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辅助访问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有没有青梅竹马的小甜文

mblzh 回答数2 浏览数13030
(已完结)
第一章

临城八月,天气炎热。
高一开学前有惯例的军训活动,安排在城郊一台训练基地,为期一周,实行封闭式管理。
窗外的景物飞驰。
黎月恒旁边的两个女生正兴奋地聊着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从时下大火的明星讲到班里男生的平均颜值,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我听一班的人说,他们班有一台超帅的小哥哥!”
“真的假的,有多帅?”
“我也没见过,反正听她说特别帅就对了,老师点名好像叫他什么‘行星’?她光顾着看人家脸了,没注意听名字。”
黎月恒嫌吵,全程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伴奏间隙,正好听见那两个字,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却没睁开。
正值盛夏,灿金的光线照进车窗玻璃,在她脸上上分割出明暗光影,隐约可见细小的白色绒毛。
黎月恒对视线很敏感,能感觉到她们似乎将目光投向自个,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她依然闭着眼。
大巴车缓缓停在基地门口。
收好耳机线,黎月恒刚站起身,准备去拿架子上的行李,前面一台男生注意到她的动作,先一步帮她把箱子拿下来。
洪蕊看到这一幕,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王若若,嘁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看,这才第一天。”
黎月恒听见了,身体稍顿。
她没回头,朝那个男生礼貌地道了谢,托着小行李箱下了车。
烈日当空,阳光烘烤着大地,落在皮肤上,有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就连偶尔有风拂过,也像是一股热浪扑来,丝毫感觉不到凉爽。
汗水渗透了衣服,黎月恒抿了抿唇,面色苍白,眼前的视线开始渐渐地模糊。
她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大概是早产的缘故,一直体弱多病。上小学的那段时间尤其严重,一台学期有大半时间是都在医院度过。
再度睁开眼是在宿舍。
醒来时脑海还昏昏沉沉的,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从床上坐起。
嘴唇发干,喉咙也难受,黎月恒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指尖刚刚触碰到杯壁,就听见宿舍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和对话。
“累死我了,一想到还要这么痛苦地度过六天,我就不想活了。”
“呵呵,我们在太阳下站了一下午,那谁倒好,在宿舍睡了一下午。我觉得她八成是故意装晕,不然如何我们都好好的,就她站不住?”
“别这么说,没准人家就是体质比较差呢?”
“我看她就是矫情……”
推开宿舍的门,洪蕊抬头,正好和一道平静幽深的视线撞上,她脸色微变。
黎月恒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杯,仰头喝水。
少女脖颈的线条修长又好看,肤色很白,宛若天鹅一般。
对视不到两秒,她收回视线,扣上杯盖,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没听见刚才那番话。
门口几人都有些尴尬。
洪蕊悄悄捏紧拳头,很快又松开,也把目光从黎月恒身上移走,回到自个的床位休息。
没人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晚上吃完饭,有讲座要听。
结束时大家结伴去洗澡,黎月恒正在准备换洗衣物,就被教官叫了出去,说是要她继续下午未完成的训练,站一台小时的军姿。
“……”
该来的或是逃不过。
黎月恒也没给自个求情,点点头,走到树下站好。少女的身形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站姿很标准,教官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赞许。
军训基地在郊区,早晚温差大。
目前操场上也没其他人,夜风轻轻拂过,总算带了些微凉意。身后的树叶晃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站了不到二十分钟,黎月恒的身体就有些受不了,她本来想继续硬撑着,但发白的脸庞和唇色或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状态。
教官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看了眼手机,然后对她说:“行了,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目前有点事,等等回来再继续。”
黎月恒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好的教官。”
四肢早就酸得不行,她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左顾右盼,没发现可以坐的地方,干脆原地蹲下去休息。
夏天蚊虫总是特别多,黎月恒穿得又是迷彩服短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叮出了好几个大包。她一边抓着痒,一边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然说晚上站军姿不用晒太阳,但这蚊子实在是太多了点儿。
休息了五六分钟,教官或是没回来。黎月恒蹲久了也有些腿麻,正准备换个姿势,眼前光线骤暗,忽地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一双熟悉的深蓝色运动鞋出目前视野内。
黎月恒慢吞吞抬起头,微眯着眼,借着有些微弱的路灯光线,看清了来人的脸。
乌黑碎发,五官深邃而立体,容貌很是清俊。
那双眼睛甚至比夜色还要纯粹,眼中情绪却很淡,无波无澜,如泠泠月光下平静的湖水,浑身透着一股清冷又疏离的感觉。
黎月恒愣了愣,樱唇微张,喊出他的名字——
“席星。”
少年应道:“嗯。”
因为视角问题,席星身高一米八出头,一直仰着头看他导致脖子有些发酸,黎月恒干脆站起身。即便这样,她也只堪堪到他的下巴。
心里正忿忿不平,耳边又响起冷淡的嗓音:“你为啥会在这里?”
黎月恒觉得这应该是她要问的台词,不过或是简单解释了一下:“下午站军姿晕倒了,教官就让我晚上补回来。”
席星却说:“我不是问这个。”
“……”
黎月恒眨眨眼,对上少年略带冷意的黑眸,很快明白过来。
黎家和席家是多年的邻居,他们父母认识的时间甚至比他俩的年龄都大,关于她的身体情况,席星自然也是知情的。
当年初中的军训她就没参加。
本来这次也是要请假的。
“我目前已经好很多了,医生也说我需要多锻炼一下,加强体质,所以就来了。”黎月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就不要操心了,没什么事。”
“是吗。”席星半眯起眼,语气轻且冰冷。像含着极薄的冰片,锋利又危险。
“今天第一天训练强度不大,年段里只晕倒了三个学生。除去两个装晕的,只有你昏迷了一下午。”
“……”
心知这是事实,黎月恒没法反驳,撇了撇嘴,干脆就不说话了。
席星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目光平直地看向少女,神情微冷:“去给阿姨打电话说明情况,早点请假回去。”
视线相对,黎月恒不避不让:“我不要!”
席星:“理由?”
黎月恒没再吭声。
席星也不催促,依旧垂眸,安静地看着她。他平常就总冷着一张脸,特别是不说话的时候,具有很强的压迫感。
换成别的人,这种时刻肯定早就服软了。
但黎月恒从来不怕他,俩人僵持了半分钟后,最终或是席星先退步。
“算了。”少年率先移开视线,往下看去。
黎月恒刚才就一直在不停地挠着痒痒,手上的包被她掐了好几个十字。除此之外,脖颈也惨遭毒叮,用指甲抓出好几道红痕。
在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目光停驻了片刻,黑眸眯了眯。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一直被咬,黎月恒脾气也有些上来,秀气的眉毛拧着,满脸的不高兴。
力道越来越重,眼看着皮都快被她挠破了。
席星伸出手,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别抓了。”
黎月恒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成功。
夜色中,她紧抿着唇,月光照在她本就偏白的脸庞上,五官精致,肌肤如瓷,整个人显得柔软又脆弱,像是漂亮易碎的娃娃。
眼神里除了不高兴,还带着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委屈和可怜,她小声说:“可是真的很难受,我都快痒死了。”
“……”
“真的要痒死了!”
席星顿了顿,突然松了手,语气淡淡:“等着。”
黎月恒又在原地蹲了五六分钟,很快看见少年回来的身影。他手里多了个东西。
绿色的瓶子,上面有很显眼的标签——六神花露水。
席星把它递过来,淡道:“给,续命水。”
黎月恒:“……”

第二章

  黎月恒觉得席星也是个人才。
接过这瓶“续命水”,她当即就往身上一顿胡喷海喷,起码用掉了四分之一的量。
花露水涂多了在皮肤上,被风一吹,有一种凉嗖嗖的感觉。黎月恒抱着胳膊抖了抖,还没开口,肩背突然落下一点儿重量。
是一件外套。
“穿好,别又生病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黎月恒点头:“我知道。”
月色如水,夜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气氛静谧沉默。
教官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眉毛紧拧,沉着脸,对着他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黎月恒很懵,什么情况啊这是……
听教官骂骂咧咧说了一堆,她从中捕捉到“早恋”这个词汇,这才明白过来。
“您误会了。”
黎月恒正准备解释,没想到席星先开了口,语调又平又淡。
“我们的父母之间都认识,她身体不好,她妈妈交代我在学校多照顾她一点儿。刚刚看她一台人在这,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黎月恒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教官的视线望过来,她才敷衍地嗯了声,又补充了一句:“您要是不信,可以目前就去通知我们的班主任,让他们联系我们的家长。”
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怕的事大概就是叫家长了。
听完解释,看他们这么有底气的样子,教官也心知自个是误会了。
其实刚刚他们站的距离并不算近,也没做什么亲密举动。
但也许是晚上的缘故,在月光的衬托下,远远看过去,孤男寡女,就像是一对小情侣在树下偷偷幽会。
既然不是,那教官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揉揉肩颈,因为事情还没忙完,干脆大手一挥,让黎月恒提前回去了。
临走前,黎月恒把外套还给席星:“给你。”
“你穿回去。”
“没事,就这么点路……”黎月恒顿了顿,“而且穿回去了,我还要帮你洗,还得特地跑一趟还给你,多麻烦啊。”
既然如此,席星也没再强求。
和她道完别后,返回自个的宿舍。
男生宿舍有人偷偷藏了扑克没上交,这会儿一群人正围在一块打斗地主,见他回来,徐朗文问:“不是去买水吗,如何去这么久,水呢?”
看他两手空空,大家都一脸疑惑。
席星没解释什么,脱下外套挂在床边的挂钩上,淡淡道:“喝光了。”
“我靠——”
衣服在黎月恒身上穿久了,沾染了不少花露水的味道,有些浓烈刺鼻,那人捂着口鼻,吐槽道:“你这怕是喝光了一瓶花露水吧!”
席星没理会他们,躺上床。
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十点钟按时睡觉,最晚也不会超过十一点。
但今天——
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到有多久,宿舍早已熄灯,只能听见一些轻微的呼吸和齁声。
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洒下一层银辉,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
少女站在树下,露出的那一截白嫩脖颈,和皮肤上的红色抓痕。
像某种……印记。
席星在黑暗中睁开眼,喉咙微痒,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他舔了舔唇,慢吞吞坐起身,伸手想要去拿水,却抓了个空。
他今晚出去的确只是单纯地想要买水,遇见黎月恒是个意外,在那陪了她一会儿,没想到最后竟然把正事给忘了。
“啧。”席星没躺回去,而是靠着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把那幅画面忘记。
过了半小时,他才重新闭上眼。
下午的训练结束,吃完饭回到宿舍,洪蕊跟王若若她们一群人仿佛有讲不完的八卦,并且对席星展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她们会认识席星,主要就是今天,他们班恰好和一班一起训练了一小会儿。
少年站在队列后排,清瘦高挑,非常显眼。
他穿着一身迷彩军装,气场凛冽,面容略显冷峻,却俊秀无比,薄唇抿成好看的直线,有种说不上来的禁欲感。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几乎直接把他们班女生全体拿下,心里纷纷摇旗呐喊“我可以!”
每次聊到他,宿舍几个女孩子都会发出花痴的声音。
“啊啊啊原来他就是那个‘行星’,若若你朋友果然没骗人,真的帅爆了!”
“是吧。”王若若笑了笑,“我还听她说,席星就是咱们这届的中考状元,平常在家就喜欢看书,各种名著什么的,而且或是外文版。”
“真的假的啊?”
“假的。”黎月恒顺口答道。
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王若若哼了一声:“你凭什么说是假的,你认识人家吗?”
“……”
黎月恒心道:我不仅认识,我还去过他家,他的书柜上有什么书我一清二楚。
但这话她没说出来。
“哦,我就是随便乱猜的,你们别当真。”黎月恒摸了摸鼻子,“你们继续。”
洪蕊翻了个白眼,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那边王若若又开了口:“反正听说他特别厉害就对了。哎,你们说这种长得又帅,成绩又好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我觉得肯定也要很优秀才行。”
“反正应该不会跟我们班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男的一样,那么肤浅,纯粹看脸吧。
说到这里,洪蕊若有似无地朝黎月恒这边瞟了一眼。
“……”
好看的女生她们班不少,但黎月恒不同。
不得不说,大部分男生都是非常吃她这一款的,像这种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总是能激发他们天生的保护欲。
军训这几天,就有不少人在休息时间抢着给她买水买饮料,遇到什么事了,也都是争着来帮忙。
“谁知道呢,目前不就是一台看脸的社会吗。”
“希望席星能做一股清流……”
——席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这个问题黎月恒也不知道,但她不需要向其他人一样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去猜。
她可以直接问。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没收的手机也全部发了下来。点开企鹅图标,从联系人里找到某个熟悉的头像,编辑文字发送过去。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黎月恒也不着急,随手找了个小游戏开始玩。
俄罗斯方块进行到一半,上端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是席星发来的。
只有简简单单一台字。
五分钟前,她问他:【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刚才,他回答:【你】
黎月恒愣了愣,屏幕上跳出一台大大的“GAMEOVER”,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叽一下砸在脸上。
  军训最后一天的晚上有惯例的晚会表演,席星是主持人,这会儿正在准备到时候要用的演讲稿,手机就放在宿舍充电。
直到徐朗文突然跑过来,朝他挤眉弄眼:“席神,你手机响了,有人找你。”
席星头也没抬。
徐朗文又说:“特别关心哟。”
“……”
话音刚落,席星就已经放下稿子,起身,大步走向宿舍。
推开门的时候,乔子暮正好拿着他的手机,看见他回来,嬉皮笑脸地把手机递给他,还打趣地问:“这个‘月亮’是谁啊,你喜欢的人?”
席星懒得理他,解锁进入手机,看见那条消息后,倏地眼睛一眯:“你们谁发的?”
乔子暮举手承认:“她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像这种时候,你肯定得回‘你这样的’,这可是满分回答,你还不谢谢我。”
“以后别乱动我手机。”席星蹙起眉,声音沉冷。
乔子暮耸耸肩,也不说什么了。
发送时间显示为刚才,应该就是他进门的时候,乔子暮拿着手机回复的。可能是被吓了一跳,所以才只发送了一台“你”字。
不过也足以令人误会了。
席星正准备打字解释,忽然指尖一顿。
那边,黎月恒揉着鼻子,还没从那个“你”字的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对面又发来一台字。
行星:【猜】
两条消息连起来就是——“你猜”。
“……”
黎月恒一脸无语,然后给他发了满屏的省略号过去。

