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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网络直播中的弹幕文化?

zuzcuWTb 回答数19 浏览数288423
如何看待网络直播中的弹幕文化?各直播平台的弹幕文化有什么区别?什么因素能影响弹幕文化?
lam1991 | 未知
我的回答主要回答【什么因素能影响弹幕文化?】这一问。
弹幕模式在日本兴起的直接原因是当时日本的动画和视频制作资金紧张。日本自制视频拍摄环境简单,同时日本产动画普遍帧数少,经常是只有在说话的人才有动作。其他人和背景全部静止。
单位时间内信息量低,导致:
1视频信息量远低于人脑处理上限,客观上给弹幕留下了信息量空间。
2单看视频相对无聊,弹幕正好在主观上补充了趣味性。
这在直播兴起前的日本,直接帮助日本本地视频网站niconico,以相比YouTube更低劣的画质体验的前提下依旧短时间胜出竞争。


而到了2017年,日本的视频制作者技术和质量都明显上了好几个档次,不管是背景环境,还是视频信息量都有了明显提高。以至于新兴的视频制作者甚至直接称自己是youtuber,完全不提弹幕的事情。
(典型如kizuna AI玩绝地求生的视频,游戏本身的剪辑+ai酱的颜艺表演,信息量已经非常充足)
同时日本动画由于技术进步(如全3D制作),成本有数量级下降,信息量也有明显提高。
此时弹幕已经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备选项,而不是必要的趣味性存在。甚至于在信息量很大的视频里弹幕实际上会干扰用户观赏体验。
(典型如宝石之国长镜头段,开弹幕非常影响观影体验。现在只有兽娘动物园那种少见的超低成本作品才有很大必要获得弹幕加持。)
同时期B站签约up主视频质量和信息密度也在飞速上升,我估计大概明年或者后年,他/她们制作的视频质量和信息量就会达到不太需要弹幕帮助填充的水平。
未来留给弹幕这一互动形式的空间会越来越小,弹幕不会消亡,但会逐渐失去存在感。
用Deepseek满血版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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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shop.ca | 未知
问题是我提的,我也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就当抛砖引玉了。
我觉得研究直播弹幕文化是有意义的,因为:
    直播弹幕为 一对多信息输出 提供了即时反馈,好的弹幕文化可以使内容得到提升。想象一下领导在台上讲话,传统形式讲者获得的反馈有限,无外乎笑声、掌声、皮鞋、臭鸡蛋,很少有观众觉得好还送钱上来,或者有观众直接站起来指着鼻子说「你是傻逼」的。大多数一对多信息输出效果不佳,因为它隔绝了观众的反馈和参与。而一旦意识到台下观众会积极地参与到演讲过程中来,甚至时不时地挑战自己的支配地位,这便会产生一种调节内容以获得认可的预期、或通过其他方式摆平闹事观众的冲动。无论积极还是消极,讲者会意识到内容的效果,以及自己需要采取哪些措施。当然,我并不真的期待有一天《新闻联播》会开启弹幕,但对于很多商业、公益和教育事业的演讲,弹幕对讲者是有帮助的。直播弹幕可以增加特定情节的情绪感染力,对演出效果进行夸张,增强观众体验。当弹幕氛围或文化比较浓重时,还会对其他观众产生从众压力,吸引他们参与到直播和弹幕中来,增强用户粘性和活跃,可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平台收入。接上条,好的弹幕文化带来更高的用户粘性和参与度,因此也能增加直播平台对主播的溢价空间。之前在一个主播跳槽发微博时,也讲到了某某平台弹幕文化好,可见这是主播会考虑到的一个因素。但是,如果弹幕文化形成一种独特的语言文化,以致于和主流网络文化差别明显,不同平台甚至不同直播间完全用不一样的方式在交流,那么就会对内容的传播和新用户的获取形成阻碍。在监管越来越严的大环境下,健康积极的弹幕文化是一个护身符,甚至是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网络文化的敲门砖。


那么,既然弹幕文化如此重要,弹幕文化又是什么呢?(以下仅讨论直播,除特别提及不涉及传统视频弹幕)
首先,它是一种短促语言的为主的形式,也就意味着它的形式主要会是短语、成语和固定搭配。直播的时效性极强,过时不候,时间轴不可预期,因此撰写长句会削弱弹幕作者本身的参与感和节奏感,大多数直播产品也有约定俗成的弹幕字数限制。反观 AB 站的番剧和动漫中,常有内容添加型的弹幕,如字幕君、解说君、科普君、剧透君等,比如在《权力的游戏中》介绍前情、介绍原著设定的。这些资料补充是为了其他观众更好的体验而添加的,具有互助精神,而直播就较少出现此类弹幕。
其次,它是一种寻求呼应的表达,因此内容多以情绪表达和梗为主。弹幕的呼应有两种形式:
