢地摇着藤椅。
膝盖上,习题册底下,手机里,开始查上一学年各区高中统考的排名,她的头发从肩头滑到手臂,眼睛盯着屏幕,从第一百名慢慢地往上滑,越往前,看到越多的眼熟名字,滑到第七名时,终于看到:白艾庭。
她舔一口雪糕。
继续往上。
第六:董西。
第五:卓清。
第四……
——龙七。
拇指一下子放轻松,再往上,看见前三名的司柏林和靳译肯,她收手机,心情好,侧头问:“明天几点?”
……
说是说去,但她仍给司柏林发了个信儿,挺故意的,说跟龙信义去北番看篮球赛,司柏林就回两字:去吧。
两分钟后又回一句:肯的球队。
以为这人总算有点危机意识了,谁知道他紧接着回她一份北番校篮球队的竞争对手——格莱高中校蓝球队的球员名单和技能详细表,七个字:告诉他,爷赏他的。
……
她就差回句脏话了。
然后约了雾子,雾子的头还因为上回喝酒而阵阵发晕,正好出来透气缓一缓,她俩是在篮球赛的上半场尾声去的,两人都穿得很清爽,穿过场子内纷乱的,激情昂扬呐喊着的学生群,她跟雾子聊着天,朝对面的看台走。
北番的篮球场是个很大的室内球场。
球场内打得正酣,1:2的比分,北番暂赢一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儿,龙信义和老八在看台给她留了两个位置,她和雾子并不高调地穿过边上的人群,慢条斯理地走上台阶。
上高台后,进入过道,开始急速显眼起来。
她的左手插着兜,右手提一开了环的可乐罐,长发零落披肩,高瘦,白得发光,眼神往台下淡淡瞥着,而后微微侧头,和同样高瘦模特风的雾子讲话,看台上的密集的学生都陆陆续续仰目望过来,打量,猜测,然后交头接耳,一些词从人群的这端飘到那端。
“上誉的龙七……”
“好美啊。”
“龙信义的妹妹……”
“上誉的龙七和雾子如何来了。”
“哇靠龙信义的妹妹居然这么美……”
“上誉龙七呀……”
渐渐地,就飘到了看台中央的女生那边,一看也是特显眼的那类人,原本全神贯注看着球赛,被闲言碎语吸引,朝这边看过来,其中有个气质特别好,白净漂亮的黑长直女生,龙七在位上坐下之前,和她遥遥对上一眼,那女生在观察她,但身上一股小小的倨傲感,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看球赛。
而她和雾子就这么成了看台中最金光闪闪的人,她叠着膝,食指骨节轻轻抵着下巴,雾子慢悠悠抚弄还在阵痛的头,两个享誉上誉国际高中,聪明过在座一大票人,美得出名的女孩子,就这么下凡在了北番高中篮球场的看台内。
她一眼就瞥见了场子内的穿着红色球服的靳译肯。
高得很,帅得很,额头绑着黑色的发带,手臂上也戴着黑色腕带,是惹眼的得分后卫,他的脖颈已出满汗,发带上的碎发尖也有点湿,边在场内穿行边在经过的队员耳边说话,脸被身前一人被挡住,就看见下巴,全场至少四分之三的女孩子都盯着球队中的一台他,好像借着公开赛,这种盯就更加明目张胆,兴奋,欢叫,青春四溢。
“你哥的朋友是哪个?”雾子问。
她侧头。
想两秒,回:“哦。”
“你如何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不是来看你哥朋友的吗。”
她的额头朝替补席撇了撇:“诺,左排第三。”
“……我还以为长得跟亨利卡维尔一样,能让你主动约我来看球。”
“好朋友,捧场咯。”
与此同时,场内进球,靳译肯的分,他跃高扣篮的那一秒,场内轰炸式起身尖叫,他下篮回身,与队员交流眼神,继续下一场攻击指导,动作行云如水又稳,难得才在空隙间往看台挪一眼,胸膛口微微起伏着,这时就看见了她。
龙七正用指尖戳破刚买的一盒莲雾的包装薄膜。
他仍走着,没有丝毫让人看出来的反应,从台下盯台上,视线直接,她从盒子内拿出一颗鲜红欲滴的莲雾,慢悠悠地咬一口,靳译肯收回视线看篮筐,五秒后,又撂过来一眼,微斜的下巴,汗往脖颈流。
拿她并没办法。
“那不是靳译肯吗,柏林的朋友。”雾子说。
“对。”
“也对,是北番的球队,莲雾好吃吗?”
“脆,甜。”
很多汁。
她懒洋洋地嚼,脸颊徐徐地动,靳译肯的凌厉球技每引起一阵尖叫,她就咬一口,在那阵短暂的换气休息中,靳译肯也就看过来一眼,两人的眼神穿过人群,穿过摩擦起电的空气,如水如火,胶着粘腻,像坏透的大贼与没有良心的骗子,同流合污,表里为奸。
过于频繁的注目,终于引来第二道焦灼的视线,来自看台中央,她懒得回头看。
靳译肯再三进球为北番拿分后,龙七觉得已经没必要把司柏林发来的资料给他,她开始不如刚开始般关注赛程,专心和雾子聊天。
雾子说她那朋友估计是上不了场了。
“真可惜。”
“但是球赛挺精彩。”
“李尔闻后来还有联系你吗?”
“……”雾子苦笑,“联系了,我再一次拒绝了。”
“他也是蛮痴情的。”
“我不也是。”
……
聊得正热,手机响,来了一条信息,龙梓仪发来的。
——在干吗?
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准备回,龙梓仪的信息仿佛等不及她的回应,直接来了第二条。
——Vincent和William的跆拳道课结束了,你帮我去接一下,我在公司开会,腾不开身。
叹气翻眼的间隙,又来第三条。
——四点的,目前可以出发了。
接着熟知她的脾性,怕她懒得动身,直接给她转账了一千块过来:带他俩吃你喜欢的大餐,伙食费。
原本还兴意索然,总算来了精神。
她对雾子说:“我得走了。”
“这么快,你不看了?”
“我妈找我做事,你走吗?”
“3比4,正精彩,我想看看最终比分。”
“行,那我先走了。”
雾子朝她挥挥手,她起身,五指拨着头发,朝台下瞥最后一眼,正逢中场休息,一声长哨中,靳译肯往休憩区去,众人忙着拭汗喝水,而他一边听教练和队员讲话,一边不疾不徐拿了手机,低头点着屏幕。
龙七的手机屏幕,微信页面内,同一时刻,收到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手指触碰屏幕,滑开,曾在舒萌的临时群里看到的全黑头像,就这么出目前列表里,她没再往下看,慢悠走着,系在腕间红绳上的桃木轻轻晃悠,靳译肯同样没往上看,全场喧嚣叫闹,他站在长条椅旁,众人之间,身板挺拔,插着兜,喝着水,注视着比分牌。
……
好友验证,信息内容:第一天。
<hr/>7
夏末傍晚四五点的阳光依旧晒得人后颈一层细汗,快餐店里的空调大力地打着,吸管插在可乐里,轻轻地捣,冰块在气泡里撞击,淅淅喀喀响。
她在沙发座上叠膝坐着,闲来没事地滑着手机屏。
对面俩小胖子津津有味地啃着儿童套餐,不满一百的账单压在餐盘底下,俩小孩戏多,边吃还边砸吧嘴,表情丰富,像垃圾食品广告代言人一样,一看平时龙梓仪就没少给他俩节食,吃个儿童套餐跟吃满汉全席似的,龙七看了半天,问:“好吃吗?”
俩异口同声说好吃。
“以后还想不想吃这种大餐?”
“想!”
“那回去如何跟妈妈说?”
“吃惹妹当捞!”
她啧一声,眼睛里凶凶的。
双胞胎里的哥哥高举起手,像课堂发言争取老师同意,龙七的下巴朝他一抬,他指着咬剩半边的汉堡夹层说:“吃了肉!蔬菜!面包!”
“来,”她点头,朝他勾勾手,“你记住。”
同样指向汉堡夹层:“你吃了香煎牛排,凯撒沙拉,黄油烤面包。”
再指鳕鱼堡和薯条:“土豆煲,和清蒸鳕鱼,花了好多钱,懂不懂。”
……
小肥孩点头。
她吸一口可乐,靠上椅背,继续刷手机。
突然之间,微信收到一条群消息,提醒横幅在屏幕上方一闪,她划开,看到舒萌把她,雾子和上回见过的姐妹团五人都拉进了一台新群里,群名:骚浪贱联盟。
……
她自觉不在这个行列,理直气壮退群,五秒后又被舒萌拉回来,来一条语音:别啊宝宝,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你了。
她打字:先把群名改了。
舒萌:好的啦。
于是,她吸一口可乐的功夫,群名便跳成:男人都爱我们。
……
没差。
再看群成员,名字和头像都对得上,可能是她泡到了司柏林的缘故,舒萌把她的昵称改成了“人生赢家.龙”,把自个则改成了“人生赢家.舒”。
微商气息满满的同时,被她的姐妹团刷屏:彭子你留着吧,我们不要。
彭子你留着吧,我们不要。
彭子你留着吧,我们不要。
彭子你留着吧,我们不要。
舒萌:……
而后,周妲往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个眼熟的女生,龙七认出是篮球赛时看到的中长直女生。
原来周妲也去看了篮球赛。
照片中的女生坐在看台位置,望着球赛,神情专注,挺好看的,相比起明艳的周妲,身上有一种文静乖巧的少女感。
但也能一眼看出,这女生和周妲,和舒萌都不是一台频道上的。
周妲紧接着AT舒萌:她跟我老公什么关系啊?