第三章

七点整,晚会开场。
每个班都被要求至少出一台节目,黎月恒他们班准备的是小提琴独奏。
上台表演的是一台很漂亮的长发女生,看上去乖巧可爱,在班里人缘极好。这会儿就有好几个同学把她围在中间,加油打气。
黎月恒特意选了个角落位置,耳根子刚清净了没两分钟,又有人凑过来。
“你如何一台人坐在这里啊?”
说话的是班里一台男同学,也是第一天在车上帮他拿行李的男生,名叫李元。
“这边比较安静。”黎月恒说。
等到主持人上台后,底下那些嘈杂声才终于消停。
舞台是临时搭建在操场上的,设备什么的都还算完善,灯光效果也不错。
就是音响不太行。
白衣黑裤的少年拿着话筒站在中间,眉眼冷淡,声音通过音箱扩散出来,偏冷的音色,混合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低沉磁性。
说完开场白,宣布了第一台表演节目后,席星转身下台。
在他念台词的过程中,黎月恒总感觉他好像一直望着她的班级方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似乎撞上了。
又仿佛只是错觉。
晚会开始二十分钟,一些平时总调皮捣蛋的不守规矩学生已经偷偷溜走了。
教官和老师发现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在是最后一晚的份上,没管他们。
见状,黎月恒也找机会撤了。
她没走太远,就在操场附近一边听歌一边散步,不知不觉走到后台那儿,正好看见了席星。
夜色浓郁,少年倚着墙,手里拿着一部黑色手机正在打电话。没有经过老式音响摧残的声音清润如玉,是他原本的声线。
黎月恒本来想无视他继续路过。
却听见他说的话。
“知道了……明天我们就回来了,嗯,我等等会跟她提这件事。”
黎月恒猜测,这句话里面的“她”指得多半她本人了,干脆停下脚步,等等看他要跟自个说什么事。
席星当然也看见她了。
挂了电话,他抬脚走过来,直奔主题:“我妈说明天回去后一起吃个饭,她已经跟阿姨讲过了。”
“哦,好。”黎月恒点了点头,也不意外。
他们两家关系好,一起吃饭是常事。
“还有。”
原本黎月恒都打算走了,听见这两个字,只好又折回身,问他:“还有什么事?”
“……”
席星顿了顿,脑海里闪过刚才在台上瞥见的画面:穿着黑T的男生,紧紧挨坐在少女身旁,时不时凑到她耳边说些什么……
啧。
他没问那是谁,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之前的那条消息,不是我发的。”
“怪不得,我就说你哪有这么无聊。”黎月恒点点头,掏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看了眼,“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你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诶。”
这里光线偏暗,屏幕上泛出莹莹的光,照在少女脸上,映得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带着好奇的色彩。
少年喉结轻轻滚动,过了片刻,启唇:“你猜。”
“……”
对不起是她错了,没想到这人还真的就有这么无聊。
正当黎月恒无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回头一看,后台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探出一颗小脑袋。
一台还穿着表演服的女生睁着一双清澈的杏眼,无辜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略带震惊,像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下一秒,女生朝她眨眨眼,伸出两根手指,对自个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然后小脑袋缩了回去,飞快地溜走了。
“……”
空气又回归寂静,带着一种窒息感。
席星的神色依旧是波澜不惊,像是对此毫不在意,他先开口打破沉默:“认识的?”
黎月恒:“……同班同学。”
想起刚刚那个女生的动作,席星顿了顿,又说:“她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黎月恒微微抿唇,目光瞥向紧闭的木门,有些放空,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半天,她才闷闷地应了句:“希望吧。”
“黎月恒。”席星忽然喊她的全名。
“干嘛。”
“你目前这个反应,就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不正当关系。”
“……”
黎月恒没接话,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两个人都没再开口,空气里剩下微风晃动树叶的沙沙声,窸窸窣窣。
月光透过枝叶倾洒进来,光影柔和,衬得少年的面容也少了几分冷意,多了一些无奈感,声线清清淡淡:“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黎月恒皱眉,后面的话音渐渐小下去,“只是觉得烦……”
这个“烦”当然不是说他。
席星知道她在指什么,眸色沉了沉,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他跳过这个话题。
“我要进去了。”
“嗯。”
“你觉得无聊就先回宿舍,不要在外面到处乱跑,晚上风大,别生病了。”
他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提醒她注意身体。
语气却从始至终都是淡漠的,不带任何感情,像只是在例行公事。
“……知道了。”
军训终于结束,黎月恒回到家。
黎母这会儿正在厨房忙碌,黎父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
“娇娇回来了啊。”黎父笑着对她招手,“过来让爸爸看看晒黑没有。”
娇娇是黎月恒的小名。
一般情况下,只有亲近的长辈会这么喊。
黎母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坐在黎父旁边,一起听自家女儿讲一些军训发生的事。
黎月恒当然是挑着讲的,为了避免父母担心,没提自个曾晕倒过一次的事。
在说到席星当了晚会主持人时——
黎母没忍住:“你看看人家席星,你俩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明明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台班,如何人家什么都能行,你就不行呢?”
“我今年没跟他分到一台班好吧。”黎月恒反驳,“而且我觉得,这应该是基因问题,你们俩应该自我反省一下。”
“……”
黎父喝茶喝到一半开始咳嗽。
黎母则是直接就上手了,捏了捏她的脸蛋,气笑了:“你这丫头胆儿真是越来越肥了。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打过你,所以就皮痒了?”
因为身体原因,黎月恒也算是娇养着长大。
不管是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甚至连小她三岁的堂弟都对她极好,全家人几乎是无条件地宠着她,除了黎母。
这倒不是说黎母不喜欢她。
毕竟哪有母亲会不疼爱自个的孩子,只是没有对她过于溺爱,就当成正常的普通小孩来养,不会因为她身体不好,就给她什么特权。
当年黎母生她时难产,据说几乎是九死一生,差点儿就没挺过来。哪怕后来福大命大撑下来了,也因此受了很大的罪。
所以黎月恒除了偶尔开开玩笑小闹一下,从来都不会真正地跟黎母顶嘴。
“没没没。”黎月恒很快就服软,脑袋往旁边一歪,靠在黎母肩上,“妈妈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黎母也没真生气,抬指刮了刮自家女儿白嫩小巧的鼻子,说得:“赶紧起来,妈妈还炖了排骨在锅里,都要烧烂了。”
黎月恒听话地坐直身体,好奇地问:“妈,你如何不让张叔做饭啊?”
张叔是他们家专门请的厨师,也是黎月恒的营养师。平常黎父黎母工作忙,经常出差,家里的饭基本上都是由他做的。
“难得有时间,你妈想亲手做给你吃。”黎父说。
黎月恒一下子笑眯了眼:“妈妈真好。”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我听席星说回来咱们要一块吃饭,等等是要叫他们过来吗?”
“说的是晚上出去吃。”黎父解释完,还说了她一句,“你这丫头,如何才回来就想着人家,天天待一块还不够,分开一秒钟都不行啊?”
黎月恒:“……”
她不就随口问一下吗……而且哪有天天待在一块!
  晚餐订在临江的一家高级饭店,环境很好,位置靠窗,能欣赏到窗外的夜色风景。
黎父举起手里的酒杯:“老席啊,虽然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但该说的话我或是要说,你也别当我是在客气,我是真的感谢这些年你们对我们家娇娇的照顾。”
席父跟他碰了碰杯:“哪的话,咱俩什么关系啊!我跟你嫂子可是都把娇娇当成亲女儿了,多照顾点儿是应该的。”
“还有阿星,”黎母也举起酒杯,“你跟娇娇一样大,却比她成熟懂事得多,之后在学校里,阿姨也只能继续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了。”
听到这里,黎月恒牙齿轻咬着玻璃杯,又松开,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才不用麻烦他。”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不麻烦。”
相似的两句话,意思却是截然不同的。
黎月恒的座位刚好和席星相邻,她放下杯子,转头瞥了他一眼。
从侧面看,少年脸部的轮廓更为深邃,下颚的线条流畅好看,大概是刚才喝了茶,薄唇微湿,沾着一点点水渍。
感受到她的视线,席星也转过脸,平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道:“不用麻烦我?”
“……”
“你确定?”
“…………”
黎月恒一下子就心虚了,将来不敢保证,反正以前她是没少麻烦他。
吃完饭,听说附近的商场在做活动,而购物又是女人的天性,两位夫人一拍即合,立刻动身去逛街,一路有说有笑的。
黎月恒和席星走在后面,看她们进了一家服装专柜店,估计没个半小时出不来。
黎月恒琢磨了一下,决定趁此机会偷偷买了杯奶茶,津津有味地喝到一半,就见黎母拎着两个手提袋出来了。
黎母在饮食方面管她或是比较严的,一向禁止她喝饮料,总说女孩子应该喝点茶,不仅美容养颜,而且还对身体好。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黎月恒总嫌弃茶的味道太苦太涩,不爱喝。
等黎母走近,为了避免被骂,黎月恒当机立断,把奶茶往席星手里一塞,表情无辜:“妈你别误会,这是席星的,我只是帮他拿一下。”
这种让席星背锅的事她以前干了无数回,此刻熟练无比。
黎母如何可能看不出来,翻了个白眼:“不是都说了让你别喝这些,多喝点茶吗!”
黎月恒不服气地狡辩:“可是奶茶也是茶呀。”
“……”
大概是今天心情好,黎母也懒得继续教训她,只给了她一台警告的眼神,继续跟席夫人手挽手shopping去了。
黎月恒心心念念自个的仙女快乐水,等黎母走远,她迫不及待地转身,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太甜了。”席星松开吸管,抬眼看向她。
“……”
黎月恒快步走过去,像只炸了毛的猫咪,气得原地直蹦脚:“你!你如何能趁我不注意就偷喝我的奶茶!”
闻言,席星神情淡然,平静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是我的吗。”
黎月恒:“我那不是在演戏吗!!”
“所以,我在配合你。”
席星或是那副淡定模样,只不过落在黎月恒眼里,多了几分欠揍。
人都走远了你配合个鬼啊。
黎月恒一脸复杂地从席星手里接过那杯被他玷污了的奶茶。
其实讲起来,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别说用同一台杯子喝水了,同一张床都睡过好几次,盖得甚至或是同一床棉被。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黎月恒想了想,觉得既然小时候都干过,那么长大也没必要矫情,反正又不是指什么大事。
主要再去排队买一杯实在太麻烦了。
想通以后,黎月恒心安理得地咬住吸管,继续喝了起来。
奶茶店门口确实是人满为患,但是在旁边的吧台上,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塑料吸管。
席星的目光扫过那里,却没有提醒她。