    一种是体现「我是狂欢群体中的一部分」的预期同步,比如「666」、「哈哈哈」、「???」这种简单的、直接的、我预期大家都会和我一起发出来的弹幕;一部分常见梗也是如此,在主播打出一些特定操作后,会有满屏幕的「你是狗吧」(表示主播运气好)、「凉了」(表示主播快死了/死定了)、「电子竞技没有视力」(表示主播瞎)、「少林功夫好」(主播一通操作最后惨淡收场)、「他改变了比赛」、「他改变了时间」等等。一种是尝试带领一波其他弹幕的,比如发出来的吐槽比较犀利比较亮,预期其他弹幕跟随的。比如说主播说:「你们看我diao吗?」弹幕:「不看,晕针!」这个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因为它非常亮眼,主播自己说了个双关,弹幕基于这个双关对主播进行讽刺,导致迅速刷屏和传播,成为一个知名梗。或者类似「光年是时间单位」这种带节奏的弹幕(这是节奏弹幕的意思是,它本身与直播无关,但会引起其他弹幕互喷,比如「没文化」「弹幕都是文盲」「光年是距离单位」等等,扰乱主播的直播内容。当然,节奏也是经常变换的,现在再发「光年是时间单位」时,会引来「光年是智商单位」,「光年是节奏单位」等戏谑的回应)。
直播弹幕中的这种预期同步和预期跟随现象,表明弹幕发送者与其他观众产生了某种默契,一种「他们看得懂我在发什么」的合理假设,这便是弹幕文化存在的一种体现。就如同当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时,他在假设对方与自己有共同的文化基础,知道这是李白赞美杨贵妃容貌的《清平调》的一句诗,也就期待对方产生恰当的反馈。而如果对方没有足够的文化水平,或者是一个乌克兰小姐姐,这句话便是对牛弹琴了。直播弹幕中存在大量的这种特定环境的梗,不熟悉背景、不常看直播的人不太容易 get 到。
当然还有一种重要的呼应寻求,就是弹幕对主播的看弹幕、读弹幕、或受弹幕影响的预期。因为发弹幕对用户本身并无实质好处,不长经验也不赚钱,主播也一般不会给纯弹幕用户房管。主播能给予弹幕的关注和奖励最多就是读弹幕,或者应弹幕要求唱歌、操作游戏、回答问题等。也就是说,当弹幕文化形成后,用户对主播的预期就会形成一种比较强大的弹幕冲击,一定程度上影响主播的言行,进而通过主播的行为进一步强化弹幕的影响力,自我循环强化。
当然,反过来说,主播本身对弹幕也有极强的掌控力。主播的一言一行是弹幕最主要的刺激来源,主播一波操作能炸出很多「666」,主播一波吹B能炸出很多「???」,主播讲个黄色笑话就会「色情主播,我报警啦」。弹幕和主播相辅相成,相互塑造。


那么,对于弹幕文化的影响因素,首先也一定是主播。举个例子:「凉了」
目前在几乎所有游戏直播的频道中,「凉了」一词差不多就是「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你死定了」,最早开始用应该是 OB 天团在某次 TI 的直播中,因为是几个大主播熬夜分组直播,直播十多个小时,所以经常有主播到了白天就困了,没声音了,水友就会在弹幕里问「宝哥怎么没声音了?」「龙神睡着了?」「鲷哥死了?」什么的,其中,「死了」这个意向被进一步拓展,因为死了一段时间之后尸体就凉了嘛,所以有时候就干脆说「枫哥凉了」。随后,「凉了」就被主播和弹幕共同用于指代「死了」,在那一届 TI 的直播过程中被频繁采用。OB 的主播们在各大平台都算非常活跃的,而观众们的传染力也很强,于是就把「凉了」这个用法散播到了各个游戏和各种主播中,打炉石被大怪骑脸解不了场了也是凉了,吃鸡跑不出毒圈也是凉了,后来还衍生出「点一首《凉凉》送给主播」这种变体。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比如「讲道理」、「血崩」、「素质三连」这种知名主播惯常使用的词汇或口头禅,被直播间观众学会,通过弹幕传播到其他直播间,进而成为大多数主播的惯用词汇,甚至传播到微博、知乎等其他网络空间。
还有一种是主播自身的事件,小一点的,比如女流总也考不过科目2,使「科目2」成为直播间层面非常好用的梗;大一点的,比如 PIS 假装手骨折鸽了 ZSMJ,「卜折手断」等各种「卜」梗成为了 DOTA 区的梗;再大一点的,魔音糯米开挂事件,经水友、知名大V、游戏公司、平台接连发酵,成为了全网事件,不仅吃鸡主播都受此影响,围绕着游戏的外挂产业链也多有曝光。这里面有些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有些就是对平台、游戏和电竞产业都有负面影响的大事件了。
这是我认为弹幕文化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其风格和内容容易受到少数人的影响,主播的个人标志更容易借热点事件进入流行文化,并留下烙印。


然后是基于直播的集锦类节目,比如天天卡牌的逗鱼时刻。
作为最早也是截至目前做的最好的直播集锦节目,天天卡牌对塑造弹幕文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于精致的剪辑和优中选优的素材,逗鱼时刻每期的播放量巨大,而被天天卡牌做成片头的梗,由于会被播放数十期,反复对观众和主播们「洗脑」,便几乎都成了炉石区的通用梗,天天卡牌也成就了不少主播,比如早期「总不能双力代把我秒了吧」和「莫慌,老夫还有杰克逊」的中华毅力帝,「i can 翻」的会长,「讲个笑话」的秋日,厕所双雄衣锦夜行和冰蓝飞狐,「自作聪明」的啦啦啦,这些梗被精品集锦节目反复传唱并传播后,不仅为主播的影响力带来了加成,也不断地为直播弹幕补充新梗。