舒萌: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啊,白艾庭。
周妲:就她啊。
舒萌:如何了?
周妲发语音:不友善啊,我也就喊了几声靳译肯的名字,她跟她那群小姐妹议论我半天,一台个儿的瞪我呢,哎你上回不说她跟我老公只是朋友关系吗,这架势我以为她是正宫娘娘。
看来姑娘不好惹。
舒萌回:她就这样。
周妲又发语音:龙七你是不是也来过,如何一闪人不见了?
舒萌:七七你去了?
Cue了她,她回:我哥的朋友在球队里。
再回周妲:有事先走了,最后谁赢了?
周妲:还没完,但看比分北番赢定了。
雾子发声:你还在吗?我也在。
周妲:真的啊,A区四排左数第三座,来找我,除了萌萌,我们都在。
周妲接着cue舒萌:宝宝,把我老公的微信号推荐给我。
舒萌:天呐,你上回没加成功?
周妲:上回不省事。
舒萌:那你这次问他本人啊。
“不省事”这词一出来,龙七就知道她指的是上回靳译肯送三个女生同车回家,周妲因为家离最近,最先下车,一路上都没找着机会向靳译肯要一台私人联系方式。
她撤出聊天框,滑到通讯录的最新好友页面,靳译肯发来的好友验证仍旧在列表里头躺着。
——第一天。
眼睛被屏幕光映照,拇指在屏幕前停顿,看着页面里头寥寥无几的个人信息,她的手肘抵桌面,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懒洋洋地握起可乐杯,在半空摇晃,听里头冰块响。
发呆。
……
那时候没有注意到快餐店的门叮铃一声响,有个人进来,正径直朝她的方向走。
吸一口可乐,手指挪到左上角,准备撤出页面的时候,
那人刚好经过她的身后,手里的手机就这么“咻”一下被抽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龙七立刻仰头,就看见明晃晃的一台靳译肯来到她边上,把她的手机拿着,头低着,兜儿插着,一副急匆匆赶来,风尘仆仆的模样,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两下,咔一声放回桌面,手机上的好友验证被他手动通过,与此同时抽旁边的椅子,坐,稳稳当当撂话:“莲雾好吃吗?”
他的胸口轻微起伏,但压着,很细微,穿着也从篮球服换成白T与束脚工装裤,桌下的膝盖与她的膝盖相距3cm,快要挨上,龙七的脸上没多少表情,就这么看他,直视他的眼睛,两秒后,平静问:“你不还在打球吗?”
群消息叮一声响。
周妲的消息适时地过来,回舒萌:他走了,下半场开场没多久就退了,退之前还连进两球把局面给稳了,帅爆了。
靳译肯的眼睛分分钟盯在她这儿。
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机锁屏,慢悠悠喝可乐:“你如何找到我的?”
“你哥口风很松。”
“我哥知道司柏林是我男朋友。”
“有联系?”他回。
“你的一台月,就打算对我死缠烂打吗?”
他摇头:“我接我弟,四点半拳击课下课。”
“那你弟呢?”
“后面。”
往回看,没看到任何像他弟弟的人,再回头时,靳译肯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双胞胎那儿,话头则向着她:“吃过饭了?”
“不然我目前吃的是指什么?”边回,边看对面双胞胎,“礼貌呢?”
“哥哥好。”
俩小胖子张嘴叫唤,眼睛咕溜溜望着人,听话得很。
靳译肯笑一记,挺受用,他低头,在自个儿的手机上划了几下,随后将手机转方向,摆到双胞胎面前:“想不想吃这个?”
“你给他们看什么?他们正吃……”
话音还没落完,就被双胞胎兴高采烈的回答埋没,两小孩儿一看手机,眼睛唰地亮,大叫:“大螃蟹!吃!吃这个大螃蟹!”
“走。”
这人调性跟懒到死的司柏林还真是两个极端,雷厉风行,效率奇高,放完饵说走就走,俩小孩已经完全他家孩子了,不经她同意,跟着起身的他就跑,她侧头:“吃过了!”
“我和我弟还没吃。”
这个时候,快餐店门口,他口中所说的弟才姗姗来迟赶上,穿着运动服,背个包,包上挂着拳击手套,孩子刚跑完一轮,呼哧带喘的,靳译肯也算没瞎说,还真是来接他弟的,而靳少暠好不容易找着地方推门而入,他哥就顺着他开的门往外走,身后跟俩小跟班,一眼没往他身上落,靳少暠被弃原地,楞半晌,看向龙七:“姐……嫂子,我哥干嘛去?”
“拐卖小孩!”
她收拾完双胞胎的两个书包,提上自个儿的包,冒着一身火气朝外走,丢这么四个字。
……
靳译肯带双胞胎吃的,是口碑很好的一家泰国菜。
螃蟹,是六百多一盘的咖喱蟹,其他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下手阔绰,还真被双胞胎蹭了一顿真正的大餐,俩孩子吃得油光满面,对比之下,靳少暠虽然也吃得津津有味,但是不出声,仪态在线,龙七觉得这孩子餐桌礼仪特别好。
而靳译肯看上去并不饿。
点了一大桌的是他,目前一筷未动,坐在对面安静看着她的也是他,倚着沙发,搁着二郎腿,帅得过分惹眼,隔壁桌的情侣时不时看过来,龙七的手肘搁在桌沿,用勺子搅着泰式奶茶里的冰块,在餐厅幽暗的灯光下,也对着他的视线,一点儿不躲,一点儿不怯。
冰块在杯子中浮动。
喀喀响。
舒萌的群一直没有消停。
静了音的手机,屏幕因为消息提醒三番五次地亮,直到靳译肯也看不过去,朝她的手机斜了斜头:“不理?”
“不太好吧。”她慢慢地回。
“哪里不好?”
“万一是我男朋友呢。”
“我觉得不是。”
“万一是呢,毕竟十分钟前就挂了他的电话,就烦着要如何交代,难道坦白说,在跟他的好兄弟吃晚饭?”
靳译肯笑了笑,说:“哦。”
而后,兴意盎然地看着她的眼睛,再说:“你的男朋友跟我知道的那个,好像不是同一台。”
轻轻搅着冰块的勺子一顿,龙七抬眼。
“我知道的那个,昨天就因为要吃一份正宗的文昌鸡连夜飞海南去了,这会儿才吃饱喝足准备打道回府,一小时前刚上的飞机,他是如何做到在飞机上打你电话的?”
……
司柏林,居然,一声不吭飞海南,半个字没向她交代。
这话一听完,没质疑,没追问,因为他妈的还真是姓司的能干出来的事儿,火当下就冲上了脑门,但是没作声,也没表现出来,心口沉沉的一起伏,靳少暠切虾饼时,朝她瞄一眼,靳译肯就更看得明目张胆,说:“有些人没人管,还好我很有空。”
“你对司柏林的每一任女朋友都这么过度关心吗?”
靳译肯很聪明。
他听出这话里的打探之意了,撬墙角归撬墙角,这方面仍是说:“你是头一台。”
“他的?”
“他的,和我的。”
“司柏林在我之前没有过?”
“你不跟他一台学校么。”
“那谁知道,他的交友圈可不止上誉国际。”
“那我告诉你,没有,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跟我在一起。”
她笑一记:“所以就很矛盾,你跟他关系那么好,如何敢对我下手。”
“因为你对他无关紧要。”
……
话落在耳边,冬阴功汤的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龙七盯他,他的表情不变:“很残忍,但是事实,你龙七要是被欺负,司柏林帮你报仇雪恨可以眼都不眨,要多快有多快要多狠有多狠,但他不会花一秒时间在安慰你,哄你,陪伴你上,我这样讲,你懂不懂。”
……
“说这种话,能看得出你这个人非常坏。”
“我是挺坏,你也不赖。”他用她那天说的话,无缝接上,“司柏林知道你今天来看我的球赛吗?”
“他知道。”
“那他又知不知道,他女朋友看完他好兄弟的球赛,”他慢悠悠说,“把这玩意儿落在他好兄弟的休息座上。”
靳译肯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撂,局势就明了,龙七脸上的愠色也缓慢地,自如地,懒洋洋地收了。
手指垂着,勺子继续慢条斯理地捣着奶茶里的冰块儿,一台小时前离开球馆时借口看望龙信义的朋友,而故意留在休憩区靳译肯席位上,她随身戴的那串红绳桃木,目前就明晃晃地搁在桌子中央,暧昧昭然若揭,靳译肯桌下的膝盖已经碰着她的腿,她说:“你也很廉价,放点饵,就能这么快追过来。”
“我有多贵,舒萌那群小姐妹知道,但是我有多廉价,确实只有你一台人有话语权。”
……
就这么坦坦荡荡承认,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他稳稳地看着她,一点不害臊。
旁边,靳少暠看了他哥一眼,继续无声喝汤。
“那打个赌啊,你说你一台月内泡到我,”她往后靠,手肘搁在扶手边上,叠起腿,“万一没有,你就得做一件事,把龙信义从你们学校的五班弄到一班,不管给他请辅导老师也好,拿鞭子抽着他念书也好,必须得让他的成绩够得上一台一本,说直白点也就是你,靳译肯,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把我那烂表哥龙信义的人生给包办了,免得他在往后的漫漫人生路上动不动拖我后腿,赌不赌?”