第四章

早上有入学仪式,七点就要到校。
黎月恒难得没赖床,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就被一香味吸引。
漂亮的大理石餐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瓷盘,烤过的全麦吐司加上班尼迪克蛋,还有芝士松饼,玻璃杯里装着香浓的咖啡。
一切看起来都优雅而又高级。
但是这份早餐却不是属于她的,因为身体原因,她早上大多数时候只能吃一些清淡的营养粥。
看了看黎父黎母盘子里精心制作的法式炒蛋,再看看自个手边简简单单的水煮蛋。
对比是如此明显。
黎月恒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餐具。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趁黎母不注意,她叉了一小块松饼放进嘴里。
啊,满足。
偷吃成功的黎月恒心情非常不错,一边哼着歌一边出门,刚好看见席星站在楼道里等电梯。
少年穿着校服,整个人显得清俊而挺拔。
他站的位置刚好是明暗交界处,一半身子处在阳光底下,清晨的光线稀薄,落在他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淡金色。
黎月恒和他认识了太多年,没有因这份美色失神,蹦蹦跳跳过去,抬手在少年肩膀上拍了一下,声音和笑容一样明朗。
“早上好呀,球球!”
这个名字的灵感来源于某个零食——星球杯。
小学的时候班里有大半同学经常买这个吃,黎月恒也跟着买过几次,吃的时候灵光一闪,就给席星取了这么个外号。
这种可爱的昵称跟少年高冷的气质实在不符,所以黎月恒从来不当众这么喊他,只在私底下叫一叫。
“早。”席星回头看她,低下眸,表情没太大变化,只有眉毛稍稍挑了挑,“娇娇。”
“……”
黎月恒一噎。
每回她这么叫他的时候,席星也都会喊她的小名,说是这样才公平。
下了电梯,司机已经把车从车库取出来在门口等她了。银灰色的奥迪A6,普通又低调,是黎月恒从她爹那堆豪车里特意挑出来的一辆。
“要不要一起?”黎月恒问席星。
他点头。
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席星父母从小就培养他的独立能力,像黎月恒一样每天上学放学都有司机专门接送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因为两家是邻居,而他们又同校的缘故,他偶尔也能像目前一样搭上她的顺风车。
平时搭不上的原因则是黎月恒喜欢赖床,而席星身为班干部,需要提早到校。
黎月恒这种踩点选手当然不可能为了他,牺牲自个宝贵的睡眠时间。
他们目前住的公寓在市中心,前几年新开发的高级楼盘,离学校近,交通也更便利。于是两家人商量着一起从别墅区搬了过来,继续当邻居。
这个时间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也非常多,眼看着再转个弯就到附中了,却硬生生堵在了马路上。
十分钟过去了,车流一动不动。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要堵到猴年马月,为了避免迟到,黎月恒直接拉开车门下车。
席星紧随其后。
跟他们一样选择下车步行的学生很多,人行道上放眼望去一片蓝白色的海洋。
黎月恒突然给了他一台眼神。
席星瞬间会意,眸色略沉了几分,放慢脚步,跟她拉开距离。
黎月恒早上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来学校前。
临大附中的环境很好,师资力量也足够强大。
席星是一班,黎月恒则被分到五班,两个班级在教学楼的同一层,却是头和尾,相隔甚远。
进行完开学仪式后回到班上,班主任谢娟娟安排好他们座位,然后开始进行大扫除。
经过了七天军训,同学们基本上都互相认识了。男生中有不少人都生出了革命友谊,女生之间按照宿舍也划分出了好几个小团体。
教室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嬉笑声,老师不在,有同学边做卫生边追逐打闹,手里的扫把成了玩具,闹哄哄的一片。
黎月恒一台人站在走廊,拿抹布擦着玻璃。
灰尘四起,呛得她忍不住开始咳嗽,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正准备弯腰去捡,有人先她一步。
“我来帮你吧。”李元对她说,“看你咳得这么难受,或是去休息一下比较好。”
“……”
黎月恒本想拒绝,但她闻多了这些粉尘,确实不太舒服。
犹豫了一下,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喝点水。”
回到座位,黎月恒从抽屉黎拿出水杯。
不知道为啥瓶盖有些过分的紧,她拧了半天没拧开,只好求助其他人。
离她最近的人是后桌的男生,黎月恒没想太多,转过身,让他帮自个开了。
不远处,洪蕊跟王若若等人聚在一块,嗤了一声:“我就说她很会装吧,擦个窗户要人帮忙,拧个瓶盖也要人帮忙,还专门找男生。”
“之前军训时蕊蕊说她我还不觉得,目前一看,啧啧,也太绿茶了吧。”
“就是说啊,当自个是林黛玉吗……”
……
这个洪蕊也挺的确厉害的,靠着几包零食、几杯奶茶,再邀请对方一起上几次厕所,班里大部分女生都成了她的小姐妹。
以她为首,形成了一台大圈子。
洪蕊讨厌黎月恒,所以到处跟大家说她的坏话,怂恿大家一起孤立她。这个年纪的女生也没太多的判断是非能力,多数都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随波逐流罢了。
所以一时之间,黎月恒在班里还真没几个可以说话的人。
其实像她这种身份背景,学着洪蕊那样,随便请请客就能拥有一大堆“朋友”围在身边。
但黎月恒不想这样做。
她不需要这种用物质换来的,廉价的友情。
开学一周。
今天刚好轮到洪蕊那桌做值日,大课间时间,会有人来班里检查卫生。
广播正在播放音乐,通知同学们赶紧下楼去操场上做体操。上节是数学课,黎月恒收拾着桌面,一张用来计算的草稿纸不小心掉在地上。
洪蕊看见了,逮住机会找她的碴:“喂,你如何可以乱扔垃圾!等等被扣分了如何办!”
黎月恒把纸捡起来:“我只是不小心的。”
洪蕊不依不饶:“我如何知道你是不小心的或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看我今天做值日,存心给我制造麻烦吧!”
“……”
黎月恒真是服了。
“这位同学——”黎月恒站起身,“请问你是有被害妄想症或是听不懂人话?”
她指了指头上正在呜呜运作的风扇。
“风把我的草稿纸吹到地上,而我也及时捡了起来,并没有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而你身为值日生,地不扫垃圾不倒黑板也不擦,却在这里找我的麻烦,你很闲吗?”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嗓音也不大,轻而细的声线听上去很舒服,而且有条有理,和洪蕊刚才的咄咄逼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等等被扣了分,那责任也只在于你自个,与我无关。”黎月恒继续道。
九月初,阳光依旧盛烈。
少女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校服,气质偏冷清,漂亮的脸上没太多表情,目光也是平静又凉薄的。
“听清楚了吗。”
说完,黎月恒转身走出教室。
洪蕊被她这一串话说得有些怔愣,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王若若扯了扯她的袖子,劝道:“算了吧,只剩下几分钟了,先赶快把剩下的卫生做完,不然要挨骂的。”
“……”
到了中午放学,铃一响,同学们疯了一样冲出教室,成群结队去吃饭。有去食堂的,也有去校外餐厅的。
黎月恒却坐在座位上没动。
黎母不放心让她吃外面的饭菜,觉得不干净,一向都是让张叔早上就帮她准备好午餐,装进保温盒里带到学校。
一整个班里,只有她一台人是自个带饭来学校吃的。所以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合群。
但黎月恒不在意这个,她目前在意的是——她的饭盒为啥不见了。
黎月恒微皱起眉,有些怀疑自个早上是不是忘了带。打电话回家,黎母却说家里没有,肯定是她粗心大意弄丢了。
教训了几句,黎母又让张叔重新送一份饭到学校给她。
黎月恒挂了电话,坐在座位上没动,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
送饭也需要时间,等待的过程,黎月恒就拿着手机随便找了本小说来看。看到一半,胃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没有按时吃饭的缘故。
幸好胃药还在。
吃完,黎月恒趴在课桌上缓了一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推她的胳膊,黎月恒哼哼唧唧地睁开眼,看见座位旁的走道上,逆光的位置,站着一台少年。
每次刚睡醒,黎月恒都会有一段恍惚的时间,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抬起头:“球球,你如何过来了呀……”
略微娇气的小奶音。
她平常很少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席星顿了顿,拎着饭盒放在她桌面上,随后拉开她前面那张椅子,坐下去。
这个时间点其他同学还在吃饭,没有回来。
“给你送饭。”
意识清醒以后,黎月恒打开手机看了眼,上面有来自张叔的三个未接来电。
大概是联系不到她,所以才找了席星帮忙带饭进来。
“你吃过了吗?”见他点头,黎月恒没再问别的,拿起餐具,慢吞吞地开始用餐。
看着碗里某个橘红色的玩意儿,她想也不想,提着筷子就准备把这些胡萝卜丝挑出来。
动作才进行到一半,手腕便被人按住。
微凉的掌心覆在她皮肤上,有种奇怪的感觉。
黎月恒抬眼,正想问他干什么,席星就已经自觉松开手。
“阿姨让我监督你把菜都吃完,”少年看着她,认真道,“不准挑食。”
“……”
黎月恒只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低下头,夹起一根胡萝卜丝,喂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吞了下去。
全程表情都没变化。
席星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尖轻轻叩了两下,忽然问:“你心情不好?”
联想到她饭盒莫名其妙丢了,少年眯了眯眼,声线冰冷:“如何回事,有人欺负你是吗。”
黎月恒手上动作一顿,神色自若道:“没。小伎俩而已,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

第五章

校外某家餐厅, 几个穿校服的女生坐在一块,杂七杂八地聊着天。
这家店是附中很有名的一家饭馆,好吃干净环境好,但是价格略微偏贵,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消费得起。
洪蕊也是看席星走进了这家店,才硬着头皮拉小姐妹进来。
在军训的时候,他们班就有几个女孩偷偷暗恋席星,每天下课也总是找借口绕到走廊另一头,在一班的教室附近溜达。
只为多看他几眼。
翻开菜单,一排排价格看下来,王若若不由得咂舌:“最便宜的居然也要二十……”
“你们准备点什么啊?”
“我再看看吧。”
洪蕊往席星那边扫了一眼。
这个年纪的女孩脸皮或是比较薄,偷看可以,但又不好意思太露骨,所以最后选了个和他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座位。
听见少年清淡的嗓音响起,点了一碗炸酱面。
洪蕊心念一动:“我今天刚好想吃面,就……炸酱面好了。”
注意到的人不止她,其他女生也纷纷说:“那我也吃炸酱面好了。”
“我也是我也是!”
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的想法单纯也幼稚。仿佛能跟喜欢的人在同一屋檐下,吃同样的食物,就会离对方近一些。
没想到席星中途接了个电话,大概是突然有什么急事,刚端上来的面一口也没吃,他应了句“我马上来”,便起身往外走。
经过她们这桌的时候,没有片刻的停顿。
也没有给她们半点儿眼神。
因为这件事,洪蕊整个中午的心情都很不好,其他人亦是。这顿饭吃得气氛有些莫名,大家都沉默寡言,像藏着心事。
洪蕊回到班上的时候席星已经走了。
看见黎月恒在收拾桌上的饭盒,她脚步一顿,刻意多看了几眼。黎月恒当然察觉到了,收拾完后,她径直走向洪蕊。
洪蕊旁边还围了几个女生,看见她过来,左右看了看,谁都没开口说话。
黎月恒开门见山:“我们出去聊聊?”
洪蕊有些心虚,但面上或是维持着镇定,轻嗤一声:“我跟你又不熟,有什么好聊的,有事就在这说吧。”
黎月恒点头,然后问:“你看见的我饭盒了吗?”
“嗯,看见了啊,”洪蕊挑了挑眉,“不就在你抽屉里吗,刚刚看你放进去的。”
“我是说另一台。”
洪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如何知道啊,你不要自个的东西丢了就来找我行吗。”
就算黎月恒怀疑到她身上了又能如何样。
班里没有摄像头,没证据证明是她动的手。
想到这里,洪蕊完全放心下来,甚至还嘲笑道:“如何,当我是你妈吗,还要负责帮你看好东西?”
“你知道学校里是有监控的吧?”黎月恒忽然问。
洪蕊明显顿了一下,才说:“知道啊,可是班上又没有。”
黎月恒轻轻笑起来:“但外面的走廊有啊。”
她放慢语速,意有所指,“当然,一楼的教学楼入口也有。”
她本就长得极其好看,笑起来就更是惊艳,眉眼弯着,瞳色跟发色一样偏浅,淡淡的浅棕色。
明明是温柔的颜色,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其他人没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洪蕊肯定是懂了。
一楼有个大垃圾桶,每天同学们做完班级卫生,都会把垃圾扔到那里面。
今天课间操时,洪蕊就是把黎月恒的饭盒装进垃圾袋,一起带出去丢到了那儿。
可是她出了教室,明明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过,她为啥会知道……
黎月恒她是如何知道的……
洪蕊暗暗捏紧拳头,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已经慌到不行,极力维持的镇定也被黎月恒下一句话打破——
“而且谁告诉你教室没装监控的,隐形摄像头没听说过?”黎月恒嘴角的弧度加深,笑容越发的灿烂,也越发危险。
一字一句,击溃她的心理——
“我全部,都看到了。”
虽然她们的话没有说得特别直接,但旁边的几个女生也不是傻子,听了半天,大致上都明白了。
黎月恒饭盒丢了,怀疑是洪蕊干的,目前来找她对峙。
而看洪蕊这副心虚样儿,多半是她没跑了。
少女歪了歪头,伸出两根葱段似的白嫩手指:“目前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把东西找回来,再跟我道歉,这事就算完了。”
“二是我们目前去找老师,通知家长,赔偿经济损失,最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我道歉。”
洪蕊还在挣扎:“不是我干的,你,你别含血喷人!”
黎月恒淡道:“哦,看来你是选二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找老师看监控视频。”
目前还没到下午上学时间,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也都埋头在做自个的事情,没人注意她们这边。
洪蕊不想把这事闹大。
通知家长,以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都是不可能的,那样她在学校里还如何混。
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我选一。”
所幸垃圾桶没那么快被清理,洪蕊还记得他们班垃圾袋的颜色,忍着臭味,捡起一根树枝在里面挑挑拣拣……
她已经在心底骂了黎月恒八千遍。
但即便再不爽,也只能被迫向她弯腰道歉,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黎月恒从洪蕊手里接过饭盒,神色略带几分嫌弃,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手一扬,重新把饭盒扔回垃圾桶里。
洪蕊:“你什么意思——”
“脏了的东西我从来不用。”黎月恒转过身,平静地说,“而我的东西,也只有我自个有权利决定留下或是扔掉,你没资格。”
  日暮西沉,云霞满天。
高一没有晚自习,放学的早。黎月恒背着书包走出校门,走过一条街,不出意外看见席星站在拐角,似乎等了很久。
司机晚上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黎母便让她和席星一起回去。
看着少年伸出手,黎月恒很自然地脱下书包,递给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居然不用留下帮老师做事?”
“嗯。”
“还真是难得。”
这附近学生少,大多数人都去另一头的公交车站等车了。
黎月恒并肩和席星走了几步,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以后,她准备掏出耳机开始听歌,突然听见席星问。
“你今天如何这么晚?”
“有事耽误了一下,”黎月恒微微低头,解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席星点点头,没再多问。
目前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路上堵到不行。
黎月恒早就习以为常,点开音乐播放器,正打算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少年冷淡却好看的侧脸。
想了想,她或是摘下一边耳机,拿胳膊撞了撞他:“喏,要不要?”
席星接过来给自个戴上,没说话。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车鸣喇叭的喧嚣声,耳畔则回荡着轻柔舒缓的伴奏音乐。
前奏响了半分钟,紧接着是一台男歌手慵懒的歌声,嗓音偏低,是目前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的低音炮。
席星下意识蹙了蹙眉,偏过头,瞥了黎月恒一眼。
旁边的少女已经阖上了眸。
长长的睫毛垂着,浓密,且根根分明。面容恬静,像是已经睡着了。
再往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夏家校服领口解开了一粒纽扣,隐约能看见里面佩戴着一条细腻的白金项链。
最底下挂着的是一台长命锁。
席星很快收回目光。哪怕他此刻并没有看清项链的全貌,也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
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黎月恒小时候身体可以说是奇差无比,曾有算命的说她很难活过十岁。
这话不知如何被黎月恒知道了,原本每年到了过生日都特别兴奋的小姑娘在当时大家给她唱生日歌时,哇地一下就哭出来了。
长辈们都吓损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后来或是小姑娘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地问:“我目前吹灭了蜡烛,吃完这个蛋糕,是不是马上就要死掉了?”
……
其实黎月恒并不是爱哭的性格,她脾气有时候很倔,也很要强。
但是那时候可能真的是太伤心了,抱着他哭得要多惨有多惨,眼泪鼻涕全糊他衣服上,谁来安慰都没用。
再后来,席星拜托父母,专门找人定制了这个长命锁送给黎月恒当礼物。
在第二年生日当天,他亲手帮她把项链戴上去。
一直到目前。