所以,如果直播平台能够有丰富的集锦类节目,并且对集锦类节目有较强的控制,不仅能捧红自己想捧红的主播,也可以影响自己的弹幕文化。主播个人的工作室或者主播联盟其实也可以考虑制作自己的集锦。这里放一期逗鱼时刻大家感受一下。
                                            
【逗鱼时刻】第127期 男人就应该干男人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14880679/
                                      如果观察弹幕比较久,会发现弹幕的内容也与微博朋友圈中的网络热点有很大的交叉,一些发源于非直播平台的梗和事件,比如「为所欲为」、「还不是要原谅他」在弹幕中很常见,而鹿晗、薛之谦等网络名人也会在热点之中出现在弹幕中。这些内容并没有明显的标新立异之意,更多地是有意融入流行文化和大众语境,做一个入时入世的人。也因此,上面提到的大多数事件和影响,也都被熔炼为「梗」这个形态,因此弹幕的短小并不是问题,只要长度能够展现出「我在玩梗」,就够了。
直播弹幕更有趣的一个特征,是当别人在刷你看不懂的东西时,你会产生疑惑。比如最近一个知名的节奏「卖竹鼠,三元一只,十元三只」,在这个节奏产生的同时,也会产生「竹鼠是什么」这种弹幕,进一步,你会发现百度「竹鼠」搜索在短时间内呈上升趋势,而节奏一过,便趋于平稳。这种搜索波动也体现出了一种对于了解流行内容的焦虑感。



直播弹幕不是一个割裂的群体,直播也不是一个割裂的网络环境,它也是人们在网络上闲来无事闲聊几句的场所,发发牢骚、吐吐槽、搞搞笑、跟跟节奏。但这个环境又与其他发声环境截然不同,发弹幕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没有任何彰显自我的价值,当内容在直播中被以弹幕打出时,在屏幕上几乎没有任何 ID 的展现,没有任何人在意是谁说了这句话,只有你自己知道屏幕上那一闪而过的一行字是你。
那么,就像之前说的,发弹幕本身对于用户没有任何实际收益,既不来钱,也不涨经验,在直播中消耗了大把时间,用户获得了什么呢?诚然,有些用户可以通过带节奏,通过装傻来刺激其他弹幕争执,甚至通过激怒主播被骂产生一些存在感,但是大多数人只是通过附和人潮来感受到一种参与。整体上讲,弹幕体现了一种服从文化,或者说一种附和文化。这一点,可能也不仅是直播:

那么更有意思的问题就来了,我们通常认为年轻一代是标新立异的群体,互联网的发展也给了他们很多空间去展示自我,表达自己的观点,那么为什么弹幕这种没有自我标识、存在感稀薄、整体上讲受制于人(受制于主播)的活动会受到一部分年轻人欢迎呢?附和行为,以及附和所带来的焦虑感,是否也是互联网时代的一个显著心理特征?
写到这里,我想起来在美国上学时,分析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想」演讲时的一个细节,录音中,一开始,只是普通演讲,到了一个时刻,突然出现了一声生硬的「yeah!」,而这个声音坚持不懈地呼应着马丁路德金的 dreams,渐渐地,呼应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昂,演讲也随着马丁路德金激昂的声音进入高潮。这一声「yeah!」其实就是个弹幕,而它对这个演讲的成功有着非常微妙的贡献。
所以,我在想,也许真的有一天,当我们对弹幕和直播观看行为有足够了解后,我们有可能看到弹幕版的《新闻联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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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tiun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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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星空 | 未知
我只是想说,斗鱼上刷竹鼠三元一只,十元三只的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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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_awen | 未知
不知道为什么知乎首页给我推了这个问题,但是我居然突然想到一个点可以说→_→
只单说如何看待,和什么因素能影响。但是可能切入点会远一点。