“我答应你,但要是有呢?”
靳译肯挺爽快。
“要是有,我就从上誉国际转到北番,教你们北番学生做人。”
他听着,越来越觉得带劲似的,笑了笑:“我再追加一台。”
“你追。”
“我打赌你目前连初吻都还在。”
话落,龙七看他,心口起伏,他也沉着地对着她风雨欲来的目光,说:“但下周内就会没有。”
<hr/>8
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心如擂鼓。
当天晚上八点,话还在耳边绕,龙信义在打游戏,嘈杂音一阵阵来,他一边打,嘴里一边嚼着她打包回来的咖喱蟹,她在阳台的藤椅上坐着,戴耳机看书,空时瞅一眼,瞅到咖喱蟹快被龙信义吃空了,才把笔朝茶几上一掷,吓了他一跳,蟹脚往桌下掉。
“给舅妈留点,不全是给你吃的。”
“我妈晚班回来蟹都冷了,再说她也不喜欢吃重口的东西,别浪费了。”
他捡起来,继续嚼。
她翻一眼。
龙信义嚼半天,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来一句:“要不你没事多来我们学校转转。我们那儿好吃的多。”
“给你长脸是吧。”
“哎我说,”龙信义把游戏手柄一放,“你说话能不能别带刺儿,这不正经跟你聊着。”
“不可能。”
噎得他半天没憋出话,过好久,转换路数笑嘻嘻地问:“你最近如何很空啊,没人约啊?是不是跟你那男朋友凉了。”
“我看你也挺空,作业少了吧,那以后别往我这儿抄题了。”
“靠!别啊!”
……
吵吵闹闹,那天也就过了,但龙信义的话就是一句铺垫,她没去他学校,他就反过来把他学校的人带来了,跟平时那帮摊沙发打游戏的宅佬不同,都是些平时没见跟他一块儿玩过的,个头都挺高,乐意带着龙信义在小区附近的球场打球,回来后一帮人又挤进龙信义家打游戏,一边打,眼睛就一边往走来走去的龙七那头瞄,她去倒个水有人看,她在藤椅上写作业有人看,她开冰箱,扎头发,拆巧克力豆,都有人看,这样的日子不下两天她就知道是如何回事了,没发作,继续吃吃喝喝该干嘛干嘛,只跟舒萌说了一嘴。
舒萌这个大嘴巴,果然不负她望,一天内就把这事儿人传人,传到司柏林那边去了,司柏林当时只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你哥挺有意思。”
就没了。
她没兴师问罪他去海南不报备的事儿。
他不说她就不问。
她不说他也不问。
而靳译肯这个人更有意思。
微信是加上了,但从验证通过后没给她发过一台字的消息,热烈的摊牌过后又像个没事人,酒照喝,球照打,偏偏司柏林的活动十个有八个与他有关,舒萌的群里每天聊得也是他,所有的信息源都与他有关,知道他又进了几个球,喝倒了几个人,被几个妞要过手机号码,家里的阿拉斯加又把司柏林家的布偶猫追得几天没回来。
俩混蛋都过得一台赛一台快活潇洒。
周四晚上,舒萌来了一趟她家,说给她捎样东西。
龙七也才洗完澡,在阳台晾完衣服,把晾衣架升到最高,回客厅时再把拉门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越过一屋子打游戏的臭男生,其中坐龙信义边上磕着瓜子的一人朝她吹了记口哨,她这小脾气,停了步,别了头,给了这四天以来第一台投向这群臭男生的懒淡目光,像瞅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瞅得那吹口哨的男生也后知后觉耳根红,她才收视线,摇着头朝玄关走,开门。
“宝宝!”
舒萌上来就嗓音清亮,扑来一台热情的拥抱,而后越过她,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这座从小到大没见过的九十平的房,龙七问:“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廖寺彭九点来接我。”
龙七用脚关门,舒萌换鞋,换完就看见客厅一堆男生,而龙信义朝着正宗白富美气质的舒萌盯直了眼,龙七环着臂在前头走:“你给我稍什么东西啊?”
“哦,就……”
“进我房间说。”她打断,边走着,边再次看了男生堆一眼。
……
“又好笑又浮夸,你哥也太能来事儿了。”进了房,门一关,舒萌就马不停蹄地评价,完事又用小指朝外头一指,“但是有几个长得过得去。”
“都很怂,没什么意思。”
“如何怂?”
“不敢打头阵讲话,只有打头阵吹口哨的。”
“吹口哨的也太low了。”
“还有个加了我的校园网账号,让我猜他是谁。”
舒萌大笑:“好过时的聊天方式,别自个儿还觉得挺有情趣。”
而后又问:“我们家地主爷没管这事?”
地主爷指的是司柏林。
“他没放眼里。”
龙七给开了两罐碳酸饮料,一罐给舒萌,一罐给自个儿,舒萌在她卧房的沙发边叠膝坐,把手头的大纸袋子往跟前一递:“诺,送你的,我给挑的。”
“什么?”
“鞋。”
“送我鞋干嘛?我自个能买。”她接纸袋,往沙发的另一头屈膝坐。
“这鞋你可买不到,停产了,收藏款,我一看就像你喜欢的,赶紧抢来。”
“抢?”
“靳译肯输了廖寺彭一场球,彭子可得意,靳译肯不想请客,就让我去他家挑东西,看中什么拿什么,周妲她们都有,雾子都有。”
拆着纸袋的手稍稍顿了一下。
“雾子拿了张他小时候和柏林的合照,周妲拿了件他的T恤,我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他那儿什么最好,这双鞋是他前天找我们圈一收藏家朋友打了一晚上牌刚弄到手的,这便宜我必须得占。”
把鞋盒从纸袋中抽出,看见上面眼熟的LOGO,心里就大概有底了,龙七没露表情,看一眼舒萌:“你这么喜欢自个留着啊,为啥给我?”
“不对我的码数,这鞋37,我36。”
而后靠近龙七一点儿:“这双男款的靳译肯自个也有一双,我要是硬穿,不就情侣款了,你想想廖寺彭那小心眼子。”
“那你如何不想想司柏林的小心眼子。”
“关键就是司柏林也有一双啊,你要情侣款也跟司柏林情侣去了。”
龙七笑。
“那人家打了一晚上牌得的,这么轻易就给你?”
“也是,我想来想去,那白艾庭平时也不往这风格上走,靳译肯弄这鞋干嘛,而且看他也没舍不得,二话不说就给我了,不光我费解,周妲也费解,不过目前周妲一门心思在雾子身上。”
“雾子?”
“雾子拿了靳译肯小时候的照片啊,周妲觉得有威胁。”
但其实雾子冲的是相片里的司柏林,龙七知道,没说,依旧笑笑,半晌说:“提个问题,如果你们追的一台男生半路被别人截胡了,你们会如何办?”
“不如何办,各凭本事愿赌服输咯。”
“那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你也在喜欢的人,如何办?”
舒萌瞬间提神了一样,盯龙七:“如何宝宝,你对廖寺彭有意思?你可别,我打不过也舍不得打你啊。”
把龙七给笑得,说放心吧跟彭子无关,舒萌才说:“埋着的喜欢和说出来的喜欢是两种性质,你喜欢的人喜欢谁,也决定了性质,反正我是受不了廖寺彭的心不放在我身上,要那样,我连选择都不要他做,要多远走多远,毕竟我多得是人追,至于好朋友嘛,说实话我觉得朋友比男人重要,你别看我跟周妲她们天天聊男人,其实这性质就跟聊包聊衣服一样,就是个消遣,她们几个看上同一台男人的状况多了去了,要不如何臭味相投成了朋友。”
“但看上和喜欢上是两回事吧。”
“是两回事吗?”
龙七点头。
“你如何突然问这些?”
“听你讲话有意思,出点假设题给你做呗。”
掀开鞋盒,拨开薄纸,看到里头那双意料之中的鞋,龙七这么说。
“喜欢吗?”舒萌干脆也断了话题,问。
“喜欢。”
而后又围绕着近来圈内的八卦聊了半天,到点,舒萌收拾收拾准备走,临走又想起个事儿,换了鞋,把着门,回头讲:“周六你来吗?”
“周六什么活动?又打球?”
“不是,还没人跟你说吗?靳译肯家那只傻狗汉斯生日。”
“……难不成他家狗还办生日会?”
“周妲养了只雪纳瑞,我另外几个宝宝都养狗,我说必须给汉斯办个联谊会,你懂的。”
龙七懂了。
“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不怕司柏林被我们截胡啊,周妲的朋友也是虎视眈眈呢。”
“能截走的我也就不留了,你说的嘛,各凭本事。”
“可我希望你来呢。”
“到时再说。”她抬起手腕,挥了挥手指,对着舒萌道别。
……