第六章

关于洪蕊那件事,黎月恒其实没如何放在心上。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洪蕊这种人。
教室里哪会有什么隐形摄像头,不过是她随口瞎掰,用来诈她的。
当然一上来就直接说班里有监控对方肯定不会信,黎月恒只能一步步来,一边观察她的反应,确定自个的猜测,一边慢慢引她入套。
就算洪蕊后来想明白也已经迟了。
这件事原本知道的人不多,除去她们两个当事人以外,还有王若若等人。
不知道为啥,这件事渐渐在班里传开了。
每天来学校,洪蕊都会收到一些同学们的微妙眼神。不少人指着她,窃窃私语,隐约传来“偷”、“饭盒”、“垃圾”之类的字眼。
洪蕊一开始怀疑是黎月恒说出去的,还气势汹汹地跑去找她质问。
当时黎月恒没解释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淡漠中又充满了可怜,带着几分轻嘲。
后来某一次,洪蕊去厕所,偶然在隔间里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对方正是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王若若。
“我跟你说,洪蕊这个人手脚不干净的,而且嫉妒心特别强。我们班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她看不惯人家,居然偷偷把人家的饭盒拿走扔到垃圾桶……”
“噫,这种人真恶心。”
“是吧。这件事我只跟你讲,你不要说出去喔。”
刚好那时黎月恒也在厕所,听见这些话,她没有丝毫的意外。
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终有一天,自个也会被朋友当成谈资,肆意嘲笑。
本就是靠不光彩的方式建立起的友谊,又能有多坚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月底,马上将迎来国庆长假。但是在这之前,还有更令人头疼的月考。
黎月恒成绩普普通通,因为父母对她在这方面的要求不高,她自个本身也不是热爱学习的性格,所以一直处在中下游水平。
而某人就不一样了。
附中这个学校有个非常不人性化的一点——
明明马上就是国庆了,还非要让老师加班加点熬夜批改试卷,硬是赶在放假前公布了各科成绩,让这个假期成了不少同学的噩梦。
“语文112,数学91,英语118,化学62,物理53……”黎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黎月恒的成绩单,一台个念过去,看到物理成绩时皱起眉毛。
“娇娇,你物理如何没及格啊?”
临城这边语数英满分是150,及格90。其他科目满分100,及格60。
黎月恒搬出老师的原话:“因为这次题目偏难,整个年段能上九十分都没几个人,我们班一大半不及格呢……”
黎母还想再说些什么,门铃忽然叮咚响了。
黎月恒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外面站着一台优雅的妇人,身后跟着清俊冷淡的少年。
是席星和席母。
简单打过招呼后,她去厨房倒了两杯红茶过来。
一回到客厅,黎月恒就听见自家母上大人发来灵魂深处的致命一问——
“话说阿星这次物理考得如何样,多少分?”
“……”
接过黎月恒递来的茶杯,以及带着某种强烈暗示的眼神,席星顿了顿,才回答:“……90。”
闻言,坐在他旁边的席母疑惑道:“刚刚看你的成绩单,不是满分吗?”
“……”
短暂的沉默过后。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应该是100。”席星说。
少年神色淡然,修长手指端着茶杯,浅浅泯了一口。听着黎母对他的各种夸奖赞扬,黎月恒默默从他手里把茶杯夺了回来。
“?”
“你是魔鬼吗……”黎月恒小声抱怨,“叛徒不配喝我亲手泡的茶。”
“……”
对于她那声“叛徒”,席星不置可否,而是问起了别的:“你泡的?”
“嗯哼。”
黎月恒得意一笑。
虽然她不爱喝,但泡茶这项技能或是会的。
席星哦了声,说:“怪不得。”
“什么叫怪不得,你是在说我泡的不好喝吗?”黎月恒顿时不乐意了。
那边两位女士正在商量这次国庆去旅游要带的东西,因为时间并不充裕,没选择出境,而是准备去位于北部的云城。
机票早就订好了,明天一早出发,随意聊了聊,席母便准备打道回府。
席星跟着起身,临走前扔下一句话。
“你可以自个尝尝。”
黎月恒不信邪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
不过她平时也不如何喝,分辨不出味道上有什么差别,反正……的确不好喝。
这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黎母见她捧着茶杯,一脸狐疑:“娇娇,你如何开始喝茶了?”
不等她回话,紧接着又继续教训道,“还有你要喝就不能去厨房拿个新杯子,干嘛要用人家喝过的,你如何就这么懒呢。”
“……”
“席星说爸爸的茶叶不好喝,”黎月恒从善如流将一口大锅扣在某人头上,“我不信,就尝了尝。”
黎母扬起眉毛。
“然后发现他说得对,爸爸的茶叶确实该换了。”
“……”
次日。
下了飞机,凯伦斯酒店有专门派车来机场接他们。
黎月恒一路都睡得很不舒服。简单地吃过午餐后,她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彻底放松下来,一觉睡到傍晚。
夏季的天空黑得迟,这时候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夕阳西下,大片火烧一般的云彩,由浅至深的在天际铺开,宛如一幅油画。
黎月恒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她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砰砰砰几声,很快被打开。少年穿着灰黑色短袖,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头发微湿,像是刚洗完头。
看见是她,席星侧了侧身子:“要进来吗?”
“她们还没回来?”
两位夫人中午用餐时就在讨论下午要去逛商场的事了。
见席星点头,黎月恒噢了一声,进了他的房间。左右打量一圈,和她房间的规格布置都差不多,因为行李不多,看上去倒是更整洁一些。
“你一台下午都在干嘛?”黎月恒找了张椅子坐下。
“写作业。”席星说。
“……”听见这个回答,黎月恒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意料之中。
席星每次作业都会提前写完,跟她这种总喜欢堆积到最后一天,然后才开始疯狂补的拖延症患者不一样。
“你饿不饿?”黎月恒又问。
“还好。”席星又抓着毛巾擦了两下头发,抬脚往浴室走,把毛巾放回去,然后折身回来,“走吧。”
“……去哪?”
“下楼吃饭,你不是饿了么。”
“……”
有时候黎月恒真的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或是别的超能力。
同样认识了十六年,她却经常摸不透他的想法。
两个人一起出门。
酒店的走廊宽敞又安静,走了没几步,一道突兀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或是企鹅的特别关心。
黎月恒脚步一顿,将视线投向声源处——也就是少年右手边的裤兜。
席星神情不变,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似乎在回复消息。
简短的几个字,发送出去后,锁屏放回原处。
“……”黎月恒抿了抿唇,纠结半天,或是决定问出口,“是谁啊?”
“我班主任。”
黎月恒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起初还在好奇,到底是哪个女生魅力竟然这么大,才开学一台月就能成为这人的特别关心?
要知道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也是到去年她才有这种特殊待遇。
就这或是因为那时候黎月恒有急事找他,但一直联系不到人,后来黎月恒就逼着他把企鹅设为特别关心,电话也设置了专属铃声。
“那你还有没有别的特别关心?”
黎月恒猜应该是没有了,不过或是随口问了句,没想到这人竟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有。”
“……”
“还有班里几个同学,都是班干部,以及其他任课老师。”席星淡淡道。
“……”
黎月恒能猜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估计是为了不错过重要的消息或通知,但心里清楚归清楚,嘴上或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球球,你可真是个花心萝卜球……”
席星:“……”
他们已经走进电梯里,按下餐厅所在的楼层按键,黎月恒转过身,就见少年垂眸望着自个,忽然开口:“那你呢?”
“什么?”黎月恒一下子没明白。
“特别关心。”
“我……”黎月恒顿了顿,“我没有,我才不像你,我一台都没有。”
决定了,回去就把给这人的特关取消。
凭什么他在她这里是唯一的,她在他那边就是不知道多少分之一,这也太不公平了!!



第七章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他们一起出门逛了花灯会,游了这座城市著名的千行湖。
湖面上夜风轻轻拂过,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两岸的柳树枝条随风而晃动,各种灯光不停变换,倒映在水面上,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景色美不胜收,黎月恒却无心欣赏。
街道人山人海,几乎快被挤成肉夹馍的黎月恒咬牙发誓:“我明年国庆再也不要出来玩了……”
“你去年就这么说。”
“……”
“前年也是。”
“……你闭嘴。”黎月恒忍无可忍。
走了一会儿,黎月恒突然垫着脚东张西望:“话说我爸妈呢,还有叔叔阿姨,他们如何不见了?”
入眼的只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和无数人头。
眼花缭乱的,根本看不清。
席星沉默地瞥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干嘛不说话,我问你呢,有没有看见——”话说到一半,黎月恒倏地想起什么,有点无语,“张嘴,让你张嘴行了吧。”
“没看见。”
席星淡淡回答:“可能跟我们走散了。”
黎月恒:“……”
你倒是配合得很。
市集热闹非凡,人潮拥挤不堪,
席星走在前面,不动声色地用身体为她隔开那些行人,右手牢牢握着黎月恒的左手腕,掌心温热,手指却是微凉的。
黎月恒眨了眨眼,仍由他牵着自个。
抬起头,能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以及露出的半边侧脸,清隽又冷淡。
艰难地穿过这条长街,到了公园出口,迎面吹拂而来的是凉爽的风,总算能令人喘口气。
黎月恒想拿手机给黎母发条消息,注意到自个的手腕还被抓着,微微动了动,席星很快将她放开,右手收回口袋。
这样的肢体接触在他们日常相处中不算少见。
但也不经常。
黎月恒伸手摸了摸自个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余温,又好像只是错觉。
“目前呢。”少年忽然开口,嗓音低低淡淡的,像是半颗柠檬放入苏打水中,有一种清冽感,又不会显得过于冰凉,刚刚好的那种。
“什么?”
“目前想去哪,”席星问,“回酒店?”
黎月恒今天已经在酒店睡了大半天,这才出来一小会儿,也不想那么快回去:“不了吧,在附近转转也挺好,我还没来过云城呢。”
“那行。”席星点点头,看了眼天空,忽地转过身。简约的白色T恤被风吹得紧紧贴合皮肤,勾勒出精瘦的身形轮廓。
他抬起手往前挥了挥,示意黎月恒——
“跟上。”
黎月恒小跑追上去:“去哪啊,你知道云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嗯,你应该会喜欢那里。”
他都这么说了,黎月恒自然是期待万分,跟在席星后面屁颠屁颠上了辆出租车,却听见他对司机说:“去凯伦斯酒店。”
黎月恒:“???”
席星解释:“先回去拿个东西。”
到了酒店房间,黎月恒看着少年手里那个黑色的小型双筒望远镜,惊讶或是有一点的,但也没持续太久:“如何没带你的大宝贝来?”
席星:“……”
望云山也是云城的一大特色。
初秋时分,近郊山林的温度要比市区低上许多,出来前席星还顺手拿了件外套,让黎月恒穿上。
借着缆车登上半山腰,找到一处平原。
周围树木郁郁葱葱,空气清新,远离城市的光源污染,一抬头就能望见澄澈又干净的夜空,每一颗星星几乎都清晰可见。
“你就是带我来看星星的?”黎月恒晃了晃脑袋,伸手去指他手中的望远镜,语气肯定。
“过来这。”席星站在崖边招手。
黎月恒依言走向他。
前面有一排木制的护栏,起到保护的作用,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从高处望下去,能看见茂密树林,中间淌着一条月牙形状的长河,清澈的水面映出漫天星光。
湖光山色,静谧而惊艳。
比起人山人海的千行湖,此处意境更胜一筹。
“哇……”黎月恒没忍住,嘴巴张开,发出小声地惊叹,茶色眸子直勾勾盯着那边。
“这叫月亮湾。”席星说。
黎月恒双手扒在扶栏上,上半身前倾,整个人几乎都要掉出去,席星见此,啧了一声,伸手拎着她的后领把她往回拽。
甚至还拽不回来。
“我们有办法过去吗?”
黎月恒转过头,不抱希望地问。
她仔细观察了一圈,发现似乎没有路可以通向月亮湾那里,唯一的办法是穿过脚下那片密林。
“有,而且很省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个的错觉,黎月恒总觉得席星似乎对她冷笑了一下,
少年黑眸沉沉,低声道:“你从这跳下去就行了。”
黎月恒:“……”
她默默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站回安全距离。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被抛至她面前,黎月恒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席星扔来的望远镜,双眼对准目镜,开始观测星空。
“球球,你知道那是指什么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席星仰头看去,漫天星辰中,隐约可见一台特别的光斑,和旁边的星星都不一样,呈现旋涡状。
席星知道,她问的就是这个。
“那是M31。”
“啥?”黎月恒愣了一下,差点想问它和M78(奥特曼故乡)有什么关联,但为了避免被嘲笑,她又默默闭嘴了。
“仙女座大星云,又称仙女星系。”
黎月恒拿下望远镜,眯着眼,勉强才能看见那块亮团,不由得暗暗佩服席星的视力:“名字挺好听的,就是有点小啊。”
席星:“它实际比银河系还大。”
黎月恒:“!?”
席星给她科普:“M31是距离银河系最近的大星系,与地球隔着254万光年,因此在我们眼中,它显得非常渺小。那些光,也都是来自很久以前。”
“……”
光的速度是每秒三十万公里。
而光在宇宙真空中,沿直线传播了一年时间所经过的距离,即为光年。
那是非常遥远的距离。
因此,当我们仰望夜空,看见的其实是星星的过去。
这个天文常识黎月恒或是知道的。
但知道归知道,或是会感到无比震撼。
她想,这大概就是天文学这门深奥又浪漫的学科中,宛如魔法般的神奇地方。
他们没在望云山停留太久,下去时缆车已经关闭,只能步行。
黎月恒跑在前面,先到了山脚下。
回过头,灰白的台阶延绵而上,少年站在其中一阶上,闲庭信步般地往下走,朦胧的月光从他背后洒下来,山雾弥漫。
这样的场景看上去有些不真实,恍惚间,黎月恒也有一种自个和他隔着几万光年的错觉。
“发什么呆?”
“啊……”回过神来时,席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黎月恒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出于好奇,黎月恒上网搜索了一下仙女星系,一下子被百度上的图片惊艳到了。
“这和我刚刚看见的根本不一样!”
“因为这些图片都是经过长时间的曝光,再经过叠加以及后期处理才有这样的效果。”
黎月恒吐槽:“哦,简单来说就是照骗嘛。”
“……”