先提一点,以下全是个人观点,而且重点在弹幕,不在网络直播(也就是说录屏也无所谓)。
电影、音乐、文学等艺术表现形式都有由各自特点衍生出的传媒特点(姑且这么说)。比如文学以文字为主要表现形式,但是也会出现各种结合图形和文学表现。比如:

(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一种大家更常见的表现形式,如:

(图片来自网络)
它们在做的是文字和图形的结合,以期能为读者提供更好的视觉效果。而如纯文字文学中,为了与读者达成一种互动,作者可能使用特别的写作方式,如第二人称写作。对部分作者而言,由自己写完的作品,在读者品读完后才真正完成,也即这种作品需要作者-读者-作品三个因素共同完成。
那么回到本题,如何看待弹幕文化。个人认为弹幕文化可以拆解成:
制作者、影视作品(视频等)、观看者本人(观众)、观看者中的他人四个因素,也即,比作者-读者-作品多一个因素,即“他者”。
这个“他者”是与观众本人站在同一角度(观众角度),但又区别于观众本人。在“本人”和“他者”之间可以通过弹幕即时(看到弹幕的即时)进行“交流”,同时创作者本人也可以成为“他者”的一部分,与“本人”及其他“他者”进行沟通。
最重要的是,这种沟通不是看完全部作品后的沟通,而是每一分一秒都有的“即时”沟通。剧情高潮时有人分享,剧情低落时有人分担。
简而言之,弹幕是一种分享,是一种互动。而互动,是一部分艺术表现形式所追求的目标之一。


接下来是“什么因素能影响弹幕文化”。
首先当然是弹幕的承载介质,也即影音作品,及互联网。虽然存在下载弹幕在本地重现“即时”的方式,但其本身不是弹幕的最初展现形式,所以这里不做讨论。
其次是大环境,也即观众审美等。
最后是表现形式,也即弹幕本身的技术形式。比如: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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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z | 未知
不太懂知乎发回答的规则,刚好搜到这里,看到可以直接导入文档,正好去年写的一篇文章最近发出来了,分享到这里应该没问题吧?我的核心观点是影响弹幕文化差异的是粉丝群体的差异。


全文载于《新闻界》2018年第3期,原文章标题《直播弹幕:网络粉都文化的双重符号悖论》
欢迎转载


摘要:弹幕直播平台作为近年来网络弹幕视频的热门实现方式,吸引了大量粉丝以及各界的关注,已经在多个领域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然而,学界的关注度与其引发的社会热度依然没有匹配,我们有必要以网络直播平台的粉丝对弹幕的使用及其背后的粉都文化为研究对象,从直播弹幕的接受、发送、传播与区隔等具体行为讨论其中蕴含的时间与空间两个维度的符号悖论,进而考察弹幕直播平台为互联网产业与大众文化带来的新的思考与启示。
关键词:网络直播;直播弹幕;粉都文化;符号悖论;异托邦


   短短数年间,国内的“网络直播”从电子游戏竞技圈中的视频聊天室一跃成为如今互联网最为活跃的“风口”之一,不仅引来多方网络用户群体的大量关注,也吸引了众多文化产业的重要投资者的兴趣。自2016年起,网络直播借助移动端市场的井喷式发展真正进入到全民时代[1]。而这其中,源自日本御宅文化的弹幕成为网络视频异军突起的幕后推手,依靠这类即时生成于视频画面中的评论,不仅极大丰富了观看直播视频的粉丝之间的交流,而且也让主播能够实时与粉丝进行双向互动,来自于“二次元”亚文化的弹幕而兴起的网络直播已经冲破了小众领域,开始拥抱分布更广泛的所有网民。而且,各种网络直播平台中基于弹幕的交流与运营模式,也已脱离了原产地日本的影响,成为中国所独有的网络文化现象,值得从多方面进行深入研究。
目前,学界对网络视频中的弹幕研究已初具规模。作为一种最早来自日本网站的视频播放媒介,日本学者与研究日本的西方学者已经注意到了弹幕所带来的独特传播效果。例如,滨崎雅弘(2008)首先注意到了成立于2006年的niconico[2]网正是在通过对于喜好发送弹幕用户的迅速积累而跻身主流视频网站之列的;松野祐典(2011)则考察了弹幕在视频中的发送与传播机制,探索通过在不同时间段弹幕的反馈密集程度来为日后视频制作提供参考的可能性;齐藤义仰(2012)则以视频共享网站中的娱乐系统为研究对象,分析大规模的用户即时共享是如何通过弹幕而实现更好的互动交流的;来自美国的日本研究学者丹尼尔·约翰逊(2013)则从语言学和人类学视角对niconico的弹幕评论进行了更为细致的研究,并提出了 “反透明交流”( counter-transparent communication)这一概念,并指出这种弹幕用户的手法这是在误写(mistypes)和误听(mishearing)等对于稳定意指的反讽中实现的,其具有一种虚假的复调同时在场感,是一种共享经验的幻觉,是粉丝打破字幕规训的一种体现,深刻反映了网络时代的匿名狂欢趋势。总体而言,国外学界对于弹幕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弹幕视频的传播与接受效果,目的在于解决自己研究范围内所提出的实际问题。