舒萌走后不久,离舅妈下班到家还有一刻钟,龙信义终于嬉嬉笑笑地“催”着那帮子男生走,龙七那会儿正在客厅的餐桌边吃西瓜,切成薄片的西瓜躺在白瓷盘里,她捏着一片,曲着膝,吹着风扇,洗完未干的头发垂在椅背后头,发梢滴水,随着风向徐徐地晃动,手腕搁在膝盖上,刷手机,边刷边吃西瓜,轻轻地咬,慢慢地嚼,人陆陆续续经过她的桌子,换鞋出门的时候,她一眼都没搭,直到周身的光被挡,影响到她看手机,才抬头,一男生站在她跟前,面色不太自然,挺局促的。
他说:“那个,刚才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不太懂事。”
指吹口哨那个。
然后说:“我听你哥说你学习很好,能加你个微信号吗,平时有什么题可以交流交流。”
喉口咽了咽,红到了耳根。
她看着。
看三秒,笑。
堵在玄関口拖拖拉拉不肯走的男生们望过来一眼,她继续看自个儿的手机:“别了吧,我根本不爱学习,你要直说交个朋友,我还给你加点实诚分,你说交流学习,算了。”
“噢那,”男生很快改口,“那交个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
一堆男生哄笑。
她也笑:“你能让你朋友先走吗?”
这男生似乎觉得有戏,回头大力地挥手,这帮驻在门口的男生才推搡挤弄着出门,还传来“喔”的高叫声,门一关上,客厅贼安静,男生满脸喜,准备掏手机,龙七说:“别往我这儿花时间了。”
男生一怔。
“我一不爱聊天,二有男朋友,三不喜欢被一堆人盯着要账号,不给你会让你丢面子,给你就委屈我,而四,”她看男生,“我从来都只跟最厉害的人交往。”
回绝得干干净净。
男生走后,她终于得空继续看手机,舒萌送过来的鞋在桌上摆着,耳机里放着Stwo
的《Haunted》,音律中的鼓点每在脑中震一次,心就小跳一下,意识到的时候,面不改色摘了耳机,手机上继续编辑消息,给雾子发。
——周六舒萌那边的活动你去不去?
咬一小口西瓜,盯着屏幕,慢慢嚼。
叮一声,雾子来了回复。
——听说了,没确定。
她的拇指动着,再打字。
——我会去,而且我有个想法,需要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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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天午后,又是一场欲下不下的雷雨,空气闷热。
但司柏林今儿个心情好,主动到龙信义小区接了她,两人在外头吃了一顿饭才去的公馆,是看准了今晚又有一场大酒要喝,所以先往胃里垫垫肚子,好让酒精发散地慢一些,他这回要喝趴的对象是彭子,上回和靳译肯组队输球搞得他这万年赢家十分不爽,他为这场酒已经养足了三天的身子。
男人在这方面的好胜心还真是,幼稚。
“你如何就不知道有的人有种输反而是赢。”
下了车,龙七随口一讲。
司柏林看她一眼,她也看他,两人在车库走着,但他没当回事,不搭腔,龙七也没再说。
傍晚五点,蝉声弱鸣,蜻蜓低飞。
靳译肯家就在司柏林家隔壁,庭院的门开着,刚进就看见两只雪纳瑞怼着一只大秋田追,周妲和舒萌她们都在了,还有一些圈子里的男男女女带着各自养的狗,都跟司柏林熟,一进门都向他殷勤打招呼,两人在或熟或不熟的人脸中穿行而过,音乐泳池美酒,氛围特别闹腾,她先在客厅碰见雾子,后又在泳池边碰见舒萌,小姐妹几个,穿得颇有白色派对的主题感,明艳亮丽,五五六六的,正围着一只坐在地上呵气的阿拉斯加,这狗脑袋上戴着生日帽,脖子上系着领结,一边被众人薅着毛夸着可爱,一边任由摆弄拍着照片,还乐在其中,嘴巴咧得开开心心。
又贱又乖。
靳译肯在泳池另一头的藤椅上坐着。
任这边热闹,他在那边低着头,手肘抵着膝盖,一门心思地看手机,直到司柏林经过他身边的甜点桌,拿酒拿盘,顺便用冰镇的啤酒杯底碰一下他的后脖颈,他才有了反应抬头,而司柏林招惹完人就自顾自地走,往下一台祸害对象彭子那儿去,靳译肯回头拿酒,与此同时,看见龙七。
她在舒萌旁边,环着臂,长发披肩,闷热的空气里,从雾子手里接过一杯冰饮,用杯身贴上侧脸,也懒,两人的视线短促碰上一秒,她就别头听雾子讲话。
而他没有。
他喝酒,视线一秒不离,连带着之前目不转睛的手机都搁到一边,这种明目张胆的凝视,亏得舒萌周妲的注意力都在那条叫“汉斯”的阿拉斯加身上才没有被发现,她正朝司柏林的方向看,彭子那堆男生周边也有女孩,都是朋友,没介绍给她认识过,但和司柏林都熟,陆续向他搭腔,他接腔时的态度就跟对待舒萌一样,总是比龙七熟一分。
郁燥。
看得出神时,靳译肯突然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响指。
汉斯倏地站起身来。
围绕着的女孩子往旁散几步,把龙七的注意力扯回来,靳译肯仍看着她,两人视线再次对上后,他才看汉斯,脑袋朝着泳池的方向一斜,垂在两膝间的手又打一记响指,汉斯就像收到某种默契的指令,撒腿就冲,噗地往泳池里头载!水花澎一声四散,边上的人都遭殃,舒萌离最近,手臂整一大片都湿掉,大叫着指靳译肯,想骂,但被小姐妹们哄着,飚不出脏话来,汉斯就这么在水池里撒欢游泳,泳池边的几个都被阿拉斯加游泳的样子逗笑,拿手机拍照,龙七长久以来蒙着一层雾的情绪,也总算被这一记水花击破。
笑了笑。
……
接下来的一小时,两人没有正面接触。
她被舒萌养的马尔济斯吸引住了,逗着玩儿,时不时听舒萌的朋友聊八卦。六点整,专门给汉斯做的宠物蛋糕送过来了,泳池里的,客厅的,阳台的人,都聚集到一楼泳池边的露台上,女孩们把蛋糕摆上甜点桌,煞有其事地把汉斯拉到中间来,吹蜡烛之前先拍了三四十张的单人pose照和集体照,精力旺盛得不得了,而靳译肯这不干正事的主人就在挨不着镜头的边上坐着,悠悠哉哉,像看场滑稽戏,似笑非笑。
也总在得空的时候,朝她看一两眼,闷热的气温,灰蒙的天,一两声滚雷。
折腾了好久,吹了蜡烛,舒萌又想出个招,撺掇着各人下个月抽时间野营去,舒萌在帮姐妹追人上真是孜孜不倦,使的招也是循序渐进,头一面介绍认识,第二面带进家里,第三面直接创造夜宿机会,龙七这会儿向雾子看一眼,刚好雾子也被舒萌拉着问:“你和七七都有空吧,都得来啊。”
“我可以,”雾子顿了顿,有深意地讲,“龙七就不一定啊。”
是刚好卡在司柏林来的点,他那边的酒喝完了,到这儿拿酒来,肩膀跟龙七的相碰,正低头往桌上挑,舒萌问:“七七为啥不一定?”
雾子引话完毕。
龙七说:“我要去日本留学了。”
……
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个回答。
原本欢欢乐乐的氛围,突然不着痕迹地收了一点,司柏林本来要走,才跟她擦肩而过,步子一停,舒萌的眼睛也下意识往他那边瞟,马上看回来:“啊?留学?”
“嗯,下个月会去趟日本看看住处,高考完,就要去了。”
靳译肯也听着。
仍旧坐在桌子的边上,抬着二郎腿,低着头,手指在汉斯的下巴处挑弄着,没往这儿看。
“这样啊,”舒萌跟她隔着三四个人,探身子,“那你毕业了就不能跟我一块儿玩了,我找你还得飞去日本。”
舒萌是真的很懂,说这些时,话音有轻有重,时不时瞟司柏林。
司柏林回了身子。
雾子一言不发地呼吸着,龙七也呼吸,司柏林高她一台头,插着兜,提着酒瓶,挨得很近很近,肩膀和他的胸膛碰着,他就这么听着这个和众人同时期知道的消息,阴沉沉地看她三秒,情绪变化明显到连舒萌都没继续讲话,而后,他放酒瓶,转而换了另一罐冰啤,做得好像原本就因为换酒而耽搁一样,额头一斜:“你们继续。”
走了,回彭子的圈子去了。
折身而过的那一刻,龙七的心口缓慢地起伏,雾子的手在她的后腰拍了拍,她朝舒萌继续说:“反正你爱旅游嘛,以后就多考虑日本咯。”
说完,往自个儿的杯子里加冰块加酒,喝一整口,放杯后抬手背拭了拭嘴,靳译肯朝她看一眼,舒萌紧接着转移众人注意力,大声讲:“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有空吗?”
龙七退出人群,朝彭子的方向去,雾子拉她手:“要不我先找他聊聊。”
“不,我去跟他聊清楚。”
“那你好好讲话,冷静点七七。”
跟雾子脱了手,绕过半个泳池,径直走到司柏林边上,彭子他们回头,她说一句:“你过来,聊聊。”
……
靳译肯家的前院这会儿没人,就和司柏林在这儿聊的,她说是不是她去日本的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打了根烟,回:“你的选择,你自个开心就好。”
“那以后做什么事都这样,事先都不用问你意见,就像你突然去海南也不用跟我打招呼。”
“我去海南的事你如何知道?”
他冷不丁地问。
“就是会有人告诉我啊。”
“算了。”