第八章

也不得不面对一台残酷的现实—— 她的作业还一台字没写。
拖延症发作的后果自然是在最后一天赶作业赶到生不如死。
黎月恒从下午一直补到晚上,手都写酸了,或是剩下两科没搞定——数学和物理两大魔头。
这是她最不擅长的两门学科,一看到那些复杂的公式她就头疼,恨不得自个再生一场大病,进医院吊水躺几天……不不,这或是算了。
黎月恒放下笔,把作业本往前一推,枕着胳膊趴在桌面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她重新坐直身体,再度提起笔,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艰苦奋战,却又顿了顿。
脑海里冒出一台念头。
蠢蠢欲动。
内心挣扎了五分钟,黎月恒或是决定行动起来。
  门口站着的少女穿着米色宫廷风睡裙,刚好过膝盖的位置。长发披散,颜色有些偏浅,是柔软的棕色,显得整个人都很温柔。
手里还抱着一叠作业本,脸上的笑容乖巧又甜美,隐隐透着几分对他的讨好。
“……”
席星瞬间就懂了她的来意。
黎月恒硬着头皮,故意放软了声调:“球球~”
“……”席星不为所动。
黎月恒不死心,打算再接再厉,当即就往前走了几步,进了他的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少年的房间一如他整个人,都是干净又清冷的,陈设简单,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物件和没用的装饰。
“席球球,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黎月恒一屁股在他床尾坐下,丝毫不见外。
席星坐回了书桌前,侧着身,朝黎月恒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你就帮我这一次,就当我欠你的,下次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二话不说!”少女双手合在一起,作出一副祈求状。
“……”
她咬唇:“求你了。”
“……”
席星身体僵了僵。
这姑娘平时哪里说得出这种话,也只有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才愿意向他示弱。
……算了。
他从桌面上抽出两本作业:“拿去。”
黎月恒接住,打开翻了翻,越往后看,她嘴角的笑意就越发僵硬,忍不住质问道:“不是,如何只写了答案?过程呢?”
“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懒得写过程。”席星说。
黎月恒:“……”
学神什么的,真是太可恶可恨了!!
以她的水平,显然是达不到这种高深的境界。前面的选择填空题还好说,后面的计算大题要是只写一台答案就交上去……
呵呵,不用怀疑,老师绝对要找她去办公室喝茶谈话。
难道她刚才脸都不要了结果却要无功而返吗?
不——绝对不行!!
“席星。”
席星抬了抬眼。
只见少女一脸严肃认真望着他,忽地站起身,抱着那堆作业走过来,啪地一下放在书桌桌面上。
“我仔细想了想,抄作业是不道德的,干脆或是你教我写吧。”
席星意外地挑起眉:“你确定?”
黎月恒点头:“没错。当然我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不用教得太详细,你只要告诉我过程如何解就行了,我记下来,带回去慢慢看。”
席星:“……”
“你觉得如何样?”少女眨眨眼。
“没事。”他的房间只有这么一张椅子,席星起身,把座位让给了黎月恒,自个则是站在她身侧,拣过她的作业本。
“我不嫌麻烦。”
说着,他已经开始讲起了第一题。
他们离得很近,属于少年低沉微冷的声音清晰传入她耳中,怕她听不懂,还刻意放慢了语速。
目前是十月初,临城位于南方,这时候的天气或是有些偏热。房间里开着空调,26度最佳温度,但不知道为啥,她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黎月恒手里握着笔,听着他的声音,掌心不自觉溢出了一些汗珠。
可能是因为……太近了。
鼻尖充斥着的全是少年身上清冽的、熟悉的味道。黎月恒实在想不通,明明是同款沐浴乳,为啥他用起来,却比她多了一股浅淡的冷香。
她坐在书桌前渐渐走了神,手中的笔也无意识停了下来。注意到这点,席星的话音跟着顿了顿,手臂从她背后越过去,撑在桌沿上。
动作不算大,却或是惊醒了黎月恒。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自个被少年圈在了怀里。
尽管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黎月恒却或是有一种,被他抱着的错觉。
下一秒,少年俯下身,清冷低淡的嗓音响在耳侧,带着微微炙热的气息。
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感官。
“在想什么,嗯?”
“……”
其实黎月恒自个都忘了刚才在想些什么,好像是……在纠结沐浴乳的问题?
不管了不管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干嘛突然离我这么近?”
“我以为你突然聋了,听不见我说话。”席星已经直起身,手也收回来,“所以离你近点试试。”
黎月恒:“……”
他们又恢复了先前的距离,甚至还要更远一些。
趁席星没注意,黎月恒偷偷伸出手,摸了摸自个的耳朵。好像比之前更烫了,还有些麻麻的……
他刚才,是不是故意往她耳朵边上吹气了?
这个家伙!
这场教学持续到深夜十二点半。
期间黎母有过来找她,还送来了一盘水果跟两杯牛奶,得知她作业还没补完,教训了几句后,又有些心疼。
“你就不能学学人家阿星,早点把作业写完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了!”
“还耽误人家睡觉,害人家陪你熬夜。”
“哎,要是真写不完就先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再补,身体更重要知道吗。”
……
黎月恒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她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眯着眼去看时间,见已经这么晚了,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少年。
席星依旧没太多表情,单手支着下巴,迎上她的目光,用眼神询问“如何了”。
“你困不困?”
“……”
不用他回答,黎月恒再度从他眼神中读出“废话”两个字。
不过想想也是,这人作息那么规律,平时十点多就睡觉的人,今天硬是让他陪自个熬到这么晚,黎月恒也有点儿良心过意不去。
黎月恒抓了抓头发,不太自然地问道:“那什么,你想好要让我做什么事了没有?”
其实之前她就是随口说的,她也不觉得席星会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
没想到席星沉吟片刻,竟然嗯了一声。
“是指什么是指什么?”黎月恒很好奇。
“明天,一起去学校吧。”
黎月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想一起去学校……那应该就是想搭她的顺风车。
可是这个要求也太简单了点吧。
“就这样?”
“嗯。”
黎月恒很快就答应了,一边收拾作业本,一边点头:“行啊,你明天早上几点去学校?”
“六点半。”席星说。
“……”
干脆鲨了她吧。
  国庆过后,气温降低。
初秋的早晨阳光并不明媚,微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
目前还不到七点,这个时间校门口的学生不多,零星几个人。黎月恒也就没跟席星分开走,一起进了教学楼。
到了班上,教室里空荡荡的。
黎月恒打开书包检查了一下作业有没有忘记带,突然发现席星的作业也在她这里,可能是昨天晚上她没注意顺手一起拿回去了。
趁目前还没什么人,黎月恒直接过去找他。
一班不愧为重点班,教室里竟然已经来了不少同学,从外面看,只能看见他们认真读书的侧脸。
席星就站在讲台前,最惹人注目的位置。
他本身就高,这会儿更显得身形挺拔,此刻微微俯身,手里拿着一份大概是文档的东西,白色的衬衫折出几道皱褶,勾勒着腰际曲线,再往下是黑色长裤裹着的修长笔直的腿。
黎月恒脚步忽地一顿,停在走廊,没进去。
倒不是因为美色误人。
而是少年旁边,突然多出了一台马尾辫的女孩,似乎正在和他说些什么。
“席星同学,这次的物理卷子真的很难,老师讲题时太快,最后一道大题我或是没如何弄懂,你是我们全年段最高分,可以教教我吗?”
席星没抬头:“没空。”
“可是……”李浅或是不死心,“不会耽误你太久的,作为报答,我中午可以请你吃饭。”
“不需要。”
“或者别的也行啊!你可以提别的要求,我……”后面的话音渐弱,仿佛带着某种暗示,李浅害羞地低下头,“我什么都答应你。”
席星倏地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啧了一声。
“……”
李浅不明白这是指什么意思,愣愣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少年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深黑的眼眸无波无澜。
“这么简单都不会,你到底是如何进的一班?”
“……”
李浅的表情一下子木掉了。
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不敢相信,总之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们虽然同班,但交流却非常少。
李浅一直以为席星只是高冷,不爱说话,但这种成绩优异清冷自持的高岭之花往往是她们这个年段的女孩子的最爱。
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这是在变相骂她蠢吧?
可是依然好帅呜呜呜呜呜。
席星没再理会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翻出来看了眼,是黎月恒发来的消息,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出来”两个字。
到了拐角的楼道,少女就趴在栏杆那儿等他,背影纤瘦,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初秋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细长的后颈上,白得晃眼。
见他来了,黎月恒直接把手里的作业本往他怀里一塞:“喏,你的,落我那了。”
席星接过来。
正好黎月恒想上厕所,旁边就是洗手间。她洗完手出来,发现少年站在她原先的位置,没走。
口袋里的餐巾纸用完了,这会儿两只手都湿漉漉的,她随意甩了甩,好奇地问。
“你不回班吗?”
“席星言简意赅:“太吵了。”
“……”黎月恒没听懂,扬了扬眉毛。
“你不是看见了吗。”
闻言,黎月恒睁大眼睛:“原来你刚才也看见我了?”
席星点头:“嗯。”
黎月恒拖着长长的尾音噢了声,忽然又笑了一下:“那我教你一招,以后可以用得上。”
她招了招手,示意席星弯下腰凑近过来,样子神神秘秘的。
席星没犹豫,配合地俯了俯身。
这个距离,能清晰地嗅到少女身上好闻的花香,和一点淡淡的中药味儿。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尿遁?”
席星:“……什么?”
黎月恒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相顾无言了近十秒,席星忽然喊:“黎月恒。”
“干嘛。”
“你是个女孩子,”他面无表情教训她,“用词注意一点。”
“……”
目前已经七点,学校里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黎月恒眯了下眼,突然快步走到他身前。
席星一愣。
下一秒,少女伸出两只白嫩手掌,在他胸前……蹭了蹭,把手上未干的水渍全擦在他衣服上。
她仰起下巴,表情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好心给你支招你还有意见,有本事,你这辈子别上厕所。”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
脑后的马尾随着走路,一晃一晃的。
“……”
回到班上,那个叫李浅的女生又凑过来。席星不耐烦地拧起眉,开始认真思考尿遁的可行性。
李浅:“那个……”
她一低头,刚好看见少年衣服上被水沾湿的痕迹,很明显的两个印子。
依稀能看出是手掌的形状。
大脑霎时短路,李浅一下子忘记了原本要问他什么,惊恐地瞪大了眼。
“你刚才该不会……被人非、非礼了吧?!”
席星把作业本放回抽屉,随口嗯了声。
非礼?
也算吧。
李浅:“……” ?!
目前的女孩子都这么猛了吗?
这还在学校呢。

第九章

上午第二节课,教室内一片安静,只有老师带着南方口音的讲课声,突然间,大概是讲到了重点,尺子拍在讲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黎月恒原本昏昏欲睡,被吓得一台激灵,瞬间就不打瞌睡了。因为刚才上课睡觉,她被老师罚站到外面,说是让她清醒清醒。
困或是困的,黎月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靠在墙上,手里捧着课本却没在看。
不经意间地一台歪头,发现走廊拐角出现一道眼熟的身影。
“!?”
席星如何过来了?
不行,不能被他看见自个在罚站。
这也太丢脸了。
说时迟那时快,黎月恒一溜烟窜回班里:“老师我想通了,我要认真学习,就让我在里面听课吧!”
“……”
黎月恒得偿所愿。
但是。
不过几秒钟,少年就出目前他们教室外的走廊上,走到前门……进来了。
那一瞬间,全班都安静下来。
讲台上,席星站在老师旁边,将手里的材料递出去,低头说了几句话,额前碎发自然垂落,略微遮过眉眼,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即便这样,也不妨碍小姑娘们犯花痴。
听着教室里响起的窃窃私语,黎月恒缩着脑袋,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
他一直没有看她。
……是不是躲过一劫了?
黎月恒一口气还没松完——
毫无预兆地,少年突然抬起头,幽深的目光越过教室一排排座椅,直直落在她身上。
席星看了她几秒,神情波澜不惊,转过头:“老师,后面那位同学好像不太舒服。”
一瞬间,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唰唰转向后方。
“……?”
黎月恒心想,我如何不知道我哪儿不太舒服?
老师推了推眼镜:“是吗?”他年纪有些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
“嗯。”席星点头。
他神色不变,依旧是淡漠如水,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刚刚看她一直捂着肚子,我顺路带她去校医室看看吧,我刚好还要去找李主任。”
李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校医室楼上。
老师沉吟了片刻,也觉得要以同学们的身体为重,颔首道:“那就麻烦你了。”
“黎月恒,你过来!”他招手,“跟席星同学去校医室看看,以后晚上早点睡,否则小小年纪搞损坏身体看你将来如何办!”
“……我知道了老师。”
出了教学楼。
黎月恒拿胳膊撞了撞席星:“原来你也会撒谎?”
“……”席星瞥她一眼。
其实在刚才,他确实看到她脸色发白,有些难受的样子,但也算不上严重。
大概只是站久了有些低血糖。
不过黎月恒倒是回起以前自个干的那些坏事,以及闯的那些祸,当初还拉着这人串过不少供,因为她,席星确实也没少撒谎。
她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不过还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席星:“为啥让你罚站?”
黎月恒撇嘴:“因为上课睡觉……还不是你,这么早就叫我来学校,害得我今天比平时少睡了半个多小时!”
“如果没有我,你昨晚作业应该要写到凌晨。”席星说,“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多睡了两三个小时。”
黎月恒:“……我谢谢您。”
回到教室时,班里还有不少人在聊这件事。
“她是不是故意装的啊,如何之前都没事,席星一来她就不舒服,啧啧。”
“对,我也觉得,真有心机啊。”
……
学校通知了月底要开校运会的事,同学们瞬间就兴奋起来,教室里一片嘈杂。
只有黎月恒还蔫蔫地趴在桌面上。
这种活动向来跟她没关系,她对此兴趣也不大,打了个呵欠,或是感觉有点困。
“那个。”一道轻软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黎月恒坐直身体,看向站在自个座位旁的女生,略微有些诧异:“你找我有事?”
黎月恒认得她——
唐微微,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在班里人缘一直不错,不管是男生女生大多数都很喜欢她。
也是那天军训晚会上,偶然在后台门外撞见她和席星在一起的那个女生。
“也不算有事吧,就……”唐微微看着她,“你之前不是去校医室了嘛,刚刚看你趴在桌子上,是不是还很难受?你要不要请假回家呀?”
黎月恒一怔:“不用。”她看着唐微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像是在确定什么,“我没事。”
从以前到目前,不是没有女生与黎月恒交好,她曾经也有过朋友。
只是……
少女低垂着漂亮的茶色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光,嘴唇紧抿,似乎想到了不愉快的记忆。
听见她的回答,唐微微这才放下心,露出唇边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又发出邀请:“中午要不要一起去买奶茶?”
黎月恒顿了两秒,轻轻道:“好。”
即便如此,她或是想再尝试一下。
第二天一早,坐在餐桌前用餐时,黎母正在说明天要去A国办画展的事。
黎母是当代一位很有名的画家,这次的画展已经计划了很久,正好还赶上了时装周,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她是回不来的。
黎月恒淡定地吃着早餐,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然后黎父也说要出差去B市开一台大会,本来前段时间就要去的,因为之前的旅游推迟了时间,今晚就得出发。
两个大人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黎父甚至说好了开完会要去A国找黎母陪她一起看秀。
黎月恒一边听,一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反应过来后,黎月恒放下筷子,抬起头,一脸冷漠:“那我呢。”
就把她一台人扔家里??
“你不是还要上课嘛。都十几岁的人了,又不用你自个烧饭,一台人在家也可以吧。”黎母说是这么说,或是有点不放心。
她想了想,提议:“要不,你去隔壁住几天?”
“……”
黎月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虽然他们两家关系好,但是在别人家住,总归没在自个家里放松自在,所以黎母倒也没强求。
临走前又交代叮嘱了一些话,在黎月恒再三保证自个一台人没问题后,她才一步三回头地提着箱子去了机场。
黎月恒只负责把母上大人送到楼下,然后便哼着歌,心情愉悦地上了楼。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走道灯亮着,她一抬眼,就看见少年倚在走道的墙壁上,神情一如既往寡淡,似乎是在专程等她的样子。
果不其然。
她一走近,席星就开了口:“为啥拒绝。”
语调冷而淡,情绪不明。
“什么?”
黎月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她为啥拒绝去他家住这件事。
一直没等到回答,席星略微不耐地蹙起眉,催促了声:“嗯?”
黎月恒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是猪吗好不容易可以逃离大人的管束,哪能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
“哦。”席星应了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个家。
留下黎月恒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毛病。
最近这段时间临城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经常毫无预兆地迎来暴雨。
窗外夜色浓郁,时不时划过闪电银亮的线条,像是要撕裂苍穹,伴随着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温馨的房间,浅色窗帘紧紧拉上,室内灯火通明,吸顶灯和壁灯全都亮着。黎月恒犹豫了一下,又打开了床边的落地灯。
光线充盈了整个房间,明亮而刺眼。
却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
屋外雷声阵阵,一下比一下更响,轰得她头皮发麻,心跳也有些加剧。
黎月恒缩在被子里,咬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或是翻出企鹅联系人列表,从中找出某个名字。
【你过来一下】
发送。
那边很快回复:【?】
黎月恒莫名有些生气:【叫你过来就过来,如何那么多话!】
【……】
两分钟后,客厅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房间门口。
“咚咚——”他敲门。
“进来吧。”
席星握上门把,顿了顿,才轻轻往下压,推门走了进去。
浅黄色的壁纸搭配欧式公主床,挂着层层叠叠的帷幔,地上铺着毛绒地毯,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台藤椅吊篮。
平时多数时间都是黎月恒去他家找他,他很少来她的房间,一时有些不习惯。
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光线强烈,有些刺目。席星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床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台脑袋的少女,心下了然。
“找我有事?”他或是问了句。
“没……”黎月恒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我就是一台人太无聊了,叫你过来陪陪我。”
这姑娘胆子小,却死要面子,从来不肯轻易示弱。
屋子里多了一台人,安全感更是大大提升。
黎月恒放松下来,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她没问席星是如何进来的,因为黎母临走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隔壁一把。
说是怕她一台人在家,万一出什么事没人知道。
他们其实没太多共同话题,黎月恒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东扯西扯说了一大堆,席星只负责听她讲,偶尔嗯一声。
目前时间还早,才八点多,他们干脆找了部影片来看——是一部网络上评分很高悬疑探案片。
剧情紧凑,高潮不断,逻辑在线,连服化道和BGM都特别贴合主题,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太特么真实了。
等到影片看完,已经十点多了,也到了某人的睡觉时间。
见他站起身,黎月恒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神情严肃,活像是刚才影片里逮住犯人的正义警官:“站住,你不准走!”
席星:“……”
“我就是去上个厕所。”他无奈地说。
“哦。”闻言,黎月恒一下子松开,朝他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等席星转身,她又蹦起来,“等等——”
“……”
“我也要去!”
他们家一共有两个厕所,一台是在客厅,另一台是在主卧里。
黎月恒跟在席星身后一起去了客厅的那个。等他上完出来,她进去时,还不忘警告一句:“你不准先回去,要等我。”
席星:“……嗯。”
出来时,少年果然没有先走,就靠在门边,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落下来,在眼底投下淡淡阴翳,神情显得有些困倦。
黎月恒抿抿唇,刚想让他先回去睡觉。
外面倏地响起一声惊雷,整间屋子霎时变得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啊——!!”黎月恒呆了一秒,不顾形象地惨叫出声。她整个人都慌了,跌跌撞撞在黑暗里摸索,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别怕。”席星轻声道。
偏低的声线,带着安抚的意味。
不像她因为这突然的断电变得惊慌失措,少年依旧沉稳而淡定,牵着她的手,缓步回到房间,用手机打开电筒模式。
“应该是跳闸了。”席星说,“你家电表箱在哪?”
“……我不知道。”
光线晃过房间的角落,看到某个黑乎乎的东西,高高的,有点像个人,黎月恒又是一声惨叫。
“……”
席星无奈:“那是你的挂衣架。”
黎月恒紧拽着少年胳膊的双手慢慢放松了力道,小脑袋探出来,壮着胆子往那瞄了眼,哦,还真是她的落地衣架。
手电筒的光亮有限,黎月恒只能紧挨着席星,两个人手臂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席星略微僵了僵,忽然开口:“黎娇娇,我很好奇——”
“什么?”
白色的光束由下至上打在少年脸上,衬得肤色更加冷白,略微有几分森然。
本来在一片黑暗中,他这样会显得有些吓人,但黎月恒完全没躲,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席星似乎是真的感到好奇,不带任何嘲笑,只是单纯的问句:“你到底有什么是不怕的?”
“……”
她怕狗,怕黑,怕打雷,还怕虫子。
这些他都知道。
视线相对。
少女的眼眸在黑暗中依旧明亮闪耀,眼尾微弯,形成一台好看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戳在他胸口。
“你啊。”黎月恒笑着说,“我从来不怕你。”