国内学界从2013年起陆续开始出现对弹幕视频的系统研究,至今方兴未艾。概括起来,可以包括以下五类研究视角:一是基于传播学方法的数据分析,旨在把握弹幕的传播效果极其影响;二是对于弹幕受众进行社会学与心理学的分析,考察流行弹幕的特定观众群体以及得以流行的原因;三是将弹幕视频作为一种文化产业,研究其发展历史、发展现状以及未来走势;四是对于弹幕作为视频载体对于传统美学的解构与话语权力的新型表达;五是对弹幕所带来的种种不良现象进行了反思,并以此提出一些可能的解决途径。综上,国内关于网络弹幕的研究仍处于探索阶段,材料和对象都比较新颖,但在许多方面依然有待深入。而且,以上研究所讨论的基本是来自视频分享网站的录像弹幕,而非直播弹幕。而关于网络直播的研究,国内学界则仍然处于起步阶段,不仅鲜有对于直播弹幕这一现象的单独考察,更缺乏对其所反映文化现象的批判与反思。笔者希望能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讨论以下问题:作为符号文本的网络直播弹幕,在被粉丝观看、接受与传播的过程中,存在哪些此前网络现象中未曾出现的新特征。
在开始正式的分析之前,有必要对研究中的关键词进行基本的界定。“粉都”(有时也译作“粉丝圈”)一词音译自英文的fandom,原意指的是所有粉丝群体,而在文化研究学者的笔下,粉都被赋予了更为独特的内涵。在约翰·费斯克的著名论文《粉都的文化经济》中,他将粉都定义为一种“影子文化经济”,虽然游离于主流文化之外,但同时又具备了与前者同样的特征,而这些特征正是那种比较正常的大众文化所不具备的(2009:前言4)。换句话说,费斯克所说的粉都与粉都文化,实际上指的是与正统的、官方的文化语境拉开明显距离的通俗文化圈,他们的生产力和参与度都是普通粉丝所难以企及的,他强调的是粉丝在粉都内的强大权力感与参与度。借助粉都文化的概念外延,我们可以对直播弹幕这一全新的网络文化载体进行更加学理化的总结与反思。
需要再次强调的是,为了避免研究对象的过于宽泛,本文愿意冒可能导致结论片面化的风险,将研究重点放在将网络直播弹幕当做一种符号表意与受意的粉丝使用行为,而对其所体现的粉丝心理和粉丝消费并不给予特别的关注,尽管在具体论述中对以上两点同样会有所涉及。
一、符号标出悖论:直播弹幕的发送与观看
一个普遍的现象是:许多在网上观看携带弹幕的录像的观众会选择关闭弹幕以获得更加集中的观看体验,但是经常观看网络直播的观众则往往会保留弹幕。究竟直播弹幕有何独特魅力?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后者的粉都属性比前者更加稳定,他们通常都会有意选择自己所熟悉的直播间进行观看并与同时观看的人进行交流。但是,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弹幕在录像与直播中所发挥的功能截然不同。在录像中,弹幕依靠视频时间而非真实时间存活,同样的视频节点上,前面的观众无法看到后面的观众所发送弹幕的内容,看似众声喧哗的场面实际上只能沦为一种单向交流;反观直播,在同样一个时间节点上的弹幕在那一瞬间是能够被包括主播在内的所有人所共同接受的,不仅弹幕之间可以直接交流,甚至可以与主播进行实时互动。尽管不排除存在许多只为了自娱自乐而发送弹幕的粉丝个体,但如何引起其他粉丝的共鸣和主播本人的注意力,始终是集体意志化的网络直播粉都发送弹幕时的优先考虑因素。
这里我们不妨使用符号学的标出性理论来解释其中的奥秘。“标出性”(markedness)原本是语言学中的概念,指在语言中不平衡的两个对立项中出现次数较少的那项,后来被文化符号学用来解释文化活动中处于弱势或偏离主流的一方往往被正项使用强烈的风格进行标记,以达到引起局部重视的目的,在具体的文化语境中标出项往往并非稳定不变(赵毅衡:281-288)。而在当代大众文化中,标出项往往会反过来被当作一些群体加强集体认同且与主流意识形态划清界限的工具,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局部翻转,在内部所认可的场域,自身就成为非标出项,而主流文化反过来成为被标出的异项。标出项一旦被主流化,标出的符号意义就会自动消失。
在网络粉都时代,标出/非标出的翻转游戏变得空前剧烈,以标出项自我标榜的活动如果能够吸引大量关注,便能够轻易转换为正项,而在这些正项之下又有无数潜在的标出项等待着翻转的时机,即使他们在成为标出项后,可能很快又会被淹没在下一次标出翻转的浪潮中,例如形形色色的网络流行语。一般性的网际交流活动中的这种翻转存在着明显的延迟,例如在微博下的评论互动,总是要等待上一步信息接收完毕才能进行下一步交流。即使是在一段携带许多密集重复弹幕的录像视频中,也存在不少具备深度内容的弹幕,这些弹幕往往要求观众暂停或反复播放才能看清[3]。但在与真实时间完全同步的网络直播过程中,观众只能观看到实时直播的内容,任何弹幕所传达的意义都是转瞬即逝的。于是,网络直播粉都正是借助弹幕这一载体将这种翻转游戏演变至任何其他网络文本都不曾达到的剧烈程度,其所体现的符号悖论在于:一方面,作为符号的直播弹幕必须借助标出翻转的游戏才能最大程度地获取交流的意义;另一方面,在无数次标出翻转的过程中,作为符号的直播弹幕甚至在还没有形成稳定的意义之前就会被另一次翻转所掩盖,最终取消标出/非标出的翻转游戏存在的意义本身,意义被迫中止于在场。例如在电子竞技的直播中,突然出现在画面中的重复弹幕文字被戏称为“带节奏”,这可能来自主播的即时行为或言论,也可能来自其他观众的弹幕,其共同点在于,这样的“节奏”往往不会持续太久。一次漂亮的操作可能会带来满屏弹幕的赞扬,但与此同时如果主播自己出现了一句滑稽的口误,弹幕则可能会瞬间转为对于这句口误的“吐槽”,主播还可能针对这些弹幕进行“反击”,这只会引发更加密集的“节奏”,直到下一波高潮的来临。