他一副不追究的样子,她的火气就更大,但气到一台程度就发不出脾气来了,笑得挺淡:“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去了日本之后的事?”
“有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
司柏林给这个答案。
龙七看他。
缓慢地点头:“就这样?”
“我又不会影响别人的决定,你要觉得这是好的,你就去做。”
“那我不喜欢异地恋,不如就分了吧。”
紧接着这句话,龙七盯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
司柏林指间的烟掸了一下,看着她。
夜风吹,零星的雨丝在两人之间飘,他的视线先退下来,眯着眼侧头:“你要想这样也行。”
而后他就打算走了,留一句:“这事我不会说,你想什么时候讲随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也可以不让舒萌她们过问,你要有事仍可以找我。”
就好像跟朋友的一次简单道别,龙七那会儿彻彻底底地丢盔卸甲,是没想到人生第一回分手来得这么轻松这么迅速,一点留恋都没有,一丝黏缠都不剩,闷雷滚在云层中酝了一台小时,这会儿终于酿出一道闪电,远在天际裂声响,她看着司柏林走,脑内轰地一声炸,在前院冷静了十分钟也压不住情绪,那种说不清是伤心或是不甘的情绪,愤而转身进屋。
雾子很关心她,多多少少知道以她的性格会跟司柏林聊出什么结果来,但也知道这会儿话不能多说,在她进屋后一路跟着她,她的情绪没挂脸,但偏偏眼睛涩,说要喝酒,雾子就帮她拿杯子倒酒,说要冰块,雾子就帮她加冰块。
她在露台的甜品桌旁连喝四杯,舒萌知道自个儿一靠近,别人的注意力就会过来,引得过分关注把事情闹大,就只拉着雾子打听了几句,雾子摇头。
又一声雷。
靳译肯八风不动地在桌边坐着,看她。
舒萌觉得他跟司柏林要好,也蹲身在他的椅子边说悄悄话,估摸着让他去劝司柏林,他没有回应。
喝完第五杯,酒精上头,她终于朝他正经看一眼,对视足足四秒:“洗手间在哪儿?”
“一楼有人,二楼可以用。”
他徐徐地回。
她回身的同时,他也起身:“你不熟,我带你去。”
雾子仍被舒萌拉着讲话,周妲她们没有跟,她目不斜视地往客厅的扶梯走,靳译肯说是说带她,从始至终都只走在她身后,从热闹的一楼客厅到渐渐没有人声的二楼,亦步亦趋。
上了二楼她朝左走,他直接拉着她手臂朝右,步子乱了几步,一下子从她主导的局面变成由他掌控,又从拉着的手腕变成扣上的十指,走得很快,而后几乎是在进入一处主卧的同时被他扣住后颈,门砰地一声用脚踹上,嘴唇一贴,辗转着使力,她的头发从肩膀滑到身后,吻就接上了,混着她的酒气,很热很激烈,紧接着腰部撞桌子,他一手撑住桌,手臂稳稳地搂她腰,迅速进入没得商量的深吻状态,中间推着他离开了几秒,揪着他的衣领要他记得这是胜之不武,他迅速回:“我清楚目前干的是占你便宜的勾当。”
响雷,大雨将至,他的额头抵得更紧,明明白白说给她听:“但是你目前需要这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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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
所以那一次,靳译肯就在他的房间里,背着司柏林,背着楼下整个派对数十人,占了龙七整整一刻钟的便宜。
也没什么亏不亏的,就是一场快速冲淡情绪的自救,雨在下,空调没开,燥与热逼得人后颈出一层薄汗,空气稀薄,第一次和一台男生这么不顾矜持地“鬼混”,道德感混杂着某种释放了本性的快意,但靳译肯也有谱,纵使亲得耳根通红,也没解她一台纽扣,卧房昏暗,游泳池的水光在两人的身上游走,派对笑闹声仍在响,她在司柏林他最好兄弟的房间,送出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走时抽了张纸,捏住他的脸,认认真真擦他嘴角粘着的口红,那时她的嘴唇也还没恢复血色,边擦,边呼吸,睫毛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一抬,与他对上一眼,靳译肯就说要不是看她喝了酒,此时此刻此地就能把她给办了。
她不怂。
仍近距离对着他的眼,说一句:“得了吧。”
“让你亲不代表做你的妞,充其量就是借你消愁,我虽然不算个矜持的人,但也没那么好上,刚那一刻钟是很爽,但出了这个门就别再跟我提起,我仍旧跟你不熟。”
放手,纸巾轻飘飘地往下,正好落入收纳桶,靳译肯的反应也就是笑了一笑,挺有深意,这幅没良心的样子帅得不成样子,但龙七依然走了。
门一开,就正好碰上走楼梯的雾子和周妲,雾子可能是以为她在洗手间吐,上来瞧瞧,而周妲借着看她的名义来找靳译肯,眼睛在她身上放一秒,马上往后头的主卧里飘,龙七拨了下头发,折过周妲,环着手臂跟着雾子下楼,状态好得跟个无事人,刚失恋的情绪痕迹一点不剩,雾子从小包里掏口红:“下回别一下子喝这么多,吐起来难不难受?补补口红,都掉了。”
……
那天晚上她早于所有人离开,第二天有关她和司柏林分手的八卦就在认识的人之间传了,周三时,手机开始收到一些来自其他人的试探信息,周五,她开始和司柏林的圈子保持距离,李尔闻喊她看球她不去,舒萌叫她吃饭她不去,连着之前和司柏林交往时互加的一些朋友都陆续删了不少,只留下最热络的几个。
两周后,她和司柏林的圈子彻底疏远,随之而来的负效应是社交活动骤减,在家接受龙信义的“躺平任嘲”,龙信义坚决相信是司柏林甩了她,理由是她这臭脾气配着她那漂亮脸蛋,没处之前是新鲜刺激,处久了是泼,没个人受得了,她说麻溜滚,她的泼只特供给龙信义一人,在外她依然是聪明温柔盘靓条顺女神人设,追的人排长队呢,条件优着呢,龙信义这种等级的肥宅可望不可及那种。
“你报名字,追你那大长龙里,但凡有一台牛过司柏林,我立马给你下跪。”龙信义举着一包栗子,在板凳上耀武扬威。
而她正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涂着脚上的甲油,迎着风扇吹着半湿半干的头发,懒得搭理人。
周五晚上七点的光景,空调咝咝地吹着气,天气预报显示今儿仍是30度的高温天,阳台外头滚雷阵阵,夜风仍是暖的,只听到几声轰隆响,又被风扇声和电视机声覆盖,这个夏天的尾巴像是浸在了雷雨天气里,湿得手心都能捏出水来。
半晌,龙信义又说:“你待会儿不出门吧。”
涂着甲油的手一停。
她瞥眼过去:“你又叫人来了?”
龙信义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磕着栗子,一副挂脸上的“假装不心虚”,回:“就,来几个朋友呗,这不外头又得下雨了吗,他们在附近打球,过来躲阵雨打打游戏就走。”
“那我出不出门有你什么事?”
“晚上你一台女孩子家老跑出去玩多不安全,哎我就是提醒你一声,自个儿有点这方面意识。”
手机响,来信息,龙七没再问,转头拿手机看,是雾子发来的消息。
她刚跟舒萌她们结束聚会,经过一家龙七喜欢的港式糖水铺,问她要不要带点什么,她可以带到龙信义家来。
附了一张糖水铺店面的照片,这家店一直很火,这会儿正是接客高峰期,门庭若市,取号的队伍都排到了马路口,龙七回语音:“别了,人太多了,快下雨了,你快回家吧,我这儿马上要来一堆我哥的同学,又挤又臭,你肯定不喜欢。”
龙信义“哎槽”了一声过来,龙七一眼也没瞥给他。
雾子没有因为龙七的关系而断了舒萌那边的交际。
到底或是想跟司柏林也有所黏连,大概也因为这个,雾子最近老对她抱愧的样子,有什么好都主动着给她,这么长队伍的糖水铺都打算帮她排队伍买,龙七心里都知道。
她将糖水铺的长龙照片保存下来,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一台爱心碎裂的表情。
发出去不足五秒,雾子点了赞,舒萌点了赞,舒萌评论:这家的乳炖蛋白好吃。
她回复:我喜欢木糠冻饼和芝麻糊。
舒萌秒回:我也是,下回约。
……
而后的动态就没看了,她继续涂甲油。
风扇咕咕响,头发吹得九分干时,甲油也涂得差不多,她合上盖子,用手轻轻扇风。
手机这会儿又一声响。
她瞄一眼,看见屏幕跳出的微信消息提示,以为是舒萌,滑屏开锁,挂着“靳译肯”三字的聊天框随之跳到跟前,白色背景下,他发来一句话:晚饭吃了几分饱?
扇风动作顿了那么一下。