第十章

黎母这个时候还没下飞机,黎父的电话也没打通,可能是在加班。
不知道电表在哪,迫于无奈,黎月恒只能先跟着席星回了家,准备暂住一晚。
客房不经常打扫,黎月恒又有点小洁癖。
最后或是席母一声令下,让她睡席星的房间,然后让自家儿子滚去客厅睡沙发。
这大概就是亲生的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黎月恒打了个招呼:“阿姨叔叔早上好。”
环顾一圈,没看见席星的人影。
席母解释:“阿星先去学校了,看你还在睡,就没叫你。”
“噢,这样。”
黎月恒到了学校,刚走进楼梯间,上方传来一阵迅速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追逐打闹,伴随着两个男生的说话声。
“乔子暮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我偏不,有本事你……”
“砰——”
黎月恒躲闪不及,在拐角处,迎面和下来的一台男生撞上。她踉跄了一下,站好,抬眼看过去。
对方个子很高,样貌俊美,生了双勾魂的桃花眼,像含着春色。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没看见你在下面。”乔子暮先是道歉,待看清少女的长相后,微微扬起眉,眼中闪过兴味。
徐朗文从上面的台阶走下来,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乔子暮前面站了个女生,以这人平时的德行,他当即就认为他这是在撩妹。
“这妹子谁啊?你认识的?”徐朗文小声问。
“不认识,刚刚不小心撞到她了。”
“呦呵,转角遇到爱啊。”
黎月恒面无表情:“你们聊完了没有?能不能让我上去。”
两个男生赶紧给她让开一条道,在擦肩而过时,乔子暮忽然开口:“同学,几班的啊,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
回应他的只有少女冷漠无情的背影。
中午吃饭时,乔子暮和徐朗文还在聊这事,引得其他人纷纷好奇:“到底是谁啊,让你们俩念念不忘了一上午。”
“就是,哪个班的啊?”
“我他妈要是知道是谁目前还用得着这样吗!”
提起这事乔子暮就郁闷,以他的姿色,很少会有搭讪失败的情况。结果非常不碰巧,开学到目前他一共也就主动出手了两回,却两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上一台还好,至少说了班级,今天这个理都不理他!
乔少爷开始怀疑自个的魅力了。
“诶诶——”
突然,徐朗文疯狂拿肩膀撞他,示意他去看门口。
“那不就是早上碰见的那个,跟咱席哥一样高冷的妹子吗。她旁边那个也好好看啊,果然美女都是和美女玩在一块的。”
乔子暮抬眼看过去,差点被自个的口水呛到。
还真他妈巧!
这两个可不就是让他怀疑自个魅力的始作俑者吗!
黎月恒是陪唐微微一起来吃饭的。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真的是很神奇的一种东西,总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很合拍。
她没想到会在这家店遇上席星。
少年旁边坐着的应该是他班上的同学,看见其中两张早上见过的面熟脸孔,她只轻描淡写瞥了一眼,很快就错开视线。
坐下以后,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行星:【?】
黎月恒其实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或是故意回他了两个问号。
行星:【今天为啥出来吃饭?】
黎月恒这才打字回复:【我已经和张叔说过了,让他这段时间都不用过来帮我做饭,难得的机会,我当然是要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阿姨同意?】
【不同意。但我跟她说我和你一起吃,她就放心了。】
【……】
唐微微咬着筷子,看了看对面低头玩手机的少女,又看看隔壁桌也在玩手机的少年,一脸纳闷:“你俩有必要吗?”
“嗯?”
“这是指什么新的情趣吗,大庭广众之下悄悄偷情?”
“……”
关于她和席星的关系,黎月恒跟唐微微解释过,就是一起长大的邻居而已,不知道这姑娘为啥总坚定地认为他俩有一腿。
黎月恒点了份蛋包饭,还拿了一听可乐。她正准备打开拉环,感受到隔壁飘来的冰凉刀片般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她放下可乐,拿起了手机。
月亮:【我就喝这一次。】
行星:【不行。】
【那我买都买了总不能浪费吧,一瓶3块钱呢】
三千块生活费在手的黎大小姐面不改色地打下这行字,发送过去,成功换来一串省略号。
半晌。
【那你给我。】
黎月恒挣扎道:【你不是不爱喝这个吗……】
【拿过来。】
看着屏幕上这三个字,黎月恒几乎能想象得到少年说话时冷淡的语气,撇了撇嘴,看在这人帮过自个不少忙的份儿上,决定或是听他一次话。
她握着可乐站起身,朝他们那桌走过去。
见此,徐朗文很激动:“握草握草,那妹子朝我们走过来了,是找谁啊?”
乔子暮舔了舔唇,正想说话。
然后就见黎月恒头也不回地越过他,停在席星身边,啪地一声轻响,那听可乐被她放在桌面上。
与此同时,还附赠一句话:“赏你了。”
在座的几个男生:“……”
席神的魅力他们很清楚,班里大半女生都暗恋他,平时也不乏来勾搭或是直接告白的。
但这样别具一格,且嚣张的搭讪方式,还真是头一回见。
可惜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想摘下这朵高岭之花,都是痴心妄想。这一台多月来,不知多少女生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几人对视一眼,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妹子,默默叹息。
黎月恒才没管那么多,只想着明天绝对不要跟席星在同一家餐厅吃饭。
结果下一秒,少年抬了抬眼,漆黑的眸深不见底,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淡淡开口。
“明天中午,过来找我一起吃饭。”
黎月恒:“……”
其他人:“……”
操???
  听见这句话,在座几个男生皆是一脸错愕,脑子里争先恐后闪过弹幕:【卧槽这也行?】【这就勾搭到了??】【还特么约上了???】
不能够吧。
在他们眼中,席星一直是神话般的传奇人物,高冷禁欲,不可高攀。
没想到最终也为美色折了腰。
这个发展走向不仅他们没想到,黎月恒自个都没反应过来,脚一滑差点没直接往席星身上摔。
还好她及时用手撑着桌面稳住了。
不然这一摔下去,指不定要摔出多少个不同版本的绯闻来。
黎月恒心道一声好险,重新站好后,侧头去看席星。
少年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修长手指扣着可乐的拉环,咔哒一下,单手打开。他喝了一口,神情不变,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垂的眼睑微抬。
“明天记得等我。”
“……”
鬼才等你!!
黎月恒不想理他,回到自个位子上,隐隐约约能听见隔壁那桌传来几个男生激动却刻意压低嗓音的讨论声。
话题的中心人物自然是她。
有些烦。
“席哥,这妹子你难道认识?”
“嗯。”
“如何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啊?”
“……”
说完徐朗文就觉得自个问了句废话,以这人的性格,会主动提才是见鬼了。
本来他还想问席星,这妹子把可乐给他,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但是想想少女刚才的语气和反应,如何看都不像是爱慕者的样子。
“你俩到底啥关系——”
话音响起的同时,席星放在口袋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月亮:【。】
一台简简单单透着几分冷漠的句号。
席星侧身往黎月恒那桌看了一眼,少女没回头,发完消息就锁上了手机,搁在一旁,她一边吃饭,一边和她对面的女生聊天。
席星知道她的意思。
顿了顿,他开口解释:“邻居而已,不熟。”
声线低沉微哑,像是掺了细沙,情绪不明,和以往的平淡不同。尤其在说最后二字时,带着几分不情愿。
傍晚回家时,他们是一起的。
车上,黎月恒照例翻出耳机给自个戴上,想起中午那事,不放心地转头问了句。
“你跟他们说清楚了吧?”
夕阳光晕游移,赤红的光线照进车内。
少年靠着椅背,侧脸的线条流畅好看,鼻梁很挺,有一束光刚好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昧,衬得五官轮廓更为立体。
“嗯。”低低淡淡应了一声。
“那就好。”
黎月恒把耳机塞给他一边,席星却没要,她扬了扬眉,倒也没说什么,自个戴上开开心心听男神的歌去了。
车子开进小区,上楼,家里的电闸已经弄好了,黎月恒本想直接回家,结果电梯门一开,刚好遇见席母,邀请她一起吃晚餐。
“娇娇,我听你妈说了,他们要下个月才回来。”
席母给黎月恒夹了一筷子菜,一边说:“这还有十多天呢,你一台人在家如何行,万一发生什么事,像昨天那样……”
“客房我今天已经收拾好了,还布置得漂漂亮亮的,你这段时间就住阿姨这里,这样你爸妈也放心,省得他们还要天天打电话过来,让我去隔壁盯着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最终,黎月恒或是被席母说动,点头答应了。
吃完饭,她回家去拿自个的换洗衣服,和其他的生活用品。席星被勒令过来帮她一起收拾。
其实没太多东西,就两套校服,还有牙刷毛巾什么的,黎月恒自个一台人也能拿,不过既然有免费的苦力,她也乐得轻松。
“外套有了,上衣、裤子……”黎月恒打开自个的白色雕花大衣橱,寻寻觅觅挑出几件,转身,往席星怀里一塞。
“剩下的就是——”
她拉开抽屉,手里的动作一顿。
“如何了?”
席星顺势望过去,从他的角度,正好能把抽屉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粉的、白的……还有带蕾丝边儿的……
沉默三秒。
反应过来后,席星迅速错开视线,转过身,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少年喉结缓慢地滚动着,微眯起眼,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常,声线冷淡依旧:“这个你自个拿。”
“……”
黎月恒有点想翻白眼。
拜托,这种东西,她可能叫他帮忙拿吗?!!