产生这种悖论的原因何在?我们不妨回到作为符号文本而被构建和观看的直播弹幕本身。经典的大众文化受众研究使用的是收编/抵抗这一经典范式,并充分讨论日常生活所折射的文化与权力的关系。但如今,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注意到这一范式的局限性,他们转而采用奇观/表演范式。这一范式最早由艾伯柯龙比和朗赫斯特提出,他们认为与其说受众是由社会语境中的个体或社会因素所建构的文本,不妨说他们是由奇观和自恋建构的媒介景观(2009:73)。詹金斯同样认为,尽管粉丝文本是其从大众文化中盗猎来的再加工品,但它们是由更大粉丝社群的规范塑造的,粉丝不光有从大众文化攫取、借用的残留物,还拥有一个用媒介提供的符号性原材料打造的自己的文化(2009:54)。然而,直播弹幕只有盗猎与塑造的过程,却不见最终成型的媒介景观,它与其他粉都文化的最大不同在于其语言本身的贫瘠,这无疑进一步加剧了其中的符号标出悖论。如果说直播弹幕的符号纵轴是作为个体的粉丝的知识与经验,那么它的符号横轴则是发生于直播画面与其他已发出弹幕所营造的具体情境。在拥有大量粉丝的直播活动中,横轴的影响力早已大大超过纵轴,最终生产出的媒介景观只能是大量趋同的弹幕内容。发送类似的弹幕内容使得个人对于所在粉都的认同感得到空前的释放,但在看似众声喧哗实则传达的意义有限的弹幕景观中,个人声音只能始终处于被粉都所发出的集体声音淹没的状态下。
李斯曼在半个多世纪前分析当代美国社会时,就指出了他人导向型社会性格对于个性既欢迎又排挤的悖论:“每一个特殊的同侪群体群体都有自己的拥趸和独特的隐语……消费品位的社会化交流要求人们,要么放弃个人品位,要么像一个自由派神学家心中的上帝一样,把个人品位埋藏在个人本性深处。面对同侪陪审团的裁决,个人已经没有特权来免于自我牵连”(2002:75-76)。他进一步指出,当代社会“虽然整个群体可以具有自由奔放的波西米亚式的生活,但群体中的个人却未必是自由的。相反,他们热衷于群体信号,即试图借助共计特权阶级的幻想来寻找生活的意义”(2002:260-261)。作为独特粉都的同侪群体的不断涌现是他人导向性社会开始形成的标志,如今在包括网络直播在内的众多网络活动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悖论的表现。观看网络直播并参与到弹幕的多向互动本是一种标榜个性的自我标出之举,但在意义贫瘠的弹幕海洋中却必须通过放弃“标出”的行为来实现短暂的“标出”。
二、符号媒介悖论:直播弹幕的传播与区隔
上文阐述了弹幕的发送与观看中所体现的符号悖论,并由此推导了直播弹幕语言简单而重复度高等特点的形成原因,直播弹幕的传播需要依托于网络直播平台才能进行,那么在该平台中的弹幕传播是否也存在符号悖论,以及这种符号悖论会对直播弹幕产生什么影响则是本节的研究重点。如果我们将网络直播活动看做一次完整的演示性符号文本[4],那么其中的弹幕便是其中的一种伴随文本。尽管也有主播会把当时直播的内容制作成录像日后放出,但那已经不再是最初携带了大量直播弹幕的原文本,而且关注度远远无法和直播时相提并论。原因就在于,网络直播平台既是弹幕得以传播的重要媒介,也是弹幕自身所赖以生存的唯一空间。网络直播借助弹幕,使得观众不仅像传统的直播一样实时看到同步传输的画面,还能在场即时与同样观看直播的观众甚至主播本人形成实际的互动,而且这种互动具有强烈的不可预知性,这也加强了观众的身临其境感。据考证,最早的网络直播平台来自网络游戏的社交平台[5]——这其实并非偶然。从符号媒介的角度可以发现,弹幕和电子游戏一样是在传统的视觉媒介与听觉媒介的意义接收之外多了一层互动媒介:双手的操作。在直播过程中发送弹幕的观众不仅能够自主使用新的符号进行意义的交流,而且这种交流是在多向度的互动中实现其表意功能的。