这算是两人加完微信后的第一句话,两周前跟他吻也接了,话也撂了,这两周内他还真的安安分分不来找她,继续和司柏林在他俩的富二代圈儿里当他的混世公子哥,原本龙七以为这人占完便宜尝完新鲜也就收手了,所以看到信息的这瞬间,面上冷笑了一下,但心底里隐隐有阵痒,窜得快,让她在之后的几秒舍不得放下手机,出了五秒的神,什么也没回应,锁屏,将手机滑到沙发一边,继续烘干甲油。
过了十秒,手机安静躺着。
又过了十分钟,甲油都干了,她轻轻吹着,才拿过手机重新打开,进聊天框,打字:七分。
叮一声,他回过来四个字:在不在家?
她回一台问号。
聊天框顶部“正在输入”字样,很快,白底黑字撂过来:你喜欢的木糠冻饼有雪糕,芝麻糊是热的,你要是在家,我十分钟内到,冰的仍是冰的,热的仍是热的。
……
……
看着手机,屏幕光照着眼睛,龙信义看不出她在怔神,门铃响,喊她去开门,她没动,龙信义才挪起他那大胖身子去玄关,门一开就嘈杂了,龙七回过神摘面膜,门口那些个男生跟龙信义打着招呼,三三两两地进来,都是北番的,穿着刚打完球的汗衫,对着她笑咧咧,十足青春期傻男生模样,有几个脸熟的,也有几个新来的,她都快怀疑龙信义在向校内兜售这个家门的门票。
身上穿着细带裙,他们看得眼直,所以她收拾完甲油的瓶瓶罐罐,就一声不吭地朝自个儿房间去,龙信义叫住她,问她吃不吃西瓜,妄图向上次那样把她留在客厅,她头也不回:“不用,我马上就要吃更好吃的了。”
……
躺在卧房的沙发上玩了一把游戏,一局结束恰好十分钟时,听到来自小区楼下一声跑车的低引擎声。
龙信义家小区很旧,停车场很挤,隔音差的小区楼栋间,任何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龙七曾经还在半夜听过一场来自对面楼栋的夫妻离异大战,所以这阵跑车鸣啸一响,她就知道谁来了,估摸着靳译肯也对小区里的停车位不抱期待,车子没有进来,悠远的低鸣声在小区周围绕了半圈,才停下。
消息随之发过来:几栋几楼?
彼时,外头那群男生喧嚷打游戏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响着,她回完消息,换衣服。
不久,客厅的门铃响,龙信义问了句“还有谁没来”,是问那群男生的,没有得到应答,他过去开门,而龙七在房间里挑口红。
外头静了下来。
门廊口的对话听不清,龙信义的声音很小,不是平时那粗嗓门样儿,约莫十秒后,听到几声粗重的脚步,她的房间门被啪啪啪拍响,龙信义:“找,找你的!”
她开门。
外头电视机上的游戏音效还在响,但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一排男生这会儿都讳莫如深地往门廊方向看,她出来时,靳译肯也正从门廊进来,短T短裤,提着一袋子糖水铺外卖,千里迢迢雨里来,又帅又清爽,他也看到客厅里的男生,表情没什么变化,插着兜,把外卖放小客厅的餐桌上,不紧不慢地朝这堆人抬了抬下巴,打了个顺手无比的招呼。
这些男生都跟着站起来朝他点头,下意识似的,又陆陆续续坐下,整个儿气氛就像过年拜见长辈,而他这个人,明明才第一次进龙信义家,闲庭信步得像是来了无数次,一点儿不生分,向龙信义问了声冰箱的位置,就拿着外卖里的冻饼朝厨房方向去,龙信义呆愣愣地指完路,回头就对龙七做口型,问她什么情况,龙七的视线折过龙信义:“别放冰箱了,带着走吧,我路上吃。”
靳译肯别头。
她继续说:“影片快开场了。”
沙发上的男生们打游戏的打游戏,玩手机的玩手机,没说一句话,空调的冷气压着额头冒出的汗珠,靳译肯反应不慢,也是个会接梗的,不差两秒,面不改色地回她一句:“那行。”
龙七环着手臂在门廊口换鞋,他还对龙信义交代一句:“十一点前我送她回来。”
“噢……”
走时,他的手放在她后颈位置,当真是亲密无间的样子,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关,之后龙七才动了动脑袋,脖颈从他的手心脱手,她下楼梯,而他在身后笑,手插回兜中,跟着她走:“想看什么影片?”
“我才不想看影片。”
“那你想如何打发十一点之前的时间?你哥那屋十几双眼睛可是看着你走的。”
在楼梯转角,龙七侧头白他一眼,怪他多说的那一句“十一点前我送她回来”,但这明晃晃的也是靳译肯给她使的绊子,糖水铺外卖在他的手中晃着,塑料袋淅淅沥沥响,她回:“你问我如何打发,是我说什么你都能办到或是如何的。”
“你先说说。”
楼外下着夜雨,她说:“我要看星星。”
“行,”靳译肯回得又快又从容,“那我有谱了。”
……
半小时后,跑车开到了这座城市最高的盘山公路上,下着雨,天穹无光,山底下一望无际的城市却是大片星光熠熠,车子冒雨前行,车内空调打着,音乐放着,木糠冻饼的雪糕几乎全化,但也算有另一种风味,龙七屈膝靠在车窗边,边吃边看沿路的风景,说一句:“你还挺有办法。”
“还不得把你伺候好了。”
“那伺候完你准备干什么?”
“伺候你这事儿还有个完?”他徐徐回,“没完的。”
会讲话。
龙七笑一记,往椅背靠:“我听说你有个姓白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我还没追到手,你自个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给我说说,那女孩什么样。”
“又辣又正又可爱,觉得自个很难追,所以我要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觉得我是好不容易追上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那你问问我为啥要说出来。”
“为啥?”
“因为我着急了。”雨势渐渐小,车子的车窗开一半,他的手肘往窗口搭着,单手掌方向盘,“我很喜欢她,两周不见她,我很急,怕她觉得我撒手了,去跟别的男生约俗气的会,我的妞是不能约那种会的。”
龙七看着车前的路,淡笑了笑。
“我的前任是司柏林,没有人敢这么快约我。”
靳译肯侧头看她一眼。
车子经过一处山腰观景台,他说:“停这儿吧,看看景。”
周五晚九点,雨停,空气里夹卷着来自深山雨后的湿气,夜风一吹,发扬过脸,凉飕飕的,靳译肯将车子停在观景台边上,从车内拿了条薄毯披她身上,她就在跑车的车头坐着,一言不发地看城市夜景。
他又从车里拿两罐苏打汽水出来,咯一声,拉环,递她。
她说喝这个多没意思,得喝啤酒。
“今天不想让你喝酒。”他回。
接过后,喝了两口,冰饮滑过喉口,受风吹,她把膝盖抱起来,抚一抚发凉的小腿。
“你真打算去日本?”他挨着车头,背对着她,问。
龙七看他。
收回视线后,回:“嗯,后天的飞机。”
他喝了一口,凝视着山下夜景,龙七问:“你有多喜欢我?”
“柏林的墙角我都撬,你说我有多喜欢你。”
“就算我对司柏林来说可有可无,可我要是接着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那圈儿的人会如何看你。”
靳译肯笑了笑,很轻,随风就飘走了,回她五个字:“关我什么事。”
“我跟你认识也不过一台月,单凭一台梦,你就对我这么有执念,我觉得不太靠谱。”
“那你多给我点时间,看看我到底靠不靠谱。”
“我要亏了如何办。”
“那我下半辈子赔给你。”
“话说起来多容易,真亏了你还能搭理我?”
“我就说一句,龙七,”靳译肯回头,跟她的视线对上,“目前你对我还不了解,我就算做再沉重的承诺你也不信,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自个感受着,跟我谈一场你不亏,你会知道的,就算我们之后掰了散了,我也会是你最好的一段,如果有那万分之一可能的话。”
夜风呼呼地吹,把盖在她腿上的薄毯吹开一半,靳译肯把这一半拨回来,手心隔着毛毯握住她的小腿,温温热热的,就这么把暖取给她,龙七看他眼睛,看他这个长得帅,讲话也很帅的人。
而后,手撑住车头,身子稍微往前靠,他也有默契,拉着她的小腿,把她的身子往自个怀里拉,然后,两人就在车头接了一台吻,凉风吹,头发与薄毯都扬着,重叠的身影浸在城市光影中,他很会亲,但不像上次那种亲,是真正温柔的,情窦初开,情至浓处的那种亲,龙七没说一句话,没迎合也没排斥,全都是他主动,把她的小腿握着,腰搂着,慢慢地,吻了很久。
结束时,她说:“后天早上你送我去机场吧。”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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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那天,起了个大早,五点就开始准备了,靳译肯的车到她小区楼下时,是五点半。