第十一章

今天晚上席星睡回了自个房间。
窗户半开,微风带起两边的深蓝色的窗帘小幅动荡。他平时睡觉一般都不会拉上窗帘,这样一侧头,就能看见外面群星璀璨的夜空。
可是今晚席星却没这个心情。
被子上传来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明明只睡了一晚,却在这里留下了专属的气息。
让他彻夜难眠。
……
次日。
黎月恒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她咬着吐司面包回头一看,愣住了。
少年从房间里走出来。
大约是刚睡醒,额前碎发少见的有些许凌乱,神情淡漠,带着几分困倦。
眼睛底下冷白的皮肤上有一抹显眼的青黑,像是昨夜没睡好。
“你如何才醒?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这人的生物钟一向准时,第一次见他睡过头,黎月恒惊讶得连面包都掉了,她弯腰捡起,看了看桌面,嘀咕着:“怪不得,我说今天如何早餐好像多了一份呢……”
“你把我的吃了?”席星抬眼看过来。
“啊。”黎月恒应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慢吞吞把自个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还给你留了一半。”
“……”
这一半,或是刚刚掉到地上的一半。
西式早餐原本分量就不多,黎月恒一时没控制住,就吃多了。
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撑,站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嘴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声——
“嗝。”
席星:“……”
和少年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眸对上,黎月恒有些心虚,总感觉自个刚刚的行为像是挑衅一样。
换成是别人,指不定目前就跟她打起来了。
亏得这人脾气好。
然后,这位脾气好的席星同学对她说:“作为补偿,中午请我吃饭。”
“……”
行吧。
黎月恒自知理亏,没敢拒绝。
看来她终究或是逃不过跟席星一起用午餐顺便被他看得死死的悲惨命运了,唉,上天对她真是残忍……
这么想着,黎月恒又打了个嗝。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生物,老师是年段里出了名的拖堂大王,放学铃响到目前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还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完全没有要让大家下课的趋势。
“诶,你们看窗外那是不是席星?”
“他过来干什么的,找老师?可是老胡好像没带一班啊。”
老胡就是这位生物老师。
原本大家都萎靡不振,直到有人眼尖看见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目前教室外的走廊上,一群女生瞬间就满血复活了。
“真帅啊,学习又好,靠,我们班如何就没这种极品呢。”
“我看他在外面站了好几分钟了,一直没进来,有点像是在等人,他在等谁啊……”
黎月恒没看窗外,头埋进课桌底下,偷偷拿出手机,发现好几条未读消息。
行星:【在哪】
行星:【还没下课吗】
行星:【。】
昨天还说让她等他,结果目前变成了他等她。
黎月恒抱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回复:【急什么,没看见老师拖堂不让走吗,还有你能不能低调一点,我们班女生全在看你你是没发现吗】
行星:【发现了】
过了半响,那边又发来一句:【可你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老师放人,黎月恒收拾着书包,眼尾的余光扫见唐微微,顺口问:“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
唐微微唔了一声:“你今天不是要跟那谁一起吃吗?”
刚刚席星在外面她也看见了,别人不知道少年在等谁,但她可是一清二楚。
“是啊。”
“那我觉得我或是不要去当电灯泡比较——”
话还未说话,她就被黎月恒直接拖着往外走,“不,你要去。”
“……”
有席星在,黎月恒就不能为所欲为想吃什么吃什么了,一些过于辛辣油腻的食物,全部都被他无情pass了。
唐微微小声问:“他平时都这么管你的?”
黎月恒:“啊,差不多吧。”虽然平时她大多不会听。
唐微微一脸同情:“你真惨。”
黎月恒心想,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吃他家大米了,甚至早上还吃了他的吐司面包和煎蛋……
他们特地绕了两条街,找了家偏僻人少的店,吃完午饭,唐微微说要去买奶茶,黎月恒也想喝,可惜某人不让。
“就这一次,真的!”
“你三天前才喝过,不行。”
于是,黎月恒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唐微微手里的奶茶,眼神里全是渴望和渴求,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抢一样。
唐微微默默把奶茶往身后藏了藏。
奶茶店门口还有一对小情侣,女孩子手里拿着一杯奶绿,喝了一口,又跟男朋友撒娇:“亲爱的,我还想喝草莓奶昔。”
“那咱们就去买。”
“可是喝不完如何办呀。”
“没关系,我家宝宝想喝的,我当然要给她买。”
把这一幕收入眼底。
唐微微突然就觉得自个手里的奶茶它不香了。
黎月恒也跟着叹了口气,感叹:“我以后一定要找个这样的男朋友。”
“……”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去买。”
黎月恒一愣,回过头,对上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周身的气场都冷冽如冰,黑沉沉的眼,里面不带任何情绪。
“免得让你未来男朋友觉得我虐待你。”
黎月恒:“……”
黎月恒最后或是没去买。
其实她也知道,席星只是按照父母的叮嘱,替他们在学校里看着她,不让她乱吃乱喝,以免身体出什么问题。
再过几天就是校运会,操场上有很多同学在训练。路过塑胶跑道时,一台穿黑色运动衫的少年正在慢跑,经过黎月恒身边,他停下脚步,笑了笑。
“同学,好巧啊,又见面了,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
黎月恒也认出了他,跟席星一台班的,叫什么乔子暮好像。
“不巧。”黎月恒绕过他,“附中就这么点儿大,一天能跟不认识的人偶遇不知道多少次,照你这么说,我跟全校都有缘。”
乔子暮不介意她的冷漠,又凑上来问了几句别的。黎月恒嫌烦,让他别跟着自个,但乔子暮无辜地表示他只是顺路回班,然后又开始继续叨叨。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下。
她停住脚步。
迎面下来的少年神情寡淡,微微垂着眼,深黑的眸扫过他们二人,没说话。
他站的位置光影交错,半张脸藏在暗处,看不太真切。像是没看见一般,席星抬脚往下走,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
其实这放在平常并没什么。
在学校里,除非周围没人,黎月恒和席星即使遇上了,一般也不会打招呼,最多点个头示意。
可今天……
具体黎月恒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席星下来时,乔子暮倒是拿肩膀轻轻撞了撞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黎月恒如何看都觉得十分欠扁的笑容,喊了句“哟,席哥”。
他淡淡应了一声。
眼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
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黎月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准备上楼,又听见乔子暮问:“听说你俩是邻居?”
“是。”
想起之前在餐厅少年的那句“不熟”,起初乔子暮还不如何信,可是看刚才两人的反应,又觉得好像关系的确不如何样。
明明上次还叫人一起吃饭呢,今天咋就不理人了?
“说起来,有个男神当邻居,你就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吗?”乔子暮很好奇。
“……”
楼道一刹那安静下来。
黎月恒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刚刚席星背影消失的拐角,摇头道:“他太冷了,我不喜欢。”
  傍晚放学,黎月恒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醒来时迷迷糊糊的。
“微微,目前几点了啊……”
右边传来唐微微的回答:“刚放学没一会儿。”
黎月恒应了一声,眼皮子还闭着,隐隐约约感觉到右侧有人靠近,她没多想,以为是唐微微,下意识就抱了上去。
“……”
触感好像不太对。
有点硬,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但是好熟悉啊……
黎月恒皱了皱鼻子,人还有点恍惚,抬起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黑的眼眸,里面映着小小的一台自个。
席星没推开也没说话,只垂眸看着她。
任由她抱着。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见少年低淡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很冷吗。”
当晚,附中校园贴吧横空出世一台帖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主题:【惊天动地大新闻!xx被人强抱了!】
这个帖子顿时引发了不小的讨论度,毕竟这么刺激的标题,任谁都忍不住点进来一探到底。哪怕没看到想看的内容,也要留言骂楼主一句标题党。
13楼:【咳咳,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的同学表示,那其实只是个意外。】
14楼:【我也在现场,我觉得是蓄谋已久!】
15楼:【什么意外?什么蓄谋已久?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个xx又是谁啊,不能给解个码?】
楼层就这么一直盖到了一百多楼。
当黎月恒收到唐微微分享过来的帖子链接时,她正在席星的房间跟他一块写作业,一看标题,她就被自个的口水给呛到了。
“咳咳咳——”
“……”席星停下笔,侧头看过去,“如何了?”
黎月恒缓了半天,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她顿了顿,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咱们学校有个贴吧吗,里面有人说我强抱你。”
“……”
空气凝固了三秒。
反应过来这话听上去似乎有歧义,黎月恒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不是那个强.暴,是拥抱的抱。就今天放学嘛,一场误会而已,没想到居然被发到贴吧上去了。”
下课铃响,徐朗文一下子窜到席星课桌旁,朝他挤眉弄眼。
席星权当他不存在,依然淡定地收拾着桌面,嫌他碍事,才终于肯施舍一台眼神:“让开。”
徐朗文配合地往边上挪了挪:“席神,你应该不玩贴吧吧?昨天晚上出现了一台贼刺激的帖子,你肯定不知道,我跟你说啊——”
席星打断他:“我知道。”
“卧槽,你知道??你如何会知道?”
席星不再多言,起身,将收齐的作业送到办公室,回来时座位已经彻底被人霸占,那群人还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xx肯定是席星的缩写,我赌一包辣条!”
“就是不知道强抱他的那个人是谁,应该是个妹子吧?那个楼主也不说清楚点,哎,连哪个班的目前都搞不清楚。”
“昨天他不是去三班和五班收运动会报名表,应该在这之间吧?”
有时候男生八卦起来也是没完没了,其中有个平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桌:“你们听我说,我想起一件事——”
“军训的时候咱们不是得知席哥有个特别关心,叫什么月亮?后来我发现,他不止这一台特关,谢文文和邱静也是!”
这可是个大瓜。
“难道脚踏三条船?席神666啊,表面一朵高岭之花,实际是个海王。”
“不至于吧,邱静还好说,谢文文那长相……”
“操!你提醒我了,我上次发现轩哥也是席神的特关来着,我当时还以为看看错了。”
“还男女通吃??”
“说起来,我记得班主任好像也是……”
“我擦,还搞师生恋?!!”
“……”
叩叩。
一片窒息沉默中,背后突然传来两声轻响。
几个人回过头,就见被八卦的当事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压迫感十足。
席星面无表情:“你们很闲?”
“……”
一群人疯狂摇头。
“闲就去背课文,语文老师说了,下午要抽查背诵。”
然后这些人还真就信了他的邪,怕抽到自个不会要被骂,老老实实背课文去了。结果到了下午,他妈的语文老师根本没来,由班主任代课。
徐朗文捂住心口,一脸受伤的表情:“席神,你这么诓兄弟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席星淡淡瞥他一眼:“你们在背后说我的时候良心又去了哪?”
“那不是好奇所以就随便聊聊嘛。”徐朗文为大家辩解,“要不你给个准话,你是真打算当个渣男养鱼塘,或是——”
“……”
席星觉得这个误会闹得有点糟心。
解释了一下原因,徐朗文了然地哦了声:“所以其他人都是为了省事才设置的,那月亮呢?”
“月亮……”席星顿了顿,没透露太多,“她是特殊的。”
徐朗文比了个OK的手势,一脸“兄弟我都懂”。
当晚,他就在他们几个的小群里发了这样一条消息:【特关事件破案了兄弟们!席神说其他人都是玩玩,只有月亮是正宫!】
行星:【……】