这样一来,网络直播平台作为多种媒介的交互场所,就具备了一定的空间属性。汤普森指出:“随着大众传播的发展,事件或人们在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可见性不再直接与对共同场所的分享相联系,因此事件或个人能够获得一种公众性,这种公众性不受他们能被许多人直接看到或听到所限制……依靠大众传播的技术媒体,现代社会的私人领域——特别是私人家庭环境——已成为传媒化公开性的主要场所”(2005:262-264)。我们可以发现,私人领域的公开化在网络直播中达到了空前的程度(任何日常生活都可以成为受欢迎的直播内容)。如今,借助网络传媒的大众文化已进一步出现了以下特点:私人领域经过公开化的转换后,所形成的空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私人领域或公共领域,而是另外生成的全新场所,公/私二元的界限在网络所创造的新空间中被扰乱(2009:430)。这在网络直播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在这里笔者借助福柯的“异托邦”(1986)来理解这样一种独特的传播现象。在福柯看来,异托邦是类似于乌托邦却真实存在于主流社会边缘的那些空间,是一种空间实践上的非神圣化的残留,所有空间上的对立仍因隐蔽的神圣化而活跃着,当人类处于一种与传统时间完全中断的情况下,异托邦开始完全发挥作用(23)。“异托邦”的概念提供了这样一个思路,即我们似乎熟悉的日常空间是可以做区隔划分的,存在某种冲突的空间,在我们看见它们的场所或空间中同时具有神话和真实双重属性。
福柯使用了镜子来进一步佐证自己的论述:“镜子……是一个异托邦,正是从镜子开始,我发现自己并不在我所在的地方,因为我在那边看到了自己……当我照镜子时,镜子使我所处的地方既绝对真实,同时又绝对不真实,因为为了使自己被感觉到,它必须通过这个虚拟的、异端的空间点”(24)。网络直播间正是这样一面充当着异托邦功能的镜子:主播如果想要看到粉丝对自己直播内容的反馈并给予再反馈,就必须通过另一台设备同时观看自己的直播活动。通常在直播过程中的发送弹幕者都是最核心的受众,因为他们在较强的集体认同使其迅速建立一种相对稳定的粉都文化,一旦形成习惯就不容易改变。通过这种直播摄像头与弹幕的多向互动,主播得以和发送弹幕的粉丝建立空间上的紧密联系。如果说异托邦有权力将几个相互间不能并存的场所并置为一个真实的空间,那么在同一个直播间中,则是无数个场所并置为一个物理上“虚拟”但内容上“真实”的空间。然而,网络直播中的“镜子”与现实中镜子的最大不同在于,后者通常是私人空间而前者则属于公共空间,弹幕不仅具有评价功能,也是粉都意志的表达与呈现,主播在即使观看自己行为的同时也在接收来自作为其他并置场所的弹幕所携带的大量意义并受其影响。例如在近期某游戏解说直播节目中,粉丝通过集体刷出“换解说”等弹幕字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6]。已经有研究者指出,弹幕视频的走红体现了年轻网民逃避现实空间的精神需要(陈响园 146)。而作为“异托邦”的直播间借助弹幕传播的大量涌现,则体现了年轻网民建立虚拟空间的精神需要。
福柯同样还指出,“人们无法自由进入一个异托邦的场所……一些异托邦看起来完全开放,但通常隐藏了奇怪的排斥。人们认为进入其中,事实上也确如此,但其实是被排斥的”(26)。携带弹幕的网络直播环境便是一种典型的异托邦。网络直播的进入门槛几乎为零,只要熟悉互联网的操作就可以很轻易地进入各个直播间,而且自己做主播的条件也十分简单,有时甚至只需要一台手机即可。但实际情况是,对直播内容之前并不了解的观众很难理解弹幕文字所说的究竟是什么,尽管大多数弹幕都是自己能够辨识的汉字。这是因为,在形成一定粉丝规模的网络直播间中,通常都会培养一大批习惯性观看直播的粉丝群体,他们像追星族围追堵截自己的偶像一般按时守候在直播画面前,并积极参与各种形式的弹幕互动,非核心受众不仅无法理解这种消耗大量时间的行为,而且甚至连他们所用来交流的弹幕文字指的是什么也一头雾水。这便是直播弹幕所带来的符号媒介悖论:一方面,作为大众媒介的网络直播借助弹幕这一符号伴随文本获得了极大的交互体验,助长了直播粉都文化的传播;另一方面,网络直播又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外部难以直接获得意义的符号区隔,这又使得这种粉都文化在网络上的扩张始终难以突破由其符号形式所决定的固有界限。关注度再大的网络直播间或者网络直播平台,往往也比不上真人明星实名认证过的社交网络,这一悖论也是尽管网络直播作为整体始终成上升势头、但是各个直播间的走红与“过气”的速度极快的根本原因。
三、直播弹幕的未来风险与希望并存
通过上文分析,我们可以总结出弹幕在网络直播粉都中所隐藏的双重符号悖论。第一个悖论与时间有关,来自粉都播弹幕的发送与接受,最终会导致作为符号的弹幕所携带的意义无法持续发出能够被稳定接收到的意义与价值;第二个悖论与空间有关,来自粉都对直播弹幕的传播与内部发生的区隔,最终会导致作为符号的弹幕深陷于不同粉都所营造的网络直播空间的内部狂欢而难以获得更为深远的文化影响力,这同时也是第一个悖论出现后的必然产物。如今人类已经全方位进入后期现代社会[7],在这个社会中,全景监控、道德规训和意识形态的灌输已经不再成为主流社会控制方式,取而代之的是趋向于在元语言上控制解释方式,文化机制调节的是符号意义,人只是在符号消费的伴随文本网络中看似“自愿”实则被迫地站位(赵毅衡:372)。具体到网络直播这一活动中,观众以为观看何种直播、发送并接收哪些弹幕是出于自由的选择,殊不知它们早在播放之时就已经开始通过特定意义的传输进行着受众的筛选,粉都文化在网络时代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双向的选择,这就使得弹幕直播存在因媒介的选择权膨胀而带来的符号泛滥的风险。在语言暴力已泛滥成灾的国内网络大环境下,直播平台及其所携带的弹幕由于无法即时举报和纯粹匿名的属性,更是加剧了这种风险。