来的路上就给她带了早饭,是他家里的阿姨做的,有桂花粥有培根煎蛋也有他买的小生煎包,甜咸搭配得正正好好,舅妈轮到大夜班,得中午才回来,龙信义昨儿通宵打游戏,在自个房间睡得像头死猪,她就直接开了门让靳译肯上来,两人坐在餐桌边吃早饭,她起得太早了,脑袋有点蒙,没如何讲话。

他边吃,边频繁地看她,脸颊因咀嚼而徐徐地动,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龙七慢悠悠问:“老看我干嘛。”

“你慢慢习惯,我喜欢看你。”

她白他一眼,但喝着粥的嘴角勾起来,靳译肯的嘴角就勾得更好看了,晨光熹微,两人桌下的膝盖碰在一起,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与灰色九分西装裤,是北番的制服,他送完她还得回学校上课。

“你跟周妲如何样了?”

他摇头:“没联系。”

龙七嚼着生煎包,朝他抬一眼,继续低头喝豆浆:“你们北番有趣吗?”

“北番有我,你觉得呢?”

“那我在你们学校,是指什么水平?”

“可以勉强跟我同桌。”

“我觉得我会比你牛呢。”

“司柏林都不敢说这话。”

龙七撕着面包看着他,他面不改色地改口:“牛的牛的。”

“我当时的志愿也填了北番,后来是上誉国际录取了我,真可惜。”

他笑笑。

飞机是九点的,她吃饱,是五点三刻,还早得很,她说:“我回房换件衣服。”

靳译肯就仍在外头的小客厅等,卧房的门虚掩着,她从衣柜挑出一套吊带背心和及踝的半身裙,衬得人纤瘦,腰线半露不露,俏而清丽,但得换件没有肩带的内衣,她忙着弄卷发棒,向外头说一句:“你去一下阳台,帮我拿件抹胸,白色的,晒在龙信义的条纹衫旁边。”

他起身,朝着阳台走,不久,就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她拨着刚卷好的长发,折开一点儿门缝,接过递进来的抹胸:“谢谢。”

关上门,换完后,重新打开,靳译肯本来低着头,正要走,抬眼跟她对上视线,她的额头朝里一撇:“你进来等吧,我换好了。”

于是他就进来,坐在了她床边的沙发上。

龙七还在忙碌,弯着腰,在梳妆台的首饰盒内挑耳环,长卷发碍事,用五指顺着拨到一侧,但总有几丝漏下来,垂在她的侧脸旁,她削瘦的下巴边,她纤长的脖颈内,她挑着一副副耳环,对着镜子戴了摘,摘了戴,睫毛卷长,腰肢柔软。

靳译肯就在沙发上等着她。

一边等,一边看,手肘抵着膝盖,凝视了良久,他的手机时不时地响,被放在沙发边,无人问津,等到龙七试第四幅耳环,五指又顺进长发拨一拨,耳环和发尾都在窗口的晨光中轻晃的时候,他低下脑袋,揉了揉脸。

然后起身走到房门处,她的专注力从镜子前收回,看过去,看到他将虚掩着的房门“喀”一声关上。

接着朝她走过来,她慢慢直起身子,手指叩着耳垂,仍在摆弄耳环,直到靳译肯到她身前半步的距离,才放下手,身影浸在晨光中,他的手心落到她的脖颈边,拇指抚着她的下巴,一拉,她朝他近了一步,额头碰着他的衬衫衣领。

窗口,原本敞开着的白色窗纱被慢慢拉上。

“你可能要误机,但我会帮你买票的。”

这是靳译肯牵着她的手时,说的最后一句正经话。

然后,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在龙信义家,她的房间,她的床上。

是周日早上的五点五十分,晨光熹微,温感微凉,他进去的时候,她生涩得有些发抖,这程度出乎意外,她甚至认定这辈子都不愿再跟人来这么第二次,还觉得自个当初紧赶着向司柏林献身简直天真至极,她说是不是每次都那么疼,靳译肯说那他轻点,他也是第一次。

而后渐渐变得话少,变得温柔,但也在适应后变得愈加快,两人就在依着晨光的房间里呼吸着,结合着,在靳译肯抛下一台月赌约的最后一天,在和司柏林分手的第二周,在日本之行将启程的三个小时前,她就这么把自个骄傲了十八年的身体给了出去,交叩着他的五指,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着他呼出的气,床单和枕头都被压出无数褶皱。

结束后,累得不成样子。

他在洗澡,她套着T恤,重新整理乱得一塌糊涂的床铺,用打着肥皂的水,搓洗床单上留下的痕迹。

不久,听到外头一声开门响,龙信义起了,她下床去门口,果然看见龙信义盯着一头鸟巢似的头发,眯着睡肿的眼睛,光着膀子朝卫生间走,经过餐桌还顺了桌上一台生煎包,龙七叫他一声,他吓一跳。

“你如何起这么早?”