第十二章

周末那天,黎月恒跟唐微微约着去看了新上映的影片,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色早就黑了,小区里一排排欧式路灯亮着,光晕柔和。
眼看着快走到单元楼楼下,旁边的操场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黎月恒心里一紧,脚步也跟着停了停。犹豫片刻,她试探性地往前探出脚尖,下一秒,草里突然蹿出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汪汪——嗷——!”
“……”
黎月恒还没来得及看清它长什么样,听见狗叫声,瞬间头皮发麻,立马拔腿就跑,躲得远远的。
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后,黎月恒才停下来,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回头看。
那是一只吉娃娃。
浅棕色的毛,乌溜溜的大眼睛,始终徘徊在楼道入口处。
黎月恒一直很怕狗,小型犬也怕,何况这只还叫得这么凶,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咬她一口。
“喂……”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她握紧手机,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球球,救命——”
“你在哪?”
听见少年清冷的嗓音,黎月恒莫名感到心安多了。
没察觉到他话里的急切,少女仰着头,视线遥遥地望向十七楼,她握紧手机,委委屈屈地说:“楼下。有只狗一直叫,它堵在门口,我进不去……”
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吐出一口气,席星看了眼电梯上跳动的数字:“等我一分钟。”
“……”
说一分钟还真是一分钟。
黎月恒在心里默数了六十秒后,一抬头,就看见玻璃门里映出熟悉的人影。
说来也巧,狗的主人正好和席星一趟电梯下搂,听见自个的爱犬在叫,快步冲出来,喊了声“nono”,那只吉娃娃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她十分不好意思的向黎月恒表达了歉意,并保证自个以后一定会严加看管,不会再一时大意让宠物乱跑。
黎月恒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跟着席星一起进了电梯。密闭的空间容易给人一种安全感,她的面色好看了些,但或是不说话。
“吓傻了?”
“……”黎月恒抬头瞪他一眼,“如何可能。”
想起刚才那只吉娃娃,她或是有些心有余悸,但嘴巴上却不肯服输:“我只是觉得那狗一直叫很烦很吵,不是怕它你懂吧。”
“刚才在电话里喊救命的难道不是你?”
“……不是。”黎月恒决定打死不承认,“我没喊过,肯定是你听错了。”
以往这个时候,席星一般都会配合她选择沉默,也懒得拆穿她这种拙劣的谎言。但这次,他却意外的坚持。
“下次没事别乱喊。”
“……”
电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同时,席星抬脚往她那边靠近一步。
少年微微垂着眼,眸色很深沉,薄唇抿成直线,沉默又安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道。
“我以为你出事了。”
黎月恒眨眨眼:“出事,出什么事?被抢劫或是被绑架?”
“……”
席星没回答。
或许是这两天听见某两个字眼的频率太高,他当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联想到了同音的某个词。
不管是哪一台,他都绝不希望发生在她身上。
临城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雨,许久未见晴空。
十月底,即将迎来校运会,同学们都在祈祷到时候老天爷行行好,千万别让这场难得的娱乐活动泡汤。
周三那天,黎月恒出门没有带伞。
早上或是好好的天气,哪想到从中午开始阴雨连绵,雨势不大,却丝毫不见停歇。
冷风里裹挟着雨水的湿润气息,伴随着刺骨的寒意,灌入教室。
黎月恒抿了抿唇,想要关上窗户,可是靠窗的女生却不让:“又不是冬天,就这么点风哪里冷了?关了不透气,多闷啊。”
“……”
黎月恒不想和她吵。
同学而已,大家也没道理非得迁就她。这么想着,黎月恒没说什么,转身,拿水杯去接了杯热水回来,捧在手心。
到了放学。
一班平常放学总是比较晚,今天老师难得良心一次,大概是看在明天就是校运会的份儿上,按时准点下课。
乔子暮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雨伞,往五班的方向走。
席星坐在座位上没动,他知道黎月恒出门没带伞,因为早上是晴天,天气预报也说不会下雨。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或是带了一把。
只是目前,好像派不上用场了。
少年迟疑了片刻,最终或是撑开伞,独身一人走进雨幕中。
回到家时时间还早,席星开门进屋,站在玄关处换鞋。注意到鞋柜里某双粉色拖鞋,他动作一顿,微微蹙起眉。
她还没回来?
客厅空荡荡的,房间也没人。
席星在家中找了一遍,发现黎月恒确实还没回来。
正准备打电话过去时,屏幕一亮,正好跳出她的名字。席星按下接通,直接问:“你目前在哪?”
“我在哪?”
电话那头的黎月恒语气带着几分莫名其妙:“我当然在学校啊,说起来你人呢?”
席星顿了两秒:“我在家。”
“……”
“席星。”少女的声音冷下来,“早上出门前是你自个说的,如果下雨了我就在班上等你,你会过来找我。”
“我从放学等你到目前,本来以为你是被老师留下,结果你告诉我你直接回家了?”
“……”
“我——”
嘟地一声,电话被直接挂断,只剩下忙音。
再度拨过去,却如何也无法打通。
席星知道她这是生气了,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点开企鹅,发了一段解释的话,那边始终没有回复。
想了想,席星又拨通她的号码。
这回倒是肯接电话了,但或是不肯开口讲话,话筒里只能听见滴滴答答下雨的声音,和少女轻微的呼吸声。
“我目前过来接你,别乱跑。”
席星说完,似乎是察觉到语气太过生硬,舌尖微微抵了下上颚,他放低了音调,缓声温和道:“我给你买奶茶,别生气了,乖。”
席星到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黎月恒一台人。
少女趴在课桌上,神色有些恹恹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见他来了,反应也很冷淡,伸手接过那杯奶茶,却没喝。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却毫无预兆,倏地俯身靠近过来。他双手撑着桌面,垂下眸,眼睛微眯着,视线落在她的面庞上。
仔仔细细的打量。
半晌后,他和她的目光对上。
黎月恒下意识想躲闪,可席星没给她这个机会,抬起手,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微凉的触感。
“你发烧了。”
少女的脸颊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唇色是病态的苍白,呼吸比平时急促一些,体温也高,完完全全就是生病的模样。
“没事,”黎月恒抿唇,嗓音也是哑的,“回去让李叔给我开点药就好了。”
李叔是他们家专门请的私人医生。
雨还在下,天空灰沉沉的一片,教室里光线昏暗。
站在课桌旁的少年没说话,伸出右手,黎月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托着后脑往前带了带。紧接着,他也低下头。
额头碰在一起。
距离一下子拉近,黎月恒睁大了眼。
少年长长的睫毛垂落,几乎快扫到她的脸颊,眼底的情绪隐晦不明。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鼻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还好,烧得不是很厉害。”席星很快起身,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走吧,回家了。”
  晚饭后吃过药,席母帮她打电话请了假,又跟黎父黎母说了这件事。
确认自家女儿身体无大碍,只是低烧以后,他们松了口气。因为临时赶不回来,只能麻烦他们多照顾着点。
第二天就是校运会,席星很早就到了学校,等所有班级集合完毕,开始进行开幕仪式。
先是校长领导上台致辞,然后席星身为学生代表,也要上去发言。
所有流程结束后,已经将近九点。
回到他们班的休息区,乔子暮凑了过来:“席哥,你不厚道啊,昨天你要送小梨子回去,如何不告诉我?”小梨子是他给黎月恒取的外号。
“……”
“亏我还特地跑过去,打算来一波英雄救美。”
“……”席星转身,“英雄救美不是这么用的。”
“管他呢,差不多意思,反正最后没成功。”乔子暮不在乎地摆摆手,“你知道吗,她看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在哪!”
席星顿了顿。
“我当时看你没走,还以为老班又叫你留下做事,就说你应该在老师那儿。”他在说这句话时,旁边的少年眯起了眼。乔子暮没注意,还在继续叭叭。
“说起来老班这次真过分啊,校运会还布置那么多作业,诶席哥,你数学卷子写完了吧,给兄弟观摩一下?”
“不给,”席星面无表情,冷漠道,“滚。”
“靠,不给就不给,你咋还骂人呢!”
老师在前面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还有纪律问题,其中特别指出不允许提前离校这点。
等班主任一走,席星忽然起身。
坐在他前排的李浅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问了句:“马上就是静静的比赛了,老师说让我们等等过去加油,你这是要去哪?”
席星头也不回,扔下两个字:“回家。”
  到了家里,黎月恒还没起床。
她房间门没有锁,席星敲了两声,里面没反应,便直接推门进去。
浅色的窗纱帷幔紧紧拉着,室内一片暗沉。少女蜷缩在床上,粉蓝色的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大概是觉得冷,她身体在不停颤抖。
席星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被子,给她盖上,掖好被角,将少女裹得严严实实。
可她却在不停地挣扎。
眼睛阖着,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仿佛很难受的样子。嘴里无意识发出细微的嘤咛,她翻了个身,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拽住了他的袖口。
席星也没挣脱,顺势在床边坐下来。
少女一直往他怀里钻,他没躲,伸手拣起滑落的被子,重新给她披上:“目前还冷吗?”
“……”
黎月恒又往他胸口拱了拱,背后的长发散开,柔软的发丝蹭在他脖颈间。
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借着门口透过来的光,席星低垂着眸,观察少女此刻的神情。
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手搂在她肩上,防止被子滑落,另只手拉开校服的拉链,外套敞开,让她能抱得更舒服一些。
他又问了一遍:“还冷吗。”
拥抱着少年温暖的身躯,黎月恒摇了摇头。
隔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以及有些灼人的呼吸。
静默三秒,头顶传来一道低淡的嗓音——
“那就好。”

第十三章

黎月恒没睡太久,迷迷糊糊睁开眼,视野还有些模糊不清。
室内光线昏暗,她缓了会儿,意识稍微清醒,感觉自个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
一转头,看见少年瘦削精致的锁骨,喉结锋利,肩颈连着下颚的线条也很好看,流畅干净。
那双薄唇与她近在咫尺,只要一抬头,就能亲上去。
“……”
黎月恒呆了两秒。
大概是烧糊涂了吧,她竟然会对他产生这种非分之想。
大脑依然昏昏涨涨的,黎月恒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度没什么变化,烧或是没退,掌心传来的触感是滚烫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正欲说话,旁边的少年动了动,察觉到她醒了,席星松开搂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身体稍稍坐直,神情淡然。
“头还疼吗?”
黎月恒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瞪大了眼。因为刚睡醒,她声音略微沙哑,还咳嗽了几声。
“你、咳咳……你如何会在这?”
她伸手去拿摆在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目前的时间显示为10:34.
这个点,他不是应该还在学校吗?
“校运会,提前回来了。”
席星说话时,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少女的皮肤白皙,脸颊是淡淡的绯色,像两片桃花瓣,浅棕色的眼睛宛如琉璃,眼尾也染着红。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或是因为,害羞。
他说完,不需要再解释什么,黎月恒基本能猜到后来发生的事:“我,我又强抱你了?”
“……”
她其实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睡觉有个习惯,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
尤其是那种软软的,或是热乎乎的。
这两个字一出——
席星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多了点一言难尽,还带着几分无奈,一直没开口说话。
黎月恒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尴尬。
哪怕他们已经这么熟了,可毕竟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
普通的拥抱没什么,但像刚刚那种,亲密又带着点儿暧昧的肢体接触……
她或是会感到不自在。
“黎月恒,”少年沉着声说,“讲过很多次了,你是女孩子,用词注意一点。”
“如何了嘛,明明是你自个思想肮脏,非要往那方面去联想,这如何能怪我呢!你别老摆出一副长辈说教的语气,你是我爸吗?”
“我答应过叔叔阿姨,要照顾你,顺便管着你。”席星淡淡道。
“……”
黎月恒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睛凶巴巴瞪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女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声音或是微哑的,喊他的名字:“席星——”
“你烦死了!”
“……”
她翻身从床上下来,推着少年的胳膊,把人往屋外赶:“出去,你给我出去。”
她穿着棉质睡裙,圆领,带着一层白色的蕾丝花边,领口略微偏大,被她睡得松松垮垮。
从席星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隐隐看见半弧的圆润形状。
“……”少年偏过头,喉结不自觉上下滚了滚,唇线紧抿,下颚线条绷紧,眸色也越发深沉。
他舔了舔唇,本想提醒她。
可是想起少女刚才的那句“你烦死了”,席星停顿片刻,最终或是作罢了。
黎月恒在房间待了两个小时。
期间,中午的时候,席星过来敲过门,喊她去吃饭,但黎月恒没理,维持着生气的传统风度。
可是好饿啊……
等他再来敲门,她就出去好了。
黎月恒这么想着,等啊等,等到她手机斗地主的豆子都输光了,或是没等到房门被敲响,甚至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他应该是去学校了?
黎月恒悄悄拉开一条门缝,探了个脑袋出来,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后,确定家里没人。
她松了口气,莫名又有些不爽。
客厅宽敞又安静,午后的阳光炽烈,窗帘没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晃眼的光晕,白色的长方形餐桌上,空荡荡的。
连一点剩菜都没给她留下。
黎月恒冷着脸走到厨房,冰箱里倒是有一些速冻食品,但她不会煮,只好放弃。那点儿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又冒了上来。
还说什么照顾她……
这家伙,分明是想饿死她!
心里一口气堵着不能发泄,简直快要憋死。黎月恒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准备回自个家看看有没有可即食的存粮。
她嘴里还在嘟囔“席星是个大王八球”,门一拉开,猝不及防和辱骂对象撞了个正着。
“……”
沉默三秒,席星问:“大王八球是指什么?”
两人目光相对,黎月恒愣住了,下意识的心虚,但很快又充满了底气:“就是你啊,王八蛋。”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反正蛋和球不是差不多么……”
随着低头的动作,她看见少年手里拎着的袋子,上面带有“周记粥铺”的logo。
眨了眨眼,又抬头看向他。
“给你买的。”席星手抬起,“家里微波炉损坏。”
所以中午的饭菜凉了,他没办法热,又不能让她吃冷的东西,只能出去重新买一份,不是故意把她扔在家里挨饿的。
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黎月恒又摸了摸鼻子,侧身让他进来,
然后很轻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谢谢。
席星买的是很清淡的瘦肉粥,她一看就没什么食欲,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下,才勉为其难拿起勺子。
吃一口。
“说好了,记得给我买奶茶。”昨天那杯她没喝到,越想越可惜。
吃两口。
“我还要吃糖。”马上就是万圣节了。
吃三口。
“还有,唔——”
黎月恒边说话边吃,动作慢悠悠的。
突然间,旁边一只胳膊伸过来,一把夺走她手中的勺子,从碗里舀了勺粥喂进她嘴里,用行动打断她后面要说的话。
“黎月恒,”席星面无表情,“做人要知足。”
少女盯着看了他一会儿,好半晌,才声音含糊的应道:“那行吧,那暂时就这两个。”
“……”
等她吃完,席星起身收拾桌面。
黎月恒巴巴地等了一会儿,终于或是忍不住凑到他身边:“球球,你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去买?”
席星没抬头:“等你病好了。”
闻言,黎月恒差点没气死。
她不高兴地轻哼一声,转过身,坐在客厅柔软的大沙发上。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鬼鬼祟祟掏出手机,点开下了不知道多久但一直没机会使用的外卖APP。
找到店家,选中饮品,填写地址,下单付钱。
黎月恒满意地合上手机,眉眼弯起。
那边,席星只看见她抱着手机,埋头按了几下,不知道在干嘛,反正笑得像只小狐狸。
他垂了垂眸,若有所思。
大概半个小时后。
黎月恒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一首流行歌曲,男歌手的声线空灵又好听,在客厅里回荡。
黎月恒没能察觉到少年突然间低下去的气压,接通电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啊?找不到是哪一栋……行吧,我下来拿一下。”
看她往门口走,席星瞥了眼:“你要去哪?”
黎月恒舔了舔唇:“我就……那什么,下楼散散步,透透气。”
少年表情冷淡,黑眸没有一丝波澜,也毫无情绪起伏,就那么直直望着她,不说话。
黎月恒:“好吧,我跟你坦白——我点了外卖,奶茶,已经送到小区了。”
话音落下,少年的面色不出意外又冷了几分。
她赶紧补充:“热的,我点的是热的!”
僵持了片刻,最终席星或是选择了妥协,径直走向门口:“在家等着,我去帮你拿。”
到了楼下,席星很快找到衣着打扮显眼的外卖小哥,抬脚走过去。对方看见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有些迟疑:“池女士?”
席星脚步一顿:“什么?”
“上林佳苑1807……”外卖小哥点开手机查看后台的订单详情,扫见名字那栏,“池风家的小可爱,呃,是您点的吗?”
池风,时下大火的男明星。
是个歌手。
“……”
席星拎着那杯奶茶,微微眯起眼。
路过楼下的垃圾桶时,他脚步停了停,极力克制住想把这玩意儿扔进去的冲动。
回到家时。
他把奶茶放在茶几上,淡淡道:“黎月恒。”
“干什么?”
“在你喝这杯奶茶之前,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少年黑眸望向她,一字一顿,“你目前在我家。”
“?”
黎月恒一脸莫名其妙。
因为生病,校运会这两天,黎月恒当然没去。
席星也请了假。
他们不在一台班,同时请假倒也没人把他们联想到一块,去误会些什么。
只有唐微微一台人看破真相,让她颇有几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和寂寞,一台人坐在看台上,吹着清晨的冷风,听其他同学的叨逼叨。
“黎月恒都一天没来了,病得这么严重吗?”
“不知道啊,不过她不是一向身体很差吗,我周三那天就看见她一直在咳嗽。”
“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问?”
李元有些担忧地说。从军训的时候开始,他就对黎月恒很有好感,觉得这姑娘安静又柔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他们都没黎月恒的手机号码,只能去找唯一和她关系亲近的唐微微,让她帮忙打个电话。
“嘟,嘟——”
电话拨过去,在其他人的强烈要求下,唐微微开了免提。
响了二三十秒才被接通。
不等大家开口,对面传来少年清冷的嗓音:“她还在睡觉,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使用道具 举报
| 来自北京 用Deepseek满血版问问看
忆困血馆闻 | 来自上海
不是完结了嘛
用Deepseek满血版问问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whytt | 来自北京
是啊,我之前把后续发完了,后面被我删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快速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当贝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