尼尔·波兹曼(2015)在批判八十年代美国的电视文化时已经不无担忧地指出:“电视为真实性提供了一种新的定义:讲述者的可信度决定了事件的真实性”(122)。而在网络时代,甚至连电视节目中所强调的真实性都开始被强调关注度与吸引力的“眼球经济”所取代,正如当代的许多符号形式往往比符号意指的对象意义更重要,严肃信息的非娱乐性等原因使得其对受众的吸引力相对不足,观看网络直播的粉丝会下意识选择弹幕数量更多而不是内容本身更能吸引自己兴趣的直播间。正如赵毅衡所说的,“今日我们面临的局面显然不再是波兹曼说的局面:现在我们面临的,不是严肃问题娱乐化,而是娱乐成了最严肃的问题……娱乐是为娱乐而娱乐,除了娱乐本身并无他物”(赵毅衡:376)。而波兹曼更是悲观地预测了大众文化的未来:“历史的消失根本不需要如此残酷的手段,表面温和的现代技术通过为民众提供一种政治形象、瞬间快乐和安慰疗法,能够同样有效地让历史销声匿迹,也许还更久,并且不会遭到任何反对”(164)。如今充斥在各大网络直播平台中对感官和形象而非思维与内容的过度娱乐化,也部分印证了他的预言。丹尼尔·约翰逊同样也看到了弹幕通过其复调特征在为网络视频带来巨大表意潜力的同时,其所带来的匿名文化(A-Culture)可能会带来难以控制的混乱(2013:311)。此外我们也应该注意到,无论弹幕如何对网络直播本身施加影响,最终的控制权依然在主播自己手中,因为弹幕的传播目前仍局限于视觉媒介,只有主播自己有发出声音的权力,如果不对其加以必要的引导与监管,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但是,波兹曼的担忧如今并没有完全成为现实,以直播平台为代表的网络粉都文化在双向乃至多向交流的空间下已不是端坐在电视机前的沉默的大多数,历史的敏感已被公众话语所重拾,粉丝开始借助弹幕对媒介本身施加巨大的影响。很多人正是从此角度看到了网络直播所蕴含的空前受众潜力,他们借助这一形式开始尝试推广更有深度与广度的直播节目(例如模仿电视节目的直播内容、课堂教学、深度讲座等等),在这些节目中所出现的弹幕尽管数量不多,但是整体质量要明显高于其他直播节目。除此之外,国家相关部门也开始关注网络直播的社会效应以及未来可能造成的问题,不仅在直播运营方面加强了监管,而且也开始引导弹幕进入更为良性的传播环境中。如果我们只是将存在于网络直播中的弹幕视为一种表意符号形式,那么它本身并不具备被具体的群体和语境所赋予的额外意义。因此,如何对其进行引导从而更好地实现其表意功能,需要不仅包括粉都在内的多个主体的共同努力。
限于研究视野与篇幅,本文只能算作直播弹幕研究的一个起点,对网络直播和弹幕的更深入研究应该是从跨学科视野上建立一种既非民粹主义、也非精英主义的网络文艺评价体系。当然,这需要多方的共同努力,以网络直播中的弹幕为对象的研究,在未来依然还有很多值得做的工作,例如基于统计传播学的大数据分析、基于社会心理学的粉都精神分析、对网络直播中粉丝通过弹幕进行消费的深入研究、基于弹幕用户类型的阶层区隔及其对现实的反映、不同直播平台对于弹幕的个性化利用及其传播效果研究、回答直播弹幕为何仅在中国流行并上升到中西大众文化诸方面的比较研究……无论何种研究,都无法绕过对粉丝文化从某种角度的理解,因为粉丝才是直播弹幕的直接使用者与传播者。
愿本文能起到抛砖引玉之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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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jomGlea | 未知
如果在B站上看过恐怖片的话,就能理解弹幕是怎样一个好东西了,万千兄弟保护我,厚厚的弹幕糊鬼怪一脸ƪ(‾ε‾“)ʃƪ(‾ε‾“)ʃƪ(‾ε‾“)ʃ安全感满满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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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oyoyo | 未知
我非常讨厌弹幕,一般都关闭,干扰观看。感觉这东西存在没什么意义,好在可以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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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ilingwuhen | 未知
就只有我讨厌弹幕么?
不管是B站还是直播,弹幕必须关。
那些瞎BB没营养的话烦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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