“你根本不记得我今天要飞日本是吧。”

“哦……”他才后知后觉,油滋滋地嚼着煎包,“那你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你了……哎你咋这么好啊,临走还给你哥买早饭。”

“你晚点用洗手间。”

“我尿急啊,”他听到洗手间里头的花洒声,“我妈回来了?”

她摇头。

刚摇完,里头的水声就停了,很快,卫生间门开,靳译肯擦着头发出来,穿着龙七给找的龙信义的沙滩裤,跟龙信义一样光着上身,但这两人的身高和身材差距太大了,一台肥胖,一台高瘦,晨早的第一缕阳光斜照进客厅,龙信义的嘴里还塞着半个生煎包,木不楞登地看着对面,靳译肯也眯着眼,擦完头发,边走边撂他一眼:“早。”

龙信义又看了看靠在门口穿着T恤的她,等靳译肯进房间后,她朝龙信义一指,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手势,又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龙信义嚼蜡般地张合着嘴,尿都憋回去了,一声不吭地转身,往自个房间回。

房间内,靳译肯把肥皂水倒了,把她的床单整条收起来,龙七说扔了换新的,他说那这条他带走。

“你得洗干净。”

“我手洗。”

龙七听着,理着洗漱包,耳根温热。

……

重新收拾好是七点一刻,时间赶得上,她仍旧让靳译肯送去了机场,车上倒没如何说话,她披着薄毯,靠着车窗,手腕不自觉地贴在小腹处,一直往窗户外头看,半途,他下车去超市买了杯温热的红糖姜茶给她握着,重新穿上衣服的两人,有着第一次共尝禁果之后的短暂矜持,到了航站楼,她说别下车送了。

“你到后,坐车,住酒店,都要给我发定位。”

她俯身到车窗口:“管这么严?”

“我不放心你。”

“好,”她摆一记手,“会发。”

……

从这儿到东京五个小时的航程,飞机在四万英尺的高空飞行,前两个半小时足够让她回忆早上成为女人的每一帧画面,后两个半小时,她开始规划在日本的行程,为了不给自个胆怯的时间,在得知那个姐姐结婚的日子后,她就订了结婚当天的机票,落地就能赶去神社观摩,后面几天,她全部留给自个旅游散心。

十月份的东京秋高气爽,她在吊带背心外加件樱桃红的针织短开衫就正正好好,扎了个高马尾,推着行李箱,挎着细带的,迷你款的LV包,到达当地的神社时,仪式正值尾声,新人与参与仪式的亲朋在神社的树下合影。

人群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姐姐。

一别数年,伊人如旧。

十月东京的枫叶还没红透,迎风倏倏响,飘着,散着,满地橘红色,她梳着高高的岛田式发髻,穿着纯白的“白无垢”,戴着“角隐”,雪肌,黑发,眼眉温柔,远远地笑一下,一颗心就酥软了,扬着的风里都带着茉莉的香味,看到的那瞬间,认定“就是她”的那瞬间,龙七全身,从头皮到指头尖都有种发麻的感觉,是遥远记忆带来的恍如隔世感,亲切得让人欢喜,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十多米之外的街道上,观摩一对新人盛礼,樱桃红的开衫比枫叶还红,脑后的长发被吹得微凌。

她也看到了着黑底的纹付羽织袴的新郎,气质俊雅,身段修挺,两人的手在合影间隙便会牵着,他侧着下巴,贴着新娘的脸耳语,姐姐笑,他的眼里也是笑,天生相配。

羡慕,心口热热的,但是龙七看一眼就满足了。

没有打扰。

临走时,她在神社内求了一台缘结御守,回了酒店又给靳译肯发了定位,靳译肯的信息很快回过来,七个字:我想你,我来找你。

她说她才走了一天都不到,他说他下机了。

买的同天的班次,前脚刚送她进机场,后脚就去订的。

……

是想她就来找她,白日里看着她,夜里梦着她,喜欢就热烈地追,追到就光明正大地渴求,一刻都不能等,每一秒都在热恋,和司柏林的放养模式完全不一样,她分辨出来了。

当天夜里十点,靳译肯到达她下榻的酒店,进了她的房间。

夜里十一点,龙七和他有了第二次,没那么疼了。

而后的几天,行程就全部被交托到他的手上,去过傍晚日落的晴空塔,逛过涉谷的美术馆,看过海边的花火大会,走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东西,穿过和服,泡过温泉,也住了舒萌曾经给她推荐的酒店,她在第四次的时候终于彻底适应,有了一次不那么疼的体验,那个晚上她和靳译肯做了两次。

说了很多话,也听他说了很多话。

这趟日本旅行结束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社交账号头像都换成了她的照片,然后和司柏林聊了一台多小时的电话,敞开天窗说明话,谈他特么的有多珍惜她,要把她介绍给所有的朋友,每个人都必须心服口服地接受“龙七是他的妞”这个事实,司柏林说别的都好说,回来请客就行。

神特么有种老父亲嫁女儿的即视感。

于是,和司柏林的饭局就约在了回程那天的晚上。

四点飞机落地,靳译肯有东西落在学校,去饭局前,他先带着龙七去了趟北番,她拿着一盒刚买的冬枣,在北番校外的图书咖啡馆等他,找了本东野圭吾的小说,点了杯热的摩卡和几块饼干。

气候已经开始转凉,她穿着薄衫,围了根浅色的围巾,长发柔软地披在肩上,就着咖啡气味儿翻着页,窗口的光斜打过她的肩身,照在纸页上。

正是放学的时间,学生进进出出,周围桌椅间也坐满人,女生居多,看书的看书,写作业的写作业,另有一些在聊天,言谈话语里时不时漏出“靳译肯”“头像”“女朋友”三个词汇,这个学校的口舌纷争比上誉国际的更多一些,她背对着那一桌女生,拆着那一盒冬枣的塑料膜。

然后又听到一句“白艾庭如何办呀”。

她点了一杯子清水,从盒子中拿出的冬枣,一颗一颗丢进透明杯的水中,扑通扑通响。

“这半路杀出来的到底谁啊?我一直以为白艾庭和靳译肯稳了。”

“就是那个呀,上次来看过球赛的,上誉国际的龙七。”

“全部头像都换成了她,一夜之间噢,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两个人认识。”

“不是听说龙七跟上誉的司柏林在一起嘛?”

“司柏林跟靳译肯认识。”

“哎我去这关系……”

后头聊得火热,龙七从玻璃杯中提出一颗冬枣,水在指尖滴着,与此同时,一本硬装的书摆到她桌子的一角,听到一声柔且淡的:“你好。”

抬眼。

是女生,穿着北番制服,身姿挺,气质柔,在熙攘的咖啡馆内,站在唯一有空位的龙七这一桌,问一句:“这儿有人吗?”

这女孩儿的眼睛覆着浅浅一层泪膜,像含一汪宁静的水,正是黄昏时刻,金光斜打在她白衬衫的肩身处,凝出一道温柔的金边,龙七说:“没人,就我一台。”

“我可以坐吗?”

“可以。”

女生在对面坐下,而她继续低头翻书,冬枣递进嘴里,水从青红斑驳的表皮滴下,喀嚓一声响。

又脆又甜。

(完)

原作者的话:
这个世界的七肯,是一路双学霸模式甜甜稳稳的发展,就算有点小波折,也是遇神杀神的程度,各位可以安心。

故事当然是在继续发展的,只是我对这个平行世界的记录到此为止了,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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